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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风月、江山。风月本来是指美丽的景色,后来喻指美好的爱情。江山本来是指大好河山,后来引申为国家政权。对于男人来说,这风月是指他的女人,这女人不一定漂亮,但却是他最爱的。而江山则是指他的事业和权力。这权力也不一定是指一统江山当皇帝,毕竟皇帝只有一个,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这权力可以泛指男人事业的野心、成就、声名和威望。有些人很普通,但野心却不小。有一次孔子的弟子问孔子,我跟您老学这些东西干什么?孔子说:“为王者师。”两千多年了,孔门弟子难以计数,却个个都想当王者师。 所以说,即使是普通人凡是有他心爱的人和事业的,都有他自己的“风月江山”。即使他的爱人如杜尔西内娅(唐吉诃德心爱的女人,据说是腌猪肉的好手)。即使他的野心就是把对面的拉面馆挤得关张。 第三种读法是把风月和江山合在一起读。风月和江山之间有没有关系呢?太有了。“春xiao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怮哭三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在中国古代,男尊女卑,凡男人因贪恋美色而误国的,社会舆论往往把罪责归在女人身上。所以有红颜祸水之说。真是可悲啊,上下五千年,不知有多少女人替那些意志薄弱又没有勇气承担责任的男人背着黑锅。现代社会男女平等了,红颜祸水用的少了。但类似这种情况依然存在。不信你看看,有几个贪官背后没有替他花钱的漂亮女人呢?又有几个有钱的商人没有二奶、三奶、四五六奶呢。 其实“风月江山”说到底是源于人的两种yu望。一是生存的yu望,所以他要有事业,有权力,有江山。二是繁衍的yu望,所以他要有爱情,有美人,有风月。这么说虽然有点儿赤裸裸,但却能理解人类许多争斗的本质。 当然,以上只是我对风月江山的理解,写在这里供大家看着玩儿。至于读者到底如何理解,我是左右不了的。根据解释学的观点,书一但写出来,就跟作者没啥关系了。现在红学家多如牛毛,红学著作汗牛充栋,要是曹雪芹能活过来,肯定会被吓死,要不也会被他们的解释气死。可要不对《红楼梦》进行过度解释,这些“家”们吃什么呢? 所以怎么理解这本书,那是你的事,喜欢你就看,不喜欢就别看,挑挑毛病,指指缺点可以,就是别骂我。骂人非常不文明,而且我会很生气,后果也会很严重。(我的心脏不太好,血压也有点儿高。) 三太监的问题 有的读者问我,这本书会不会太监。还说网络上这种书几乎都是要太监的。我说我宁可像司马迁一样自己被太监了,也不能让这本书太监了。这句话绝不是随便说说的,除了我那位好友花数年的心血构思这部小说之外,我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它的构思梳理出来,加以补充,调整,然后写了一份长达八万字的小说大纲。这部大纲又经过反复推敲,几易其稿,不断完善。可以毫不夸张地讲,我在创作第一章暗恋的时候,最后一章的场景就已经想好了。我用一块钱跟你打赌,这部小说绝不会太监。 四关于主人公 在读《紫川》之前,我从没有读过网络小说。当有人向我提起“YY小说”时,我还以为是类似意识流、新写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的一个小说流派呢。然后我就觉得我很落伍,有点儿像吃了不死药从秦陵里钻出来的蒙天放。我写出来的东西,可能不符合读者的口味,他们在留言中表达了很多这种不满。于是我诚惶诚恐地恶补了几部网络上人气最旺的“YY小说”,比如《江山美人志》、《纵意花丛》等等。我发现我的主人公跟这些小说里的主人公相比确实平常了些。这些主人公能文能武,智勇双全,智比诸葛,武比关公,而且从小就雄心万丈,无人能敌,无往不利,即使遇到一些小小的挫折,也是为了突出主人公的雄才大略用的。主人公一路披荆斩棘,扫荡异己,最终攀上权力的顶峰。而且,更令人艳羡的是,天下最美的美女都争着抢着哭着喊着要跟主人公上chuang。再看看我的主人公,一上来就被美女拒绝了,今后还要饱受美女的折磨,真成了天壤之别,难怪读者要骂我呢。想借我的文字做白日梦或者意淫的读者肯定会失望,凡是抱着这种阅读期待的读者,我劝你不要看,看了你就不要骂我,因为我事先已经声明了。 有的读者质疑男主人公的能力。觉得像这样一个看上去很平常的人怎么可能干成大事。我认为英雄的能力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在苦难中磨练出来的。我的主人公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屡遭挫折,却越挫越勇。此外,他还有一个超乎常人的地方,那就是他的亲和力。他能将有才干的人团结在他的身边,他能化敌为友,化干戈为玉帛。不涉及到根本利益和原则性的问题,他是不会轻易跟人翻脸的。坚强的意志和凝聚人心的能力是一个领袖必须具备的。 很难想象一个孤芳自赏,心高气傲的人会成为领袖,即使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行。事业的成功靠的是团队的力量,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这就是项羽打不过刘邦的原因。我希望读者从这个角度去理解主人公的能力。 至于男主人公的武功和床上功夫,我是不想写了。武功高强的男主人公太多太滥,而且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有没有武功有什么关系呢,武功是他的侍卫们要考虑的问题。说起床上功夫,我想起前两天有读者提醒我,说我的书跟一本在网络上非常有名的《风月**》的书有重名的嫌疑。我深恨自己的孤陋寡闻,诚惶诚恐地找来看,看了之后大感惊异,没想到这个主人公也姓叶,更让我大跌眼镜的是他见了漂亮女人就忍不住要脱裤子。在这方面我有心理障碍,要是我跟这个女人不熟,即使她再漂亮我也不好意思把裤子脱下来。两个人上chuang之前总得有感情基础吧,上chuang的时候总得找个安静、安全、有情调的地方吧,怎么可以随时随地什么人都上呢?再者,性爱是很私密的事,大多数人zuo爱是不想让人在一旁观瞻的,我的主人公也不例外。所以有关床上的描写我只能是点到为止,绝不能,也不敢,更不好意思写得太露骨。 五关于作品的规模 很大,大得我叫苦连天,在此之前我只写过两部十来万字的小说,从没写过这么大的。这对我来说真是挑战,不过有难度也有乐趣。这部小说计划写二百五十万字左右。共分六部,现在写的是第一部《星月帝国》,大约四十万字。六部是一个整体,很多人物都贯穿始终,但也有一些可爱的人物中途为了革命的需要牺牲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要不出现意外,比如我生病了,受伤了,被女人勾引了,或者看破红尘了,我都会坚持每天上传一章的。希望读者朋友们能喜欢这部作品,也希望这部作品能给你带来快乐。 老树 05年6月3日 楔子 第一章 初恋情人 “同学们——”一个头发雪白,只有头顶略微露出些肉色的小老头儿,扶着黑框眼镜,扫了一眼会场下面穿戴整齐正襟危坐的学生们,中气十足地说:“我作为西都大学的校长,在这里,对你们顺利完成学业,即将走向工作岗位,表示最衷心的祝贺。” 掌声如潮。 只有一个学生没有鼓掌,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学们,你们是帝国的栋梁之才,你们将在帝国的各个行业中发挥你们的才能,使帝国更加繁荣昌盛。帝国将以你们为荣,你们是帝国的骄傲!”老校长讲到这里时激动地放下手中的讲稿,双眼炯炯有神地扫视着全场。 会场再次掌声如潮。 “同学们——”老校长语调转为轻松,“每年都要开毕业典礼,每年都要讲一番老生常谈的话,讲得我都烦了,讲了三十年,能不烦吗?所以有些话我就不讲了。” 会场下面有些轻微的赞许声。 “但有一番话我还是要讲。只有这番话我永远不会烦。每当我讲到这番话时,我都会激动得颤抖,我都会感到心潮澎湃,我都会为之老泪纵横。三百多年前,在帝国草创之初,太祖皇帝就在这西都城里对即将出征的将士们说了这番话。这番话激励着他们走向边疆,走向战场,激励着他们与异族入侵者殊死搏杀。多少个枕戈待旦的夜晚,多少次破釜沉舟的战斗。每当他们感到害怕、恐惧、怯懦、彷徨、无助的时候,他们就会想起这番话。然后,他们就会变得勇敢、自信、坚强;内心充满光明、希望、**和力量。今天我把这番话讲给你们听,你们要牢牢记住!” 老校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充满感情地高声朗诵道:“‘我深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就像我深爱着我的母亲,我不能让她遭受羞辱和欺凌,我要用生命和鲜血捍卫她神圣的尊严!’”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老校长等掌声渐渐平息,接着说:“同学们!虽然现在国家还算太平,但我们要居安思危,要保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和平,要加倍努力,使国家变得更加繁荣富强!同学们!你们重任在肩,努力奋斗吧!”老校长讲到这里时,用力挥动着手臂,眼中泪光闪动。 学生们都激动地站了起来,不停地鼓掌。 那个发呆的学生好像被吓了一跳,也连忙站起来,跟着鼓掌。 “想什么呢?”旁边一个学生附在他耳边悄声问。 “没想什么。”他也悄声回答,“老校长的演讲可真是激动人心啊。” “嘿嘿,是吗?”旁边的那个学生坏笑道,“激动人心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老校长双手在空中一按,同学们纷纷坐下,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下面,我们要表扬一批品学兼优的学生,他们经过四年的努力,最终以优异的成绩从帝国最伟大的学府毕业了,我们将予以表彰,他们是……” 学生们的神情有些懈怠,因为要表彰的人是谁,他们早就知道了。 只有那个一直神不守舍的学生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一个个学生鱼贯走上台,从校长手中接过奖品和证书。当一位身材高挑,容貌清丽的女孩子走上台时,这个神情紧张的学生突然两眼放光,嘴唇微微张着,呼吸有些急促,两道目光紧紧抱着那个女学生,一丝一毫也不放松。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学生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无限悲悯地说:“可怜的人儿啊,好好看看吧,看一眼少一眼了。” 那个女学生领了奖品和证书,转过身对着大家鞠了一躬,就匆匆下了领奖台,消失在人群中。 那个紧盯着她看的学生眼神中满是失落。 散会了,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会场。那个曾经神不守舍的学生一边往前走,一边在用眼睛寻找那个女孩儿的倩影。 那个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学生紧紧跟在他身后,对他说:“叶枫同学!你应该追上去,向她表示祝贺,并且对她说:‘慈雨同学,我暗恋了你四年,如今就要各奔东西了,再不说可就来不及了啊,可就要抱憾终生了啊。我要跟你说,我爱你,我想娶你为妻,我要与你牵手,与你同眠,与你偕老。我们的恩恩爱爱,不仅要天天说,还要天天做,我们要子孙满堂,多子多福……’” “梅林格!闭上你的臭嘴!不要跟着我!”那个叫叶枫的学生愤然挤开人群,向前走去。 那个叫梅林格的学生耸耸肩,解嘲地笑笑,自顾自走了。 西都大学是帝国规模最大的学府,有七百多年的历史,曾经培养过许许多多的人才,包括三百年前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陛下,包括现任的宰相。 但西都大学并不是一所贵族学校,这一点和东都皇家学院不一样。东都是帝国的首都,而西都只是陪都。东都皇家学院无论规模和设施都不比西都大学差,但由于它是一所贵族学校,能上得起这样学校的家庭不是富商巨贾就是达官显贵,所以培养出来的学生的质量就不能有充份的保证。上西都大学不需要高昂的学费,但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和考核,能考上西都大学的都是帝国各个地区顶尖的学生,而今天能走上领奖台的那就更是顶峰的顶峰,他们毕业后都会被调到帝国的权力核心——东都去。 叶枫在学校的成绩平平,他没有资格去东都,而只能回到他的原籍——美拉梅公国。 帝国草创不久,疆域就已经很大。太祖皇帝忙于扫荡中原地区的各股残余势力,同时也为了边疆的统帅便于指挥作战和筹集粮草,便在帝国的南北边疆地区分封了大大小小八个王国和公国,南部三个,北部五个。这八个王国和公国的领主拥有相对独立的军政大权,他们的职责便是帮助帝国镇守边疆。帝国广阔的北部边疆生活着凶猛彪悍的游牧民族,他们的骑兵行踪飘忽,来去如风,很难征服。帝国的南部边疆全是热带雨林和丘陵地带,那里地形复杂,气候恶劣。中原地区的人到那里征战,还没有打仗,许多士兵就由于水土不服,死于瘴疠之气,所以这两个地区零星的战事一直不断。在中洲大陆的中央,星月帝国直接管辖着关中平原和河汉平原这两块大陆最肥沃的土地。在那里,帝国建立了直属中央的十七个行省。太祖皇帝当初设想的是,帝国控制着最肥沃的土地,养着最庞大最精锐的军队,而边疆诸侯被分割得既多又小,让他们自治,既能有效地抵御外族的侵袭,又无法构成对中央的威胁。这种体制表面上很稳定,实际上隐藏着祸患,最大的隐患就是:常年真刀真枪浴血厮杀的军队和常年不打仗只是出出操,走走军列,演演习的军队的战斗力是不一样的。 太祖皇帝还制定了另外一个控制诸侯国的办法。他规定,诸侯国的各层官吏都要由中央直属行省中的大学培养,学习先进的中原文化和忠君爱国的思想,并由中央委派到诸侯国中去担任要职。 叶枫在西都大学毕业之后就要回到他的出生地任职,除非他受到嘉奖被东都的中央行政机构看中。 美拉梅公国是北方五个诸侯国中最小的一个,但由于扼守着雾山山脉的狼关,控制着帝国最重要的运输大动脉——北征大道的中段,所以这个公国,无论从政治、经济和军事的角度讲,地位都十分重要。而且由于靠近河汉平原,人口和经济都不算差,同时也是受中原文化影响最深的一个诸侯国。 美拉梅公国在帝国的西北部,而叶枫心中喜爱的姑娘却要去东都,一东一西,关山万里,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缘重逢,也许一别就成永诀了,叶枫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由于临近放假,校园里的人很少。那个女孩儿走在校园宽阔的林萌大道上,刚开始还非常淑女地往前走,也许是因为心情太好,或者是因为校园的树叶太美丽,她走着走着,步履突然变得轻盈起来,一边走,一边跳着够树上的叶子,嘴里还唱着歌儿。她的姿态是那样优美,她的步伐是那样轻盈那样有韵味,那是十七岁少女独有的韵味。这种韵味让叶枫醉得快痴了,竟站着不动,呆呆地望着她苗条的身影,望着她轻轻飘动的裙裾,一直望着她消失在林萌道尽头的拐弯处。 叶枫见倩影从视野中消失,连忙跑了过去,他跑得如此匆忙,生怕心爱的女孩儿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那女孩儿哼着歌儿往前走,突然觉得身后有人,便警觉地往旁边一闪,问了句:“谁?” 叶枫猛地刹住脚步,羞赧地说:“是我。” 那女孩儿微微仰起头,迎着树叶缝隙间露出来的细碎的阳光仔细打量跟前这个男孩儿,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我是商业贸易系的,我叫叶枫,咱们以前认识的,你怎么忘了?” “噢,想起来了,咱们以前是认识的,我出去实习了半年,就忘了。你看我这个脑子,你和苏曼是好朋友吧。咱们还一起出去郊游过呢。” 叶枫点点头,脸上虽然保持着温和亲切的微笑,心里却恨不得大哭一场。 “有事吗?”那女孩儿微微一笑。 叶枫非常喜悦非常阳光地说:“慈雨同学,今天能获奖,真是太好了,祝贺你。” 叫慈雨的女孩儿忙说:“谢谢你,叶枫同学。” 沉默了一会儿,慈雨见眼前这个男孩儿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接着又问:“还有事吗?” 叶枫憋得脸通红,语无伦次地说:“啊,这个,事是有一点儿,……可是,……这个……。” 慈雨见叶枫手足无措的样子,浅浅一笑,像她这样品学相貌都如此出众的女孩儿这种情景见得多了。 “你有话要和我说,是吗?”慈雨小心地问。 “是的。” “那咱们边走边说吧。” “好的。”叶枫心花怒放,仿佛阴霾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阳光。 慈雨悠闲地走着,脚步依然那样轻盈。 叶枫说:“你要去东都了?” “是啊,听说要去行政院,至于具体哪个部门现在还不清楚。”慈雨语气中自然流露出一种自豪感。她应该感到自豪,小小年纪就能到帝国的首脑机关工作,这是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啊。 “那就是说,咱们今后再也见不着了?”他好像自言自语,语气十分悲凉。 慈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这话听起来就像他们两个曾经情深似海,现在就要天各一方般地难舍难分似的。可慈雨并没有这种感觉,她的感觉是:见不着就见不着呗,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嘴上并没有这么说,而是客气地说:“你可以去东都找我玩啊。” 叶枫笑了笑,他不是傻子,东都岂是说去就能去的,他听出了这只是一句客套话,而且对自己刚才那句话的冒失暗暗感到后悔。 叶枫鼓足勇气,小声地说:“从今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我想送你一件礼物,留做纪念可以吗?” “可以啊。”慈雨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然后有些犯难地说:“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啊?” 叶枫笑了,爽朗地说:“没关系,你能收下我的礼物,就是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 慈雨一愣,心想,这个叶枫不仅长得帅,也挺会说话的,身边应该不缺漂亮女孩子啊,为什么盯上我了呢? 叶枫从挎包里掏出小巧精致,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慈雨。 慈雨接过了,说了声:“谢谢。”然后大方地伸出手来与叶枫握手道别,并祝他前程似锦。 叶枫握着她的纤纤玉手,仿佛在梦里一般,半天没有松开。 慈雨轻轻挣脱了他的手,向他挥手告别,然后轻盈地跑了。 在叶枫眼里,她就像一只蝴蝶消失在香气弥漫的万花丛中。 要多美有多美! 叶枫一边往回走,一边用左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幸福的右手,右手的手心里还残留着那种温润的感觉和淡淡的清香。而这种感觉和香味将永远留在他的心中。 叶枫这时候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刹那即是永恒。 叶枫这时候还是幸福的,她被慈雨的友好态度所迷惑,心中还暗藏着对这段感情的一点点希望。他并不知道,慈雨的这种友好态度是她的教养和善良决定的,跟爱情无关。 第二章 春药惹的祸 叶枫回到宿舍收拾行李,看到睡在他上铺的梅林格正在躺着看书,便问他:“今天晚上的散伙饭在哪儿吃?” 梅林格放下书,坐直了身子:“你居然还能记着咱们兄弟几个的散伙饭,就凭这个,今天晚上我也要好好敬你几杯,不醉无归!” “行了!别贫嘴了,酒席到底定了没有?” “在鸿运酒楼,已经定好了。是伊普雷去定的。” 这个碎嘴唠叨招人烦的梅林格和叶枫是同班同学,也是学商业贸易的。他父亲叫梅洛甫,原来任西都城的城守,现在调到东都做帝国监察院的总监察长去了。梅家是西都城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西都城的军、政两界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梅氏家族的。梅家现任的大家长是梅林格的奶奶。梅林格从小跟奶奶一起长大,被惯出了很多毛病。梅洛甫非常不喜欢这个儿子。父子二人的矛盾很深。梅洛甫本来想借着到帝都做官的机会把梅林格带在身边好好修理修理,但没想到还是让这小子溜回了西都。 事情有点出乎意料。 准确地说,就是梅洛甫上了梅林格的当。 梅林格落到了梅洛甫手里,算是从快乐天堂掉进了阿鼻地狱。 梅洛甫把梅林格送到东都城管理最严格的学校上学。还请了三个彪形大汉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与其说是为了保护梅大公子的安全,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那些漂亮女学生的贞操。一年之后,两个校领导拿着梅林格做的满目疮痍的期末试卷和医生开具的两个女学生未婚先孕的诊断证明书找上门来,态度坚决地让梅林格转学。 梅洛甫就把梅林格找来询问原因。梅林格一脸委屈地说那所学校的漂亮女生如何如何勾引他,使他荒废了学业,所以想上一所更好的学校。梅洛甫说:“那就去东都皇家学院吧,这所学校好。”梅林格问:“帝国还有没有更好的学校?我要上最好的。”梅洛甫说:“有啊,西都大学。”他心想,就凭你这德性,考得上吗?梅林格说:“那就西都大学吧。” 等考榜贴出来之后,梅洛甫就意识到上了那小子的当,因为在全东都城的考生中他的成绩名例第二。可这么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说出的话又不好反悔。他看着梅林格乐呵呵地收拾行李的那副得意样儿,真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作为纨袴子弟,能凭自己的实力考上西都大学,也可见他的聪明。最让叶枫佩服的是他的心算能力,几百个数字一报完,结果马上就能出来,叶枫问他是怎么算出来的,他说不知道。叶枫觉得他故意藏了一手,便约了几个好友对他严刑逼供,逼得他苦着个脸,泪流满面地说:“大哥,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叶枫觉得以他薄弱的意志力是不可能坚持这么久的,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梅林格最大的缺点就是说话特别难听,如果一句话有十种说法,他一定挑最让人难堪最让人难受和最让人恼火的那一种。所以梅林格的朋友很少,有,也是想着怎么帮他花钱的酒肉朋友。唯一能够接受他的这种说话风格,而又不求于他,甚至有时还欺负欺负他的就只有叶枫。 梅林格在叶枫和他的那帮朋友那里能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友谊。 叶枫继续收拾他的包裹。 梅林格则趴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盯着叶枫看,边看边说:“你是不是特想去东都?” “不想。”叶枫说。 “言不由衷。”梅林格撇了撇嘴,“我就不信你能放得下慈雨。”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叶枫似乎还沉浸在和慈雨在一起的美好情境之中。 “嘁!哪有什么久长时,我才不信呢。对于女人,圣人教导我们要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才对。” “圣人还教导我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你喜欢的女人对你也日日新,你会怎么想?” “没所谓啊,我再去找呗,反正我不会像你似的一棵树上吊死。我听说,慈雨那小丫头心高着呢,到了东都,那里的王孙公子一大把一大把的,保不齐这朵水灵的花骨朵就被哪个花花公子摘到手里去了,你岂不是空等一场。不如让小弟我再帮你张罗一个吧?” “不必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我只喜欢慈雨。” “还一瓢?喝到嘴里那一瓢才是你的呢。”说到这里,梅林格突然坏笑起来,他翻身下了床,来到叶枫身边,低声说:“你想不想把慈雨喝到嘴里去?” 叶枫没听明白,忙问:“什么意思?” 梅林格从怀里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粉红色小瓷瓶在叶枫面前晃了一下。 叶枫见那小瓷瓶很好看,便问了一句:“什么好东西?” 梅林格说:“喝水的瓢啊,有了它,慈雨就成了瓢里的水。我把她舀来给你尝尝,那小丫头身材不错,屁股翘翘的,胸脯挺挺的,皮肤又细又白,味道一定很不错!你等着,待会儿我让她对你**,要多热情有多热情!”他说完转身就向外走。 叶枫一把抓住他,急道:“别胡来!”然后一使劲就从他怀里抢过那个粉红色的小瓶。 “小心!小心!可别摔碎了,好贵的。”梅林格又想抢回来,又有一点投鼠忌器,怕把那宝贝瓶儿弄碎了。 叶枫提防他抢,一边半侧过身掩护着,一边仔细端详手里的瓶子,看了一会儿,又打开盖儿闻了闻,只觉一股销魂荡魄的幽香钻进鼻子里,他觉得这香气虽然好闻却很邪,不敢多闻,忙盖上盖儿,问梅林格:“说实话,这是什么东西?” 梅林格闪烁其辞地说:“没什么,只是香水,还给我吧。” 叶枫笑了笑,逼问道:“你不说实话,是吧,行!”说完,将手向窗外一扬。 梅林格“啊呀!”一声,忙扑到窗口探出头往下看。 叶枫扬了扬手说:“在这儿呢,你要还是不说,我可真扔了。” 梅林格用手拍了拍胸脯说:“吓死我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这东西叫‘春宵合欢散’ 是扶桑国进贡的**,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扶桑国在帝国的东边,由四个大的岛屿和好多个小岛组成。该国一直与帝国交好,并把帝国当成他的宗主国,每年都向帝国进贡许多东西,帝国每年也都要赏赐他很多东西,赏赐的要比他进贡的多上数倍。扶桑国色情业比较发达,这种**,以扶桑国为最好。 叶枫在想,要是真让慈雨喝了这药,她真会对我**?……叶枫想到美妙处,不禁笑了,笑了之后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得不到她的心也是枉然,弄得不好反而会伤了她的心,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梅林格见他又是笑,又是摇头叹气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担心自己的那个小瓶子,听到叶枫说这小瓶子不是好东西,忙接过话儿说:“既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哥你要它也没用,不如还给小弟吧。” 叶枫笑道:“那可不行,还给你,又不知有多少女孩子会遭殃呢。”话音刚落,叶枫将盖子打开,使劲向窗外一抖。一道乳白色的水线激射出窗外。 梅林格伸手想去抓那道水线,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拍,水线擦着他的指尖飞出了窗外。 梅林格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叶枫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儿过分,忙过去劝慰。梅林格愤怒地推开叶枫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气哼哼地摔门出去了。 叶枫追到楼梯口,见好友伊普雷和卡瑟正从楼下上来,忙喊道:“拦住他!” 梅林格见了两人连招呼也不打,低头跑过。 叶枫追到楼下,看梅林格已经跑远,叹了口气。 伊普雷和卡瑟忙过来问叶枫,发生什么事? 叶枫说:“我一冲动把他的**给倒了,他就生气了。” 卡瑟说:“我说你们两个啊,都快散伙了还打什么架啊?!” 伊普雷说:“别说那么多了,去劝劝吧。都做了四年的朋友了,别为了这点小事儿伤了感情!” 第三章 同窗之谊 伊普雷和叶枫是同乡,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伊普雷的父亲是个镖局的拳师,在保一趟镖时,让劫匪乱箭射死了。伊普雷的母亲在叶枫家里做佣人。叶枫的母亲听说了他家的不幸后,就把伊普雷从乡下接到自己家里来住。从此,伊普雷就和叶枫成了好朋友。伊普雷从小跟着父亲练武,虽然对武艺的悟性不高,但他很能吃苦,功夫倒也练得扎扎实实。后来跟着叶枫一起上学,在学业上也同样专注和执着,靠着勤能补拙,考上了西都大学军事学院。 伊普雷为人质朴,做事一板一眼,待人真诚。在这几个朋友中,吃苦受累的事都是他干,他从没有怨言,在别人那里渐渐也就习以为常了。尤其是梅林格经常支使他做这做那。有时叶枫看不过去,就去帮他做,也劝他:“别什么事都答应,让梅林格自己做,你也太老实了。”伊普雷憨憨地说:“都是好朋友,何必斤斤计较呢。”但伊普雷也不是没有头脑,他的原则性很强。一次梅林格为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呷醋,结果让人打了个鼻青脸肿,他功夫不济便怂恿伊普雷去替他报仇,可伊普雷死活不去,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去。把梅林格气了个半死,一连骂了伊普雷好几天。 伊普雷和卡瑟都是西都大学军事学院的学生。唯一不同的是伊普雷学的是陆军军事,而卡瑟学的是海军军事。两人又住同一个寝室,一见如故就成了好朋友,卡瑟又通过伊普雷认识了叶枫。 卡瑟出身渔民家庭,他的父亲是个采珠人,所以他的水性也极好。在他父亲很小的时候,海盗从海上登陆,把他们的村庄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为此,父亲从小就勉励卡瑟,长大后要参加海军,用强大的舰队保护我们的家园。所以卡瑟的理想就是当一名舰长,威风凛凛地指挥军舰乘风破浪,保护帝国的万里海疆。 卡瑟和伊普雷来找叶枫本是想问问晚上在哪里吃散伙饭,没想到竟遇到两个同窗好友发生了矛盾。作为朋友遇到这种事当然不能袖手不管。于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叶枫,让叶枫觉得自己有千般不对万般不是,如果不上门向梅林格赔礼道歉,那就只有自杀谢罪这一条路可走了。 叶枫在两个人的强大压力下连连作揖告饶:“好好,我去,我去,我向他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卡瑟和伊普雷监督着叶枫向西都城北的梅家大院走来。 梅家大院在西都城是首屈一指的大宅院。西都城的城守府虽然院墙比它高,大门比它宽阔,但若论装饰之精美,用料之考究还是要稍逊一筹。因为梅家是西都城四大富商之首,梅家的商辅遍及帝国各个地方,更重要的是梅氏家族在帝国任四品以上的官员就有五个之多,官阶最高的要数在东都任帝国总监察长的梅林格的父亲,那是国家的二品大员。 梅家大院共有三个门。中间是正门,这门平时都关着,只有家里来了贵客,或是举行重要的庆典活动时才开启。正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旁门,右边的门是梅家的主人平时进出时走的,左边的门是梅家的仆人进出时走的。大门两边的台阶下面各有一座高大威猛的汉白玉石狮子,彰显着主人高贵的社会地位。大门上面悬一块巨匾,上书“梅府”两个大字。 三个人不敢去敲正门,就走到右边的小门前,对站在门两旁的仆人说:“我们是你家少爷的好友,想见见他,麻烦您给通报一声。” “三位稍等。”一个仆人跑进去了。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年纪的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绸缎褂子,下面是一条黑裤子,头上戴着个圆顶黑色小帽,手里拿把折扇,见到叶枫,未说先笑:“哈,这不是叶公子吗,怎么?来找我家少爷?” 叶枫笑着说:“是啊,刘管家,您老最近好吗?我记得上次骑马,您摔伤了腿,不知恢复得怎么样了?” 刘管家热情地说:“难为您还能记着我的腿,好了,没事了。”然后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伊普雷和卡瑟,问道:“这两位小哥是……” “这两位也是梅少爷的好友。” “别在门外站着了,进来吧。”说完,刘管家把三位让了进来,沿着抄手游廊往后院里引,边走边说:“叶公子好久没来了吧?” “是啊,要毕业了,事情很多。你家少爷在哪里呢?” “我家少爷也刚刚回来。他今天好像有点儿不高兴,见了谁都不理,径直往后边园子里的花房方向去了。我带你们去找他。” “多谢刘管家。” “客气什么。” 四个人穿过一道月亮门,转了个弯,只见两边都是高大的砖墙,中间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穿过甬道,又沿着翠竹夹道的石子小路走了好长一段,越走越觉得清静幽深。四人绕过一座凉亭,眼前突然一亮,只见不远处出现好大一座湖。湖边堆着嶙峋的怪石,有杨柳的枝条倒垂入水中,随风儿轻轻摇摆。在湖中间的最窄处有大青石板辅就的小桥,小桥下金色的鲤鱼在水中游弋。湖心漂着一条小木船,木船上有两个衣着鲜艳的女孩子在喂鱼。 伊普雷和卡瑟第一次到梅家,刚才走那条甬道时,他们就感叹梅家的房子之多,如今站在湖中的石板桥上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婆裟的树影,那么多房子又都隐没不见了,只偶尔露出屋脊房檐的一角,他们又感叹梅家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园子。这让他们大开眼界。 四人下了桥,沿石阶爬上了座种满了矮松的小山,在小山背后有三间小屋,小屋后面就是梅府高大的院墙。 刘管家指着三间小屋对叶枫说:“那就是花房了,梅少爷从小有个毛病,一生气就爱往花房里跑。你们过去找,肯定在那里。我就不奉陪了。” “多谢刘管家引路。”叶枫行了一礼。 刘管家回了一礼,转身走了。 第四章 老花匠和小女孩 三人向小屋走去,渐渐能闻到一股花香,离小屋越近,花香越浓。 小屋前面是一片用篱笆围就的花圃,小屋的屋沿下摆着一排大小不等的花盆儿。花圃和花盆儿里开着高矮不等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许多花儿。 一个白发老人和一位少年蹲在花盆前伺弄花草。凭身影就能看出那个少年是梅林格。 卡瑟喊道:“梅林格!我们把叶枫给押来了!” 梅林格站起来,回头一看,见是叶枫他们三个,转身就躲到小屋里去了。 卡瑟和伊普雷也跟着进了屋去劝梅林格。叶枫有点儿不好意思进去,就走到那个白发老人面前,没话找话地问了句:“老伯,这是什么花儿啊?” 那老人抬起头来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叶枫,又低下头说:“这是大丽菊,那是墨菊,再过一个月这些花儿就要开了,开的时候花儿能有汤盆儿大小呢,可好看了。” 叶枫感叹道:“能开得这么大吗?” 那老人笑道:“没见过吧,年青人,这花种可是漂洋过海来的,别处见不到的。你是梅少爷的朋友吧?” 叶枫说:“是啊。” 那老人说:“那好,等花儿大开了,我让梅少爷请你一起来赏菊。”老人突然发现一直蹲在身边的梅林格竟然不见了,就问:“梅少爷呢?刚才还在这里呢。” 叶枫笑道:“他怕我,见我来了就躲起来了?”他故意将声音提得很高,要让屋里的梅林格听到。 “谁怕你?谁躲起来了?”梅林格气呼呼地从屋里出来了,边走边说:“我还没让你赔我的那个东西呢,你自己倒找上门来了。好,今天伊普雷和卡瑟都在这里,让他们评评理,我好心好意想帮你把慈雨弄到手,你却恩将仇报,把我的那个东西给倒了,你知道那个东西值多少钱吗?” 梅林格喷着怒火的两眼直视比他高一些的叶枫,那架式就像一只好斗的公鸡。 伊普雷和卡瑟怕他们两个打起来,忙跟着站在梅林格和叶枫身边,万一动起手来,他们俩儿好一人拉住一个。 叶枫说:“值多少钱?再值钱也是害人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倒吗?” 梅林格说:“我害人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 叶枫说:“当然相干了,我们是好朋友,我不能看着你犯错误不管啊。” 梅林格说:“谁是你的好朋友?谁要你管?” 叶枫说:“你不把我当朋友那是你的事,反正我把你当朋友,我就要管!” 这时伊普雷拦住说:“别吵了!马上就要毕业了,你们两个做了四年的同窗好友,为了这点儿小事伤了感情,多不值得啊。” 卡瑟对梅林格说:“你别看叶枫现在嘴硬,他刚才还跟我们说,他未经你同意倒了你心爱的那个什么水儿,是他的错,他要给你赔礼道歉呢。” 两人正劝着,那个老人站起来,对他们说:“你们怎么来了就吵架啊,年青人,火气太大可不好啊,有话坐下来好好说。”那老人说完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可坐的,便扯着嗓子喊了句:“丫头!搬三个条凳出来,再沏壶茶。” “是!爷爷,马上就来。”另外一个小屋里响起一个女孩儿百灵般轻脆动听的声音。声音刚落,就从屋里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来,这小女孩儿长得标致水灵,皓齿红唇,眼睛细而秀长,看人时仿佛在笑。她穿着素白花儿小衫,露出一段藕白色的胳膊,一只手拎着一把条凳,胳膊弯里还夹着一把条凳。她走到那个老人跟前,将三个条凳放好,又打量了一下三个陌生人,说:“爷爷,来了客人了?” “是啊,还不沏茶去?” “沏什么茶呢?” “绿茶,绿茶去火。” “是,沏绿茶。”说完看了一眼叶枫和梅林格,笑着转身进了小屋。 叶枫和梅林格都不好意思再吵了。伊普雷陪梅林格坐在一个条凳上,卡瑟陪叶枫坐在另一个条凳上,四个人面对面坐好。那个老人打横坐了,只看着这四个年青人,什么也不说。 叶枫看了一眼梅林格,见梅林格扭着头不看他,知道他的气还没消,便站起来朝梅林格鞠了一躬,说:“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很对不起,我正式向你道歉。”说完又从脖子上摘下一块乳白色的圆环形的玉来,托在手掌心里,捧到梅林格面前,非常正式地说:“这玉是我爷爷传给我爸爸的,我爸爸又传给了我,我也不知道值不值钱,不过我妈说它能驱邪避凶,是个吉祥物件儿。从明天起咱们就要分手了,也不知哪天才能再见到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把这个送给你吧,算是留个纪念。”说完就把这块玉塞到梅林格手里。 梅林格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他把叶枫手心里的玉推了回去,说:“不行,不行,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 叶枫装作不高兴,埋怨道:“看来梅兄是不肯原谅我了?” 梅林格说:“谁说我没原谅你啊。这点小事我怎么会老放在心上,叶兄也太小看我了。” 叶枫说:“既然梅兄已经原谅我了,那为什么不肯接受我这小小的心意呢?” 梅林格说:“我已经原谅你了,只是你这宝贝是祖传下来的,太珍贵了,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卡瑟听得不耐烦了,搅和道:“行了,行了,闹不闹得慌啊。还叶兄梅兄的,酸得我的牙都要掉了。依我看你们不必这么推来推去的。叶枫送给你梅林格的礼物是想让你留作个纪念,这是一片心意,跟值不值钱没有关系,他把最珍爱的东西送给你说明他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那个老头眯着眼睛听着直点头。 卡瑟接着说:“你梅林格总觉得叶枫送你这块玉呢,是想赔你那小瓶子里的水,你觉得那水没有这玉值钱,所以你不敢要,否则你就变成勒索了,你心里不安,对不对?” 梅林格辩解道:“也不全是,我也很看重和叶兄的情意呢。” 卡瑟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也找一个宝物送给叶枫留做纪念,这宝物也是你最心爱的,也价格不菲不就行了吗。你梅家家大业大找这么块宝物有什么难的?” 叶枫忙说:“不行!不行!不行!万一他送我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让强盗和贼惦记上我,那可就麻烦了。”叶枫知道梅林格是个挥金如土的人,他送给自己的宝物不知要比这块玉贵出多少倍呢。 卡瑟说:“也不必送那么好的,跟这块玉的价格差不多就行了。” 伊普雷说:“可这块玉值多少钱呢?” “拿来,我看看。”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四人循声望去,却原来是那个花匠。 卡瑟问道:“这位老伯也懂玉吗?” 梅林格说:“当然了,纪伯早些年跟着我三叔做过古玩玉器的生意呢,他能不懂?” 那老伯说:“前些年,我在梅家的玉器行里干过一阵,后来身体不行了,就到后花园里伺弄些花儿草儿什么的。不过,好久没碰这些东西,眼神肯定不如当年,能不能鉴定得出来,我也没有太大把握,试试看吧。” 叶枫说:“那您就帮我们鉴定鉴定,看是不是真如我妈说的是个能驱邪避凶的宝物儿。” 老伯拿过那块玉来在阳光下一照,突然眼睛一亮,神情大变道:“原来是它?” 四人看到那老伯举着玉的手在颤抖,好奇心大起,忙问:“老伯!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你跟我们讲讲啊。” 那老伯好像没听见,从腰际拿出一块手帕来擦了擦眼角,又揉了揉眼睛,然后继续凝神观看。别人看老人神情肃穆也不敢出声,跟着老伯一起看阳光下的那块玉。一直到那个小女孩儿喊“茶好了”的时候,大家才回过神来。 第五章 神戒传说 老伯稳稳地托着玉,对四人道:“喝茶吧。边喝我边和你们说这玉的来历。” 小女孩儿左手将一个方凳放在五人中间,又从衣袋里拿出五个小杯,然后举起右手里的茶壶给每个杯子里都倒上茶水。动作连贯优雅,非常好看。她倒完茶,就把茶壶放在方凳中间,然后静静地站在了老人身边。 随着淡绿色的茶水覆满杯子,茶香四溢出来。 四个年青人无心品茶,举起杯来咕咚一口喝了,然后转向老伯说:“您说吧。” 老伯不着急,举起杯子轻轻品了口茶,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玉,又看了一眼叶枫说:“这玉可大有来历呢。如果不是赝品,那这块玉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伊普雷问:“这种玉赝品很多吗?” 卡瑟说:“别打岔,听老伯说。” 老伯说:“这玉有赝品,但不是很多,因为知道这件玉器的人就很少,我还是从梅林格的爷爷那里听到的呢,我也从来没见过,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东西。” 梅林格问:“这东西很有来历吗?” 老伯庄重而又神秘地说:“当然,来历不小。传说在北方,在大青山还要往北,越过那浩瀚的沙漠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那莽莽的古冰原深处,有一座山,山里面有一个洞。据说那里寸草不生,中洲大陆的人甚至连北方的游牧民族也从来没有到过那个地方,只是口耳相传,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在那座洞里有一个神庙。据说,那神庙是上古时代咱们的先民祭祀神灵的地方。庙里供奉的主神叫大迦罗神。这个神法力无边,是咱们祖先的保护神。那神庙里的大迦罗神神像是由一块巨大的玉石雕成。在三百多年前,也就是太祖皇帝创建帝国之初,一支北征军在追剿乌拉特族的骑兵时,遇到暴风雪,迷失在冰原中了。这支军队漫无目的地走啊走,突然发现了一座山洞。士兵们躲到山洞里取暖,点起火堆一看,山洞里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大迦罗神神庙。士兵们欣喜万分,因为传说这位大神能保佑祭拜过他的信徒,让信徒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半夜,那个带兵的将领梦见大迦罗神从神座上走下来,将一只玉指环儿放在他的手心里,嘱咐他一定要将这些士兵们平安地带回家,这只玉指环儿能保佑他们。醒来后这位带兵的将领就看见自己手心里有一个玉指环儿,而那个神像左手拇指上的指环却不见了。”老伯说到这里又喝了口茶。 四个年青人全神贯注地听着,没想到故事却戛然而止了,卡瑟不耐烦地催道:“老伯快说啊,后来怎样了?” 梅林格也忙问:“那个指环真有那么大的神力吗?” 老伯放下茶杯,继续说:“由于神像比真人要大好多,所以这指环无法戴在手上,那位将领就用自己身上的金链子将玉指环串起来,戴在了脖子上。第二天清晨,这位将领就带着他的士兵们最后一次跪拜了大迦罗神,然后这支队伍就走进了冰天雪地。由于天气过于寒冷,又没有地方找食物,伤员越来越多,队伍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这位将领都快绝望了。当他们爬上一座冰山时,突然看到眼前是万丈冰崖,没有前进的路了,大家都颓然倒在地上,有的士兵甚至号啕大哭。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在北边的一座火山突然喷出冲天的火焰,那漫天飘荡的火山灰洒落各地,火红的熔岩从山口流下来,所到之处,冰雪都化成了雪水。士兵们都吓坏了,趴在冰山上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又有一阵地震,冰层咔嚓嚓全都裂开了,露出了冰山下面奔涌的海水,那冰山在水面上漂起来,一直漂进了大海。士兵们将冰山当成了船,在冰山脚下捕杀海鱼做食物。这样漂流了十来天,士兵们终于看见了大陆的海岸线,都高兴得跳了起来。这位将领第一个跳入海水中向海岸线游去,然后跟当地的渔民借来木船将士兵和伤病员运上岸。当所有的人都得救的时候,那位将领朝北跪下,热泪盈眶地亲吻着那枚指环。后来这位将领受到提拔,他带的军队都非常勇猛善战所向无敌,更神奇的是这位将领每次战斗都能逢凶化吉,所以有关他脖子上有神奇法力的指环的故事就传播开来。中洲大陆的人都称这指环为神戒,称这位将军为神戒将军。而其他大陆的异教徒和我们的敌人都称之为魔戒。后来,这位将军不知所终,这枚神戒也就下落不明了。” 叶枫听到这神奇的故事,有些不太相信,他疑惑地问:“世上哪儿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再说了,即使有,这世上的玉指环儿成千上万,您怎么能断定我身上的这个玉指环儿就是您说的神戒呢?” 那老伯笑着打量了一番叶枫,说:“有三个理由让我觉得它就是那枚神戒,一是这玉的成色非常纯净,而且从玉面上来看,年代久远,确是上古之物。二、这玉形状如指环,却比常人戴的指环大很多,根本无法戴在手指上,戴在脖子上这指环又太厚,不妥帖,戴在手腕上却又偏小根本就戴不进去。试问,从古至今哪家玉器行会做人们根本无法佩戴的玉器呢?三、那位神戒将军也姓叶。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梅少爷叫你叶兄,我想你也许真是那位神戒将军的后人呢。” 梅林格说:“我家的宝物真的不少,值钱的也很多,但要说有这么大神力的宝物却一件也没有。叶枫兄,不是我不接受你的礼物,实在是我受不起。你的心意我领了,这宝物还是请收回吧。” 叶枫哈哈一笑:“老伯真会编故事,把你们都唬住了。我叶家祖上根本就没有当将军的,我爷爷也只是在东都城做过文官,后来得罪了权贵被贬到帝国南部行省做了个城守,再后来就病死在任上了,从来没有带兵打过仗。” 老伯一点儿也不生气,笑着说:“我可不是编故事,年青人,确有其事啊。这宝物非同寻常,你要将它送人还要三思啊,省得将来想起来后悔呢。” 叶枫站起来拍了拍梅林格的肩膀说:“咱们都是好兄弟,戴在你身上和戴在我身上没有分别。”然后转身对老伯说:“不用什么三思了,我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收回来呢。况且,我也不信有什么神灵。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哪能指望什么神灵啊。帝国有那么多孤苦无助的善男信女求神降福保佑,可神保佑他们了吗?不依然还是那么孤苦无助。人们常说求人不如求己,连人都不可靠,还能指望虚无缥缈的神吗?” 老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伊普雷搔搔脑门,说:“叶枫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梅林格说:“有道理我也不能要,太贵重了。” 叶枫说:“贵重的不是这块玉的神力,也不是这块玉的价值,而是咱们兄弟深厚的情义。” 叶枫说完就将这玉戴在梅林格的脖子上。梅林格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将这玉从脖子上摘下来还给叶枫。两人又在推让。 “没想到男孩子们也这么婆婆妈妈的,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女孩儿家才这样呢。”这声音轻脆动听,原来是站在老伯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儿在取笑他们。 叶枫和梅林格的脸刷地红了,手足无措地对望了一眼。 老伯说:“小丫头,别胡说八道,快进屋去。” 小女孩儿一边往屋里跑,一边继续取笑:“本来就是,婆婆妈妈的,一点儿也不痛快。” 老伯满脸歉意地对两个年青人说:“都是我把她给惯坏了,不要往心里去。” 梅林格说:“怎么会呢。” 叶枫说:“梅兄还是收下吧。” 伊普雷和卡瑟也劝梅林格收下。 梅林格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六章 逃离梅府 五个人正海阔天空地说着闲话儿,只见刘管家扶着一位衣着华贵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山坡上下来了。 梅林格望了一眼,忙惊奇地说了一句:“我奶奶!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位老太太神情很焦急,拄着拐棍在努力地往前走。 五个人连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那老太太看见了叶枫,向他招了一下手,说:“这不是叶枫吗?” “是我啊,梅奶奶好。”叶枫忙跑过去扶着老太太。叶枫以前到过梅家,见过老太太,所以并不生疏。 几个人聚到一起,叶枫给老太太介绍说:“这位是伊普雷,这位是卡瑟,我们都是梅林格的好朋友。” 伊普雷和卡瑟过来喊了声:“梅奶奶好。” 老太太笑着说:“好啊,好啊,欢迎,欢迎。” 梅林格奇怪地看着梅奶奶问:“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梅奶奶拉着梅林格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肩,像是有恋恋不舍之意似的,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梅林格忙掏出手帕来替老太太拭泪,又看见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刘管家神情也十分紧张,忙问:“出什么事儿啦?” 老太太强忍住泪说:“也没什么事儿,是你爸爸要回来了,他听说你毕业了,要接你去东都任职呢,我不同意你去,可又怕犟不过他,毕竟他现在是官做大了,我也管不了啦。” 梅林格一听心就慌了,搓着手儿团团转,急道:“那可怎么办啊?那可怎么办?打死我也不去他那里。” 老太太说:“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先躲躲吧,等没事儿了,我再让刘管家去接你。可有一条啊,如果没见到刘管家可千万不要回来啊。” “是,奶奶。”梅林格转身就想走,老太太一把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来塞到梅林格手里,说:“这些钱带在身上,万一有个急用呢,可千万别丢了。” “是了,奶奶。”梅林格接过塞进怀里。 梅奶奶又拉着叶枫的手对三个人说:“我这孙子从小没吃过苦,还麻烦你们三位好好照看照看他啊。”说着,老太太使劲握了握叶枫的手,眼泪又流出来了。 叶枫说:“您放心吧,我们会照看好梅林格的。” 伊普雷和卡瑟也点点头说:“您放心吧。” 老太太转身对刘管家说:“你带这四个孩子从山后的角门出去吧。” 刘管家应了一声:“是。” 梅林格抱了抱老太太,转身走了。 叶枫三个紧紧跟在梅林格后面,刘管家走在最前面引路。 老太太又喊了一句:“见不到刘管家可千万别回来啊!记住了!” 梅林格转过身向老太太挥了挥手说:“我记住了,您回去吧!” 四个人出了角门,刚想走,刘管家突然拉住梅林格说:“如果老太太让我去找少爷您,我到哪儿去找呢?” 梅林格挠挠头,看了一眼叶枫,问:“咱们去哪儿躲呢?” 叶枫说:“咱们去鸿运酒楼吧。” 梅林格对刘管家说:“我们就去鸿运酒楼,等我爸走了,你就去叫我们。” “是,少爷。”刘管家掩好角门进去了。 梅家院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四个人并排向巷口走,边走边说着闲话儿。 叶枫问梅林格:“你爸爸是不是很厉害啊?” 梅林格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说:“厉害又怎么样?他什么都想让我听他的。他当官当出甜头来了,又逼着我去当官儿,这官儿有什么好当的?我就不明白,他过他的生活,我过我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不行?” 叶枫又问:“那你爸爸在你们家里是说一不二的吗?” 梅林格说:“屁!上次他把我奶奶惹急了,我奶奶让他跪下,他不还是得乖乖地跪下。他就在我面前耍威风。别说我奶奶,就是在我妈面前他也没咒念,上次他在外面喝花酒,半夜才回家,我妈不让他进门,他不只好来求我,求我跟他一起睡一张床,我捏着鼻子同意了。他打呼噜,吵得我半宿都没睡着。我对他那么好,他一点儿感情也不讲,跟我是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 伊普雷和卡瑟都听得笑了起来。 叶枫皱了一下眉,说:“要这么说,你爸爸也不是很厉害啊?” 梅林格愤愤地说:“他就对我厉害,欺软怕硬!” 叶枫突然站住了,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就不对了……” 叶枫张着嘴望着虚空,眉头紧锁着,眼珠半天才动一下,但也只是从左边移动到右边就又不动了。 三个人望着叶枫,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卡瑟最心急,问道:“你想什么呢?有什么不对的?” 叶枫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想清楚呢。” 三个人看叶枫的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伊普雷问叶枫:“那咱们还去鸿运酒楼吗?” 叶枫点点头说:“去!当然要去!”他突然一抬头问梅林格:“谁去定的酒席?” 伊普雷说:“我去订的。” 叶枫问:“那你还记得那里的情形吗?” 伊普雷说:“当然记得。”伊普雷是学军事的,对地形和环境有一种职业的敏感。“鸿运酒楼正对着朱雀大街,这条街从正阳门一直通到西边的石鼓门,是城里最繁华的道路之一。” 叶枫问:“鸿运酒楼正对面有没有酒楼?” 伊普雷说:“有一家挺大的茶楼,叫清风茶楼。” 叶枫笑道:“看来咱们今天是不能喝酒了,就去那家清风茶楼吧。” 卡瑟心里有些不高兴,问道:“咱们今天可是要吃散伙饭的,明天就各奔东西了,连酒也不喝吗?” 叶枫说:“不能喝!” 卡瑟问:“为什么?” 叶枫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不太对劲儿。” 卡瑟说:“咱们哪儿不对劲儿啦?我看都挺好的,是你疑神疑鬼。” 叶枫说:“不是咱们不对劲儿,是梅林格家不对劲儿。好兄弟,就听我这一回,如果真是我疑神疑鬼,我一定赔你一桌酒席。再说了,今后咱们兄弟有的是机会聚在一起,还怕没有酒喝吗?” 卡瑟虽然不高兴,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嘟囔道:“先听你的,要是什么事儿也没有,我再找你算账。” 叶枫问伊普雷:“巴巴亚罗和苏曼在哪儿呢?咱们去吃散伙饭的事通知他们了没有?” 伊普雷说:“自从学校停了课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梅林格说:“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偷偷在城东租了一间房,整天颠鸾倒凤,如胶似漆地做快乐神仙呢。” 三人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梅林格笑道:“这主意是我替巴巴亚罗出的,只用了两滴‘春宵合欢散’就把苏曼给搞定了,谁承想两人尝了鲜之后竟上了瘾。后来我就帮他们找了一间房子让他们俩个好好快活快活。巴巴亚罗那天见到我,一连说了十几声谢谢呢,不像有的人,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叶枫装作没听见,对梅林格说:“你把巴巴亚罗住的地址告诉卡瑟,让卡瑟去叫他们两个。” 梅林格说:“那还不如我去叫呢。” 叶枫说:“不行,你最好不要乱走。待会儿我们陪你去裁缝店换一套衣服。换完衣服之后咱们就去清风茶楼。卡瑟,你叫上巴巴亚罗和苏曼之后就到清风茶楼来找我们。” 梅林格把巴巴亚罗和苏曼的住址告诉了卡瑟。卡瑟走了。 叶枫和伊普雷陪梅林格换了一套质地颜色都非常普通的衣服,然后三人就朝清风茶楼走去。 第七章 巴巴亚罗和苏曼的恋情 苏曼和慈雨是同班同学,都是行政文书系的,叶枫就是通过苏曼认识慈雨的。提到苏曼就不得不提叶枫另外一个好友——巴巴亚罗,因为苏曼是巴巴亚罗的恋人。 巴巴亚罗和叶枫还有梅林格是同班同学,也是学商业贸易的。 巴巴亚罗的父亲是南方博斯大陆上的如尼国商人,博斯大陆土地贫瘠,物产和人口是三个大陆里最少的一个,正因为如此,它也是三个大陆中燃起战火最少的一个。这个大陆上的几个国家都是以商立国,所以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来自博斯大陆的商队和商人。巴巴亚罗出生在星月帝国西海岸最大的港口——云港。他的父亲经常到云港做生意,后来就在云港成了家娶了妻生了子。 巴巴亚罗是家里的独子,他的父亲想让他继承自己的事业,于是就逼着他报考了西都大学商业贸易系。 巴巴亚罗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做生意,他从小就喜欢摆弄机械。他的业余爱好就是制作各种车船器械,他还曾经做过一个像鸟的翅膀一样的机械。在富家子弟梅林格的资助下,(因为巴巴亚罗的父亲不赞成他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机械,所以除了学费和生活费外不多给他一分钱)他曾经在西都城外的凤巢湖边上搭起了一个高达数十米的高台。 那一天西都城万人空巷,大家都到湖边来观看巴巴亚罗的跳湖壮举。巴巴亚罗的目标是从湖边飞到湖中心的鹦鹉洲上去,这两者相距甚远,远到大晴天都看不清鹦鹉洲上的鸟群。所以在大多数西都人看来,巴巴亚罗是个疯狂的混血儿。那一天,他神情庄重地装上像鸟一样的机械翅膀,登上高台,但他只展翅高飞了一百多米,就像一只被利箭射中的鸟儿一样倒栽入湖中。这时,湖岸上的观众发出阵阵惊叫声。 在这之前,叶枫、梅林格、伊普雷还有卡瑟准备好了救生船以防不测,当他们发现巴巴亚罗的飞行轨迹发生变化时,便拼命向估计的落点划去。当巴巴亚罗落入水中的一刹那,卡瑟也跟着跳入水中。两人在水中沉寂了好久。叶枫和伊普雷焦急得恨不能一头跳到湖水中去找。梅林格却在一旁说:“我本来只给巴巴亚罗买了一块墓地,现在看来买少了,要是当初买两块,那就能再侃下10%到20%的价钱来,失策!失策!”听得叶枫和伊普雷两人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他也扔到湖里去喂鱼。正在三个人快要绝望的时候,湖面上出现了气泡,接着他们看到了光溜溜的卡瑟拖着像青蛙一样鼓着肚子的巴巴亚罗浮出水面。卡瑟下水时还穿着裤衩,上来时却是一丝不挂。他把巴巴亚罗托上船,自己也跟着爬上船。当他傲然站立在船头时,那结实的肌肉,那流畅匀称的身体曲线,那古铜色的皮肤,还有胯下那昂扬雄壮的生殖器,在湖光山色间熠熠生辉。这世间最完美的人体雕塑,流露出刚刚完成救人壮举的伟大豪情。这形象,这人世间最光辉的英雄形象,激起湖岸上的老妇、中妇、少妇、少女们一阵接一阵如惊涛拍岸般的尖叫声。 我们的主人公叶枫一直有着怜香惜玉的良好品德,为了减少湖岸上昏厥过去的女同胞的数量,也为了保护那些未成年少女纯洁的心灵,他马上脱下衣服掩住了卡瑟那完美无缺的下体,并且问他:“你是怎么搞的?裤衩呢?” 卡瑟指着从嘴里往外淌水的巴巴亚罗说:“你问他。我一下水,他就死抓住我的裤衩不放,我只好脱下裤衩,要不然我就会跟他一起完蛋。” 躺在地上的巴巴亚罗好像听到了这句话,张开大嘴,像鲸鱼一样喷出一米多高的水柱。当他的肚子恢复扁平的时候,他猛咳了几声,然后就坐起来四处寻觅,找了一圈之后,便抬头问昂首挺胸做英雄状的卡瑟:“我的翅膀呢?” 卡瑟说:“丢在湖底了。” 巴巴亚罗听说后跳起来就要和卡瑟拼命。 伊普雷用强壮的双臂紧紧抱住瘦弱的巴巴亚罗。 叶枫忙劝道:“亚罗,是卡瑟救了你的命,你不应该埋怨他,他也没办法。” 梅林格说:“卡瑟就不应该救他,应该救那两块铁皮,那两块铁皮比他的命还重要。” 巴巴亚罗痛苦地蹲在地上抱头大哭,伤心得就像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事后,卡瑟得到了西都城守对他见义勇为行为的嘉奖,但同时也被人告上了罪行裁判所,因为有当场昏厥没有醒来的家属告他对死者造成了强烈的精神刺激,而这一强烈的精神刺激是直接导致死者死亡的根本原因。 事后,梅林格对叶枫说:“卡瑟无疑是当天最耀眼的英雄,但真正的大英雄却是巴巴亚罗,我佩服他,我将在经济上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叶枫说:“你说了那么多屁话,只有这句话才像句人话,我赞成!巴巴亚罗才是真正的大英雄!我将在道义上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持这种看法的还有一位,那就是巴巴亚罗后来的恋人——苏曼。 卡瑟成了英雄之后,求爱信雪片一般地飞来,许多热情似火的女孩儿在他的宿舍楼下唱歌,呼唤他的名字,求他出来相见,以能得到他的签名甚至亲到他的面颊为无上荣耀。 卡瑟那些日子美得整天合不拢嘴,据和他同一宿舍的伊普雷说,他经常在睡梦中笑醒,又在大笑声中进入梦乡。 与之相反,巴巴亚罗整日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本来就很瘦的脸愈发消瘦了。 梅林格、叶枫、伊普雷经常去探望他,可他就是闭门不见。卡瑟也想探望他,却被三个好友劝阻了。 好朋友们为巴巴亚罗忧心如焚。 正在这时,慧眼识英雄的奇女子苏曼出现了。她托人给巴巴亚罗带去一封信和一束鲜花,信中对巴巴亚罗为实现人类征服蓝天的伟大梦想而做出的不懈努力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在信中她情深似海地说:“我心中的大英雄不光是那些闪闪发光的成功者,还有那些失败了又不甘心失败而能继续默默无闻地奋斗的人,那些向人类的极限和不可能的领域发起一次又一次冲击的人。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就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我崇拜你,仰慕你,经常在梦中呼唤你的名字,梦想着有一天你能垂青于我,你能拥我入怀,那是多么的幸福啊,又是多么的光荣啊。我多么希望那一刻能成为永恒,或者能在那一刻死去。也许你看不上我这个丑小鸭,但你不能阻挡我对你排山倒海般的爱慕。我想向你——我心中最伟大的英雄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送我一张带有你签名的画像。同时也奉上一张我的画像,如果你看了画像之后没喜欢上我,那也没关系。我永远爱慕你,我将每天抱着你的画像入睡,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亲吻画像中的你,我有什么心事和烦恼就向画像中的你倾诉,我有什么喜悦和快乐就和画像中的你分享,我的后半生将在对你的思恋中渡过,我将终生不嫁,在我死的时候我将把你的画像放在我的枕边,和我一起进入永恒的黑夜……” 一向以风月场中的老手自居的梅林格,和以天下第一痴情男自居的叶枫在偷看了这封信后都暗暗惭愧,暗暗叹服:世间居然还有这么肉麻的情书!佩服!佩服! 巴巴亚罗看了信,尤其是画像后激动不已,因为画像中是一个如海棠般娇艳的女子。那如桃花般鲜艳的容颜,如秋水般明媚的双眸,如杨柳般婀娜的身姿,让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巴巴亚罗呆立当场,恍恍惚惚如在梦中一般。 巴巴亚罗的忧郁一扫而空,他现在成为世间最幸福的男人,这让卡瑟既嫉妒又不解。 第八章 梅家的祸事 叶枫三人走进了清风茶楼,找了个临街靠窗户的座位坐下,点了几样点心和零食,要了一壶好茶。叶枫将窗帘稍稍卷起,露出一条缝,从缝里往下看,对面鸿运酒楼的情况一览无余。叶枫对这个位置很满意,就小声对伊普雷说:“你去楼上楼下看一看,看除了大门外,还有没有别的门能出去。” 伊普雷点点头,下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伊普雷几乎是和巴巴亚罗他们一起上来的。 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叶枫先问伊普雷:“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伊普雷说:“看清楚了,一共有两个门,除了大门之外,这家茶楼还有一个后门,是店伙计运东西进出用的。这茶楼后面是一条小巷,小巷尽头往右拐能够回到大街上来,往左拐是一片民居。再远我就没看了。” 叶枫说:“够了。” 巴巴亚罗脸上好像有些不高兴,问叶枫:“不是说好今天晚上喝酒的吗?怎么又喝起茶来了?”苏曼接着说:“喝茶就喝茶吧,怎么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 叶枫笑着说:“现在就夫唱妇随啦?” 苏曼脸有点儿红,不好意思,又充满爱意地看了巴巴亚罗一眼。 六个同窗好友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笑着,这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整齐而又急促的马蹄声。叶枫赶忙掀起一点窗帘往下看,只见从路东边的城门口方向来了一队穿着红色衣甲的骑兵,这些骑兵排成四列纵队军容整齐地往前走,最前面开路的是长枪手方队,每一根长枪都枪尖朝上,红缨迎风飘扬,枪尖闪着寒光。紧接着是短刀盾牌手方队,在这方队后边有一辆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的装饰十分华丽的马车,马车两旁是八个带刀护卫,马车后面有一个骑兵高举一面大旗,上书一个“韩”字,大旗后面有两个护旗手,再后面是一个弓箭手方队,最后面是一个投枪手方队。这一支队伍威风凛凛,虽然只有“的的”的马蹄声,但每一脚都像是踩在人心里,让人大气都不敢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腾腾的杀气。 根据帝国仪仗的标准,来的这人必定是个很大很大的官儿。 巴巴亚罗也在往下看,看了一会儿,感叹道:“乖乖!这么大的架式!是什么大人物啊?” 叶枫问巴巴亚罗:“你去过梅林格家吗?” 巴巴亚罗说:“没去过。” 叶枫说:“你去跟着这支队伍,看他们往什么地方走,看清楚了马上回来。” 巴巴亚罗说:“跟着他们干什么?” 叶枫说:“我怀疑是冲梅家去的,今天下午我看梅林格奶奶跟梅林格像是生离死别似的,弄得不好梅家可能出事了。不过,我还不敢肯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梅府的人都认识我们,只有你他们不认识,所以你去最安全。” 苏曼说:“我也去,他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叶枫说:“好吧,快去快回,路上不要逗留。万一回来后找不到我们,就回你们现在住的地方。这个地方现在最安全,梅林格不能回学校了。” 苏曼问:“是不是真出事了?” 叶枫叹了口气,说:“我倒希望什么事也没有,大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喝酒呢。” 巴巴亚罗说:“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再晚可就跟不上他们了。” 苏曼和巴巴亚罗两人手拉着手匆匆下了楼。 叶枫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梅林格说:“我记得临走前,奶奶塞给你一个锦囊,你放在哪里了?看看里面有没有信或纸条什么的?” 梅林格从怀里掏出锦囊,小心打开。里面除了一叠数目可观的银票之外,在锦囊的最底下还压着一封信。梅林格展开信,只见信上的字迹十分潦草,可见写信的时间很仓促,信中写道:“林格孙儿,梅家遭权臣陷害,恐难逃此劫,你是梅家唯一血脉,见此信速速远走高飞,越远越好。刘管家最近形迹可疑,今后遇到,不可信他。为梅家昭雪沉冤,在孙儿一人肩上,望孙儿好自为之。” 叶枫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无限懊悔地说:“真够笨的!咱们要是早一点看到这封信就好了。现在想出城肯定出不去了。” 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叶枫果断地对伊普雷说:“你赶快带着梅林格从后门走,出了门走到巷子口往左拐,你让梅林格躲到那片民居里去,你自己站在民居外面,不要站在太显眼的地方,能让我看到你就行了。” 梅林格说:“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巴巴亚罗的消息。” 叶枫说:“这里太危险,你先躲一躲,巴巴亚罗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的。” 伊普雷又劝了劝梅林格,最后梅林格很不情愿地跟着伊普雷走了。 这时,叶枫身边就只剩下卡瑟了,卡瑟望着他问:“你不会也把我支使走吧?” 叶枫笑了笑说:“你可真聪明。” 卡瑟说:“那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不如你和我一起离开此地吧。” 叶枫说:“不行,待会儿他们肯定要到鸿运酒楼来搜捕梅林格,我想呆在这里探一探情况。” 卡瑟说:“那太危险了,刘管家可是认识你的啊?” 叶枫笑笑说:“不危险,他们在明处,我在暗处,而且退路我也已经找好了,你放心吧。” 卡瑟说:“好吧,你可要小心点儿。你让我去干嘛?” 叶枫说:“你去几个城门看看有什么情况,看完之后就不要到这里来了,直接去巴巴亚罗和苏曼的住处找我们就行了。” 卡瑟点点头,匆匆下楼去了。 叶枫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看楼下的风景。 这时到茶楼喝茶吃东西聊天的人越来越多,楼上楼下三层差不多坐满了客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街角闪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行色匆匆的巴巴亚罗和苏曼,看他们慌张的神情,叶枫可以断定梅家肯定出了事。他立刻站起身就朝楼下走,准备和巴巴亚罗他们会合,然后离开这个险地。他刚想离开窗口,突然瞥见巴巴亚罗和苏曼被两个巡警拦住了盘问。他心下大惊,又看了一眼鸿运酒楼,一队士兵跟着刘管家凶神恶煞般地闯进了酒楼,刘管家一个一个辨认酒楼里的食客。那些食客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动更不敢动了。 叶枫一边下楼一边思忖着怎么脱身,现在巴巴亚罗他们根本就进不来,这就说明自己也不容易出去,出去肯定会受到盘查。巴巴亚罗他们被盘查没有关系,因为刘管家不认识他们。可刘管家认得自己啊,这可怎么办?他又走到茶楼的后门,倚着门边往外一看,只见巷子口有几个彪形大汉,一边走一边盯着左右行人看。叶枫心想,这下可坏了,出不去了。他只好又上楼来,在楼上遇见的几个茶客神情也十分紧张,其中一位老汉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这一片让当兵的给围了。”旁边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说:“我听说东都城里来了个大官,把梅家给抄了,说是皇帝下旨抄的,听说梅家几十口子都被下了大牢。”那老汉问:“罪名是什么?”中年男子说:“我听说是勾结奸党,图谋造反。”老汉说:“梅家在西都住了上百年,怎么可能造反?”中年男子赶紧拦住:“小声点儿,现在这世道,说你有罪你就有罪,祸从口出,还是少说为妙吧。” 叶枫又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一个店小二正想收拾叶枫桌子上的东西,见叶枫又回来了,忙说:“我还以为您走了呢?”叶枫心不在焉地说:“啊,没有,我再坐一会儿。”店小二刚要走,叶枫赶忙问他:“你知道茅厕在什么地方吗?我有些内急。”小二道:“楼梯拐角处有一个木门,推开就是。”叶枫道了声谢,就又坐下了,透过窗帘盯着对面被搜查的鸿运酒楼看。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鸿运酒楼里灯火通明,里面的人影从外面看得很清楚。叶枫见刘管家和士兵们正一无所获地往楼下走,便灵机一动,也赶紧往楼下走,他抢在刘管家和士兵们进茶楼继续搜查之前,躲进了楼梯口旁边的茅厕里。他蹲在那里装作解手,耳朵却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外的声音,他先是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士兵的威吓声,还有孩子的哭闹声。然后又听到一阵下楼的脚步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前面的脚步声既轻又慌乱,他知道下楼来的不是当兵的,而是被排查过的老百姓。他赶忙打开茅厕的门随着被排查过的老百姓一起涌到了大街上。由于从茶楼上下来的人很多,在街上站岗的士兵忙过来维持秩序,叶枫趁乱闪进了刚被搜查过的鸿运酒楼,和那些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的酒客们挤在了一起。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带着一队骑兵来到街中心。士兵们上前敬礼,一个正执行搜捕任务的军官过来报告说:“提督大人!两边都排查过了,没有发现逃犯。” 那个提督大人对下级军官说:“传我的命令,扩大搜索范围,张贴搜捕告示,挨家挨户地排查,务必要将梅洛甫的儿子找出来!斩草必须除根!” “是!”那下级军官行了个军礼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传令官!”提督大人继续发号施令。 “在!”从提督大人身后闪出个骑兵。 “传我的命令!增加人手严守城门,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城。还有,城墙上的巡逻队比平时增加一倍,如发现有攀爬城墙的人一律射杀。” “是!”传令官调转马头跑了。 叶枫暗暗心惊,看来这些人铁了心要把梅家斩尽杀绝啊。! 第九章 躲避搜查 执行搜捕任务的士兵沿着街两边往前推进,鸿运酒楼和清风茶楼前的包围圈就自动解除了。叶枫随着楼里那些惊魂未定的酒客们一起走到了大街上。所有的人都赶紧往家里跑,他们一致认为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叶枫也跟着他们跑,跑到岔路口,他一猫腰向那片民居跑来。由于天黑,民居这边又不像酒楼那边有明亮的灯光,叶枫什么也看不清,他正东张西望地寻找伊普雷,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把他吓得跳了起来。 “是我!”黑暗中传来伊普雷的声音。 “你吓死我了!”叶枫埋怨道。 伊普雷拉着叶枫的手潜进一片黑暗里,他们俩人一边摸着墙一边往民居深处走。 “梅林格呢?”叶枫问。 “就在前边,有一处废弃的屋子,我把他藏在那里了,没人能找得到。”伊普雷说。 叶枫知道伊普雷做事谨慎,才把保护梅林格的任务交给他。没想到他也太谨慎了,把梅林格藏得这么深。 三个人终于聚在了一起。梅林格忙问:“我家里怎么样了?” 叶枫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形势很紧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到巴巴亚罗他们之后再说吧。” 三人尽量避开大道,拣最偏僻的小路走。梅林格从小就生活在西都城里,加上又有一个寻花问柳的毛病,所以西都城的大街小巷他了如指掌。叶枫和伊普雷跟在他身后,只见他左拐右转连想都不带想的,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只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一处很普通的院落前。 梅林格说:“就是这里了。” 叶枫敲了敲门。只听里面问了一句:“谁?”听声音是苏曼。 叶枫忙低声道:“苏曼姐,是我啊。” 门开了,三个人连忙闪进了门里面。苏曼将头探出门外,左右警惕地看了看,见两边都寂无人声,就放心地把门插上了。 叶枫一边绕过影壁往屋里走,一边对梅林格说:“梅林格,我服了你了,你可真是西都城的活地图啊。” 伊普雷说:“要是我,这么黑的天,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叶枫说:“这你就不懂了,梅林格总是到晚上才出来活动的,所以这点儿夜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两个人想逗梅林格说说话儿分分神,不要总为家里的事情担心,可梅林格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三人进了屋,巴巴亚罗和卡瑟忙迎了上来。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了。这时苏曼也进来了,她插好门,点亮了两支红烛放在桌子上,屋里顿时亮了许多。 叶枫看了看屋子四周,这屋子一共里外两间,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是外间。屋子虽然不大却被布置得非常温馨喜庆,有一种新婚洞房的感觉,他问巴巴亚罗:“你们搬到这里来多久了?” 巴巴亚罗说:“不长,也只有十来天吧。” 叶枫问:“知道你们住在这里的人多吗?” 巴巴亚罗的脸有些红,低声道:“我们是偷偷住到这里来的,原来只有梅林格一个人知道,现在就只有你们几个知道了。” 叶枫说:“这样最好。” 苏曼给每个人沏了一杯茶,又拿出一些点心来给大家吃。 卡瑟不由分说狼吞虎咽地先吃了起来,吃几口就喝一口水,他今天跑得路最多,肯定是饿了。其他人也都吃了一些东西。 吃完了,叶枫问卡瑟:“城门的情况怎么样?” 卡瑟说:“城门把守的很严,进出的行人,士兵们要对着画像一个一个盘查。天刚有些黑,城门就关了,而且我发现城墙上的巡逻兵也比平时多了许多。” 叶枫听完叹了口气,又问巴巴亚罗:“梅家大院那边怎么样?” 巴巴亚罗说:“梅家大院已经让军队围住了,我还看见一些士兵从大院里搬出好多箱子来。” 叶枫问:“人都怎么样了?” 巴巴亚罗说:“我没看到人,只见到门口停着一排囚车。” 梅林格一把拉住巴巴亚罗问:“我奶奶呢?你看见我奶奶了吗?” 巴巴亚罗说:“没有,我没看见有女眷从大院里出来,只看见士兵们搬着好多箱子出来。” 叶枫安慰梅林格说:“也许东都来的人只想在你家找什么东西呢,梅奶奶是个女眷,既没职又没权又没碍着他们什么,他们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你别太着急了。” 不劝还好,这一劝梅林格反倒伏在桌上哭泣起来。叶枫还想再劝,苏曼过来拦住了,对叶枫说:“让他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谁的家里发生这么大变故都会受不了的。”苏曼说完就把伤心哭泣的梅林格扶到里屋好言安慰去了。 叶枫神情严肃地对大家说:“不管梅家犯了多大的王法,梅林格总是无辜的,这个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梅林格举目无亲,除了咱们几个兄弟,没有人能帮他了,咱们绝不能袖手不管。” 卡瑟说:“那还用说。” 巴巴亚罗说:“梅兄弟对我有恩,如果没有他,我和苏曼也不会好得这么快,我一直想报答他,现在正好是个机会,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怎么帮他。” 伊普雷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让他尽快离开西都城。” 叶枫说:“普雷说得对,他留在西都城太危险了,现在那些士兵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排查呢。西都城太大,咱们这个地方又比较偏僻,可能一时不会查到这里来,但时间久了可就难说了。还有一个更要命的,我听那个什么提督大人说要四处张贴梅林格的画像,万一梅林格被这里的左右邻居看见了,告到官府去,那可就完了。” 卡瑟说:“我是学军事的,不是我吓唬你们,依我现在观察到的情景,梅林格就是插翅也难飞出西都城。” 大家谁都不说话了,紧皱着眉头,愁眉苦脸地呆坐在那里。 过了半晌,叶枫说:“傻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明天卡瑟和我再去城门口看看有没有出城的机会。巴巴亚罗到别的地方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藏身之所,狡兔三窟,万一这里危险了咱们也好马上换个地方。伊普雷和苏曼负责保护梅林格。你们看这样分工行不行?” “行!” “那有什么不行的?” “伊普雷,你明天不要死守在家里,以这里为中心在这一片转悠,尤其要注意观察那些士兵们是不是快搜索到这里了。” 伊普雷说:“你放心吧。” 四个人商量完,就分头找地方睡了。 第十章 打死人的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叶枫和卡瑟两人来到城门口观察形势,只见城门的守兵又增加了一倍,每一个从城门经过的人都要被仔细盘查,无一例外。 卡瑟和叶枫见无机可乘,便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卡瑟问叶枫:“你看有办法出去吗?” 叶枫摇了摇头。 卡瑟叹了口气。 两人又看了其他两个城门,均是如此,便只好绝望地往回走。时近中午,当他们走到离梅林格的藏身之所还有两条街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接一阵的哭声。两人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却原来是一家死了老人正在办丧事。 叶枫和卡瑟站在人群外伸着脖子往里瞧。 卡瑟看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扯了一下叶枫的衣袖说:“走吧,死人没见过啊,有什么好看的?” 叶枫没有动。 卡瑟又扯了他一下说:“快回去吧,我的肚子都饿了。” 叶枫好像没听见,反而分开人群挤到那家的大门口。门口有个门房打扮的拦住他问:“您是哪一位?是我们老爷的朋友?” 叶枫摇摇头说:“不是,是邻居,我们是刚搬过来的。” 那门房点点头又问:“那您是想进去祭拜呢?还是只想看一看?” 叶枫说:“远亲不如近邻啊,当然要进去祭拜了。”说完,不由卡瑟分说,拉着他就往里走,两人走到祭坛前,叶枫扑腾就跪下了,卡瑟不太情愿,叶枫一扯他的衣服他也只好跟着跪下。两人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叶枫探着身子往里看了一眼,只见祭坛后面是一具黑漆漆的大棺材。 叶枫出来的时候问那个门房:“这丧事办了几天了?” 门房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这都已经是第八天了。” 叶枫忙问:“西都城的规矩,丧事办七天就得下葬啊?” 门房说:“我们昨天就准备出殡,没想到,到了城门口,当兵的就是不让我们过,说非得查我们的棺材。我们家太太和少爷们死活不干,你想啊,这老爷子才刚死几天啊,就让人撬了棺材板儿了,多晦气啊!” 叶枫问:“哪个城门口?” 门房说:“城西的石鼓门,我们家老爷的祖坟在西郊。” 叶枫又问:“那后来呢?” 门房说:“后来我们使了钱,他们才答应不开棺,但也不让出城,你说这帮王八蛋,真真气死人!” 卡瑟深有同感地骂了一句:“真够王八蛋的!” 门房又接着说:“这些兵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不是我们西都城的守军啊?” 叶枫说:“东都来的。” 门房恍然大悟道:“是来抄梅家的吧?” 叶枫说:“是。”眼珠子却转来转去不知想些什么。 门房总结性地说:“梅家这是树大招风啊,多大的家业啊,一夕之间,你说!唉!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叶枫突然问门房:“那就没有办法出城了吗?” 门房炫耀地笑了:“当然有办法?这点儿事还难不倒我们家少爷。” 叶枫忙问:“有什么办法?” 门房故做神秘地说:“这可不能说。” 卡瑟使劲拉着叶枫的手边往外走边说:“还不是使钱,能有什么办法!” 叶枫挣脱他的手,说:“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嘛?” 卡瑟怨道:“你跟他废那么多话干嘛?你不知道我都快饿死了,早上起来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没喝呢。” 叶枫说:“可不是废话,全在这具棺材上了。咱们回去再说吧。” 卡瑟笑道:“行!叶枫!没想到你连死人都要算计!” 叶枫和卡瑟回到苏曼那里,先看了看梅林格,梅林格望着天花板发呆,脸上没有什么神采,想必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两人劝慰了梅林格几句,梅林格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两人只好到外间来。 苏曼准备了两大碗香喷喷的面条,叶枫一边吃一边跟苏曼打趣说:“巴巴亚罗不仅艳福不浅连口福也不浅呢。” 苏曼说:“这么大的一碗面都堵不上你的嘴。你看看人家卡瑟,多老实。” 叶枫说:“他老实?那是饿的,等他吃饱了你看他老实不老实。” 卡瑟一边吃一边说:“谁老实?咱们这里边,除了伊普雷没有一个老实的!” 叶枫说:“巴巴亚罗也老实。”说完,讨好地看了一眼苏曼。 卡瑟质疑地说:“他老实?他老实怎么把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弄到手的?那是假老实!” “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进来的是巴巴亚罗。 “哪里是坏话,这分明是夸你嘛。”卡瑟笑着说。 叶枫问巴巴亚罗:“房子找好了吗?安全不安全?” “绝对安全,是他们刚刚搜查过的,位置也比较僻静。” 巴巴亚罗话音刚落,伊普雷就匆匆跑了进来非常焦急地说:“快快收拾东西,再过一会儿,就要查到这边来了。” 叶枫站起来说:“收拾东西来不及了。巴巴亚罗和伊普雷在前面探路,我和卡瑟带着梅林格在后面跟着。苏曼就别去了,把家里收拾一下,等他们来查。” 叶枫等四人保护着梅林格,沿着梅林格指引的既安全又僻静的小巷七拐八绕就到了新的落脚点。叶枫在感慨这西都城的大且幽深,要在这座大城里找一个人绝非易事。 五个人进了新租来的屋子,把门插好。这屋子好像很久没有人住了,里面有一股霉臭味儿,不仅家具很破旧,光线也晦暗得很。 五个人找了个桌子坐下,叶枫说:“咱们这样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我有一个计划也不知行不行。” 巴巴亚罗说:“说来听听。” 卡瑟说:“我知道,他想让梅林格钻到棺材里混出去。” 叶枫说:“正是,我们今天从城门口回来,正好遇见一家人死了老人,丧事已经办完了,可就是出不了城,我听说这家人已经买通了守城门的官兵,明天就可以出城。我想今天晚上咱们就……” 叶枫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梅林格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不行!那不憋死我啊!” 叶枫宽慰道:“不会憋死的,我让巴巴亚罗在棺材下面钻两个洞。” 梅林格说:“那我要饿了怎么办?渴了怎么办?” 叶枫说:“我都想好了,你进去的时候带着包子和水还有一个夜壶,只要你不拉屎就行。” 梅林格不说话了,但从表情上看他依然心有疑惧。 叶枫说:“今天晚上那里一定会有守灵的人。卡瑟,你们海军不是有爬墙的训练课目吗?” 卡瑟不满地说:“你当我们是贼啊,还爬墙!我们练的是爬船的桅杆,目的是为了升帆降帆。不懂不要瞎说。” 叶枫说:“对不起对不起,那你今天晚上就装一回贼好不好?” 卡瑟说:“好吧,为了朋友,我只好堕落一回了。” 叶枫说:“不过,你这个贼得装得够时间才行啊。” 卡瑟问:“多长时间?” 叶枫说:“一柱香的功夫吧。你在房顶上跑来跑去让他们来抓你就行了,可千万别真的让他们抓住啊。” 卡瑟不情愿地说:“好吧。” 叶枫问巴巴亚罗:“你不是有好多工具吗?在一柱香的时间里,你能打开棺材盖吗?还要在棺材底下钻两个洞,然后再把棺材盖重新钉上。” 巴巴亚罗晃了晃自己的手自信地说:“应该没问题。只是有一条,我只管打开棺材,死人我可不碰,我们如尼国的习俗,入了棺的死人是碰不得的,碰了就有晦气了。” 伊普雷忙抢着说:“我来背死人,我有力气。” 叶枫说:“我来背死人,你在门口放哨,等我背不动了你再背。” 五个人商量定了,就各自找了个地方,合衣躺在那里养精蓄锐,等待夜幕的降临。 在夜幕降临之前,叶枫买了五斤包子、一个装水的瓶子,一个男用的夜壶和五把锋利的短刀。五斤包子被吃掉四斤,只给梅林格留了一斤。 等到子夜时分,五个人从屋子里出来。叶枫抬头看天,只见明月如银盘一样悬在天上,月光如水般倾泻在西都城的大街小巷。天上群星璀灿,就像黑色的天鹅绒上点缀着一颗颗闪亮的钻石。叶枫不禁有点儿替卡瑟担心,选择这样一个夜晚下手,这个贼不是喝多了,就是脑子里进水了。 五个人先回到苏曼处做一些准备。每个人都用黑布蒙上了脸;叶枫又给每一个人发了一把短刀;巴巴亚罗从他收拾好的箱子里拿出他心爱的工具。一切准备停当。 在出门行动之前,叶枫对苏曼和巴巴亚罗说:“明天一早,就把你们的行李运到城外,等我们的行动成功了,你和巴巴亚罗就雇一条船,护送梅林格回到云港,然后再想办法把梅林格送到如尼国去,这样他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苏曼说:“前两天巴巴亚罗父亲的商船已经到了凤巢湖的码头了,是来接我们的。” 叶枫说:“太好了!那船上的伙计是咱们帝国的人还是如尼国的人?” 巴巴亚罗说:“都是如尼国的人,我爸爸说帝国的船员太贵了,所以我家的船队都雇的是如尼国的人。” 卡瑟说:“那肯定长得比巴巴亚罗还黑吧。” 苏曼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叶枫说:“苏曼,你明天早上叫上船上的那班伙计,让他们带上打架的家伙,在城西的石鼓门外等着,如果看见一支出殡的队伍,就远远地跟着,既不要跟得太紧,也不要跟丢了。如果发现有人劫棺材就赶紧来帮忙。” “帮忙打谁啊?”苏曼问。 “当然是出殡的。是我们要劫棺。”叶枫说。 苏曼吃了一惊,可也没有再问。 叶枫问道:“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好!行动!” 五人沿着墙根偷偷摸摸地向那户办丧事的人家走了过来。那户人家大门紧闭,从门缝里微微透出一线灯光,看来里面还真有人守夜。 叶枫踩着伊普雷的肩攀上墙头往里张望,只见有一老一少两个披麻戴孝的人坐在棺材前守护着,虽然看起来两人都很困倦了,但依然支撑着不让自己睡去。 叶枫从伊普雷的肩上下来,对卡瑟说:“你去他们家后院弄出点儿动静来,看能不能把这两个人引开。” 卡瑟点点头走了。 叶枫依然站到伊普雷的肩上去观察坐在棺材前的那两个人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只听后院有个男人喊:“抓贼啊!有贼啊!快来抓贼啊!” 又有一个女人在喊:“那贼在房顶上!我看见了!快找梯子!” 守着棺材的两个人警觉地站了起来,那个年长的对年少的说:“你到后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我在这里守着。” 那个年少的答应一声,转身向后院跑去。 巴巴亚罗在下面小声地问叶枫:“怎么样了,引开了吗?” 叶枫嘴里骂了一句,双脚一使劲翻了进去,他躲在树后悄悄地绕到那个老家伙身后,用刀把在他的后脑部猛击了一下。那个老家伙晃了两晃就昏倒在了地上。 叶枫恨恨地踢了他一脚说:“活该!我的调虎离山之计你都敢不中!”说完赶紧跑去开门。 巴巴亚罗和梅林格各抱着一个包袱进来了,只留伊普雷在外面放风。 巴巴亚罗打开包袱取出工具,只几下棺材盖上的钉子就被取出,棺材盖被移开,从棺材里溢出的一股尸臭和防腐的香料混在一起的难闻气味把三个人熏得倒退了好几步。 巴巴亚罗对叶枫说:“看你的了。” 叶枫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冲过去,把那具尸体抄起来背在身上就往外跑。 紧跟着巴巴亚罗也捏着鼻子,用工具在棺材的底板下钻了几个洞,又爬到棺材底下去细心地把钻出来的锯末拢到手心里。 叶枫把那难闻的尸体交给了伊普雷,转身又回来了。他见梅林格抱着包裹站在那里紧张地颤抖不已,以往那风流倜傥的样子丝毫也没有了。 叶枫赶紧拉着梅林格往棺材边靠,梅林格使出吃奶的劲往后缩。叶枫怒道:“你不想活命啦!这可是唯一的机会!” 梅林格恐惧地说:“宁可死我也不进去。”一边说一边往后缩,弄得叶枫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后院喊抓贼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见是人越来越多。叶枫心里焦急,对巴巴亚罗说:“快!把他塞进去!” 巴巴亚罗过来抱起梅林格的脚,叶枫抱着头,两人一使劲就把瘦瘦的梅林格塞进了棺材里。叶枫一边扑在棺材盖上压住了,一边对巴巴亚罗说:“快钉上!” 巴巴亚罗娴熟地把钉子给钉上了,而且丝毫也看不出钉子被取出过的痕迹。叶枫轻松地从棺材盖上跳下来,敲敲棺材板对梅林格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千万不要出声!听到没有!” 里面传来梅林格瓮声瓮气的答应声,至于答应什么却听不清楚。 叶枫和巴巴亚罗赶紧跑到后院的院墙外来接应卡瑟。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这个屋脊跑到另一个屋脊,然后又从另一个屋脊跑回这个屋脊来。有几个爬梯子上来的人想在房顶上抓住他,无奈他们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抓人了。 房屋下的院子里隐隐透出火把的亮光,好多抓贼的呼喊声中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哄亮声音响起: “屋顶上的这位朋友,不要再跳来跳去的好不好?你到底想怎样?” 卡瑟依然跳来跳去地说:“不想怎样,就想弄两个钱花花。” 那个中年男子道:“那你到是弄啊,这样跳来跳去算怎么回事?” 卡瑟一边跳一边说:“你们都盯着我,叫我怎么弄,真是!开什么玩笑!” 那个中年男子急道:“你别跳了好不好,我求你了,这房子年头长了,再跳房顶都要让你跳塌了。你看这样好不好!算我交个朋友,我给你钱好不好?只要你下回不再来我们家。” 叶枫小声地叫了一声:“别玩了!赶紧走吧。” 卡瑟听见了,对那个男人挥挥手说:“盗亦有道,我要自己去盗,不要你的臭钱!”说完一纵身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叶枫和卡瑟还有巴巴亚罗发足狂奔,身后传来那个中年男人愤怒的咒骂声: “他妈的!神经病啊!你!” 第十一章 有惊无险 第二天一大早苏曼就雇了一辆车将行李运出城去。 叶枫等人则偷偷地盯着那家人,看什么时候出殡。 果然第二天上午,那家人开始出殡,没想到送丧的还不少,连吹鼓手带家里人加起来有三四十号,叶枫有点儿担心待会儿劫棺的时候打不过他们。不过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四个人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锣鼓喧天地往前走。老远,叶枫就看见了西都城宽大坚实的城门,城门洞四周都是用坚硬的花岗岩石砌成,那厚厚的铁铸包铜的高大门板在阳光下闪着黄金般灿烂的光芒,开启和关闭这道城门需要二十个壮汉共同用力才能完成。城门之上是巍峨雄壮的城楼,城楼分三层,最高层是整座西都城的最高点,对内可以俯瞰全城,对外可以俯瞰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城楼两边是宽可供十匹马共同驰骋的坚固平坦的城墙,城楼前面的城墙正中竖立着帝国的星月大纛旗,那旗帜是由红底和明黄的星月图案组成,左星右月,交相辉映。这面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大纛旗两边各有一排红旗,每面红旗下都威风凛凛地站着两个穿着铠甲挎着腰刀手握长矛的士兵。那股威严和气势彰显着帝国的强大。 叶枫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到这城门的威严雄壮给自己造成的心理压力,而且这股压力随着城门的临近越来越大。叶枫紧攥着双手,绷紧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队伍走到石鼓门就被守城门的士兵挡住了。士兵们按例要检查棺材。死者的家属拦住不让。双方正在僵持着的时候,一个长着一脸大胡子的军官大摇大摆地从城楼上下来了,他来到送葬的队伍前问士兵:“怎么回事啊?” “报告长官!我们奉命要查所有进出的行李货物!他们不让查!” “这棺材是行李货物吗?你们家的棺材是行李货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西都城的风俗!死了的人见光不吉利,再说这家人我认识,没什么问题,放行!”那军官官腔十足地说。 叶枫知道这是钱在发挥作用了,紧张的心情稍稍松弛了一些。 “是!放行!”士兵们执行命令,向两边闪开,让出一条路。 送葬的队伍刚要启动,就听城门楼子上有人喊了一声:“慢着!” 叶枫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青年军官带着一队穿着红色衣甲的士兵匆匆从城楼上下来,那颜色和那天从清风茶楼下走过的仪仗队的服饰颜色竟一样。叶枫心头一紧,暗叫:“不好,这是东都来的军队,看来凶多吉少!” 伊普雷也捏了捏叶枫的手,暗示他出问题了。 大胡子军官问那个青年军官说:“有什么问题吗?” 青年军官说:“奉巡检官大人的命令!所有进出城的行李货物都要打开来检查!这个棺材也不能例外!” 大胡子哈哈大笑:“笑话!命令上可说的是行李货物,这棺材是行李货物吗?里面是死人!” 青年军官执拗地说:“死人也要查!来啊!开棺检查!” 大胡子两眼一瞪怒道:“你敢?!” 青年军官将手里的佩刀一横,威胁道:“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胡子嘿嘿一笑道:“好你个小东西!你个小队长竟敢跟我这个中队长亮刀!还反了你了!”说完单手一抽佩刀,拦在棺材前,跟在大胡子军官后面的几个士兵也跟着亮出了佩刀。 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怎么回事?”说着又从城门楼上下来一个军官,这个军官四十上下年纪,身量很高,面上白净无须,但梭角十分分明,三角眼,眼神犀利,不怒而威。他穿的服饰颜色跟那青年军官的服饰颜色一样,只是质地和款式要高级的多,一看就知道级别比这两个人要高得多。 那个青年军官回身向那中年军官行礼道:“启禀巡检官大人!我奉命搜查这个棺材,可这位中队长大人却不让!” 巡检官大人问那个大胡子:“有这种事吗?” 大胡子的汗涔涔而下,忙低眉顺目地凑过来说:“也不是,我们西都城的风俗,棺材里的死人不能见光,否则不吉利!” 巡检官大人怒道:“是你们西都城的风俗重要还是韩大人的命令重要!?” 大胡子吓得语无伦次:“当然!当然!当然重要!重要!” 巡检官大人对那个青年军官说:“在这里,人家是主,我们是客,对人家要客气点儿,不要动不动就拔刀子。” “是!巡检官大人!”青年军官敬了个礼收起了刀。 巡检官大人对那青年军官说:“查吧!查完了再帮人家把棺材盖给钉上,别弄坏了!” “是!巡检官大人!马上执行命令!”那个青年军官指挥士兵将棺材团团围住。 死者的家人想上前阻拦,可慑于军威又不敢真的上前,只有在包围圈外号啕大哭。 叶枫紧张得满手是汗,心想:“这下完了!这下完了!这个计划要失败了!”可着急也没有用!他暗暗叮嘱自己要沉住气。那三个人也急得直跺脚,叶枫连忙安慰他们三个:“别急!别冲动!看看再说!” 那个小队长轻轻撬开棺材,没想到这棺材松得很,一撬就开了。他探头往里一看,于是他看到了一副绝对匪夷所思的景象——那个“死人”正在往嘴里塞包子。吓得他往后倒退了两步说:“他在吃……他在吃……” 那个巡检官大人也紧张起来,分开守卫着的士兵,探头往棺材里一看,只见一个年青人用布蒙了脸睡在棺材里,那块布上有一股猪肉大葱的包子味儿。巡检官大人伸出大手就去抓棺材里的人的前襟…… 伊普雷和叶枫等人暗暗拔出短刀,只等梅林格一被拉出棺材就准备冲上去救人。叶枫心想:“今天豁出去了,大不了陪着梅林格一起坐牢。” 没想到,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那个巡检官大人松开手,一翻手心,手心里居然是叶枫送给梅林格的那个大迦罗神的玉指环。巡检官大人眉头一皱,又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小心地将玉指环塞进了梅林格的怀里。 这时那个青年军官凑过来对巡检官大人说:“他没死!他在吃……” 巡检官大人回手一个耳光将那青年军官打得倒退了两步,骂道:“你活见鬼啊!死人还吃什么吃!害得我弄一手晦气!” 那青年军官被打懵了,站在那里犯晕,心想:“我是看见棺材里的人在吃包子啊!难道我看错了?怎么可能?死人会吃包子吗?怎么巡检官大人看到的却是死人呢?难道巡检官大人看到那人吃完包子后就死了吗?……” 那青年军官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巡检官大人一挥手,对士兵们说:“把棺材钉好,放行!”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又把棺材钉上了。 叶枫等人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毕竟是闯过了这一关。 送葬的队伍一出城门,叶枫他们就看到了十七八个肤色黝黑的如尼国小伙子,围着头巾穿着长袍,站在苏曼身后。 苏曼朝叶枫他们眨了眨眼。 叶枫朝苏曼笑了笑,又冲前面送葬的队伍努了努嘴。 送葬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来到一座种满苍松翠柏的山岗上,在一座半新的石墓前停了下来。仆人们摆上香火和三牲等祭祀的用品,披麻戴孝的儿孙们扶着棺材痛哭流泣,有的哭得竟昏死过去。 叶枫等人还有那十几个如尼国的小伙计拿着棍棒短刀等家伙一线散开,向那座石墓围了过来。 那家人在坟前举行了一遍葬礼仪式,四个抬棺材的人就要往石墓里放棺材。那家人顿时哭声大作,因为这是最后的别离了,怎能不伤心。没想到这大作的哭声和突然下沉的感觉却惊动了棺材里的人,那人在棺材里连哭带喊:“叶枫,**的在哪儿呢?他们要活埋我啦!救命啊!”伴随着喊声还有对棺材板拳打脚踢的声音。 由于隔着厚厚的棺木,所以外面的人只听到嗡嗡嗡,嗡嗡嗡的声音,还有木头被敲击的咚咚声。 下葬的人吓得手一松,棺材就掉到墓穴里了。 有人大喊:“诈尸了!诈尸了!快封墓!快封墓!” 这时叶枫等人蒙着面从松柏中间跳了出来。叶枫一手挥着刀一手指着抬棺的人大叫道:“慢着!不许封墓!” 这家人吓了一跳,以为遇到强盗了呢,忙缩成了一团。其中有个中年男人好像是一家之主,他站出来对叶枫等四人说:“这位大王!我等今日为老父出殡身上不曾多带银两。望大王放过我们。” 卡瑟指着那人说:“我不要你的臭钱!我们只要这具棺材!” 那中年男子一听就听出来了,这不就是在自己家的屋脊上跳来跳去的那个人吗?他气得两手颤抖,指着卡瑟怒道:“你、你、你到底想怎样?!” 卡瑟笑道:“你认出我来了,没错,就是我,我不想怎么样?就想要这具棺材!” “我、我、我跟你拼了!”那中年男人冲过来就要和卡瑟拼命,卡瑟看他来势凶猛转身就跑,巴巴亚罗见此情景也转身想跑,却被叶枫一把拉住了。叶枫心想,别人一过来就想跑这像什么强盗?于是就站出来虚张声势地大声喊道:“你们不要动!看看四周!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这一家人连吹鼓手带抬棺材的向四周一看,只见有十几个黑不溜秋穿着宽大长袍手执木棒的小伙子站在四周的山坡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这些小伙子肤色和打扮都十分诡异,让他们更增添了几分畏惧。只有那个中年男人疯了一样在满场追赶着卡瑟,可怎么也追不到,累得他坐在地上直喘气,喘了一会气就开始抱头痛哭,哭得比刚才下葬的时候还要伤心。 叶枫向巴巴亚罗和伊普雷使了个眼色,两人撬开棺材,扶出梅林格。 梅林格活动活动肢体,叹道:“憋死我了!再不放我出来,我就要疯了。” 那中年男人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刚开始有些发呆,再一看就明白自己老爹的尸体被人调了包。不由得又继续大哭。那一家人见那中年男人大哭也跟着大哭起来。 哭得叶枫心里有点酸,觉得很对不起人家。 苏曼扶着梅林格刚要走,叶枫过来对梅林格说:“人家把你送出来,你就这么走了,连个谢意也不表示一下。” 梅林格停下脚步,从怀里的锦囊内掏出一张银票给叶枫。叶枫一看银票上写着五百两,心想这也太多了,又一想跟梅林格的命相比也不算多,就把银票塞给了那个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一边哭一边把银票塞在怀里一边指着叶枫他们大骂不绝。 叶枫等人下了山,把梅林格、巴巴亚罗还有苏曼送上了船。 几个好朋友依依不舍,互相拥抱。由于梅林格还没有完全摆脱险境,所以不敢耽搁,只说了几句互道珍重的话就分手了。 临分手前,苏曼把一个小纸包塞到叶枫手里,说:“我出城的时候,正好碰到慈雨,她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是她送你的礼物。”说着不怀好意地拍了叶枫一把道:“继续努力啊!” 叶枫也很高兴,将那个小纸包塞进了衣兜里,然后挥手和三个好友告别。 巴巴亚罗家的商船扬帆起锚,顺风顺水,向云港方向驶去,最终消失在云水间。 叶枫对卡瑟和伊普雷说:“不能再回城了,那些行李也不能要了,我身上还有些盘缠,你们带了没有?如果没有我分给你们一些。” 卡瑟和伊普雷说:“我们身上都带着钱呢,本来就准备要走的。” 叶枫说:“已是中午了,咱们三个人在城郊找个酒馆吃一顿散伙饭吧,喝一点儿酒,然后再分手。” 卡瑟连忙赞同,伊普雷也没有意见,只是由于梅家突遭变故,加上三个好友匆匆离去,三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喝着喝着,不知不觉就有点醉了。 吃完午饭,三人又找了个小店买了些带给家人的当地特产,就分手了。 由于叶枫和伊普雷是同路,都回美拉梅公国,所以两人共同雇了一辆马车。卡瑟另外雇了一辆马车,他要先回海边渔村去见他的父亲,然后再到维拉港去报到。 两辆马车渐行渐远,西都城巍峨雄壮的城楼也慢慢消失在背后。 叶枫的马车一路烟尘,向北驶去。 《星月帝国》第一卷 回乡 第一章 窘困与失意 在狭窄的车厢里,叶枫和伊普雷相对而坐。 伊普雷庞大的身躯斜靠在车厢的前壁上。由于中午纵情一醉,伊普雷偏黑的面庞现在变成绛紫色了。他呼着酒气,眯着醉眼,由于车辆巅跛,他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在叶枫面前晃来晃去。看得出,伊普雷虽然不舍得和那几个好友分手,但既然已经分手了,他又沉浸在回家的期待和喜悦之中了。他在念叨着他的妈妈,还有他家在乡下的房子,还有租给别人家种的地,还有临离开家乡之前他家的老母牛生的小牛犊子,还有和他最要好的小阿凤。 阿凤学名叶灵凤,是叶枫的妹妹。 伊普雷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即使说话也非常简明扼要,他可不像梅林格那样啰嗦,初次见面伊普雷总给人一种冷冰冰的印象。但叶枫非常了解他这个亲如手足的兄弟,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粗中有细的人,许多非常细微的美好事物,许多非常细腻的美好情感他都会牢牢记在心里。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受。如果你对他好,他会对你心存感激,但他不会把这种感激说出来,而是默默地为你去做许多事情,或者默默地等待着为你去做许多事情的机会。 如果伊普雷在不停地说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喝醉了。 叶枫现在没有心情听眼前这个大汉婆婆妈妈说些儿时旧事,他一边轻轻在衣兜里把玩着那个小礼盒,一边想着慈雨那亲切温和而又娇好的面容,想着她非常谦逊非常有礼的仪态和谈吐,想着她偶而显露出来的少女特有的活泼和灵气。 伊普雷回忆到他和阿凤两个人去偷人家树上的枣子……阿凤站在他的肩膀上爬上了树……阿凤从树上掉下来……阿凤摔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头撞在了地上……头破了,流了好多血……阿凤哭了,因为婶婶(叶枫的妈妈)打了她……他买了块糖把阿凤哄笑了…… 当他记忆中的阿凤笑了的时候,他也就笑了,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再后来,叶枫期待已久的鼾声终于响起。 叶枫用脚尖轻轻碰碰他,又喊了他两声,见没有动静,就从怀中掏出那个小纸包,轻轻将车子的窗帘拉开一条缝,就着一线光剥开了包装纸,打开了那个小锦盒。叶枫眼前一亮,小锦盒里是个穿着外国服饰的漂亮的瓷娃娃,那个瓷娃娃眉目如画,是个美丽的小姑娘。叶枫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小姑娘虽然漂亮,但眉宇间竟然有一种淡淡的哀愁。 叶枫看到瓷娃娃下面压着张纸,他打开那张纸仔细地读。 信中除了大量表达感谢的客气话之外,主要的意思是,她有了心中所爱的人,她不能接受叶枫在写给她的信中表达的爱情,但她觉得叶枫是个非常优秀非常出色的男孩儿,她非常想和叶枫做个好朋友,建立既深厚又伟大又纯洁的友谊。 叶枫颓然倒在车厢壁上,欲哭无泪。 虽然他对此早有准备,但当自己的爱情被拒绝成为事实时,他还是很伤感。 他突然觉得这世界变得灰暗起来,原来对回家见到亲人的期待和喜悦也暗淡了许多。 他的心情变得十分沮丧。他把信叠好放进盒子里,又把盒子塞进了包里,然后拉上窗帘,将最后一线阳光挡在窗外,转身抱头睡去…… 卢龙城是美拉梅公国的首府。由于年久失修,卢龙城显得有些残破,但它的坚固和高大在北方这些诸侯国的都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在北方的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被赶出大青山南麓的札兰大草原之前,这座城曾经是帝国北方的军事重镇。它肩负着抵御北方游牧民族侵袭的重要任务。在历史上,卢龙城及其周围地区就曾发生大大小小二百余次战争。频繁的战争造就了卢龙城剽悍的民风和尚武的精神。后来,随着帝国边境的北移,军事重镇变成了昌都王国的首府——昭苏城,帝国十八万西北边防军的指挥部就设在那里,他们的最高统帅就是总督大将军昌都王巴特隆。但由于卢龙城地处交通要道,这里就成了南来北往大大小小的商队驻脚休息的不二选择。渐渐地,许多商号干脆就把库房和分销机构都设在了这里。帝国市场上百分之六十的皮毛制品,百分之七十的马匹都是从这里分销出去的。中原地区生产的布匹绸缎还有瓷器等物品也从这里销往漠北各个部落。所以,如果你在这里看到来自帝国任何一个角落,甚至是帝国之外的人,你都不必感到奇怪。他们的身份也很好辨识,不是掌柜的就是小伙计。 叶枫的马车渐渐驶近卢龙城的南城门。进出城门的车马行人很多。城门口有守城的官兵站立在吊桥两旁帮助维持秩序。 叶枫拉开窗帘看着自己熟悉的故乡,看着那高大的城墙,看着城墙上飘扬着帝国的星月大纛和美拉梅公国杏黄色的飞豹旗,那纵身飞腾的豹子是多么熟悉多么亲切的图案啊。 叶枫突然看到在吊桥边站着两位中年妇人和一个小女孩儿,其中一个在向远处张望,另外两个仔细察看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叶枫眼尖,对伊普雷说:“我妈和你妈还有小妹在城门口等着咱们呢。”说完,翻身跳下车向三个人站立之处跑去。 叶灵凤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哥哥在向这边飞奔,高兴地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喊:“妈!婶婶!你看,我哥哥回来了!” 叶枫飞跑着扑到妈妈怀里。叶母仔细打量着儿子,一别四年,竟有些不认识了,长得这么高这么壮了!高兴得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时伊普雷也下了车。伊普雷的妈妈紧紧握着他的手,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灵凤围过来,高兴地叫了叶枫一声:“哥!” 叶枫摸了摸叶灵凤的头,然后又在自己胸前比了一下,说:“凤儿都长这么高啦,我走的时候才这么一点点儿呢。” 叶母笑着说:“噢,只许你长,就不许人家长啊。” 这时伊普雷过来见过了叶母,然后张着嘴看着长成大姑娘的叶灵凤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叶灵凤大方,喊了声:“普雷哥哥。” 伊普雷憨憨地应了一声:“哎。”还是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笑。 一别四年,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五个人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往城里走。 叶枫看见妈妈两鬓斑白,额头眼角又添了许多皱纹,心中不禁一酸。 叶枫的爷爷曾经做过帝国的城守,后来由于朋党之争被牵连进去,遭到贬谪。美拉梅公国的镇国公柳颢(前任大公)和叶枫的爷爷私交甚好,便把叶氏一家安置在了自己的领地,还让叶枫的父亲做了一个小官吏。叶枫的父亲体弱多病,在叶枫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死了,叶枫的母亲便操持起这个家。她靠着祖上留下的一点薄产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不仅给婆婆送了终,还把叶枫兄妹二人拉扯大,甚至还资助伊普雷上完了学,家道虽然中落了,可家里的三个老仆一个也没辞。这么些年,对于一个妇道人家来说确实不容易。 五个人回到了家。老管家叶贵已经把伊普雷和叶枫以前住的屋子打扫了出来。厨娘吴婶也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一家人围着饭桌团团坐定,伊普雷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菜一边说:“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好久没吃到了。”叶枫也说:“有时做梦还能梦到吴婶做的煎蛋饺呢,早上起来口水流了一枕头。”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吴婶端着汤进来说:“少爷今后要是想吃,我天天给你做。” 叶灵凤在一旁说:“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我也好久没吃过了呢。” 叶枫一愣,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叶枫的妈妈用脚尖暗暗碰了叶灵凤一下,然后笑着对叶枫说:“快快吃,吃饱了,和妈妈说说西都的事儿。” 叶枫也没有再问,只是心里很不是滋味。 吃完饭,叶枫回到自己的屋里,把给妹妹和妈妈买的东西拿出来。他来到母亲的房间,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叶母说:“又乱花钱了,给你妹妹买就行了,我这么大岁数了,也不需要什么东西。” 叶枫说:“妈,我问你,是不是家里的境况不太好?” 叶母犹豫了一下,看着叶枫关切的眼睛,说:“这些年,为了供你和普雷上学,确实花了家里不少钱。原来靠着前街两间辅子的租金,还有我和你普雷妈两个人干些针线活,家里的收支还能勉强持平。这两年我和你普雷妈的眼神都不济了,做出来的东西也卖不出个好价钱,而你和普雷还有灵凤都在上学,都要花钱,家里就有些入不敷出了。把吴婶和叶贵辞掉,我也不是没想过,可他们两个都是当年跟着你爷爷到了这里,如今跟家里都断了音讯,我把他们辞了,叫他们到哪里去呢?睡在大街上吗?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叶母轻轻叹了口气,眼睛里有些湿润。 叶枫说:“这种状况有多久了?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叶母说:“我怕影响你的学习,我总想,家里再困难也要咬着牙挺着,只要儿子学业完成了,也就算熬出来了。”叶母说到这里,拉过叶枫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摩挲。 叶枫说:“那后来呢?后来怎么解决的?” 叶母说:“能怎么解决呢?刚开始典当些东西,可当年为了给你爸看病,值钱的东西都典当得差不多了,再后来就和左右邻居借,可他们也不富裕啊,有时用起钱来就让我们还,我也还不上,可又不能看着人家着急,所以就把这房子抵押出去了,抵押期是一年,还有半年就到期了,哎,我也不知怎么办好。” 叶枫说:“妈妈,我不会让他们来收房子的,你放心,我和伊普雷好好干,一定能把房子赎回来。” 叶母说:“孩子,真得指望你了,你妹妹上学还要花不少钱,我可没力气负担了。” 叶枫说:“我会拼命挣钱,让您和叶贵叔还有吴婶还有普雷妈都过上好日子,我要让灵凤上最好的学校。您相信我,别再为钱的事操心了。” 叶母摸了摸叶枫的头,说:“妈信你,妈不信你又能信谁呢?可是有一条,你怎么挣钱我不管,那钱的来路可一定得干净,不干不净的钱,我就是饿死也不花你一分一厘。” 叶枫说:“妈,你放心吧,我不会做贪赃枉法昧良心的事儿。” 叶母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清晨,叶枫和伊普雷两人早早就到美拉梅公国的人事局报到。 走在路上,伊普雷对叶枫说:“家里的情况妈都跟我说了。” 叶枫说:“咱俩得好好挣钱。” 伊普雷说:“还要节省。” 叶枫拍了兄弟一把,笑道:“叶贵叔老了,咱俩可就是家里的大男人!顶梁柱!就凭咱们兄弟,好好干,肯定能把咱们这个家撑起来!” 两人在人事局履行了一些手续,就拿着工作分配表到各自的岗位去报到。 伊普雷被分到边防军团任小队长,军团部设在美拉梅公国北部的榆林小城。美拉梅公国属于帝国北部边疆战略防御的二线地区,所以只设了三个军团,一是城防军团,主要任务是保卫首府——卢龙城;二是关防军团,主要任务是驻守狼关,控制北征大道,和防止敌人突破一线后继续南侵。三是边防军团,主要任务是守护边界线和首府周边的几个小城。由于长年不打仗,除了驻守狼关的关防军团外,其他两个军团都不满员。按照伊普雷的意愿是想去关防军团,由于地处战略要地,所以这个军团的战斗力是最强的,装备也是最好的。不过被分到边防军团也不算意外,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伊普雷也就不再多想,高高兴兴地上任去了。 叶枫拿到分配表就愣住了,根据他的专业应该被分到税务或者财政部门,可没想到,他竟然被分到外事局。 叶枫心里琢磨:“一个公国能有什么外交事务啊,再说外事这些东西,我也不懂啊。” 当他到外事局报到的时候,他就愣住了,这里果然如他所想是个没有什么事的地方。大家都坐在那里看报纸、喝茶、聊天、嗑瓜子,更有甚者还有两个大姐姐在打毛衣。 大家见局里来了新人都非常好奇地上下打量,凑过来问这问那。 叶枫有些窘迫,他觉得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关在笼子里的猩猩。 有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来向叶枫自我介绍说:“我姓莫,叫莫大川,是这个局的代局长。局里好久没来新人了,所以大家都觉得有点儿新鲜。” 叶枫递过自己的分配表。这个莫代局长浏览了一遍,惊讶地说:“好家伙!西都大学毕业的!大家欢迎!”说完在座的五六个同事集体鼓掌。 叶枫被领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由于是新来的,办公桌紧挨着大门,人进人出时,叶枫就觉得好像有人用把扇子在给自己扇风。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叶枫每天的工作就是看报纸喝茶和开会,唯一一次公干还是接待一家由外国王室的老太太率领的该国退休者协会旅行团到雾山和狼关一带观光旅游。由于叶枫在西都大学主修过该国的语言,所以大公府就指名让叶枫去完成这项既光荣又艰巨的任务——率领苍颜白发的老头老太太们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间转悠来转悠去。虽然叶枫不情愿做这种事,但还是出色地完成了这一任务。王室的老太太对叶枫的服务感到非常满意,在现任大公柳琛面前对叶枫大加夸奖,并希望下次由她老公率领的智障者协会旅行团到贵地来观光时也由叶枫来接待。 一个月下来,叶枫只领到了极其微薄的薪水,甚至还没有伊普雷拿回家里的多。因为伊普雷在执行剿匪任务时表现英勇,指挥得当,圆满完成了任务,受到了军团部的特别嘉奖。 叶母安慰他说:“别着急,孩子,薪水慢慢会涨上来的。” 叶枫知道,仅凭他和伊普雷现在的薪水想在半年之内赎回房子那是不可能的。必须另想办法。 失恋的打击、对家境的担忧和对工作的失望使叶枫倍感沮丧。他渐渐对工作失去了热情,一有时间就到市场上去转悠,每天看报纸也非常关注有关商业的信息,他甚至都冒出了一个辞官经商的念头。但由于这个想法过于大胆,而且严重脱离实际,所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二章 漂亮的女上司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一晃第二个月就快过去了。当叶枫坐在办公桌前伏在报纸堆里寻找着千载难逢稍纵即逝一本万利的发财良机时,莫代局长突然进来宣布:“大公府新委任的外事局局长就要到了!” 叶枫抬头看了一眼莫代局长,心想这事儿跟自己无关,于是又伏案专心研究起来。 莫大川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浅蓝色工作制服英姿飒爽的年青女孩儿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也就是叶枫身后。 除了叶枫,办公室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站了起来,因为这事儿太突然了,莫代局长一代就是四年,四年里大公府和外事局都忘了他是个代局长,现在突然要有个正儿八经的局长来,这岂不突然。更突然的是,这个新局长既年青又漂亮,而且是大家熟悉的公众人物,美拉梅公国公爵大人柳琛的掌上明珠——柳明秀。 沉默大概持续了三秒钟,三秒钟后,莫大川说:“大家欢迎柳局长!” “哗!哗!哗!”大家鼓掌。 叶枫知道来了什么大人物,忙站起来,他那高大的身躯正好挡在柳明秀身前。 同事们都忙对叶枫使眼色,叶枫更加慌张,急忙向旁边闪身,正好柳明秀也往这边闪,结果在旁人看来,就成了叶枫成心要挡在柳明秀身前的样子。 好在叶枫机敏。当他看到柳明秀的身影时急忙往后错了一步,给新任上司闪开了一条道。 柳大小姐柳眉微蹙,不满地看了一眼叶枫。 在办公室里,柳明秀发表了简短的就职演说,大意是:她刚从东都皇家学院毕业,没有工作经验,希望各位同仁能够多多帮助多多指点,齐心协力,共同把公国的外事工作做好。 柳明秀和叶枫是同届毕业生,之所以上任比叶枫晚,一方面由于东都到卢龙城的距离比西都要远,另一方面由于柳明秀回来之后为了自己的工作问题和父亲大人大吵大闹了一个多月。柳明秀虽然是公爵家的小姐,千金之躯,可从小就好舞枪弄棒,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打打杀杀,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柳琛虽然不满,可拿她也没有办法,好在只是一个女孩子,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就算了。但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柳明秀的哥哥,公国未来的继承人柳钰,在一次骑马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脊梁骨,成了一个废人。又过了两年,重伤不愈的柳钰就过世了。柳琛悲痛之余就在考虑自己百年之后由谁来继位的问题。其实这也不用考虑,除了那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比男孩子还淘气的柳明秀之外,再没有人能有这个资格了。 为了把这丫头培养成端庄文静的淑女,柳琛伤透了脑筋。 柳明秀比他还痛苦。她要学习繁琐的宫廷礼仪,学习适合各种场合的谈吐举止,学习和各种人物打交道的社交技巧。对于一直无拘无束无法无天的柳明秀来说,这种训练简直就像是抽筋去骨。但在柳琛的强大压力面前,柳明秀也只好屈服,好在那时她年纪还小可塑性很强,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见了一些成效。虽然骨子里柳明秀还是柳明秀,但表面上起码已经是个端庄娴淑的大家闺秀了。唯一的代价就是父女两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从东都皇家学院毕业之后,柳明秀坚持要到军队中任职,可柳琛死活不同意。他刚开始还苦口婆心地教导说:“军队,只是实现政治目的的一种工具,作为一个政治人物,要关注全局。”再后来他就失去了耐心,强令柳明秀来外事局工作。这个位置柳琛四年前就给女儿留下了,主要是希望她能通过工作了解公国周边国家甚至帝国之外的国家的情况,培养一种政治视野。此外,外事局的工作相对比较简单,对于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年青人来说比较容易驾驭,而且即使做不好也不会对公国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这种安排可谓是煞费苦心,可柳明秀根本就不领情,这让柳琛十分恼火。 胳膊最终还是拧不过大腿,柳明秀只好带着一肚子不情愿前来上任。 柳明秀在柳琛那里受了委屈无处宣泄,如今能够管着一个局的人,她心中的无名火自然而然就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再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外事局的这帮人可就遭了殃。 柳明秀像管理军队一样管理外事局。为了杜绝上班打瞌睡的问题,她要求外事局的所有员工一大早就要跑步出操。紧接着,她对员工的着装和办公环境的整洁提出了非常具体非常严格的要求。然后,明确了每个人的权力和责任并制定了非常细致的奖惩制度。柳明秀像军人一般的雷厉风行、杀伐决断让外事局顿时改头换面,一扫过去懒散懈怠的工作作风。 这种改革的缺点同样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有的要求过于苛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由于柳明秀特殊的政治背景使他在外事局实行的改革无往不利,没有人敢违抗她。即使觉得她的规定非常没有道理而且毫无意义,也没有人敢向她当面提出。例如她为了杜绝员工上厕所长时间看报纸的现象,规定了每个人上厕所的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有的员工在五分钟之内匆匆赶回来向领导汇报:“报告领导,经过五分钟的努力,将体内的消化残留物排出体外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完成,请领导再批准一个五分钟。”领导说:“同意。”这个员工才敢再去蹲五分钟。 柳明秀看到外事局被自己收拾得井井有条,心里非常得意,也非常有成就感。所有外事局的人都围着她转,谁也不敢拂逆她的意愿。 但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非常奇怪,他对柳明秀的各种要求哪怕是最苛刻的要求都能遵守无误,分配给他的工作他能够保质保量而且按时完成。但柳明秀总觉得他身上有点儿不对劲,可一下子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 从此,这个人就进入柳明秀的视线。 他就是叶枫。 叶枫对此全然不知,他按时上班,按时工作,按时下班。 柳明秀就在一旁看着他按时上班,按时工作,按时下班。观察了几天,柳明秀就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了。原来,这个来上班的只是一副躯壳,灵魂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果手头上有一些费心思的工作,那个人的灵魂就会暂时飞回来一会儿;等手头上的事情一办完,那灵魂马上就会飞走。 有时柳明秀从叶枫的办公桌前过,会看到一些纸张上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数字,她虽然搞不清楚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些数字与外事工作毫无关系。 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她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天下班后,叶枫收拾完文件就匆匆跑了出来。 柳明秀在后边尾随着,叶枫没有察觉,依然步履匆匆地往前走。柳明秀看他走的方向,竟然是集贸市场的方向。 叶枫进了集贸市场,走到一个卖日用杂货的摊位前,掀开横板就钻进了摊位后面的库房。在横板后面卖货的是个老头儿,他见叶枫进来了就开始收拾东西。等叶枫从库房出来的时候,笔挺的外事局的制服已经不见了,而是换上了一套普通商人穿的大褂子。叶枫对那个老人说:“叶贵叔,您回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好了。”那个老人点点头,拎着东西,掀开横板走了。 叶枫扯开嗓门大声叫卖起来。 如果有客人来了,他就向客人推荐介绍这些日用杂货。如果客人想买他就和客人讨价还价。碰到难缠的客人他能耐着性子与其周旋半天,最后苦着脸说:“算了算了,就算我赔本赚吆喝,卖给您吧,只要您下次还来买我的就行了。”那客人以为捡着了便宜,喜滋滋地拎着东西就走。等那客人走了,叶枫也喜滋滋地把钱揣在了兜里。 柳明秀在一旁看得生气,暗暗骂了句:“奸商。” 一个刚刚买过叶枫的东西的老太太,举着个木盆来找叶枫,说:“你还说便宜!哼!一点也不便宜!同样大的盆,他那边的就比你的便宜。” 叶枫和颜悦色地说:“大妈,东西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您看,我这是什么木头,他那是什么木头,我这是什么漆,他那是什么漆,能一样吗?” 大妈看来看去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木头这是什么漆,稀里糊涂地走了。 一会儿,一个中年人举着个大门上的扑手来找叶枫:“你这是什么扑手?才走了几步路啊,上面的环就掉了?” 叶枫忙接过扑手左右看了看,说了句:“这个容易,你稍等。” 他俯身从铺下面掏出把铁锤在扑手上面敲了敲,又把那个铜环使劲拉了拉,见没有脱落,便递给那个中年人,说:“大哥,行了,保证没问题。” 那个中年人推开叶枫的手,说:“你这样就把我打发了?不行!” 叶枫说:“要不这么着,我给你换把新的。”说着从铺下又掏出一个新的扑手,递给那个人。 那人还是推开叶枫的手说:“不行!我要退货。” 叶枫笑笑说:“退货可不行。” 那个中年人问:“为什么不行?你的货质量不好,为什么不能退货?” 叶枫说:“如果你能当场发现我的货质量不好,那当然应该退货,没问题。可是你把我的货带出去好半天,转一圈儿回来说我的质量不好,我怎么知道你动没动过手脚?” 那个大汉急了,叫道:“你血口喷人,谁动过手脚啦!?你有什么证据!?” 叶枫说:“我没证据,你有证据?谁能证明你没动过手脚?” ……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旁边的一些顾客马上过来劝架。 叶枫的叫卖哪怕是争吵都是那么地投入那么地神采奕奕,这时的叶枫与上班时魂不守舍的叶枫简直判若两人。这让柳明秀非常生气。 叶枫与那个中年人争了一会儿,就把那人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没想到,这时候叶枫竟然妥协了,他笑着说:“好了大哥,我投降,不跟你吵了,我给你退货。” 那中年人一愣,口气也缓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叶枫把钱塞到那中年人的手中,说:“大哥,钱我退给您。这东西我也送给您,还有这一副,凑成一对,万一那个也坏了就不用再买了。” 中年人忙往外推,边推边说:“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叶枫笑着说:“大哥,只当交个朋友,也只当我给您赔个不是。您要不收就是瞧不起我。”中年人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一只,对叶枫说:“行,兄弟,我收一只。如果另一个扑手也 坏了,我再到你这儿买另一只。” 那中年人朝叶枫挥挥手走了,走时喜笑颜开。 叶枫摇摇头笑了,然后又抬起头来接着叫卖。 他刚喊了一半,就傻了,张着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因为眼前站着的顾客,竟是自己漂亮的女上司。 “叶老板,生意做得不错嘛。”柳明秀语带讥讽地说。 “谢谢领导关心,小本生意,养家糊口,混碗饭吃。”叶枫陪着笑脸。 “外事局的薪水不够你养家糊口?” “家里人多,上有老下有小,吃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有上顿没下顿,全家都指望我一个人,你可不知道穷人家的日子,难啊!”叶枫一脸的悲惨凄凉。 “哼!”柳明秀虽然生气,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叶枫的精力虽然没有放在外事局的工作上,可他并没有耽误工作,除了说他的工作主动性差一些,其他的几乎是无可挑剔。 柳明秀的眼神在叶枫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阴险地笑了笑,说了句:“好了,叶老板,不耽误你做生意了,我走了。” 叶枫看着柳明秀远去的身影,再想想她看自己时那诡秘的眼神和阴险的笑容,心里就有些发毛。他低头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暗暗对自己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囤,爱怎样,便怎样,谁怕谁?”想到这里也就把这事放在了一边,继续吆喝起来。 第三章 升任秘书 第二天,叶枫一如继往地上班,干工作,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而且好像比以前更加专心更加投入更加热爱外事局的工作了,还时不时假惺惺地跑到柳明秀这里来请示一下,汇报一下。 柳明秀看在眼里,心想:“这小子还真行,装得就像没事儿人一样。” 午休之前,柳明秀把外事局的人招集在一起,开了一个会。会上说了些事情,最后她突然宣布任命叶枫做她的秘书兼办公室主任,并命令将他的办公桌搬到自己的办公室外面。 午休的时候,外事局的人都向叶枫表示祝贺,叶枫也频频还礼,但也有一些气不过的人在私底下议论:“干得好不如长得好,这个小白脸才来了几天呀就爬上来了。” “不会是柳大小姐看上他了吧?” “谁知道呢,他们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期,一发情什么事儿没有啊。” “可我听说柳大小姐早就名花有主了,好像是崔家的大公子。” “就是那个在狼关做提督的那个?” “是啊,就是那个,崔家可是大户人家。” “那个小伙儿我见过,穿着漂亮的制服,骑着高头大马,长得可帅了。比这个可强多了。”这位大姐一边说一边偷偷指着正在吃饭的叶枫。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说完另外两个女的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叶枫一边吃着饭一边想:“到底来了,来了就来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叶枫带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上任了。 下班后,柳明秀对叶枫说:“我晚上要参加一个宴会,你陪我去一趟。” 叶枫说:“可这是下班时间啊。” 柳明秀说:“下班时间怎么啦?下班时间也是工作!现在去帮我买束花和一份礼物,这是钱,这是买东西的地址。” 叶枫接过钱和写着地址的条子,咬牙切齿地看了柳明秀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叶枫先回了趟家,安排吴婶去接叶贵叔的班儿,然后再去买东西。等到他买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柳明秀站在自己华丽的马车前等他。 “怎么这么久?” “没去过,走错路了。” “真够笨的,上车吧。” 叶枫捧着花儿和礼物上了马车。这马车足够宽敞足够柔软足够舒适,而且内饰十分华丽。叶枫东摸摸,西看看,觉得这车子真是很不错,自己今后有了钱也要买这么一辆。 马车开动了,叶枫忙捧着花端端正正地坐好。 “怎么样?对新工作还满意吗?”柳明秀以一个领导者的口吻问叶枫。 “不满意。” “为什么?别人可都很羡慕你呢。” “我既没功劳又没资历,凭什么提拔我?” “嘿!”柳明秀笑了,说:“听你这话,就好像我提拔你是为了害你似的。” “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那你不想干啦?”柳明秀的口气里明显有股威胁的味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干!” “这还差不多。” “尊敬的领导,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说吧。” “这办公室主任能涨多少工资?” “你——,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钱?” …… 马车停在了一座豪宅门口。门分三扇,中间是大门,两旁是小门。大门的门楣上方悬着一块大匾,上书两个字:“崔府。”门下是汉白玉的石阶,石阶前有两座威武的石狮子。 马车停在了大门口,一群人站在石阶前等候,一个高大英俊的军官模样的人站在那群人的前面,马车停稳后,那个军官模样的人忙上前拉开车门,扶着柳明秀从车里下来。 那群人见着柳明秀马上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让开通往大门里面的道路。 柳明秀微笑着向大家颔首致意。 这时,叶枫手里捧着花,拎着礼物,笨拙地从车里钻了出来。 那军官模样的人见叶枫形容清秀,相貌不俗,便问柳明秀:“这位是谁?” 柳明秀爽朗一笑,说:“这是我新提拔的秘书,叫叶枫。”然后在那军官面前低声地说:“怎么样?比你帅吧?” 那军官脸上隐约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就用笑容掩饰过去了。他对柳明秀说:“好,少年才俊,有眼光。”说完侧过身,对叶枫笑道:“我叫崔舒翰,是驻守狼关的关防军团的提督,认识你很高兴。”说着伸出手来要和叶枫握手。 叶枫将右手的礼物挂到左手的手指上,笨拙地伸出右手说:“我叫叶枫,是外事局的秘书。”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这个姓崔的手像一把铁钳似的要把自己的骨头捏断了。 叶枫痛得呲牙裂嘴,满头大汗。 柳明秀看到叶枫的狼狈样,心里笑开了怀。 崔舒翰一捏就知道这人的手软绵绵的没有四两力气,心里便有了一种优越感,而且如果当着这么多人,欺侮这么个官阶比自己小得多的人,自己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他其实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只是刚才被醋意冲昏了头,才中了柳明秀的激将法。现在看到柳明秀对叶枫非但没有关切之情,看到叶枫受罪还很高兴,他就更确定自己上了柳明秀恶作剧的当。但这个当,他上得很开心,因为这能证明一点,就是这个叫叶枫的人对自己和柳明秀的感情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松开了叶枫的手。 没想到叶枫这小子夸张地大呼小叫直喊:“疼,疼,疼死我了。” 疼得他手里的花儿也掉了,礼盒也掉了,他将右手高高举起,左手扶着伤痛的右手,疼得跳来跳去,恨不得满地打滚才好呢。 旁边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因为这疼痛的右手彰显出崔舒翰的醋意。 崔舒翰的脸刷地红了。 柳明秀心想:这事因我而起,不能让崔君太难堪了。便走过来拾起地上的花和礼盒,对崔舒翰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崔舒翰非常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柳明秀对大家说:“大家进去吧,不早了,开席吧。” 柳明秀是美拉梅公国的储君,是公国未来的主人,她的话谁敢不听。 众人在陆陆续续地往里走。 柳明秀临进大门前回头偷偷看了一眼已经结束表演的叶枫,嫣然一笑。 叶枫见观众正在退场,正深感无趣,突然看到柳明秀娇艳如花的面容上绽放出如此温馨的微笑。这微笑太动人了,以致对柳明秀深有成见的叶枫的心中都不免一动。 但也只是一动,他不敢多想,自从被慈雨拒绝后,他变得小心谨慎了许多。 现在,在叶枫的生活中最重要的是钱,因为钱能让他尽到对亲人的责任,而爱情对他来说太奢侈了,他想都不敢想。 崔家举办的这场生日宴会十分奢华。美拉梅公国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这场宴会。这固然由于崔家是名门望族,有着伯爵的头衔,更重要的原因是崔家大公子和公国未来的继承人柳明秀有姻亲之约。 柳琛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到了秋天,天气一冷他的哮喘病就会犯,严重时整宿整宿睡不着。医生曾建议他天冷时到南方气候温暖,空气新鲜的地方养病,但由于公国内政事务繁杂,他根本就脱不开身。如今柳明秀已经开始接手公国内的政务了,照这个情形看,只要柳明秀稍微有些政绩,柳琛就会把位传给她,即使爵位不会这么早地传给她,也会把政务和权力交到她的手里,让她历练一番。 在这么一个权力交接的当口,谁也不敢怠慢,他们不得不从即将停止行驶的柳琛的那班车上下来,如果谁慢半拍,挤不上马上就要奔驰起来的柳明秀这班车,谁就会前功尽弃,追悔莫及。 在这场生日宴会里名义上的主角当然是今天的寿星——崔舒翰,但实际上大家更关注明日的掌权者柳明秀,而崔舒翰由于与柳明秀的特殊关系,他就和柳明秀一起成为今天晚上耀眼的明星。 大家极尽追捧、奉承、夸赞之能事。 场面异常热烈,欢悦,喜庆。 叶枫的位子被安排在车夫和保镖一类人中间,酒菜虽然也很丰盛,但档次却差远了。 叶枫也不在乎,吃喝得挺起劲,只是耳朵里时不时钻进几句肉麻的奉承话让他大倒胃口。后来那些话越来越多越来越肉麻,他的胃口就越来越坏,最后竟连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他知道,如果再吃,肯定会全都吐出来。 叶枫看看与他同座的这些人,他们好像没有这种反应,吃得红光满面,笑逐颜开。 为什么会这样呢?叶枫觉得很奇怪。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叶枫初涉官场,所以听到这些话才那么刺耳那么肉麻那么令人作呕。 而这些人已经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了。 叶枫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可又不敢提前溜走,因为他的那个顶头上司,于百忙之中还要抽出一点时间来关照他一眼,向他恶作剧地眨巴眨巴眼睛,那意思是:“你想走,门都没有!” 这弄得叶枫哭笑不得。 宴会终于要结束了。 结束之前,所有人都站到庭院中来,抬头看天上美丽的烟花。在那明灭的烟花下面,柳明秀和崔舒翰手拉手,肩并肩站着。 当最后也是最美丽最壮观的一排礼花弹在空中爆开的时候,柳明秀高兴得跳了起来。 多么浪漫的一个夜晚啊,柳明秀沉浸在爱情的喜悦和幸福之中。 《星月帝国》第二卷 铜矿危机 第一章 遇到贵人 随着深秋的来临,天气越来越凉,柳琛的病也越来越重,直到有一天他在自己的手帕上看到血迹时,才不得不听医生的话,到南方去休养。 临行前,他把几个重要的老臣和柳明秀叫来。一方面叮嘱柳明秀要尊重这些老臣,遇到事要多向他们请教,另一方面也叮嘱老臣们尽心尽力辅佐和教导柳明秀,既不要事事都大包大揽,让她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不要什么事都向她请示,什么事都听她的。遇到决策不了的事,大家一起商量,少数服从多数。 交待完之后,柳琛就轻装简从到南方养病去了。 这样一来,叶枫就得到了解放,因为柳明秀要关注要处理的事情更多了,就顾不上折腾他了。外事局的日常工作也都交给副局长莫大川来处理。 柳明秀走了之后,叶枫整日无事可做,便又精心打理起自己的生意来了。这些天那个摊子交给叶贵和吴婶根本就没挣到什么钱,这两个人太老了,老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如今叶枫一接手,生意马上就好了许多。所以叶枫对柳明秀的走感到很庆幸。 有一天,柳明秀突然回来了。她听了莫大川的工作汇报之后,就把叶枫叫进来。 叶枫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等待挨训的孩子,他生怕刚刚有些好转的生意又毁在这个小丫头的手里。 “最近生意怎么样啊?叶秘书。”柳明秀问。 “我不清楚,都交给家里人打理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最近局里的事多,我可顾不上,再说,局里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家里的事再大也是小事,这点儿觉悟我还是有的?”叶枫说完就笑了,他在笑自己怎么这么快就变得这么肉麻无耻,而且还不觉得恶心。 “说得好听,谁信啊?”柳明秀不以为然地扭过头去。 “天地良心,我说的全是真的。”叶枫笑着说。 “好了,我不想听,你把有关阿尔夏王国的资料收集一下,尤其是有关该国的矿产资源的资料。” “好的,您什么时候要?” “我明天就要。你明天上午给我送到大公府来。” “是。” 叶枫第二天准时将这些资料送到了大公府。 大公府的议事大厅十分气派,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有一个高大的椅子,那个高大的椅子上面蹲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她正伏首于一大堆文件之中。 柳琛的办公室秘书把叶枫带进办公室,然后悄声提醒柳明秀:“小姐,外事局的人来了。” 柳明秀赶紧端正坐好,非常严肃地问正在东张西望的叶枫:“我要的资料你带来了没有?” “好大啊?”叶枫还沉浸在对这巨大的办公室的感叹之中时,突然被叫到,不免吓了一跳,忙应道:“啊?您说什么?” “我问你,我要的资料你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带来了。”叶枫赶紧把整理好的两份资料整整齐齐地摆在柳明秀面前。 柳明秀翻了翻说了句:“很好。” 叶枫说:“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谁让你走的?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请吩咐。”叶枫极不情愿地又转了回来。 “你回家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和我出趟差。” “啊?!”叶枫差点儿晕倒。 “怎么?你不愿意?”柳明秀虎视眈眈地盯着叶枫问。 “愿意,愿意,我能问一下去干什么吗?” “问那么多干什么,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柳明秀带着莫大川还有叶枫,由二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保护着来到美拉梅公国与阿尔夏王国的两国交界处。 边防军团的一个大队长把柳明秀一行人接到边防哨卡的一座瞭望台上。 柳明秀接过望远镜仔细观看,一边看一边问那个大队长:“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大队长说:“从我们发现到现在有三个多月了。” 柳明秀又问:“你抓的那个矿工所说的可靠吗?” 大队长说:“应该可靠,后来我们又抓了两个矿工,跟第一个说的是一致的,他们挖掘的方向肯定是朝西的。” 柳明秀又问:“他们现在已经挖到哪里了?” 大队长说:“由于矿口与我国的边境线离得很近,可以肯定,他们已经挖到我国的边境以内了。” 柳明秀摘下望远镜,愤怒地说:“这也太欺侮人了!挖到人家的地界里来,却连个招呼也不打,还讲不讲理?” 柳明秀命令那个大队长押解着三个矿工当人证,跟随自己一起到阿尔夏公国的首府庆阳城来讨公道。 一行人在阿尔夏王国的边防哨卡被挡住了,阿尔夏王国的边防军刚将情况报上去,就得到了上级的批示:“放行!” 柳明秀一惊,心想:“这么快就放行,看来对方早有准备。” 庆阳城离两国边境不算很远,而且阿尔夏是一个小王国,比美拉梅公国大不了多少。 庆阳城虽然也是一个藩属国的首府,但要跟卢龙城相比,无论城市规模还是繁华程度都要差很多。 一行人被安置到庆阳城最好的旅舍,好酒好菜地款待,接待的规格相当高,可见他们知道来兴师问罪的人是谁。 但只一条,对方的大员迟迟不肯露面,无论柳明秀怎么派人去催,对方都只有一句话:“请再等等。” 柳明秀等得不耐烦,天天在屋子里打转转。 其他人无聊地聚在一起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打盹的打盹。 唯独叶枫很忙碌,他找机会就到庆阳城的市场上去转悠。 第一天,他到庆阳城最大的集贸市场上转来转去,结果一无所获,因为他发现这里的商品价格与卢龙城差不太多。 第二天上午,他不死心,又到集贸市场上来转悠,到后来还是一无所获。他正准备回去,因为他担心万一柳大小姐知道他来这里,又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刁难他。在他经过一家药辅门前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叶枫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白白的面容,胖胖的身材,嘴上留着两撇修饰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穿戴十分讲究,光一只拿着扇子的左手上就戴着三个玉班指,身上透着珠光宝气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富商。 叶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这位仁兄,是叫我吗?” 那人点点头,行了一礼道:“我昨天就看见小兄弟在这里转悠,莫非是想找什么东西吗?在下许德昌,对这里比较熟,看看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叶枫也回了一礼:“多谢仁兄。我叫叶枫,到这里也只是随便转转,没什么特定要买的东西。” 那人问:“听小兄弟说话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叶枫说:“仁兄猜得不错,我是从卢龙城来的。” 那人哈哈一笑,笑时圆圆的胖脸上居然出现了两个小酒窝,显得十分可爱,笑后他说道:“这倒巧了,我也刚从卢龙城来呢,而且马上还要准备到那里去。” 叶枫说:“听仁兄口音,好像也不是卢龙城里的人吧?” 那人说:“是啊,我的老家在关东广德行省境内,不过我很小就出来做生意了,东奔西跑,四海为家,只是这乡音却怎么也改不了。” 叶枫心中大喜,暗想,我正愁没处向人讨教生意经呢,如今来了个做生意的前辈,机会难得,一定得抓住啊。 叶枫深深鞠了一个躬,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想涉足商界,但本小利薄,又无人指点,正不得其门而入呢,这两天在这里转悠,就是想进点儿货到卢龙城里去卖,可看来看去也看不准进什么货好,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那人用两只又白又胖的小手,将叶枫扶起来,笑道:“指点不敢当,先生更不敢当,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吧,你叫我许德昌就行了。至于怎么做生意呢,咱们还是互相切磋吧,我的话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参考,大主意还得你拿。” 叶枫高兴坏了,紧紧握住许德昌的两只小白胖手,笑道:“叶枫我三生有幸,能于此处遇见德昌兄。” 那又白又胖的许德昌被叶枫的情绪感染了,笑道:“我也很高兴能在此处遇见小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找个清静的地方陪哥哥我喝几杯去,咱们边喝边聊。” 二人来到庆阳城最热闹的街市,进了一家最富丽堂皇的酒楼。 酒楼里的侍者好像认识许德昌,见两人进来,只行了一个礼,便什么话也不说就往里引。 许德昌一边上楼一边说:“我常来,他们都知道我的习惯。” 两人进了一间包厢,在一张大桌子前,面对面坐了。 叶枫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包厢,就觉得这包厢跟一般的酒楼装饰得不一样,并不华丽耀眼,而是有一种很温馨很舒服很惬意的感觉,有一种家的味道。 许德昌见叶枫在看这包厢便解释说:“当初盖这家酒楼的时候,这酒楼的老板娘死说活说要让我参一股,我根本就不懂这酒楼的生意怎么做,本来不想参,可架不住这老板娘威逼利诱的,我也就同意了。等这酒楼盖好了,他们就给我留了一间,让我自己装,想怎么装就怎么装,我就瞎琢磨,结果就装成这样了。兄弟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可不要笑话哥哥俗陋啊。” 叶枫笑道:“怎么会呢,装的很好啊,我很喜欢。” 许德昌笑着说:“好不好呢,我也不太在乎,反正如果我有家也只能装成这样,这样我就觉着舒服。今天把你请到这里来,你就把这儿当成我的家,只当我在家里请你吃顿家常便饭,既不要客气,也不要见外。” 叶枫笑笑说:“好好,我不客气,大哥也不要客气,不要太破费了,点几个小菜就行了。” 许德昌说:“好,我只点四五样小菜,不多点。” 果然如许德昌所说,只上了四五样可口的小菜。两人一边喝一边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 通过聊天,叶枫知道了,这个许德昌是做药材生意的,虽然其他的生意逮着机会也会做一把,但以做药材生意为主。他的药材生意做得不小,在帝国北部边疆的药材行当里也是数得着的,光庆阳和卢龙两城就有他三家药辅,他现在正准备在卢龙城开第二家分号,所以经常去那里。 叶枫和许德昌两人一见如故,聊得非常投机,又加上这酒非常好喝,入口绵软,香气馥郁,一会儿工夫,这半坛子酒就下了肚。 两人正聊得起劲,突然侍者敲门进来,在许德昌耳边嘀咕了几声。 许德昌听后忙站了起来,口里连声说:“快请,快请。” 侍者出去了一会儿,就领进一个年青人,这年青人个子不高,长得十分白净秀气,穿着乍一看很随意,仔细看也十分讲究。那人玉树临风般往那里一站,自然流露出一种儒雅高贵的气质。 许德昌见那青年进来,忙恭敬地起身行礼。 叶枫由此判断出此人的来头不小,于是也跟着许德昌站了起来。 那青年见了叶枫也吃了一惊,问许德昌:“这位是……” 许德昌介绍说:“这是我新认识的小兄弟——叶枫,也想做点儿生意,所以找我聊聊。”然后又给叶枫介绍说:“这也是我的好兄弟,名叫李权。” 李权和叶枫各行一礼,然后落座。 李权对许德昌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要的药呢?” 许德昌从怀时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李权,满怀歉意地说:“我昨天本想亲自送到府上去,可没承想竟给忘了,还请恕罪。” 李权看了看药瓶,笑道:“不知者无罪,你又不知道我要的那么急。”说完,又击了一下掌。 从门外进来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李权对他说:“快把这药给西府的老太太送去,然后你们就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在这里和许大哥说会儿话。”那随从接过药走了。 李权看了一眼叶枫,见他气质相貌不像个商人,便问许德昌:“他是从哪里来的?” “卢龙城。” 李权对叶枫说:“叶兄打卢龙城来?那你是美拉梅公国的人了?” 叶枫点点头道:“正是。” “听说贵国的使团已到了我庆阳城,不知所为何事?” “我听说是为了边境铜矿归属权的问题,此事已在两国闹得沸沸扬扬,难道李兄还不知道?” “略知一二,我听说此事非常棘手,这座矿储藏量十分丰富,无论对于哪个国家来说都是重要的关乎国本的利益,我想贵国和我国谁也不可能做出让步。此事如何解决,我很想听叶兄高见。” 不知什么时候许德昌出去了一趟,进来的时候拿了一副干净的餐具摆在李权的面前,然 后将半坛子美酒抱过来给李权斟上,又给叶枫和自己斟上,然后说:“不要总顾着说话,边喝边聊。” 李权端起酒杯对叶枫说:“今日能遇见叶枫兄,实是三生有幸,我先干为敬,请!”说完一仰脖喝了。 叶枫说:“今日能结识李权兄,我也十分高兴?”说完也一仰脖喝了。 李权接着又问:“这事如何解决,还请叶兄赐教。” 叶枫笑道:“赐教不敢当,我把这点愚见讲出来,还请李权兄指点。” 许德昌在一旁插话道:“你们俩就别客气啦,都是自家人,都是好兄弟。”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有点儿醉了。 叶枫说:“我看过有关贵国资源矿产的资料,各种矿产一共十一种,矿井四十一个,但铜矿只有一个而且产量很低,这个矿对于贵国来说的确十分重要。但边境的这个铜矿似乎是贵国刚刚才发现的,最早也不超过半年。” 李权点点头,心中暗暗佩服,没想到对方查得这么清楚。 叶枫接着说:“我根据那里的山势判断,如果这个矿脉和山势的走向一致的话,那这个矿很有可能是和国境线蜿蜒相错的,也就是说,有一部分在我国境内,也有一部分在贵国境内。如果非要说这个矿到底属于哪个国家,这肯定是个永远也说不清的问题。既然说不清,那又何必要说呢?” 李权心里一惊,问道:“不说,难道要动手吗?” 叶枫笑了:“动手对大家有好处吗?两国的军力相差不多,谁也没有把握赢,一旦兵戎相见,谁也不知道会打到什么程度,即使赢了,那遭受的损受又岂是那一座铜矿所能弥补的?” 李权眉头一皱,问道:“既不能打,又不能谈?怎么办才好呢?” 叶枫道:“两国是邻居,关系一直很和睦,不要为这点儿事伤了和气。对于两国来说,和则两利,斗则两伤。所以我以为,这个矿应该归双方共同所有,双方出相同的人力和物力,共同开采,共同冶炼,共同出售,所得的财富,双方均分。” 李权眼睛一亮,高兴地叹服道:“果然是高见!我怎么现在才认识叶兄,真是相见恨晚啊!” 喝得醉醺醺的许德昌说:“我也是刚刚认识的,不晚不晚,这个小兄弟不错,大家一起做兄弟如何?我做你们的大哥?” “好啊!”李权高兴地站了起来。 叶枫也高兴地站了起来:“我今年十八岁,不知李权兄多大?” 李权笑道:“我比你大五岁。” 叶枫高兴地向许德昌行了一礼,喊了一声:“大哥。”然后又高兴地向李权行了一礼,喊了声:“二哥。” 许德昌对李权笑道:“我现在是你的大哥了,你今后说话可要客气点儿?” 李权道:“那是自然。” 三人哈哈大笑,开怀畅饮,烂醉如泥。 第二章 不解风情 关于此次饮酒,叶枫最后的记忆是被人扶着钻进了一辆豪华的马车。也许是由于这辆车过于宽敞舒适了,叶枫上了车之后就想睡觉,他隐约记得是一只轻柔、温润,散发着淡淡茉莉花香的手扶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轻轻放倒在又大又厚又软的枕头上。 等叶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月光从纸窗外照进来,纸窗上画的兰草,被月光映在了床边的纱帐上。叶枫瞪着两眼呆呆地望着月色,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一侧头,看见一张清秀安详的脸正靠在自己的肩膀旁边,这是一张美丽女人的脸,长长的睫毛,精致的鼻子,还有那性感的嘴唇,就像是画出来的一般。叶枫心里一惊,往后让了一下,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张开矇眬的睡眼,眯成一条缝看了看叶枫,又把手从叶枫的胸上收了回来,揉了揉眼睛,问道:“公子醒了吗?” 叶枫一摸胸,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穿,连亵衣也没有穿,叶枫心里惶恐得要命,在一个女人面前赤身裸体,除了小时候在妈妈面前,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呢。 那女子侧身坐了起来,一只手支着枕头,一只手抚了一下额头流下的青丝。 月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肩和Ru房的影线显得柔和而静谧。她双手撑在被子上,像一只等待爱抚的小狗一样趴在叶枫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轻轻问道:“口渴吗?” “不,不渴。”叶枫望着月光下那女子曲线玲珑的身体,觉得脸有些红,心有些跳。 那女子看着叶枫明澈如秋水般的眼睛微微一笑,用手轻轻抚摸着叶枫的脸,叹道:“多好看的眼睛啊,多么清爽的眼神啊,我好久没有看到过这种眼神了。” “天凉,姐姐还是穿上衣服吧?”叶枫对那女子的肩和Ru房不敢看得太久,可那些动人的地方又好像有一股魔力般粘住了自己的双眼。 那女子轻轻笑了,笑得很开心,她问叶枫:“姐姐的身子好看吗?” 叶枫点点头说:“好看,所以不敢多看,看多了怕自己消受不起。” “你可真会说话。”那女子俯过身来,在叶枫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陶醉地说:“姐姐好喜欢你。” 那女子披衣下了床,点亮了蜡烛。柔和的烛光顿时把屋子照亮,这是一间非常温馨雅致的小屋,屋子里弥漫着女孩子闺房特有的香气。 叶枫坐在床上,紧紧抱着被子,把屋子四周打量了一遍问:“这是哪里啊?” “天香楼啊。”那女子一边给叶枫倒茶一边说。 “天香楼是什么地方?” “公子是初来乍到的吧?天香楼都不知道?” “我是初来乍到,还望姐姐教我。” “青楼啊,在庆阳城没有比天香楼更大更好的青楼妓馆了。” “啊?”叶枫吓得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突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又吓得缩回床上去了。 叶枫心想,这下坏了,身为公职人员夜宿妓院,这事儿传出去,不仅柳大小姐不会放过我,搞不好这份工作还会丢了,更可怕的,要是让妈知道了,肯定会非常生气。哎呀,这下可完了!叶枫急得百爪挠心。 那女子看出了叶枫的心思,忙劝他:“公子是正人君子,你来的时候烂醉如泥,咱俩可什么也没做,如果有人不信,我去给你作证!” 叶枫心想,你要去作证,谁能信啊?这事最好没人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离开此地。 “好姐姐,你知道我的衣服在哪儿吗?”叶枫问。 “来喝杯茶,这是上好的碧螺春。”那女子将茶递到叶枫手里。 叶枫心里虽急,但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把茶接了过来。 那女子说:“你昨天进来的时候就吐了,不仅吐了一地还把衣服吐脏了,我就帮你把衣服都换了,还替你擦了身子。”那女子不怀好意地朝叶枫笑了笑。 “那我岂不是没衣服穿了?”叶枫快急疯了。 “有,许德昌心可细了,他替你预备下一套衣服,在这里呢。”那女子说完就把衣服递给叶枫。 叶枫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那女子说了:“姐姐,你能转过身去吗?” “你什么都让姐姐看过了,还害什么羞啊?” 叶枫的脸上顿时飞满了红霞。 那女子笑了笑转过身去,问道:“看你的年纪好小啊,今年多大啦?” “十八”叶枫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边穿边问:“是德昌哥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你的这位哥哥对你可真是不错,真舍得花钱。” “花了多少钱?” “五百两银子。” “啊!”叶枫吃了一惊,一句不该说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怎么这么贵啊?” 那女子冷笑道:“贵吗?你可能不知道,要不是那许胖子老来捧我的场,我给他点儿面子,要不是姐姐我看你长得俊,这五百两银子我还不接呢。” 叶枫穿戴整齐对那女子说:“是是,谢谢姐姐的悉心照看,下次有机会再来报答。小弟我先告辞了。”说完转身要走。 “这就走吗?五百两银子呢?咱俩可什么都没做呢?就这么走了,你不觉得亏吗?” “不亏,不亏,能看到这么好看的姐姐,还能听到姐姐这么好听的声音,就值五百两。” 那女子嗔笑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挺单纯的呢,却原来也这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为了讨你的欢心,姐姐再见。”叶枫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那女子坐回床边,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 这时,楼下又响起了脚步声。 叶枫跑上楼,问道:“刚才慌张,忘了问姐姐的尊姓大名了?” 那女子站起来道:“我叫霍小玉。” 叶枫道:“我叫叶枫,今后有机会再来找小玉姐姐说说话儿,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啊。” 那女子笑道:“你尽管来找我,我不收你的钱。” 叶枫道:“多谢姐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吧。” 叶枫摆了摆手,又匆匆地下楼去了。 “慢着点儿,小心下面路黑。”那女子追到楼梯口叮嘱道。 “姐姐回去吧。” 听声音叶枫已到了大门外。 第三章 遇到强盗 夜已深。叶枫站在寂静的大街上四顾茫然,这庆阳城他是第一次来,又是深夜,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又怎么能找到回旅馆的路呢? 他左右看了看,决定先拣一条路走再说。他走到路尽头拐了一个弯,又走了一段路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时突然起了阵秋风,秋风凄冷加上夜寒,冻得叶枫打了个哆嗦。他赶紧闪进一个僻静的小巷以避风寒。小巷的角落里有一堆干草,叶枫蜷缩在干草堆边,冻得直打哆嗦,他拢紧衣领,使劲搓了搓手。 风渐渐小了。叶枫想,总蹲在这里肯定会冻死,还得找回去的路,就算找不到路,也得在路上走走才会暖和,最不济走到天亮,等街上的人多了我再问路。 他刚站起来,突然,从草堆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叶枫的脚踝。 叶枫吓得三魂七魄顿时飞上了天,脚下站立不稳一下就倒在干草堆上了。 “哎哟!”干草堆里传出一个男人痛苦的呻吟声。 叶枫就觉得身下的草怎么硬硬的。他拨开草,看见草堆下面是一颗硕大的人头。叶枫吓得连滚带爬地退到离干草堆一丈远的地方。他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心跳得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那颗人头动了动,好像是抬起了头,可干草盖住了脸,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救命啊,救命啊。”那颗头在喊救命,声音极其衰弱,半死不活的。 听这声音,像是人的声音,可能不是鬼。叶枫胆子大了些,他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你是人是鬼?” “是人,是人,我受伤了,小兄弟,救救我。” 那人从草堆里爬出来,又努力想坐起来,可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叶枫现在就着月光能看见这个人的完整身躯,可以确定这是个人而不是鬼了。叶枫蹲下身子,将那个人扶起来,靠在草堆上,那个人的身躯很壮大,叶枫将他扶起来显得很吃力。 那人靠在草堆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叶枫问:“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半夜三更地躲在草堆里?” 那人说:“他们追杀我,我的脚受了伤,小兄弟救救我。” 叶枫看了一眼他的脚,脚上插着半支箭,箭下居然还有一截铁链子。 叶枫吓得退后一步问:“你是逃犯?” 那人点点头,然后推开披在脸前的头发,他的脸上胡子拉茬的,几乎看不到脸上的肉,只有一双眼睛依然很有神。他盯着叶枫笑道:“小兄弟,我很值钱的,你只要把巡警叫来,马上就能得到五千两赏银。” 叶枫撇撇嘴:“五千两银子算什么,我今天一晚就花了五百两银子。” 那大汉笑了,问道:“原来小兄弟是个富家子弟啊,出手这么大方。” 叶枫说:“我可没有那么多钱,这银子是别人的,我本来不想花,可他偏要花在我身上。” 那大汉问道:“这么说,小兄弟也不是很有钱了?” 叶枫笑笑说:“我其实家里很穷,就是现在住的房子还抵给了别人没有赎回来呢。” 那大汉问道:“那五千两银子够不够赎呢?” 叶枫点点头说:“够了。” 那大汉又说:“如果你今天救了我,我会十倍地报答你,我会给你五万两银子。你可以盖一座大房子,再娶他十七八个漂亮老婆,生他几十个儿子闺女。怎么样?小兄弟,我罗晃虽然作恶多端,但有一条,我从来说话算数,从不食言。你相信我。” 叶枫说:“我相信你,但你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那大汉非常生气,怒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消遣大爷啊!赶紧去啊,去举报我!从这里往左拐就是一个巡警署。快去!死了也好,省得窝在这里受罪。” 那大汉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叶枫知道,这是阿尔夏公国城防军团的巡夜骑兵。他赶紧搬些草来堆在大汉身上,堆得严严实实,临了,他悄声对草堆里的大汉说:“你可不能出声啊?”说完了,他就觉得自己好笑,因为这种叮嘱纯属多余。 他把大汉掩藏好之后,就朝大街上走去。 城防骑兵正举着火把队列整齐地沿着大街巡逻,突然看见一个穿着不俗的少年当街站立。那领头的队长问:“你是谁?站在这里做什么?” 叶枫行了一礼,说:“我是外地到此地做生意的,晚上喝醉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敢问德昌药辅怎么走?” “你说的是哪一个德昌药辅,城南白龙观旁边有一个,集贸市场也有一个。” “集贸市场的那一个。” “沿着这条路走,第一个路口往右拐,过三个路口再往左拐,一直走就到了。” “多谢了。”叶枫往旁边一闪,让开了路。 那队骑兵刚要过去,那个队长突然圈马过来问叶枫:“你看到一个逃犯没有?” “什么样?” 那骑兵队长抖开一幅画像,就着火把让叶枫看,画像上是一个面相极其凶恶的大汉。 叶枫凑近了仔细看了看,知道就是草堆里的那人,因为世间很难再找到第二双这么凶的眼睛。他摇摇头说:“没见过,这人长得好凶啊。” “当然凶了,黑虎岭上清风寨的大寨主,我们围剿了他三次才抓到他。” 叶枫吓得伸了伸舌头。 “年青人,走夜路要当心,没事不要这么晚出来。”说完那个队长带着他的队伍策马走了。 叶枫见他们走远,赶忙跑回草堆,拨开乱草,问那个大汉:“我现在可以杀你,也可以救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大汉问:“想死怎么样?想活怎么样?” 叶枫说:“很简单,我说一番话,如果想死呢,听完之后你就摇摇头,如果想活呢,听完之后你就点点头。” “说吧。”听声音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叶枫说:“你要改恶从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此只做好事,不做坏事,不许再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而要保境安民,精忠报国。” 那大汉听了嘿嘿闷笑。 叶枫说:“不许笑,我本不想杀你,如果你再笑,可就怨不得我了。” 那大汉强忍着笑,说:“你说的这些我都做不到,你还是杀了我吧。” 叶枫一愣,没想到这大汉这么顽固,他有点儿不知怎么办好,他一会儿跑到街口,一回儿又踅了回来瞪着那个大汉。他在想:“我与他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弄死他?可是如果不弄死他又有好多人要遭殃?我到底怎么办才好呢?”他想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跑到那个大汉面前说:“让你做好事,这要求确实有点儿过分,像你这么坏的人做好事肯定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那大汉听了点点头,评价道:“这还差不多。合情理。” 叶枫突然脸一沉,逼视着那大汉说:“我最后一次问你,如果你再摇头,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那大汉这次没有笑,他看的出来,这一次,这小子是玩真的了,于是对叶枫说道:“请讲。” “你到底有多少钱?” “干什么?” “别废话,快说!” 那大汉一愣,心想:听这小子说话的口气,怎么比我还像个强盗,今天可真他妈的邪门了。嘴里却忙应道:“我也搞不清有多少钱,反正不少,全藏在后山的山洞里,除了我没人能找着。” 叶枫说:“你要拿出答应给我的五万两银子,捐给美拉梅公国,然后用剩下的钱买些地,盖几间房子,好好做个地主,娶一个媳妇,生几个儿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总比你提心吊胆地做强盗好吧,也比你被人当街吊死强吧。想想看吧,用绳子勒着脖子,勒得你喘不上气来,一直憋死,瞧,就是这样。”叶枫说完做了个吊死鬼的鬼脸吓唬那个大汉。 那大汉被他说愣了,心想:我这几十年来东奔西跑,打打杀杀,抢了那么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让人到处追杀,整天提心吊胆,最后让人逮着吊死?……要是真能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还真是不错呢。 叶枫下最后通牒:“你选哪一样啊?我不要求你做善事了,只要你能答应我从今往后不再作恶了,我就救你。你选吧!” 那大汉点点头,对叶枫说:“好吧,我答应你,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去清风寨当强盗了。” 叶枫高兴地笑了,又怕那大汉反悔,威胁他说:“你那清风寨就在黑虎岭,对吧。你如果说话不算数,我就让我兄弟伊普雷去剿灭你,我兄弟可是边防军团的,专门剿匪!” 黑虎岭在阿尔夏王国的地界里,他的兄弟再厉害也管不到人家的地界里,更何况伊普雷也只是个小队长。 那大汉说:“我说话算数,保证不作恶了,我答应给你的钱也会如数付清。” 叶枫说:“我不要你的臭钱,我要你把钱捐给美拉梅公国,也不要向他们讲是我让捐的。” 叶枫在那草堆后面找到一架破旧的推车,想必是推那干草用的。他把那大汉扶上推车,让大汉躺倒,又在大汉身上盖上稻草。然后推着那架破旧的车子向德昌药辅的方向走去。 许德昌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正有些不高兴,可一听说是叶枫,连忙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 许德昌让人把那推车赶紧推进屋里,然后问叶枫:“兄弟,你怎么这么晚跑出来了?” 叶枫说:“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今后可不要再在我身上花钱了。” 许德昌哈哈一笑:“小玉那丫头可是天香楼里最漂亮的,感觉怎么样?” 叶枫笑了笑,说:“是很漂亮,不过也没什么感觉。” 许德昌眉头一皱:“你没有跟她睡觉?” 叶枫说:“睡是睡了,可我没碰她。” 许德昌急得直跺脚,说道:“哎呀!傻小子!五百两银子啊!你连碰都没碰她?赔了,赔了,我明天得去找那老鸨算账去,至少得还我一半。” 商人不怕花钱,就怕钱花得不值,商人的脑子就在价格和价值之间打转转,对这方面尤其敏感。 叶枫说:“大哥,今天有件事还要麻烦你。” 许德昌说:“你我兄弟不是外人,有事请讲。” 叶枫看了看周围站着的两个药辅伙计。许德昌挥了挥手,那两个伙计出去了。 叶枫说:“大哥,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伤得不轻,快死了,求我救他,我心一软就把他救了。大哥,救人救到底,你帮我给他医治医治吧。” 许德昌说:“没问题,我就略通医道,不行我再去找大夫,这庆阳城的好大夫都认识我。不过,你半夜三更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人?” 叶枫说:“实不相瞒,是个逃犯。” 许德昌吃惊地说:“啊?兄弟,包庇逃犯,这可是犯法的啊。” 叶枫说:“可他已经答应我不再作恶了,既然他能改过自新,就应该给他一次机会啊。” 许德昌点点头,又问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逃犯,我看看。”说着掀开堆在那大汉身上的草,又分开覆在大汉脸上的头发。那大汉双目紧闭,呼吸很粗重,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许德昌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转头对叶枫说:“兄弟,你知道你救的是什么人吗?” 叶枫说:“我知道,他叫罗晃,是黑虎岭清风寨的大寨主。” 许德昌叹道:“知道你还敢救?兄弟的胆识,做哥哥的我十分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叶枫心想:这有什么好佩服的,这个脚上戴着铁镣,弱得连路都走不了的人,我救他又需要什么胆识呢? 叶枫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黑虎岭清风寨是个什么样的强盗窝,也不知道这个叫罗晃的是个什么样的强盗头子。这清风寨光喽罗就有两万多人,寨主有三个。大寨主就是罗晃,人称罗黑虎;二寨主叫罗猛,人称钻云豹;三寨主是个女的,叫罗菲。这三人本是兄妹,因为要为父报仇,血洗了庆阳城郊的一个大户人家,后来遭到巡警署的追捕,无路可走,上山当了强盗。这黑虎岭地处昌都王国、阿尔夏王国、沃汗台王国的三国交界处,是个三不管的地带。黑虎岭山势十分险要,上清风寨只有一条路可走,易守难攻。阿尔夏王国的边防军团攻了三次都没有得手,而且损失惨重,最后那个边防军团的提督想了个计策,暂时假装退兵,然后派人伪装成商队,诱其下山,才把罗晃抓住。但他的弟弟罗猛和妹妹罗菲还在山上,为了让他们有所忌惮,所以才迟迟没有杀罗晃。这两三年,罗猛和罗菲还真老实了许多,不敢肆意劫掠周边的百姓了。后来罗猛和罗菲派人买通了狱卒,想把大哥罗晃给救出来,结果被守牢的官兵发现,双方一阵恶斗,罗猛和罗菲派来的人被杀了个七零八落,可却偏偏让罗晃跑了。巡警暑的人还以为罗晃跑到城外去了呢,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因为伤重躲在巷子里的草堆中。 叶枫说:“大哥,是不是不太好办啊?要不,我再另想办法。”说着,就要去推那辆车。 许德昌急得跳过去,一伸手拦在了那辆车前,笑着对叶枫说:“兄弟,你吩咐的事我怎么能不管呢,就是再不好办也要办啊。就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会救好他的。” 叶枫一愣,听许德昌的话好像是因为兄弟情深才答应救这个不该救的人。但叶枫看许德昌的眼神怎么就像是一只饿急了的狼守护着一只落了单的小肥羊。叶枫心里嘀咕:我怎么觉得许大哥比罗晃更像个强盗啊。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在他眼里就像是个无价之宝似的。他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强盗都劫什么样的人?当然是像许大哥这样腰缠万贯的人,总不会去劫像我这样的穷光蛋吧。只要许大哥救了罗晃,就算是结识了**上的朋友了,今后这个什么清风寨的强盗也能对他网开一面,不劫他的商队。就是别的强盗劫了他的商队,只要一提这位大强盗,其他道上的朋友肯定也会卖给他一个人情,不会为难许大哥。真是好精明啊,我可要向许大哥好好学习,生意里面的学问还真是不简单呢。 许德昌看叶枫站在那里琢磨,一边琢磨还一边摇头晃脑地傻笑。许德昌心里疑惑,便问:“兄弟,在想什么呢?” 叶枫回过神来:“大哥,实在是高,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向大哥学习如何做生意。” 许德昌哈哈大笑,对叶枫道:“你放心,大哥我会手把手教你,不过你可得听我的才行。” 叶枫笑说:“那是自然。” 许德昌对叶枫说:“兄弟,你这一宿可能也没怎么好好睡,去我房里先睡一会儿。我给这坏蛋把把脉,再开一些药,可千万别让他断了气。”他说完,也不理叶枫了,搓着小胖手,垂涎欲滴地向躺在推车里的大汉走去…… 第四章 激烈的谈判 叶枫躺在许德昌宽大舒适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是刚才在天香楼睡了一觉了,现在并不困倦,二是担心回去以后,无法跟柳明秀交待。 “她要是问我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夜不归宿,我怎么说呢?我说,我昨天晚上和兄弟们喝酒,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在天香楼和一个漂亮的姐姐睡在一起,睡到半夜还救了一个逃犯。如果我说了真话,就会有三条罪名:一、酗酒,二、**,三、通匪。身为一个公职人员,这三条有一条被证实,我的前途就算完了。这可如何是好?看来也只能说瞎话了,得编一个天衣无缝的瞎话才行。怎么编呢……”叶枫躺在床上编瞎话,一直编到天色大亮才初步定稿,有些细节可能还要推敲。 他编的瞎话大致如下: 昨天上午,我看见柳明秀大人在屋里走来走去,内心显得十分焦急,心想,让柳明秀大人心急,就是我们属下的无能,强烈的爱国心和对柳明秀大人的忠诚决定了我不能坐在这里傻等,得为柳明秀大人分忧。于是我上午冒着被柳明秀大人责怪的风险偷偷溜出了旅馆来到阿尔夏王国的政府办公大院前。这里有重兵把守,很难进去。后来我找到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从外面翻墙而入。我本想潜入该国的矿务局,找到该国偷挖我国矿产的罪恶证据。就在我刚要得手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人多势众,我奋力反抗,但终因寡不敌众,被他们抓住了。他们把我关进了一个黑屋子里,逼问我有关的国家机密,我死活不说,他们就对我严刑拷打。不行,不行,严刑拷打身上得有伤才行。我哪里来的伤呢?不如改成这样,他们逼问我,我把假的情报告诉了他们,后来我趁他们不注意,挣脱了绳索,偷偷跑了出来。就这么说吧,反正柳明秀大人和阿尔夏王国势同水火,到哪里去查证啊。 叶枫主意已定,只小睡了一会儿,就起了床。他先把头发弄得很乱,然后用灰土把衣服和手脸弄得很脏,又照照镜子,觉得自己像一个孤胆英雄了,这才急匆匆地往旅馆走。 叶枫刚进大门,莫大川就焦急地迎了上来,对他说:“你昨天晚上到哪儿去啦,柳明秀大人十分生气,你进去的时候可要小心着点儿。” 叶枫拍拍莫大川的肩道:“你放心。”说着就大无畏地走了进去。 柳明秀正指挥众人收拾东西,见到叶枫,柳眉一竖,怒道:“你昨天晚上到哪儿疯去啦?你看你!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尽给我们公国丢脸,下次我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叶枫心想:不带我出来才好呢,我正求之不得呢。脸上却带着冤苦悲情,无限委曲地说:“明秀大人,我只不过是想为国家立一件奇功,弄砸了,才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你怎么可以伤害一个伟大国士的自尊心呢?我……”叶枫正想滔滔不绝地把编好的故事说出来。 没想到柳明秀不耐烦了,横插了一句:“狗屁国士!你赶紧去把这张脏脸洗洗干净,马上就要出去谈判了,你要不洗干净,可别怪我不带你去!” “是!我马上就去洗!”叶枫喜滋滋地转身就走,看来组织上还没有抛弃我,我在柳明秀大人的心目中还是有一定位置的。 “站住,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呢。” “请明秀大人明示!”叶枫转过身恭敬地说。 “今后你不要叫我明秀!叫我柳明秀!” “是!”叶枫心里嘀咕,这丫头真够小心眼的,一个字也这么计较。 柳明秀一行人来到了阿尔夏王国预先通知的谈判地点。谈判地点设在阿尔夏王国的领主──庆阳王的王宫议事大厅内的会议室里。这也可见庆阳王李默对这次谈判的重视和对谈判对手的尊重。会议室里不仅宽敞明亮,而且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透出王室的富贵气派。地上铺着大红牡丹图案的团花地毯,屋子正中摆着两排紫檀木的桌椅,靠墙的条案上摆着一个精致华丽的座钟和各种花瓶,花瓶中插着时鲜的花束,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柳明秀坐在左边一排紫檀木桌椅的中间,其他随从人员坐在她的两侧。不一会儿,谈判室的大门开了,阿尔夏王国的谈判代表也入了席。 叶枫吓了一跳,那为首的竟然就是昨天中午和自己一起喝酒,喝得高兴就结成了兄弟的李权。李权也看见了叶枫,他笑着朝叶枫眨了眨眼睛,叶枫冲柳明秀撇撇嘴,又摇了摇头。 李权这么聪明,自然知道叶枫让他不要在这个女人面前提昨天的事。于是又朝叶枫闭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柳明秀看着李权脸上丰富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毛:这人又眨眼睛,又闭眼睛的,是冲我吗?可我不认识他啊。这人肯定有毛病。 对方的谈判代表中有一位年纪较大的官员向大家介绍:“这位是阿尔夏王国的外事局局长,也是这次谈判的全权代表——李权阁下。我是本王国矿务局的局长……” 柳明秀这边由莫大川介绍,当介绍到叶枫只是一个秘书时,李权有些吃惊地看了叶枫一眼。 谈判开始。 柳明秀首先发难:“贵国是王国,我们只是一个公国,贵国的国王爵位比我们高,这派头也真够大的,让我们等了两天,第三天才见到真神。如果中央派人来,是不是贵国也这么待客啊?” 李权一笑,说:“不好意思,王爷让我主管边境和涉外事务,所以你们来谈判,也应由我来和你们谈。不巧的是,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在赶往东都的路上,后来接到信使的快报,说你们来了,我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今天早上才到,让各位等了两天,实在不好意思。” 叶枫心想,这李权说瞎话的功夫也不赖呢。 柳明秀说:“不要紧,只要你们有诚意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们就没有白来,也没有白等。” 李权非常谦和地笑道:“请讲。” 柳明秀说:“你既然主管边境事务就应该知道贵国在与我国的边界线附近开采一处铜矿的事吧。” 李权说:“知道,但据我所知,我国开采的铜矿矿口是在我国境内,贵国无权干涉。” 柳明秀讥笑道:“如果从我国境内挖一条地道直通贵国的首府庆阳城下,但由于这地道口在我国境内,是不是贵国也无权干涉啊?” 李权眉头一皱说:“这么说,贵国有证据证明我国的铜矿已经挖到贵国境内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柳明秀说:“没有证据,我就不会来了。”她说完挥了下手,由六个护卫押着三个矿工走到谈判桌前。 李权指着那三个人说:“这三人是谁?” 柳明秀说:“是给贵国挖铜矿的矿工。” 李权愤怒地站了起来,指责柳明秀说:“你们怎么可以私自捉拿我们的矿工?” 柳明秀也站了起来,寸步不让地说:“是他们私自跑到我国边境线以内的,我还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们倒先问起我们来了!” 旁边参加谈判的代表们都非常紧张,没想到刚才双方还彬彬有礼呢,只几句就翻脸争执起来。老成持重的莫大川忙站起来劝慰柳明秀:“不要吵,不要吵,大家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好好说。”那边的矿务局局长也在劝慰李权。李权笑了笑,他觉得自己跟这么个小毛丫头争,确实有点不成体统,也就不想再争了。 李权先坐下,然后轻飘飘地说:“这三个人又能说明什么呢?” 柳明秀也气乎乎地坐了下来,对李权说:“他们能证明你们的矿井是朝西挖的,而且已经挖到我国境内了。” 李权说:“他们在你们手里,你们想让他们怎么说,他们也只能怎么说,口说无凭的东西怎么能当证据呢。” 柳明秀说:“那好,那咱们就去查看一下你们的矿井,看是不是朝西挖的。” 李权说:“贵国有什么权力检查我国的矿井?” 柳明秀生气地说:“你胡搅蛮缠!可这是没有用的,我……我……”柳明秀一时语塞,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气得脸儿通红。 李权悠闲地打开把折扇,轻轻地扇着。 坐在柳明秀旁边的叶枫给柳明秀递过来一杯茶,然后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柳明秀一边假装喝茶一边认真听着,听着听着紧拧着的柳眉就舒展开来,脸上的红晕也消褪了,听完的时候居然阴险地笑了一笑。 叶枫说完,朝李权笑着挤了挤眼睛。 李权也笑了,他看叶枫和柳明秀很亲近,以为他们俩人之间肯定有点儿什么特殊的关系。其实李权误会了,柳明秀从小养成大大方方不拘谨的男孩子性格,由于地位高贵,大家又都宠着她,捧着她,所以她对男同事也不怎么有戒备心理。 柳明秀把最后一口茶喝完,突然眉毛一扬,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对李权说:“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治不了你。我现在就回去,从我国境内往下挖一条深沟,一直到把你们的那条狗洞挖出来为止。” 那个阿尔夏国的矿务局局长听了之后跳了起来,生气地说:“你一个公爵家的大小姐,怎么一点教养也没有,张口就骂人啊?什么叫狗洞啊?谁是狗啊?”也难怪他生气,他就是挖洞的出身,如今又主管挖洞,如果挖洞的都是狗,那他就是狗的头目了。 柳明秀一生气,就把端庄娴静,谈吐优雅这些大家闺秀的仪范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把脚踩在刚才坐过的椅子上,一挥胳膊说:“我就这样,怎么着!我不会你们那些酸文假醋的东西。再说了,我再没教养,也该由我爸我妈教训我,你算哪根葱啊,插在猪嘴里就想当象牙?”这番话说得参加谈判的一干人捂着嘴偷着乐。 要说一条一条慢慢地和人讲理,她也许不是好手,但要论口齿伶俐她不输给任何人。 那个局长有点气懵了,浑身发抖地用手指着柳明秀说:“谁是葱啊?你说清楚了,谁是猪?谁是象牙?你说清楚了!” 与会的这些人都是些文官,哪里见过这种小孩子吵架式的谈判,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李权拉了拉那个局长的衣襟,让他坐下,然后对柳明秀说:“请您也坐下来说话。” 柳明秀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马上收敛了。她用手帕把刚才踩过的地方擦拭干净,然后非常文静非常优雅地坐了下来。 李权一脸担忧地说:“如果贵国这么做,那是要出人命的,人命关天啊。” 柳明秀寸步不让地说:“出了人命也是你们逼的,怪不得我们。”她看李权嚣张的气焰被自己压下去了,现在说话的口气软了很多,她感到非常得意,就偷偷地在桌下握住叶枫的手,又在叶枫的手心里划了个圈,表示合作圆满,也表示感谢。 叶枫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那个圈划得他心里痒痒的。 李权说:“好吧,就算是挖到了贵国的境内,那你们说怎么办?” 柳明秀笑着说:“终于承认了吧,在事实面前是不得不低头的。至于怎么办吗?那当然好办,你们已经挖过的,就算了吧,为了两国伟大的友谊,我们就不计较了。那还没有挖的就不要再挖了,那都是属于我国的了。” 李权说:“那可不行!这铜矿是我国首先发现的,再说矿脉也不可能是直线万一又绕回来怎么办。柳小姐是个聪明人,你看这样行不行,这矿由我们双方共同出资,共同出人力和物力,所得的利益由我们两国均分。你看如何?” 柳明秀说:“那可不行,这矿在我国境内,凭什么要和你们均分。你们已经挖了我们的矿,我们不加以追究,就够对得起你们的了,否则我们还得要你们赔偿我们的经济损失呢。” 李权说:“你不要逼人太甚!” 柳明秀毫不示弱地说:“是你逼人太甚!” 李权说:“好,我作为全权谈判代表答应赔偿你们的损失,你们说怎么赔吧?” 柳明秀说:“那要进行计算才能算出来,怎么算我可不知道,让底下人算去好了。” 柳明秀站起来收拾东西就要走,临走时以一个胜利者的口吻对李权说:“好了,谈判结束了,事情圆满解决了,谢谢你的合作,欢迎你到卢龙城来做客,我会热情招待你的。”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想和李权握手道别。 李权根本就没有要和她握手的意思,而是指着椅子说:“柳小姐请坐,我有话要说。” “你不是答应赔偿我们的损失了吗,那就行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啊,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两天要去东都吗?” “你要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去东都的目的是要到理藩院告你们。” 这句话把柳明秀气乐了,“我还没告你们呢,你们倒先告起我们来了。” “不错,因为你们国家严重损害了我国的利益。所以谈判还没有结束,如果柳小姐不想在这里谈,那也好办,咱们去中央,到理藩院去谈,总能找到讲理的地方。”李权说完就站了起来佯装收拾东西。 柳明秀心里好奇,赶紧拦住,说:“别走啊,理藩院那么远,不如就在这里谈,如果能谈妥,就不必惊动中央了。” “那好吧。”李权从身后拿出一卷地图,辅开在桌子上,指着图说:“这张图大家应该很熟悉,这是我国,这是贵国,这是我国与贵国的分界线——尼雅河。以尼雅河的中游为我们两国的国界,这是太祖皇帝在三百多年前划定的。” 柳明秀盯着地图认真听着,然后抬起头来,问李权:“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权笑道:“当然有问题,当初分界的时候,太祖皇帝有没有说过是以河东岸为界呢还是以河西岸为界呢?” 柳明秀说:“没有分得那么清,只说以河为界。” 李权说:“那按常理,就应该以河中心为界了,河中心到河西岸是贵国的领土,河中心到河东岸是我国的领土,柳小姐这么划分有问题吗?” 柳明秀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没听出他想说什么,见他说得一点儿漏洞没有,便只好点点头说:“没有问题。” 李权说:“这段河流,地势西高东低,河流以东,地势较低的一端在我国境内,那里是一大片沼泽,无人居住。” 柳明秀问坐在左手的莫大川:“是这样的吗?” 莫大川说:“是这样的,那里一到雨季就决口,洪水泛滥,所以无人居住。” 李权接着说:“河流以西,地势较高的一端在贵国境内,那里有十来个村庄,那里的人有一大半靠打鱼为生,听说贵国卢龙城的鱼市里,有百分之七十的鱼是从那十几个村庄运来的。” 柳明秀问莫大川:“是这样吗?” 莫大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那里的边境状况确实如此。” 柳明秀拧着眉头,她预感到事情不太好办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对李权说:“接着说,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李权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贵国这十几个村庄的渔民,三百年来每天都要越过河中线,到我国的领土上去捕鱼。”说完一击掌,一队士兵押着十几个渔民模样的人走进谈判大厅。李权接着说:“他们就是贵国的渔民,由于他们越过边境线到我国境内打鱼,所以被我国的边防军团扣压了。据他们交待,他们从祖上到现在,一直跨过中线到我国的领地上来打鱼,给我国的经济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 柳明秀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指着李权说:“你强词夺理!” 李权非常有风度地说:“我在哪里强词了?又在哪里夺理了?还请柳小姐赐教。” 叶枫心里也暗暗吃惊,这个李权心思之缜密,准备之充份,构想之奇特,实是出乎意料,心想:若论谈判,柳明秀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再谈下去肯定没有结果,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对方共同开发的提议。对方之所以没有立即谈判,并不是没有找到对付我们的办法,而是因为没有找到合理解决问题的办法,害怕谈判破裂之后使两国处于紧张对立的状态,甚至兵戎相见。由此可见,对方还是非常有善意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说服柳明秀同意对方共同开发的提议。柳明秀正在盛怒之下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现在劝她不啻于火上浇油。叶枫左想右想也没有好办法,只好保持缄默。 柳明秀瞪着李权冷笑了一声,说:“你们也好意思把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 李权非常有耐心,慢条斯理地说:“从三百多年前到现在你们一直在侵犯着我国的利益,包括现在,我们正在谈判的时候,你们的渔民也没有停止在我国境内捕鱼,怎么能说是陈芝麻烂谷子呢。您如果不信我可以现在就陪您去边境看一看。” 柳明秀说:“你们没有人也没有能力捕这条河里的鱼,还不许我们捕吗?” 李权笑道:“我没有不让你们打鱼啊,我只是不让你们跑到我国的地界里来打鱼,难道不应该吗?” 柳明秀理屈词穷,最后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李权说:“很好办,有两个办法。一是你们的渔民继续捕我国境内的鱼,我们继续开采贵国境内的矿。” 柳明秀摇摇头说:“不行!” 李权说:“另一个办法是,我们赔偿贵国的矿,而贵国赔偿我国的鱼。” 柳明秀说:“怎么个赔法?” 李权说:“很简单,为了两国之间的伟大友谊,贵国的渔民吃掉的鱼我们忽略不计,只当是我们请客了,只按出售的鱼来算。在别的地方出售的鱼我们也忽略不计,只按在卢龙城的鱼市出售的鱼计算。每天卢龙城鱼市卖出多少钱,我们做一个统计,然后将这笔钱乘以百分之七十,再乘以三百六十五天,再乘以三百四十九年,所得的数再除以二,我们要那二分之一就行了。” 柳明秀不傻,这笔钱不用算,肯定是个天文数字。 柳明秀满脸愠色地问李权:“渔民的问题是渔民的问题,矿的问题是矿的问题,这两个问题不要搅和在一起。我今天来的目的,是要跟你谈矿的问题,渔民的问题等矿的问题谈完了再说。” 阿尔夏王国的谈判代表好多都在那里捂着嘴偷偷地笑,谁都能听得出来,柳明秀已经是黔驴技穷了,最后只是在做无益的挣扎。 李权还是非常平和地说:“那可不行,渔民的问题和矿的问题一定要一起谈,因为这两个问题的本质是一样的,所以渔民的问题解决不了,矿的问题也就没有必要谈了。” 柳明秀狠狠地瞪了李权一眼,一拍桌子,怒道:“不谈就不谈,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走!” 第五章 柳明秀的对策 柳明秀一行人愤然离开庆阳城,回到了卢龙城。 柳琛留下的一干重臣还有公国其他的政要都在大公府前恭候柳明秀的到来。现在,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柳明秀比柳琛的份量还要重一些,他们急于了解这个公国未来的主宰者,了解她的脾气性格,有什么优点和缺点,喜欢什么憎恶什么,但同时他们也急于让柳明秀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优点、特长、以前的功绩,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一片忠心。柳明秀在异国他乡铩羽而归,正需要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们的关心安慰和支持。他们在柳明秀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最需要出现的地方,这就是为官之道。 谈判队伍一到外事局就解散了。柳明秀带着护卫队往大公府走。叶枫自己一个人往家里走。当他离开柳明秀的时候,不禁有些担心,因为柳明秀在这一路上几乎没有说一句话,脸色也一直十分难看。她被人迁就惯了,从小到大除了她的父亲柳琛,几乎没有人敢拂逆她的心意,如今在外面遭受如此大的挫折,她一时恐怕承受不了。如果她能就此对自己进行深刻的反省,并冷静地站在全局的角度考虑问题,这坏事也许能变成好事。可如果她咽不下这口气,非要用别的手段把这个丢失的颜面找回来,那就可能出问题。凭叶枫对柳明秀性格的了解,她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叶枫虽然担心,但由于自己人微言轻,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也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 柳明秀一回到大公府就召集三个军团副提督以上的军官开会。 帝国军队的编制是每个军团设提督将军一名,副提督将军一名,每个军团大约有三万人。一个战区可以有三到十个军团。战区司令如果是中央直属的都称大将军,大将军只管军队不能干涉地方政务。大将军下设五个副职,一是前锋将军,二是左翼将军,三是右翼将军,四是中军将军,五是殿军将军,这五个副职一般在战争或战备状态下才可授予,一但授予就可以统辖指挥多个军团。此外,还有一个直接对中央军务院和监察院负责的监军将军,下辖各级执法队,此人只掌管军法,无权干涉军事指挥,对从大将军到普通一兵都有监察权,不受大将军节制,不过,对非军事人员却无权监察。 如果是总揽军政大权的战区司令都称总督大将军,在军中的职权跟大将军相同。帝国南北边疆的八个诸侯国每个诸侯国都算一个战区,诸侯国的领主实际上都是各战区的总督大将军。 美拉梅公国虽小,但也算一个战区,镇国公柳琛实际上就是总督大将军。而柳明秀作为柳琛未来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就成了准总督大将军。柳琛虽然没有明说让柳明秀在他不在的时候代其处理政事,但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柳琛是想让柳明秀实习美拉梅公国大公的工作。所以在大家的心目中,现在的柳明秀就是美拉梅公国的代理大公,也就是代理总督大将军。 在这里不得不说细心谨慎的柳琛还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在他临走的时候应该将军权和政权剥离,政权交给柳明秀和那些老臣,军权依然要抓在自己手里,或者起码要交待各位提督,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离驻地。柳琛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三百多年来,公国除了剿匪和维持地方治安几乎没有动用过军队。有一次,中央下令北方各诸侯国配合昌都王巴特隆对北方的乌拉特族的主力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合围行动,巴特隆调用了公国最精锐的关防军团参加战斗。除了关防军团,其他的军队都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争。所以柳琛做梦也没想到,小小的柳明秀竟会挑起一场内战。 要说柳明秀成心想挑起一场内战,那是太抬举她了,她既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心计。她只是不知深浅,不顾死活地要为自己出口恶气罢了。但事端一但被挑起,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就像玩火的孩子,本来只是想玩玩而已,玩完了再把它踩灭,可火不是想灭就能灭的,搞的不好不仅把房子家具全部烧掉,甚至把小命都搭进去了。但小孩子是不懂的,因为他没有被烧伤过,没有切肤之痛,所以他不知道火的厉害。 美拉梅公国三个军团六位高级将领,快马加鞭赶到卢龙城,齐聚在大公府前。 那些文官重臣早已在议事大厅等候。 柳明秀见大家都到齐了,就简短地把这次谈判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把谈判破裂的责任都推给了对方。而且言语之间,已不知不觉将对方妖魔化了,阿尔夏王国成了一个骄横跋扈,恶贯满盈的邪恶国家,他们肆意践踏我国的主权,侵害我国的利益,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把我国和我国的军队尤其是现任的代理大公放在眼里。 当柳明秀说完之后,就请大家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许多人都争着抢着发言,每个发言的人都激动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慨,表达着为柳明秀和大公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耿耿忠心。 整个议事大厅沉浸在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之中,大家义愤填膺,纷纷指责那个被妖魔化的阿尔夏王国,决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有几个老成持重的大臣略微表示了一点觉得不妥的意思,就立即被爱国者的唾沫星子砸趴在地上,如果还想反抗顶嘴,那他马上就会变成一个叛国者,然后被一百只脚踩在地上永世不得翻身。 爱国的**在空气中弥漫,而且越来越浓厚。 如果不想成为一个叛国者和卖国者就闭上嘴。形势比人强,久经官场考验的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会议的精神得到大家一致通过,那就是一定要惩罚庆阳王这个老妖魔。 下一个议题就是如何惩罚的问题。 有人说:阿尔夏王国也只有三个军团,但他们没有关防军团这么精锐的部队,更没有崔舒翰这么优秀的将军,所以只要突发奇兵,打进庆阳城,活捉国王李默,让他给咱们柳明秀大人磕头赔罪,咱们柳明秀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非常亲切地将那个老家伙扶起,替他拭去脸上悔恨的泪水,然后对他说:“别哭了,别哭了,只要你同意停止开采我国的铜矿,我们就退兵。”那老家伙激动得老泪纵横,磕头谢恩,这事儿不就解决了? 柳明秀眉头皱了一下,她觉得说话的这人肯定患有狂想症。 提起崔舒翰,柳明秀突然意识到这个自己未来的夫君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话。于是她望向崔舒翰,问:“崔提督,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崔舒翰说:“我军团驻守狼关。狼关是帝国最重要的关隘之一,如果乌拉特族的军队突破了巴特隆大将军的防线,那么狼关就是帝国最后的屏障,狼关一丢,敌人就会跃马河汉平原,一直到西都城都无险可守。所以卑职不反对对阿尔夏王国进行惩戒,但最好不要动用我关防军团。” 柳明秀听着心里有些不高兴,眉头就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这时一位善于察言观色的老臣马上站了出来,劝崔舒翰道:“提督大人多虑了,依我看乌拉特族的军队绝对不可能突破巴特隆大将军的防线。自从上次巴特隆大将军对乌拉特族主力骑兵进行围歼之后,敌人虽然还是突围了,但已元气大伤。更何况,敌人要打到狼关,必须要通过布伦台山口,而驻守在布伦台要塞的是雷川将军。雷将军是巴特隆大将军手下最勇猛的将领,每次出征都被任命为前锋将军,他的西北边防军第三军团,号称雷霆军团,一提起雷川将军和他的雷霆军团,北方的乌拉特族人和呼尔巴什族人都闻风丧胆。有一次雷川将军率领他的雷霆军团深入大漠追敌四百余里,遭到十余万敌军的围困,雷川将军先守后攻,将十多万敌军打得望风而逃。外族人送他一个金甲战神的称号。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窥视布伦台山口。论战功,整个帝国能与他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南疆尹川王国的领主乌海图手下的大将蓝玉了。蓝将军喜欢穿银甲。金甲雷川,银甲蓝玉,号称国之双剑。我想这些个国人耳熟能详的掌故,崔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崔舒翰心里很不高兴,心想你要拍马屁尽管拍你的,跟我较什么劲。但对方年纪又大,资格又老,实在不便于得罪,只好耐着性子说:“雷川将军和蓝玉将军的大名谁能不知,我也非常景仰他们。有雷川将军镇守布伦台山口固然是万无一失,但镇守狼关却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在下绝不敢轻忽怠慢。我只是个军人,对政事并不太懂,也不该插嘴,只是我觉得不管有没有道理,攻打阿尔夏王国的都城,即使打赢了,皇帝陛下也会很生气,帝国律法早有规定,各诸侯之间如有矛盾纠葛应到理藩院申诉,并由理藩院调解,如理藩院调解不成,就由皇帝陛下亲自裁定,不得互相争斗,并严禁诸侯之间发生战争。轻的罚银降爵,重的撤爵削藩。” 柳明秀皱着个眉头,又黑又亮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转,然后说:“我没说要攻打庆阳城,我只是想惩戒一下对方,让他们停止开采我国的矿藏。至于到理藩院申诉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我听说庆阳王李默和理藩院的院长李元朗是远房亲戚,关系非同一般。”柳明秀在那里瞎编,李元朗虽然也姓李,可跟李默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仗着在东都住过几年,就在这里信口开河。她之所以不敢去理藩院,是怕李权跟她胡搅蛮缠有关捕鱼的问题,她知道这个事自己根本就说不清,去也是白去。可打又不能打,谈又没法谈,这可把柳大小姐难住了。 崔舒翰又接着说:“这件事,我想还是应该在国内解决,帝国的军队有两个任务,一是抵御外族入侵,二是保境安民,如果没有外族入侵,又没有匪患,军队就不应该离开驻地。” 柳明秀盯着崔舒翰问道:“那你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任由他们开采下去?” “当然不能算!” “不能算!” “绝对不能算!” “今天算了还有明天呢,他们会登鼻子上脸。” 在座的官员们又开始义愤填膺了。 崔舒翰心里有些紧张,他知道柳明秀从小争强好胜惯了,让她咽下这口气不太容易。可有什么办法既不发生武力冲突,又能把这个问题圆满解决呢?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柳明秀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喜笑颜开地对大家说:“好了,我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既不用动用军队攻打庆阳城,也不用到理藩院申诉,至于什么办法,我现在不想说。你们也不要问。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去打仗,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是!”三个军团的提督和巡警署的署长连忙立正,并行了个军礼。 “好了,除了边防军团的柯尔纳提督留一下,其他人可以走了。散会!” 大家都不知道柳明秀到底想干什么,可又不敢问,好在不用打仗,只要不打仗这事儿就闹不大,所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问就不问吧。大家纷纷散去。 “柯尔纳将军,请到我的办公室来。”柳明秀说完就离了座,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是!”柯尔纳小心地在后面跟着。 崔舒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他想知道柳明秀和柯尔纳他们到底想干什以,可又一想,这又不关我的事,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只要守好我的狼关就行了。想到这里他整了整军装,大步流星地走了。 第六章 升官发财 叶枫回到家,就听叶枫的妈妈说,伊普雷的妈妈病了,病得挺重。 叶枫问:“找大夫看过没有?” 叶枫妈说:“看是看过了,只是上个月妈把家里的钱拿去还了些账,现在家里的钱不多了,大夫开的药有几味挺贵的,也不知抓药的钱够不够。”说完叶枫妈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来,里面包着几块碎银。 叶枫拿过散碎银子说:“妈,你把大夫开的药方给我,我去药房看看,如果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叶枫出了家门,就想找个药房照方抓药,去了几家药房都因为钱不够而没有抓成。这时他想起了德昌药铺,心想,不如去大哥那里看看,要是不行就先从大哥那里赊个账,到发薪水的时候再还给他。他现在暗暗有些心疼许德昌在他身上花的五百两白银,要是能将这些钱借自己一用,岂不解决大问题了。 叶枫听许德昌说,他在卢龙城只有一家药铺,但叶枫没有去过,许德昌也没有告诉他在什么地方。叶枫想:“德昌兄的买卖很大,同行是冤家,别的大药铺一定知道。”叶枫找了个大药铺一打听,果然打听出来了。 叶枫走进德昌药铺,果然如许德昌所说这里刚开张不久,屋子里还散发着一股油漆味儿。伙计非常客气地问叶枫抓什么药。叶枫却问掌柜的在不在。伙计说,不在,在庆阳城还没有回来。叶枫摇了摇头,只好出来。伙计追出来问叶枫贵姓。叶枫就把姓名告诉了伙计。 叶枫想了想,却一筹莫展,亲戚朋友,左右邻居,凡是能借出点钱来的,妈几乎都借过了,怎么好意思又去借呢?不知集贸市场的铺子上还有没有钱?他想到这里就往集贸市场这边走,找到自己的铺子,见叶贵叔在里头坐着。便问他,手里现在有多少钱?叶贵叔说,前几天刚进了一批货,这几天卖得不好,没有收回多少钱。说完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把铜板。叶枫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走了。 他只好回家,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当的。 到了家他就愣住了,只见一个穿戴华贵的女孩子扶着叶枫的妈妈往外走,门口还站着几个带刀的侍卫和一辆马车,这马车他坐过,正是柳明秀的马车。 柳明秀走到门口对叶枫的妈妈说:“伯母,您回去吧,明天叫他不要去外事局上班了,直接到大公府来找我。” 叶母说:“您托人捎个话就行了,何必又要亲自跑一趟呢。” 叶枫走上前来,对柳明秀行了一礼,说:“不知柳明秀大人光临寒舍,属下叶枫有失待客之礼,还请恕罪。” 柳明秀说:“跟我说话不要酸文假醋的,行不行?” 叶枫笑着说:“行,柳明秀大人,你找我有啥事儿?” 柳明秀笑道:“也没有啥事儿,昨天谈判的时候,你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帮我解了围,也为国家立了公,虽然最后谈判失败了,但你的功劳不能抹杀,所以我今天是特意来给你送奖章和奖品的,以表彰你对国家做的贡献。同时转告你,你被调到大公府任秘书了。” 叶枫忙问:“我出了什么主意啊?” “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啊?就是将他们的狗洞挖出来的主意啊,还把那个矿务局长气得半死。”柳明秀说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 叶枫低声问:“不知这次嘉奖有没有奖金?” 柳明秀说:“没有。” 叶枫失望地摇了摇头。 柳明秀很生气,对叶枫说:“这是一种荣誉,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叶枫说:“大人教导的是,属下记住了。” 柳明秀拍拍叶枫的肩膀,以示鼓励,并说:“到了大公府好好干,希望你能再立新功。”说完就想上马车。 叶枫有些急了,现在除了柳明秀好像也没什么人可以借了,他走过去拦住柳明秀,低声说:“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柳明秀和叶枫走远了几步,对叶枫说:“有什么事吗?” 叶枫说:“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个病人,病得很重,没钱抓药,你能不能先借我点儿?下个月发工资了我再还你。” 柳明秀摸了摸兜,对叶枫说:“我不是不想借给你,只是我现在身上没带钱。”像她这样的人出门是不用带钱的。 叶枫急得直搓手。 柳明秀说:“这样吧,待会儿我叫人把钱送来,一百两银子够不够?” 叶枫喜出望外,忙说:“多了多了,有五十两就够了。” 柳明秀说:“你在家等着。”她说完就上车走了。 果然,一顿饭的工夫,大公府就派人把钱送来了。叶枫忙去药房抓了药,给普雷妈煎好服下,又托人捎信给伊普雷,告诉他:妈妈病了,有时间回来看看。 通过这件事,叶枫对柳明秀产生了好感,并暗暗下了决心,到大公府好好工作,尽心尽力辅佐柳明秀,以报答今日的周济之恩。 第二天,叶枫到大公府报到。柳明秀任命叶枫做自己的秘书,而把柳琛原来的秘书调到档案处去了。原因是这个秘书老提醒她注意公爵小姐的仪范,弄得她很烦。叶枫不会烦她,而且她发现叶枫的脑子挺好使,关键时刻能给自己出出主意。 叶枫坐在柳明秀办公室的门外,每天安排柳明秀接见来访的官员,安排会议时间,并通知到所有与会者,会议结束后整理会议记要,印成文件下发各个部门。 五六天过去了,叶枫发现边防军团的柯尔纳提督竟来了三次,而且每次都非常神秘,进去之后,跟柳明秀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才出来。叶枫虽然感到奇怪,却又不敢问,做秘书的是不能过问军政大事的,这一点规矩他还懂。 有一天,叶枫下班回家,突然发现家里喜气洋洋的,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叶枫看见妈妈站在门口,便走过去问:“妈,这是些什么人?” 叶枫妈说:“我也不知道啊,今天出了好多奇怪的事呢。上午,前前后后来了三个城里有名的大夫给普雷妈看病,看完了说原来抓的药不行,得另抓药。我说家里可没有钱,他们说不用我操心,让我回去休息。下午,又来了个饭馆的老板,他看了看我们家,就让他的伙计给我们打扫屋子,又把桌椅都换成好的了,还说晚上要送菜过来,在这里摆宴席。我说我们没订宴席啊。他说订金已经付过了。你说这事怪不怪?” 叶枫笑了,知道是德昌大哥做的这些事。 果然,天刚擦黑,许德昌的那辆马车就进了巷子口。马车后面还拴着一匹大白马,那马高大壮硕,毛色纯正,一看就是一匹好马。 叶枫迎过去,喊了声:“德昌大哥。” 许德昌用那胖胖的小手推开车门,下了车,紧跟着又下来一个人,这人穿着大袍,戴着披肩的帽子,脸几乎被遮住了,根本看不清面容。 叶枫一愣,忙问:“这位是?” 许德昌偷偷捏了一下叶枫的手,嘴里说:“进去说话,进去说话。” 三人进了大堂,许德昌一看见叶枫的母亲,扑通就跪下了,那个以帽遮面的人也扑通跪下了。 叶母毫无思想准备,一下慌了手脚,忙用手去扶许德昌:“这是怎么话说的,你们都是叶枫的朋友吧,为何对我行此大礼啊?“ 许德昌说:“在下许德昌,还有这位兄弟。”他说着指了指跪在他旁边以帽遮面的人,“我们三人已结为兄弟,今后,您就是我们的母亲,叶枫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叶枫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这番话说得叶母心花怒放,凭空得了两个儿子还不心花怒放。 叶母摸摸兜,笑道:“你看,我也没准备红包,连个见面礼也没有,真是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只见叶灵凤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红包,高兴地对叶母说:“妈妈,在我屋里捡了两个红包,里面还有银票呢?” 叶母心想,今天怎么啦?想什么有什么?是不是跟这个叫许德昌的人有关呢。可看两个新儿子还跪在地上,也就不想那么多了,接过叶灵凤手里的红包就给了两个人。 许德昌磕了三个头,接过红包。另外一个以帽遮面的人也磕了三个头接过红包。 许德昌站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偷偷地朝叶灵凤竖大拇指,叶灵凤也偷偷地笑。 那个以帽遮面的人站起来,忙打开红包,掏出银票来看了看,嘴里嘀咕道:“大哥,你也太抠了吧,就封了这么点儿?” 许德昌一拉他的衣襟说:“别瞎说!” 这时酒席已经摆好了,堂屋摆了两桌,跟许德昌一起来的人,有的一看就是伙计,有的很健壮像是保镖,这些人在堂屋里吃酒。里屋摆了一桌,叶枫一家和许德昌还有那个以帽遮面的人在里屋吃酒。 许德昌关上门,对那个遮面人说:“没有外人了,你就把帽子摘了吧。” 叶母看见那人的真面目,笑了:“好俊的小伙子啊?多大啦?叫什么名字?” 李权自我介绍说:“我姓李,叫李权,今年二十三了。” 许德昌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庄重地递给叶母:“初次上门,这是孩儿准备的一份薄礼,还望妈妈笑纳。”李权也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叶母:“这是我的那一份,也请妈妈笑纳。” 叶母说:“干嘛这么客气啊?” 两人一起说:“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妈妈收了吧。” 两人如此热情,叶母也只好收下。许德昌又从怀时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瓶,递给叶灵凤,说是见面礼。叶灵凤接过来左右看了看,只见这个玻璃小瓶里装着无色透明的油状液体,小瓶的正面有一个头发卷曲的女人头像,背面有一串希奇古怪的文字,她看不懂,便问许德昌。许德昌说这是奥玛大陆上的一个国家出产的香水,很名贵,也很好闻。叶灵凤拧开盖,果然香气扑鼻,叶灵凤喜不自胜。李权送给叶灵凤一对玉手镯,看起来价格也不菲。 叶枫对许德昌说:“大哥,你不要这么破费行不行?还有二哥,你怎么也跟着他学啊。” 许德昌说:“算不得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叶母说:“不要尽顾着说话,你们喝你们的,不要拘束,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听叶母这么说,三人都开怀畅饮起来,一边喝着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 许德昌喝了几杯,又白又胖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润,他一边聊着,一边舞动两只小胖手,他说话很吸引人,原因有三,一是由于他天南地北到处跑,见多识广,轶闻趣事非常多;二是他态度温和语言幽默;三是他说话时脸上和手上的表情异常丰富。 刚开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到后来,就成了他一个人说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了。 许德昌刚把一个笑话讲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赶紧跑到叶枫家的庭院里看了一眼,然后又回来了。 大家就问他干什么去了? 许德昌眯起胖胖的眼睛笑道:“我光顾着自己吃得高兴了,竟忘了我的宝贝,我刚才出去就是看看它吃饱了没有。” “什么宝贝?”叶灵凤好奇地问。 许德昌得意地说:“我这个宝贝名叫追风,就是你们看到的跟在马车后面的那匹白马,此马是大宛国的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它要跑起来,那家伙,风驰电掣一般,眼前的什么树啊,房子啊,都刷刷地往后跑。有一次我骑着它在大草原上飞跑,前边有一只燕子在飞,我轻轻地一夹这马,这马四蹄一使力,就如同飞起来了一样,一下就追上那只飞燕,我一抄,那只燕子就被我抓在手心里了,你们说这马跑起来有多快吧。” “瞎吹牛!”李权撇撇嘴说,“再快的马让你这分量的骑上去,那速度也得降一半儿。” “嘁!你还不信!”许德昌自信满满地说,“哪天你找匹好马来咱们比试比试,我准能把你那匹马赛吐了血。” “大哥!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宝贝的?”叶枫怕他们俩个锵锵起来,赶紧转移话题。 “有一次呼尔巴什族的大可汗最心爱的妃子得了重病,他们本族的大夫怎么治也治不好。正好赶上我在那儿采购鹿茸,听说了这事儿,我就从庆阳城请去一个专治妇人病的大夫,只几副汤药下去就好了。大可汗一高兴就对我说:‘我有十三样宝贝是从来不赏人的,今天你救了我的爱妃,我破个例允许你从这十三件宝贝里挑一件。’我就去挑,果然十三样宝贝样样新奇,有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宝刀,有刀枪不入又软如茧丝的护心软甲,有又大又亮价值连城的夜明宝珠……这些宝贝我一样也没看上,只一眼我就看上这匹马了。那大可汗说话算话,就把这匹马赏给了我,还拍拍我的肩说:‘你可真会挑啊!这可是我最心爱的马呢。’你们听听,这马的来头不小可不是我瞎吹的。” 几人聊兴大起,不知不觉已近半夜,叶母等人熬不住就回房休息去了,屋里只剩下许德昌兄弟三人。 叶枫看看左右没人,便问:“大哥和二哥今天来找我,不光是为了送礼喝酒吧?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许德昌点点头,放下筷子说:“叶枫兄弟真聪明!是他逼着我来找你的。”说完伸手指了指李权。 李权低声说:“确实有重要的事。自从上次谈判破裂之后,我回去将事情禀报给了王爷。并将你提出的解决此问题的方案也告诉了王爷。王爷很赞赏,但国内那些强硬派似乎不太同意,我们正在努力说服他们,争取能够早日恢复谈判,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叶枫说:“你们是很有诚意的,我能看出来。” 李权说:“根据我国收集的情报,贵国的边防军团行动诡异,有一个师团驻扎在离那座铜矿不远的山坳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们听说三弟你升任了大公府的秘书,而且上次谈判我看柳明秀对你青眼有加,言听计从……” 叶枫一听心就慌了,对李权说:“不要乱讲,现在公国由柳明秀主政,而且她已经有了姻亲之约,我和她纯粹是工作关系,没有别的。” 李权笑了,说:“我又没说你们有别的,何必那么心虚呢。” 许德昌提醒两人道:“不早了,快说正经事,别开玩笑。” 李权说:“有两件事,我想让三弟帮帮忙,一是三弟你想办法说服柳明秀,让她同意两国共同开采,利益均分这个方案。只要贵国提出这个方案,剩下的事由我来办,我和王爷会说服国内的强硬派的。” 叶枫说:“行,我会尽力去说服她的,但她是不是会听,我可没有把握。” 李权说:“尽人事听天命吧。第二件事是想让三弟打听清楚贵国的边防军团最近的动向。” 叶枫马上紧张起来,摇头说:“这可不行,这涉及到国家军事机密,我不会去帮你打听的。” 李权说:“我也不想让你把打听到的真相告诉我,我只是想让你关注一下这个军团。因为我怕柳明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万一造成严重的死伤和流血冲突,那时就算我和王爷也控制不了国内民众的敌对情绪了,咱们应该防患于未燃,杜绝发生这种事。” 叶枫脑海里突然出现柯尔纳经常出入大公府的身影,他也意识到边防军团可能真是在执行什么神秘的任务,而这个任务显然应该与矿藏纠纷有关。他对李权敏锐的洞察力深感叹服。 兄弟三人又喝了几杯酒,李权就要告辞,叶枫也不强留,知道他也是个忙人。临走前,叶枫问李权:“如果有急事想尽快找到你,怎么办?”李权从衣带上解下一块腰牌递给叶枫,说:“有了这块腰牌,就能直接找到我,没有任何人敢阻拦。”叶枫将腰牌收好,然后将两人送到大门外。 晚上,叶枫刚想睡觉,就听有人敲门。叶枫开门一看,原来是母亲,只见她老人家手里拿着两个盒子,面有忧色地对叶枫说:“你这两个朋友送的这礼……哎,怎么说呢?那个叫李权的送的礼虽然贵重些却也正常,可这许德昌竟然,竟然,……” 叶枫拿过盒子一看,只见李权的礼盒里是一只老参,而许德昌的礼盒里竟然是一张纸。他便问母亲:“这是什么?” 叶母说:“是咱家的房契,他替咱们把房子赎回来了。枫儿,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把咱们家的情况跟他们说了啊?” 叶枫很茫然地说:“没有啊。我从来也没有提过咱们家房子的事,真的,妈,你相信我。” 叶母说:“我相信你,可是如果你没有提,他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叶枫说:“他是一个做药材生意的老板,生意很大,认识的朋友很多,也许他认识哪个当辅的老板也未可知呢,哪天我遇见许大哥再问问他。” 叶母说:“我看啊,他们对你倒是一片真心,这一点能看出来。只是这两位兄弟对你的好,你要牢牢记在心里,今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们,即使没有机会,或者他们不需要你报答,你这颗感恩的心也时时刻刻都要有,不能忘了。” 叶枫说:“母亲教导的是,孩儿记下了。” 叶母走了。叶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伊普雷。几天前叶枫曾托人给伊普雷捎过信,说普雷妈病了,让他回来看一看妈妈。伊普雷是个大孝子,按常理他应该迫不及待地跑回家,可好几天过去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他在干什么?整个边防军团在干什么?他越想越害怕,半夜里迷迷糊糊做了个梦,他梦见伊普雷满脸满身都是血,正在和李权的军队互相厮杀,最后伊普雷和李权双双倒在血泊里。当叶枫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汗湿了衣被。 第七章 可怕的真相 第二天,当叶枫走进柳明秀的办公室交整理过的会议纪要时,柳明秀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他的眼圈是黑的,便问他:“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叶枫笑了笑说:“谢谢大人关心,我没事。” 柳明秀又问:“我没想到你们家经济这么困难,以前的事还要请你原谅,如果还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我说。” 叶枫说:“现在好多了,慢慢会好的。” 柳明秀又问:“现在还做生意吗?” 叶枫说:“有时去看一看,没怎么做。” 柳明秀笑着说:“做那个可是大材小用了。” 叶枫见柳明秀对自己态度很好,而且看来她今天的心情也不错,便趁机进言:“我想给大人讲个故事。” 柳明秀高兴起来,笑道:“好啊,好啊。那里有座,你坐下给我讲,噢对了,靠窗户的柜子里有上好的茶叶,给我沏一杯,你也沏一杯,咱们边喝边讲。” 叶枫沏好茶,递给柳明秀,然后开始讲:“从前,有一个大户人家,家里出了个大人物,官一直做到了宰相。这家人就想,以我们家的名望地位,这房子不能太寒酸了,于是就在原来的宅基地上将房子扩建了。正巧,这家的邻居也是个大户人家,也要扩建房子,两家就为这堵墙争执上了,谁都说对方占了自己的地盘,谁都寸步不让,为此还大打出手。最后这家人就给那个宰相写了封信,希望他能够出面迫使对方做出让步。那个宰相非但没有出面,反而回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四句诗:“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红墙碧瓦今犹在,古时将相住何方?”那家人看了信,一想也是,多这三尺也好不到哪里去,少这三尺又坏不到哪里去,何必斗个你死我活呢,就让他三尺吧。那家邻居一看对方让出了三尺,不好意思再争了,也让了三尺。结果两家之间就留出了个宽六尺的巷子,两家人进进出出都方便了。” 柳明秀点点头,她有点明白了,便对叶枫说:“你是想说服我让出那座铜矿是不是?” 叶枫说:“不是让出,而是各让三尺,开采这座铜矿所得的利益双方均分。” 柳明秀生气地看着叶枫说:“你是哪国人?你站在哪边说话?” 叶枫说:“我当然是咱们大公国的人,我当然站在柳明秀大人您这边说话。” 柳明秀说:“这铜矿明明在我国境内,那你为什么还要我们让出这座矿。” 叶枫说:“这铜矿是他们发现的,而且矿脉在边境线附近蜿蜓曲折,很难讲这座铜矿就一定全部位于我国境内。既然铜矿分布于两国境内,又无法准确计算分布的比例,不如就一人一半,这样双方都能接受。” 柳明秀说:“我不能接受,我们的矿,凭什么给他们采,你不要再说了,出去吧。” 叶枫看得出来,柳明秀已经很生气了,还没有翻脸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别不知趣,也不能太着急了,这种事急也没有用。想到这里,叶枫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下午,叶枫看见柯尔纳又来找柳明秀汇报情况。等柯尔纳出来的时候,叶枫上前行了一礼,对柯尔纳说:“柯将军请留步,小弟有件事想有劳柯将军。” 柯尔纳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这叶枫虽然官阶不高,但位置重要,作用不小。他天天和柳明秀在一起,是自己顶头上司身边的红人,跟这样的人搞好关系于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柯尔纳笑道:“只要老柯我帮得上忙的,小弟你尽管吩咐。” 叶枫说:“我这是个不情之请,如果柯将军觉得为难,直说无妨。” 柯尔纳笑道:“我会尽力而为,实在是老柯我做不到的,也就请叶枫兄弟谅解了。” 叶枫说:“我有个手足兄弟叫伊普雷,在贵军团任职,不知柯将军可认得此人。” 柯尔纳笑道:“那个小伙子我认识,很出色,能吃苦耐劳,身先士卒,在士兵中很有威望。我曾经亲自给他颁过奖,现在已经任命他做中队长了,原来他是你的兄弟啊。” 叶枫说:“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他妈妈十几岁就到了我家,后来一直住在我家,我和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柯尔纳严肃地说:“我老柯一生阅人无数,虽然我只见过这小伙子一面,可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子劲儿,这是个天生就要当将军的人。”然后他又笑着补充道:“我老柯说的可是心里话,不是为了讨你的好啊。” 叶枫说:“还要柯将军多多栽培他啊。” 柯尔纳笑着说:“那是自然。” 叶枫犹豫了一下,说:“眼下,他的妈妈正在生病,病得很重。大夫说这个病可能治不好了,她老人家在这世上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很想见儿子一面。我托人捎信给他,可他既没回来,也没有回信。至于他在干什么我不会问,我想柯将军军纪严明,普雷也不会说的。我只是想让柯将军准他一天假,让他回家看一眼老母亲,万一真的见不着了,那可就……”叶枫说到这里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柯尔纳,一双手紧紧握着柯尔纳的手,眼神中尽是乞求,若不是在公共场合,叶枫就要给柯尔纳跪下磕头了。 要说叶枫的眼泪都是假的也不尽然,他对现在的局势真的是忧心如焚,他不知道柳明秀在做什么,但有一点可以判断出来,柳明秀做的事肯定要危害到两国关系。叶枫想要尽快了解真相,他现在除了能从伊普雷身上了解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途径,但柯尔纳会不会答应自己,叶枫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叶枫的眼泪伤心是假,心急是真。 柯尔纳皱着个眉头想:“如果不答应他吧,肯定会得罪人,如果答应他吧,这事儿要传出去,柳明秀一定不会放过我。但如果伊普雷能遵守军纪,回家之后闭口不说他所执行的任务,这样就能既给叶枫人情,又不会让柳明秀怪罪。再说,叶枫为什么要问他执行什么任务啊,这事儿跟叶枫有什么关系呢,他也只不过是个秘书。还有,我如果不准叶枫所请,让伊普雷知道了,老太太没死也就算了,万一死了,他岂不恨我一辈子。如果我准了伊普雷的假,他就会感激我一辈子,到时候让他为我所用也就不难。”想到这里,柯尔纳面现为难之色,犹豫地对叶枫说:“你知道,这事儿确实很不好办,老柯我尽量去办,办成了你可要请我吃酒,办不成你也不要怪我。” 叶枫说:“不会,不会,多谢柯将军,今后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尽管吩咐。” 柯尔纳走了,叶枫坐在办公桌前发呆,他现在除了死等伊普雷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但伊普雷是不是能够回来,他心中一点儿底也没有。他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所笼罩。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第二天伊普雷就回来了,他穿着笔挺的中队长制服,一进门就去看望病中的妈妈,虽然妈妈确实病得不轻,但并不如叶枫所说的快要断气了。他让妈妈好好休息,然后到叶枫的母亲房里来说会儿话,了解家里现在的状况,又听说叶枫现在到大公府任秘书了,心中十分高兴。两人正说着话,叶枫就回来了。叶枫已经叮嘱吴婶,只要伊普雷一回家,就马上到大公府告诉他。叶枫得知伊普雷回来的消息后就向柳明秀告假,说自己身体不适,想回家休息,柳明秀准了他的假。 叶枫一见到伊普雷就一把抱住,狠狠地拍了一下伊普雷宽阔结实的后背,口中埋怨道:“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都快急死我了。” 伊普雷说:“执行任务去了。” 叶枫忙问:“什么任务?” 伊普雷笑了笑,说:“这可不能说,我们有纪律。” 叶枫也没有再问,两人进了屋,又说了些其他的闲话,叶枫突然问:“怎么样?山里还住得习惯吗?” 伊普雷笑了,对叶枫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妈这病虽然重,却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啊。你怎么跟我们提督大人说,我妈快死了,想在临死之前看我一眼。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啊,有事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套我的话。但我要告诉你,一、我不住在山里,我住在什么地方也不会告诉你。二、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叶枫笑了,他看见伊普雷比上学的时候成熟老练的多了,心里很高兴。他知道伊普雷的性格,意志极其坚强,利诱和威逼对这样一个标准的帝国军人来说一点儿用也没有。看来只能智取,可怎么智取呢? “他紧闭着嘴,我又不能用铁棍把他的嘴撬开逼着他说。”叶枫暗自嘀咕。 兄弟二人吃完午饭,伊普雷又去看望了妈妈,伺候她老人家把药吃了,然后伊普雷就回到自己的屋里,躺在床上休息,他在想是不是现在就回去,一个中队三百多人等着自己去指挥呢。可他又不太放心妈妈,毕竟好久没见了,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还没有见到叶灵凤呢。他要等到叶灵凤放学,然后和她说会儿话再走。 除了伊普雷之外,还有一个人在等叶灵凤,那就是叶枫。叶枫知道伊普雷和叶灵凤之间的感情,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那是既有骨肉亲情又有爱慕恋情的纠缠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又浓又稠又黏乎的感情。叶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可是谁也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只要他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就给他们办婚事,因为这在叶家看来,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叶灵凤在某种意义上对伊普雷的影响力要比叶枫大得多。 叶枫在叶灵凤的学校门口等她。等人是很难熬的,尤其是在等有急事相求的人。 终于听到下课的钟声响了,叶灵凤和一群女孩子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叶枫一见叶灵凤马上迎了上去。 叶灵凤旁边的女孩子笑着说:“灵凤,这是你男朋友吧?好帅啊?” 叶灵凤嗔道:“别瞎说,这是我哥哥。” “真的啊,你有这么帅的哥哥啊,真是让人羡慕呢。” “哪天你约你哥哥出来,咱们一起去郊游好不好?” 叶灵凤笑着说:“你们要喜欢他就直接约他好了,干嘛要扯上我。” 这时正好叶枫走了过来,见她们在说话,便问:“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叶灵凤说:“说你呢,她们见你长得帅,喜欢上你了,想约你一起去郊游呢。” 叶枫腾地一下脸就红了。 那些女孩子看到叶枫窘迫的样子笑着一哄而散。 叶枫对叶灵凤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啊,一天到晚不好好念书,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叶灵凤坏笑着说:“你就不想吗?那慈雨是谁啊?” 叶枫忙问:“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伊普雷?” 叶灵凤说:“不告诉你。” 叶枫挨近叶灵凤搂了一下她的肩,问她:“哥平时对你怎么样?” 叶灵凤说:“挺好的。” 叶枫说:“只是挺好的吗?” 叶灵凤说:“很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行了吧。” 叶枫非常亲切非常温柔地说:“那哥现在有难处,你做妹妹的是不是应该帮哥一把。” 叶灵凤说:“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是我哥,我不帮你帮谁呢。” 叶枫高兴地握着叶灵凤的手说:“那好,你如果帮哥把这件事办成了,哥一定重谢你!” 叶灵凤不耐烦地催道:“说吧,什么事儿?” 叶枫说:“你普雷哥哥回来了……” 还没等叶枫说完,叶灵凤的眼睛一亮,拉着叶枫就跑,边跑边说:“那还不快走,我好久没见他了呢。” 叶枫很不高兴,挣开她的手道:“女孩子家,怎么也应该矜持点儿吧,这才几天没见就急成这样了。” 叶灵凤的脸被叶枫说红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撅着嘴眼泪汪汪地望着叶枫。 叶枫心想,这个时候可不能得罪她,忙哄她道:“生气啦,哥逗你玩呢,哥知道你们俩个从小就要好,你们的心事哥也知道,哥不反对。只等你一毕业,哥就跟妈还有普雷妈把这事儿挑明了。” 叶灵凤羞得满面通红,但听着叶枫的这番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叶枫接着说:“哥只求你一件事,你帮我打听一下你普雷哥现在驻扎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打听出来哥必有重谢。哥求你了。”叶枫说到这里,深深地给叶灵凤鞠了一躬。 这把叶灵凤吓了一跳,心想:哥今天这是怎么啦?打听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啊,怎么又是许愿,又是行礼啊?她把叶枫扶起来说:“就问这些?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叶枫焦急地说:“天大的事!真的是天大的事!你一定要帮哥这个忙!” “好好,我答应你。”叶灵凤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见叶枫急成这样,心想,这事肯定很重要,自己责无旁贷要帮这个忙。 怕被伊普雷撞见起疑心,叶枫让叶灵凤先回家找伊普雷说话儿,自己后回家,然后在自己的小屋等妹妹的消息。 不一会儿,叶灵凤推开门,满面泪痕地走了进来。叶枫一看,心想:完了!小妹肯定也没有问出来。 叶灵凤哭着说:“我恨死他了!我再也不理他了!” 叶枫绝望地倒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叶灵凤来到叶枫的床前,嗫嚅着说:“对不起,哥,我没能帮上你。他死活都不肯说,只说在执行任务。我问得紧了,他还跟我急,他……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叶灵凤哽咽着把这番话说完,就跪在叶枫的床头大哭起来。 叶灵凤有点不适应伊普雷的改变,以前伊普雷对她是百依百顺,她只要“普雷哥哥”一叫,伊普雷就什么都行,什么都依着她,什么都让着她,那是因为伊普雷还只是个孩子。这个孩子只属于这个家庭,他的心也只属于叶灵凤。如今伊普雷是个军人了,他肩上承担着国家和百姓赋予他的责任,他不再只属于家庭,他的心也不再只属于这个女孩儿。所以有些事他是不可能再听叶灵凤的了。 叶枫好言劝慰了一番叶灵凤,也为伊普雷说了几句好话,又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问不出来就问不出来吧。没关系的。” 叶灵凤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抹着眼泪转身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叶枫抬头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翻江倒海地想着各种办法,可最终还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叶枫喊了声:“请进。”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伊普雷,他站在门口对叶枫说:“对不起!”说完鞠了一个躬。叶枫忙站起来笑道:“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做得对!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要是你也会这么做的。” 伊普雷看着叶枫笑了笑,说:“难得你能这么想。我要走了,军营里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处理,我妈还得劳烦你照顾。” 叶枫过来握住伊普雷的大手说:“你何必这么客气呢,咱们不是好兄弟吗?你妈妈就是我妈妈,你放心去做事吧,家里有我呢!好好干,争取再立个功,多拿些奖金回来!我现在想钱都想疯了!逼得我没办法,只得跟我的女上司借,到现在还没还呢,你说丢人不丢人!” 伊普雷眼睛有些湿润,喉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使劲握了握叶枫的手转身走了。 叶枫只觉得手上有点儿不对劲,可没想起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目送伊普雷出门之后,转过身刚想躺到床上去。突然脑子里电光石火般地一闪! “不对!伊普雷的手跟以前不一样了!变硬了,变粗糙了,那是干活干出来的老茧啊!他在干什么活啊?他在挖‘狗洞’!”叶枫突然觉得心里一片明亮,他竟然想起了刚才向伊普雷提起的向柳明秀借钱的情景,心里琢磨:“那天柳明秀为什么要来我家表彰我?不就是因为我在谈判的时候给她出了个挖‘狗洞’的主意。我给她出这个主意是为了对付对方死不承认挖到我国境内的一招,后来对方承认了,这个主意也就作废了,而且最终谈判还是失败了。就凭这么一个作废的主意,怎么可能得到大公府的嘉奖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主意没有作废而是被采纳甚至正在实施。伊普雷的作风向来是身先士卒,如果士兵们在挖‘狗洞’那他也肯定在挖,所以他的手上才有干重体力活留下来的老茧。” 叶枫刚开始感到欣喜若狂,终于推断出事实真相了,他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但很快他就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因为挖‘狗洞’的计划如果在阿尔夏王国知情的情况下实施,那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如果对方的矿工不知道有人正在从上往下挖掘,那是要出人命的!几百条人命!足以酿成两国之间的一场流血冲突! 叶枫想到这里汗就下来了。他赶紧往外跑。他要去追伊普雷。 伊普雷先去跟叶枫的母亲告别,然后又去看望自己的母亲,并嘱咐母亲好好养病,最后才去和叶灵凤告别。他站在门口又赔礼又道谦,叶灵凤就是不开门,而且比伊普雷没来之前哭得更伤心了。伊普雷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没说话,最后咬咬牙说:“阿凤妹妹,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真的不能告诉你!你别怨我!我走了!”伊普雷叹了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叶灵凤的房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伊普雷刚转过身来,叶灵凤就扑到了他的怀里,继续哭。 叶枫跑到大门口,见拴马桩上还拴着伊普雷的那匹战马,叶枫就知道伊普雷不是在他妈妈那里就是在自己的妹妹那里,果然如他所料,他在妹妹的屋子前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叶枫故意咳嗽了一声,叶灵凤听声音就知道是哥哥,羞得转身跑进屋去,把门关上。伊普雷也羞得脸色黑里透红,像个熟透了的茄子,他手足无措地望着进来的叶枫傻笑。 叶枫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一抬头惊讶地说:“噢!原来你在这里呀,正好,我有事找你。” 伊普雷心下稍安,问道:“什么事?” 叶枫说:“你在大门口等我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说完回到了自己房里展开纸写了一封信。这信是写给李权的,信里把当前的情况说了一遍,并让他迅速撤出矿井里的矿工,以防万一矿井被挖穿而出人命。叶枫把信封好,走了出来,对等候在大门口的伊普雷说:“你帮我办一件事,这件事很重要!一刻也不能耽误!办完这件事你再回营地,时间来得及。” 伊普雷问:“什么事这么急?是公事?还是私事?” 叶枫非常郑重地说:“公事!而且绝对是国家大事!办不好会出大问题!” 伊普雷答应道:“交给我你放心。” 叶枫把这封信和李权留下来的腰牌交给伊普雷,让他火速前往庆阳城,将这封信交给阿尔夏王国外事局局长李权阁下。如果有人阻拦就出示这块腰牌。 伊普雷没有多问,接过信和腰牌塞在怀里,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伊普雷办事,叶枫还是非常放心的,他最不放心的是在大公府里的那个小丫头。伊普雷刚一走,叶枫转身就向大公府跑去。 第八章 直言犯上 此时已经是傍晚,大公府的工作人员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叶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有人跟叶枫打招呼,他也不理,神色匆忙地往柳明秀的办公室方向狂奔。 大公府的工作人员都非常好奇,本来应该下班回家的,也都不回了,兴致勃勃跟在叶枫后面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柳明秀做事一向直率,没有太多顾忌,她把叶枫调到自己身边来当秘书,只是赏识叶枫的才华和感谢他为自己出了一个好主意,并没想到别的。可大公府的人不这么看,柳明秀长得清丽秀美,而叶枫也长得英俊潇洒,这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呢,又怎么可能没有销魂荡魄的故事呢。丝毫也不避嫌的新的政治明星柳明秀的桃色新闻正如火如荼地传播着,而男主角叶枫也就成了另一个备受关注的角色了。叶枫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一个公众人物,而大大咧咧的柳明秀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叶枫推开柳明秀办公室的大门,见柳明秀也在收拾东西,便扶着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太好了,你还在。” 柳明秀抬头见是叶枫,又见他神色慌张的样子,眉头微皱,问道:“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叶枫把门关上,来到柳明秀的书案前说:“你快给柯尔纳将军下令,让他马上停止挖掘,否则就要出人命了!” 柳明秀心里一惊,暗想,这是非常机密的事儿,除了我就只有柯尔纳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柯尔纳跟他说的?不应该啊!柯尔纳向我发誓保证过,而且跟他也没有什么交往啊。 叶枫催道:“赶快停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写一纸手令,我现在就给柯尔纳将军送去。” 柳明秀气得笑了起来,她坐回柳琛平时坐的那把大椅子上,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叶秘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枫见她那副等闲视之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便顶撞了她一句:“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可你却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柳明秀腾地跳了起来,怒视着叶枫说:“我在做什么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再说了,这大公府里的事儿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啊?!” 叶枫也毫不示弱地说:“我是咱大公国的人,咱大公国的事我就要管!这大公国也不能都听你一个人的!谁说的有道理就得听谁的!” 柳明秀怒道:“你说谁没道理?我的军队在我的地界里想怎么挖就怎么挖谁也管不着!我违反帝国哪一条法律了?就是到了皇帝叔叔那里我也不怕!他也说不出我什么来!” 叶枫暗暗劝自己要忍住,耐下心来继续劝说:“话不能这么说,说到底咱们都是帝国的百姓,那矿井里的几百个矿工也是咱们的同胞骨肉,再说,人命关天啊!万一真要死了几百号人怎么收场啊?谁来为他们的死负责呢?” “谁负责!他们自己负责!谁让他们跑到我国的地界里来挖的!我又没请他们来。” “可他们并不知道啊,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家里都有妻儿老小,一家人都指望他们在外面挣钱养家呢,他们死了,你让这一家人怎么过啊。” “那要怪也只能怪阿尔夏王国!谁让他们叫这些矿工挖到我国境内的!” “你怎么蛮不讲理啊!”叶枫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柳明秀的书案。 柳明秀心想,没大没小的东西!你还来劲了!一拍桌子,大叫道:“你说谁蛮不讲理!我看你才是蛮不讲理呢!你一个小小的秘书,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居然管起我来了,居然跟我拍桌子瞪眼下命令,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秘书不能干涉政务这条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吧!你这叫僭越!你这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叶枫心想,这事儿因我而起,我如果不出这个馊主意,她也不一定想的到,如果真出了人命,我也脱不了干系,那些人命有一半得算在我头上。我今天必须制止这件事,索性,我豁出去了,跟他拼了,大不了回家做小买卖去! 叶枫冷笑一声道:“不错!是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所以我根本就不希罕!从今儿起这个秘书我不干了!你八抬大轿来请我我也不干!但是我告诉你,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今天这事儿我还就管定了!你这耗子我还就拿定了!” “你骂谁是耗子!?”柳明秀气得眼圈有点儿红了,长这么大也没有人骂过她,甚至他的父亲柳琛都没有骂过她。 “那你骂谁是狗!” “就骂你!你就是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我不用照,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管你!我出身低微,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但我得到的都是靠我的努力换来的。你呢!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就靠你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爸爸吗?咱俩换换你试试,你还不如我呢!靠你爸爸也没什么,谁让你的命好呢。你得有点儿自知之明吧!可你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坐在这个位置上肆无忌惮地发号施令,置人命于不顾!简直是胡作非为!” 这番话戳到了柳明秀的痛处,柳明秀呆呆地看着叶枫,眼泪不由自主地哗哗流了下来。叶枫的本意是想刺激刺激柳明秀,以引起她对自己的反省,从而改变自己的主张,但叶枫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是没有那么理性的。女人在面对别人的批评时,更重视这批评背后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和看法,而不太会,起码当时不会理性地反省自己。所以柳明秀就哭了,所以叶枫面对柳明秀的眼泪就束手无策,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时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大公府的工作人员在柳明秀的办公室的大门外越聚越多,刚开始大家还只是聚精会神想听清楚里面在说些什么,再后来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两个人在争吵的声音和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大家就想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只是打开了一条门缝,但后面的人好奇心越来越重,于是就往前挤,再加上人越来越多,那种往前挤的力量越来越大。结果就发生了令柳明秀和叶枫都十分尴尬的一幕——五六个人一下子挤开了门滚倒在柳明秀办公室的地毯上。 柳明秀先是错愕,继而张着泪眼又羞又恼地大叫道:“给我滚出去──” 那些人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柳明秀发现自己献了大丑,伏在书案上更加伤心地大哭起来。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叶枫小心地说:“对不起,我刚才的话说重了,就算我没说,我没想到你也会哭……”叶枫一边暗骂自己:这是说的什么屁话啊!一边掏出手帕来想递给柳明秀擦拭眼泪。 柳明秀抹了一把眼泪,倔犟地抬起头来,用手指着门,怒视着叶枫吼道:“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好,你别哭了!我滚还不行吗,我马上滚。”叶枫把手帕放在书案上,小心地转身向外走。 柳明秀捡起书案上的手帕狠狠向叶枫掷去!但手帕太软掷不到叶枫,柳明秀马上抄起书案上的一本字典用尽全力向叶枫砸去。叶枫听到脑后有风声,一偏头,厚厚的一本字典呼啸着从叶枫的耳边飞过。叶枫吓得一猫腰,手脚并用,三步并作两步,狼狈逃出了柳明秀的办公室。 叶枫一出来,大公府的所有工作人员,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各干各的事。 第二天有关叶枫和柳明秀的绯闻传遍了卢龙城的大街小巷,有的说两人是因为驻守狼关的崔舒翰将军而发生争执,还有的说是因为叶枫在外面拈花惹草,柳明秀醋意大发才发生争吵的。更有那性激素比想象力要丰富的情色小说家开始根据这一题材撰写说不清是情色还是色情的手抄本小说了。 第九章 拯救生命 叶枫出了大公府,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又做了一件蠢事,她过高估计了柳明秀,实际上她也只是一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大孩子。叶枫和柳明秀翻脸可不是他的初衷,只是当时火气一上来自己也控制不住。由此可见,自己比柳明秀也强不了多少。他暗暗后悔,后悔刚才操之过急,结果搞成这样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但他很明白光后悔是没有用的,现在最需要的是行动,可怎么行动?去哪里行动呢?他现在脑子里有点乱,一时竟不知道往哪里去,刚往东走了两步突然又往西走了,往西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定了定神,心想:看来指望柳明秀这边停止挖掘是不太可能的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李权那边能及时撤出矿工,只要不死人,问题就不会太大。想到这里叶枫就向德昌药铺这边走来,他想找许德昌借辆马车好去庆阳城。 叶枫快到德昌药铺时,许德昌刚好从外面回来,叶枫忙说:“太好了,我正在找大哥呢。” 许德昌见是叶枫,笑道:“这可巧了,我刚从庆阳城运些货过来,找我有事吗?” 叶枫问:“庆阳城那边有没有什么异样?” 许德昌说:“没有啊,一切跟往常一样。” 叶枫说:“我有些不放心,我得去看看!大哥,你把马车借我用用,我想去一趟庆阳城,有急事找二哥。” “行!”许德昌叫身边的伙计把他的那辆马车牵出来,然后对叶枫说:“正好我也要回去,我陪你一起去吧。”叶枫点头同意。两人上了马车,向庆阳城驶来。 到庆阳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叶枫进了庆阳城城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见阿尔夏王国城防军团的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手执武器和火把正一队队的向城外开拔。这个时候是不会搞什么训练、演习和换防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事了。 果然如叶枫所料,李权根本就不在家,也不在外事局的办公室。据外事局看门人说,下午来了一个美拉梅公国的军官交给李权大人一封信,然后李权大人就和矿务局长大人一起乘车出去了。 叶枫心想肯定是去矿区了。便和许德昌一起驱车直奔矿区而来。 在路上,叶枫就看到一队队的士兵手持火把排成一条长长的火龙在向前游走。 叶枫问许德昌:“这得有多少士兵啊?” 许德昌说:“至少得有一个师团。” 叶枫说:“看来形势很紧急了。” 许德昌说:“是啊,咱们还得再快一点儿。” 到了矿区,叶枫吓了一跳,只见国境线两边都陈列着军队,火把将这一带的树林和山岗映照得通红,士兵们手中的刀枪在火炬的照耀下闪着夺目的光芒。国境线两边的士兵都静静地站着,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在蓄势待发,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两边的军队马上就会陷入激烈的冲突之中。 马车被站岗的士兵拦住了,叶枫和许德昌下了马车对上前盘问的一名阿尔夏王国的军官说:“我们有急事要找李权大人。”那名军官进去禀报,不一会儿,李权神色焦急地出来了。 三人见了面,李权对叶枫说:“多亏三弟的信,要不然还不知出多大的乱子呢。” 叶枫忙问:“怎么样?矿工们都撤出来了吗?” 李权说:“我一来就组织矿工撤离矿道,但由于矿道有分岔,可能有一个矿道被疏漏了,没有派人去通知,等其他的矿工都出来了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我们只好又派人进去通知,没想到这时候矿道坍塌了,连通知的人带那个岔道的矿工都被困在了里面。” 叶枫忙问:“大概有多少人?” 李权说:“由于这不是一个主矿道,大概有二三十人吧。” 叶枫忙说:“那还不赶紧救人!” 李权叹了口气说:“我们这边的人不敢再进矿道了,怕再发生坍塌的情况,而且我们知道这坍塌完全是由贵国的军队一手造成的。” 叶枫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救人要紧!” 李权说:“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我们派人过去和贵国的驻军交涉,可他们态度强硬,说不知道什么矿道,说他们只是在他们的领地里挖矿,跟我们无关!我们只好调兵来,不行就强行过去救人!” 叶枫摆摆手说:“不要,这样容易起冲突,我去说说看。” 叶枫赶紧跑到自己的国境线这边,这边的军队也知道已经挖通了,而且国境线那边又来了很多军队,所以柯尔纳命令所有的士兵做战斗准备,以防阿尔夏王国军队的攻击。 叶枫对站岗的士兵说:“我是大公府的秘书叶枫,奉柳明秀大人之命来见柯尔纳提督,传达重要命令!” 士兵不敢怠慢,忙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士兵出来了,对叶枫说:“柯将军在中军大帐内恭候。”说完带着叶枫来到中军大帐。 进了中军大帐,只见柯尔纳将军穿着一身戎装正和几个将领围在地图前开会。叶枫一愣,柯尔纳平时在大公府和颜悦色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穿上铠甲竟然也如此威风。 柯尔纳见叶枫进来了,忙笑着迎了过来说:“小兄弟!柳明秀大人可真是聪明啊,我刚派卫兵去向她禀报这里的情况,她就提前派你来了。” 叶枫笑笑,说:“是啊,柳明秀大人算得很准。” 柯尔纳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柳明秀大人要我们怎么办?” 叶枫挺胸抬头,非常严肃地大声说:“传柳明秀大人的口令!柯尔纳将军已成功阻止了阿尔夏王国对我国宝矿的盗掘,胜利完成了任务!大公府将对柯尔纳将军等有功者进行嘉奖!鉴于我们已经达到目的,为了避免两国之间发生更大的矛盾冲突,特令柯尔纳将军速派人下井营救被困的阿尔夏王国的矿工,人命关天,柯尔纳将军不可等闲视之!” 柯尔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回应:“请柳明秀大人放心,属下立即执行命令!” 叶枫向柯尔纳行了一礼:“柳明秀大人的口令我传达完了,我还要回去复命!柯尔纳将军,我就此告辞了!” 柯尔纳也回了一礼:“恕柯某军务在身,不能远送。” 叶枫摆摆手出了中军大帐,向山下跑去,心想,你最好别送。 叶枫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许德昌和李权这里,三人在一起商量对策。 叶枫说:“我刚才假传柳明秀的命令,让柯尔纳挖井救人。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柳明秀一来就露馅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权说:“刚才你走了之后我和大哥商量过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避免两国之间发生军事冲突,我尽量说服我们的王爷保持克制,但你那边的柳明秀好像态度很强硬。刚才德昌大哥说,他从一个经常给柳琛公爵看病的大夫那里了解到,柳琛公爵正在帝国南部兰石行省的小梅花岭上养病。我便请求王爷给公爵大人写了封信,现在,你必须赶紧找到柳琛,把这封信交给他,只有他才能真正阻止柳明秀!这是王爷的信,这是王爷的信使腰牌。”说着李权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和一块雕有精美图案的紫铜色腰牌交给叶枫。 许德昌说:“你骑我的追风去,沿着北征大道一直往南,渡过凤巢湖,穿过沁源行省就到了兰石行省,到了兰石行省你再打听小梅花岭,那里有帝国最好的温泉,是达官贵人经常休假的地方,很有名,你一打听就知道了。” 叶枫说:“我记下了,事不宜迟,大哥,咱们现在就走吧。” 许德昌叶枫二人与李权道了别,上了马车往卢龙城的德昌药铺驶去。 坐在马车里,叶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坐在他对面的许德昌:“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的房子被抵押出去了?难道你能掐会算?” 许德昌笑笑说:“你自己说的,你都不记得了。” 叶枫搔搔头说:“我没有跟大哥提起过此事啊?” 许德昌压低声音说:“你有没有跟那个大强盗头子罗晃提起过这件事?” 叶枫恍然大悟,许德昌是从罗晃那里知道的,心想,别看大哥胖胖墩墩的好像什么心事也没有,其实心还是挺细的。叶枫又想起那个两眼凶光的罗晃,便问许德昌:“那个强盗头子怎么样了?” 许德昌说:“我给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养伤呢,他跟我说,等他伤好了,还要当面来谢你呢。” 叶枫连连摆手道:“算了吧,你叫他别来找我,我可受不起他的谢。我那时也不知怎么了,就动了恻隐之心把他救了。我到现在还后悔呢,万一他又去做强盗,我不就成了帮凶了吗?” 许德昌说:“他说他不再做强盗了,转行从事慈善事业,多做好事,为儿孙积点儿德。” 叶枫说:“什么时候他真的做了好人再来见我吧,否则还是不见的好。” 兄弟二人说着话,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德昌药铺。 许德昌把追风牵出来,又把一个包袱系在叶枫身上,对叶枫说:“这是一些银两和换洗的衣服,还有一把弯刀,是给你护身用的。” 叶枫笑道:“谢谢大哥。” 许德昌说:“客气什么,路上小心点儿,你妈妈那边我会去照应的,你放心去吧,早去早回。” 叶枫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那马儿如箭般窜了出去,叶枫惊叫道:“好快啊!果然是匹宝马!” 第十章 小梅花岭 叶枫乘着月色,在宽阔的北征大道上纵马向南奔驰。只一天工夫,叶枫就看到在雾霭中若隐若现的西都城的城郭了。叶枫拍拍追风的脖子,夸赞道:“真是比风还快啊!” 叶枫没有进城,只在城外找了家小酒馆吃了点儿东西,喂了追风一些草料,又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到湖边的码头上租了一条小船。那小船将叶枫和追风马载过凤巢湖。上了南岸之后,叶枫不敢耽搁,纵马扬鞭直奔沁源行省。到沁源行省的省府祝阳城时,叶枫实在太累了,便找了个客栈睡了一觉。第二天拂晓,叶枫整装上马直奔兰石行省,他在兰石行省的省府锦屏城找了一家客店歇了歇脚,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再打听小梅花岭的所在。在路上纵马奔驰了五天之后,叶枫就明显感觉气候温暖了许多,到了锦屏城更是到处郁郁葱葱,满目青翠,竟然见不到北国秋天那满地的金黄。叶枫从没有到过这么远,不由得深深感叹帝国疆域之广阔,河山之壮美。 果然如许德昌所说,小梅花岭大名鼎鼎,一问就问出来了,原来就在省府锦屏城往南三十里左右的山上,一座高一些的叫大梅花岭,一座矮一些的叫小梅花岭,小梅花岭上建着几十座豪华的大宅院,每座宅院的主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这里是整个帝国的贵族们的度假胜地。所以锦屏城的城守不敢大意,专门派了一个纵队将近三千多人驻扎在小梅花岭下,负责这些达官显贵的安全,盘查进进出出的闲杂人等。 叶枫风尘仆仆地骑着追风来到小梅花岭下,只见山门前有十几个士兵把守,叶枫下马过来对那守门士兵行了一礼说:“在下奉阿尔夏国庆阳王之命,有急事要面见柳琛公爵大人,麻烦您给通报一声。”说完亮出了那块阿尔夏国的信使腰牌。那士兵拿过腰牌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转身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对叶枫说:“公爵大人请你进去,但是不能带武器,也不能骑马。”叶枫将护身的弯刀和追风马交给守门的士兵看管,又被另外两个士兵搜了身,这才跟在刚才进去通报的士兵后面进了山门。 小梅花岭的山道上大树参天,浓荫蔽日,山道两旁时不时能看到流淌着冒着热气的泉水。士兵领着叶枫走到一个岔道上,翻过一个山坡,只见迎面横着一块巨石,上刻着“灵泉”两个大字。绕过这块巨石就看到好长一排依山势而建的蜿蜒的灰色砖墙围着许多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士兵指着那些亭台楼阁对叶枫说:“公爵大人就住在这灵泉别墅里,那里有守卫,你过去跟他们说就行了。”叶枫道了谢,走到灵泉别墅门口,抬头一看,只见别墅大门洞开,门前左右各站着四个带刀的卫兵。叶枫觉得这四个卫兵的装束非常独特,头上不是戴着头盔而是缠着白布,额头上方的白布中间插着一根漂亮的雉鸡羽毛,身上穿的铠甲与帝国其他的军队倒没有什么区别。 叶枫走上前来,被那四个士兵拦住,叶枫将来意说了,其中一个士兵引他进了灵泉别墅。别墅正中是一池碧绿的潭水,潭上横跨着一座石拱桥,叶枫跟在那士兵身后过了石拱桥,又上了几级台阶,眼前顿时开阔了,原来这上面是好大一座石台,石台正中建有一座高三层的木楼。士兵让叶枫在楼门外等候,自己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说:“公爵大人说等一会儿再召见你。”士兵说完就走了,只留下叶枫一个人在门口等候。 等了一会儿,叶枫就有些不耐烦了,他东转转,西看看,只见小楼旁边是一堵女儿墙,墙里的树上绽放着不知名的白色花儿,那花儿开得十分茂盛,一朵朵缀满枝头,十分绢秀可爱。叶枫看得心喜就穿过月亮门到了树下踮起脚尖想折一枝把玩。 这时树林中突然传来稚嫩的女孩儿声:“这花儿不好看吗?你为什么要折断它呢?” 叶枫一低头,看见花树下有一个形容清秀身量尚未长足的小姑娘。她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坐在那花树下的青石条凳上侧着头张着一双明亮秀美的眼睛望着叶枫。 叶枫笑了笑说:“我正是觉得它好看,才要折它啊。” 那小姑娘反驳说:“花儿离开了枝头,很快就会凋谢的,凋谢了可就不好看了呀。你难道想让它变得不好看吗?” 叶枫不好意思地将手收了回来,讪讪地笑道:“是啊,是啊,这个……小妹妹,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叶枫只好顾左右而言它。 “我叫蓝月儿。” “蓝月儿,这名字挺好听的。” “谢谢。” 叶枫左右看了看,见那木楼里没有动静,便没话找话地说:“小妹妹,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姑娘落落大方地说:“当然可以,你问吧。” “这花儿叫什么名字?” “这花儿叫木芙蓉,它刚开的时候是白色的,不久就会变成粉色,最后会变成红色。” “那你最喜欢它什么时候的颜色呢?” “当然是白色了?” “为什么?难道粉色和红色不好看吗?” “粉色和红色也很好看啊,只是白色可以变成粉色和红色,可粉色变不成白色,红色也不能变成粉色。所以我最喜欢白色了。” 叶枫心想,这小丫头的小脑袋里还挺复杂呢,能想出这么弯弯绕的道理来。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孩儿,只见她的白衣显得很宽大,风一吹仿佛就能飘起来,虽然眉眼长得秀美,但身子骨略显清瘦单薄了些。 叶枫觉得这个小女孩儿很有意思,就想再跟她聊两句,却突然听到墙外有人喊:“哪一位是从阿尔夏公国来的信使?” 叶枫不敢怠慢,赶紧出来,只见小楼门口站着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叶枫忙行一礼道:“在下就是从阿尔夏公国来的信使。有事求见公爵大人。” “进来吧,大人等着你呢。”那个文官说完就往里引,叶枫在后面跟着。 两人上了楼,叶枫抬头看见对面的窗下有两个穿着不俗的男人好像刚刚下完棋,正在拾子,并互相谈论着。 那文官先说:“公爵大人,要见您的人我给带来了。”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转过头来看了叶枫一眼。叶枫只觉得这人双目如电,让人不敢正视。 叶枫忙上前行礼道:“在下叶枫,见过公爵大人。” “叶枫?你不是阿尔夏王国的信使吗?” “正是,但在下却是咱们大公国的人?” “噢?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在大公国任何职?”柳琛说着放下了棋子,抄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在下曾经做过柳明秀大人的秘书。” “你就是在外事局的那个叶枫?刚从西都大学毕业的?” “您怎么知道的?”叶枫觉得很奇怪,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公爵大人怎么会记得。 “我还记得你父亲叫叶梦得,你祖父叫叶洛声。我认得你祖父,是个心地善良的老人。你后来怎么又做了庆阳王的信使啦?做秘书不比做信使强吗?”柳琛也觉得很奇怪,自己国家重要的公职人员怎么会去别国当信使呢。 “实不相瞒,在一件事情上在下的意见与柳明秀大人的意见相左,所以这秘书一职就被柳明秀大人免掉了,来这里柳明秀大人并不知道。我奉庆阳王之命将一封重要的书信呈递给您。” “信呢?”柳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在这里。”叶枫从怀中掏出李默写给柳琛的亲笔信。 柳琛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来读,读完之后,忙问叶枫:“你来时的形势怎么样了?” “很危急,两国的军队正在边境的矿区对峙,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冲突。” “啊?!”柳琛大惊失色,但毕竟是镇国公,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双目望向窗外,略略思索了一下,突然转身问叶枫:“你刚才说有一件事情与秀儿的意见相左,是不是指这件事?” “正是。” “那依你的意见,怎么处理?” 叶枫不加思索地说:“这铜矿本来就分布于两国边境线左近,很难说到底是谁的,如果是我,我会提出两国共同开采,利益均分这一主张,这样对于阿尔夏王国和我国都有好处,是互惠双赢的事儿。如果双方各执已见,最终兵戎相见,对双方都是有害无益,这是最愚蠢的。” 柳琛听了之后慢慢点了点头说:“甚合我意。”然后又抬头问叶枫:“你有没有把这番话跟秀儿说?” 叶枫说:“我说过,但柳明秀大人不愿意采纳。” 柳琛说:“我知道,她这是在赌气,都是我从小把她惯坏了,一点儿委屈也不能受。” 坐在窗下收拾棋子的那个年长者,见柳琛和叶枫说了很多话,关切地问:“怎么,柳公,家里出事了?” 柳琛回过神来,对叶枫说:“快见过尹川王殿下。” 叶枫上前深施一礼道:“叩见尹川王殿下。”心想,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尹川王乌海图?叶枫又好奇地偷偷看了一眼乌海图,只见他五十上下年纪,身材不高却很粗壮,脸庞很大,鼻梁高挺,鼻尖略弯,鼻下有两撇略微上翘的小胡子,颇像外族人。眉眼却很慈善,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雍容高贵的气度。但怎么看也不像个率领十几万大军为帝国镇守南疆的封疆大吏,倒颇像家有良田万顷的土财主。 柳琛对乌海图说:“家里出了点儿事情,看来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谢谢王爷这些天的盛情款待。” 乌海图说:“干嘛这么客气,你这些天陪我过足了棋瘾,我还要谢谢你才是呢。我这灵泉别墅,你随时都可以来。” 柳琛说:“我还要上楼去写封信,失陪了。” 乌海图说:“你忙你的,家国大事要紧。” 柳琛又对叶枫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叶枫行礼,应了一声:“是。” 柳琛上了楼,楼下只剩下乌海图和叶枫还有那个侍候在一旁的文官。 乌海图把棋子收拾好,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看了一眼叶枫,见他长得文秀,像是读过书的,便问道:“这位小兄弟看上去年纪不大啊。” 叶枫恭敬地说:“启禀王爷,在下今年十八岁。” 乌海图指了指棋具,问:“懂得此道吗?” 叶枫点点头道:“略知一二。” 乌海图放下茶杯搓搓手,笑道:“我好此道甚过美人,来!来!来!咱俩切磋一盘。” 叶枫摇摇头说:“在下这点微技,怎敢与王爷切磋,何况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敢久留。” 乌海图向叶枫招招手说:“来!来!你们公爵大人棋太臭,不过瘾,咱俩下一盘,我看看你的棋力如何?至于公务嘛,没关系,下到哪儿算哪儿,我不会耽误你的。” 叶枫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过去下棋。 乌海图棋瘾很大,平时经常拉着官员和客卿下棋。这些人知道深浅,陪尹川王下棋总要藏几分,一般情况下总是输多赢少,就是赢也只能赢个一目半目,而且还装出一副侥幸得手的样子。乌海图当然知道这些人跟他下棋不会使出全力,他也不能苛责他们,因为这是官场的规矩。只有像柳琛这样的人跟他下棋才不会让着他。可像镇国公这样高地位的人帝国能有几个呢?就算有,也不一定喜欢下棋。就算喜欢下棋,水平也不一定跟他相当。所以堂堂的尹川王想找个可心的棋友都找不到。 没想到他今天会遇上一个。 叶枫年纪轻,又是从小地方来的,哪里会这些官场逢迎的招数,他所了解的官场也只有美拉梅那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他所遇见的上司也只是年龄跟他相仿一身孩子气的柳明秀。叶枫的性格里又有一股子痴劲儿,像个初生的小牛犊子,一但下起棋来,就丝毫不让,寸土必争,认认真真,绝不松懈。而他的棋力跟乌海图又在伯仲之间。所以整盘棋下得跌宕起伏,险相环生。 乌海图一边抹着汗,一边使劲摇着手里的折扇,一边一口接一口地喝水,苦思冥想,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眼正在凝神苦思的叶枫。 叶枫那架式也很有意思,他下到忘情处,蹲在了椅子上,头往前倾,手里捏着棋子,两眼专注地盯着棋盘,什么王爷、公爵全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样才能把乌海图的一大块棋吃掉。 这时,那个在树下看书的小女孩儿进来了。 “见过义父大人。”那小女孩儿给乌海图行了一礼。 “去去去。”乌海图正焦头烂额呢,哪有心思理她。 那小女孩儿见乌海图不爱搭理她,有点儿不高兴,便走过去看了一眼棋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哎,完蛋了,完蛋了。” “嘿,你个小家伙!怎么说话呢?”乌海图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那小女孩儿看都不看他,若有所思地说:“除非……”说完她拿起一枚棋子来替乌海图摆了下去。 “好棋。”叶枫心里暗暗赞叹,这步棋一下,叶枫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乌海图的一块棋死里逃生,本来要输的棋,现在出现了一线生机,他如释重负,笑道:“跟我想的一样。嗯。不错。我总算没有白教你,有长进。” 这时柳琛从楼上下来了,他左手拿着两封书信,右手拿着一纸委任状。 叶枫赶紧放下棋子,站了起来。 柳琛将书信递给叶枫说:“一封写给柯尔纳将军的,你给他看,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你路上要小心,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里。另一封是给阿尔夏王国的国王李默的,你想办法交到他手里。” 叶枫恭敬地接过这两封书信应道:“一定完成任务!” 柳琛又将那一纸委任状递给叶枫说:“我现在任命你为美拉梅公国大公柳琛的政务秘书兼特命全权谈判代表负责与阿尔夏王国交涉此事。” 叶枫愣住了,犹疑地摆摆手说:“这……我看……这个……还是……” 柳琛笑了笑说:“你是不是怕她为难你?” 叶枫知道柳琛说的那个她是指柳明秀,他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到南国来找柳琛告柳明秀的黑状,柳明秀知道了一定会恨死自己,虽然此举全无私心,但心里总还有些不安。 柳琛拍拍他的肩,说:“男子汉,怕什么?再说还有我呢。就算是为了你的家乡,为了公国四百多万百姓,答应我,好不好?” 叶枫突然有些激动,他看着柳琛信任的目光,不觉挺起了胸膛,使劲点了点头,接过了委任状。 柳琛说:“你速速赶回去,一刻也不要耽搁,回去之后先不要回大公府,直接到矿区找柯尔纳。” “遵命,属下这就赶回去。”叶枫向柳琛行了一礼,又转向乌海图行了一礼道:“王爷殿下,今后有机会我再陪您下棋。” “去吧,去吧。”乌海图笑着说,一边笑一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叶枫转身大踏步走出灵泉别墅。他出了小梅花岭的山门,有士兵把他刚才寄存在这里的弯刀和追风马还给了他。 叶枫将柳琛大公交给自己的书信和委任状贴身放好,再佩戴好弯刀,一夹马腹,向北疾驰而去。 《星月帝国》第三卷 牢狱之灾 第一章 无妄之灾 叶枫一路疾驰,中间只在沁源行省的省府祝阳城歇了歇脚,由于路途比原来熟悉,他只四天的时间就赶到了美拉梅公国。他没有进卢龙城,而是直接到矿区来找柯尔纳。 到达矿区的时候正是下午,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国境线两边旌旗招展,双方的军队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看旗帜,好像军队的数目又有所增加。 叶枫停下马,松了口气,嘴里念叨了一句:“谢天谢地,还没有打起来。” 叶枫到行营来见柯尔纳,柯尔纳带着亲卫队从营帐里怒冲冲地走了出来。 叶枫上前行了一礼,说:“叶枫见过柯尔纳将军。” 柯尔纳的脸色很难看,怒视着叶枫道:“你还好意思来见我!我对你是推心置腹,以诚相待,你为何欺骗老柯我?” 叶枫一愣,说:“我哪里骗你了?” 柯尔纳气极而笑说:“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假传柳明秀大人的命令,让我挖坑救人,怎么一转头就忘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叶枫一笑,说:“柯将军息怒,我那是在……” 柯尔纳将头摇得跟个拨郎鼓似的说:“你别说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把我害惨了,让柳明秀大人对我好一顿臭骂。她让我见到你就把你抓起来,交给巡警署,说你犯了以下犯上,假传军令之罪。” 叶枫忙说:“柯将军,你听我说……” 柯尔纳对左右使了个眼色,几个如狼似虎的卫兵上来就把叶枫摁倒在地。 柯尔纳命令道:“卫队长!” 站在柯尔纳身后的一个虎背熊腰的军官上前道:“属下在!” “把他捆起来,捆结实点儿,装进囚车里,马上送到巡警署去。” “是!”卫队长立正敬礼,然后从身后拎出一捆绳索抛给卫兵们。 叶枫使劲挣扎,无奈身单力薄,根本就没有用,他努力想喊,士兵们用一块破布封堵上了他的嘴。然后将他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远远一看,不像是人,倒像是个粽子。 这个“粽子”,被抬进了囚车里。囚车由那个卫队长和四个卫兵押送着,向卢龙城驶来。 叶枫心里暗暗叫苦,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他倒不是急在柳明秀对他的报复,而是急在无法将柳琛写给柯尔纳和李默的信交到他们手里,有负公爵大人对自己的重托。 叶枫被戴上沉重的脚镣,关进了巡警署的大牢。由于叶枫身份特殊,加上最近公国的治安情况不错,牢里的犯人不多,所以没有将他和小偷流氓们关在一起,而是特意让他享受单间的待遇。 大牢里潮湿昏暗,两面临墙,另外两面竖立着碗口大的木桩,半地都是稻草,(这也许就是睡觉用的吧,叶枫想。)还有一张残破的桌子,桌子上有几个脏得不能再脏的破碗,(这也许就是吃饭用的吧,太脏了,我们家喂猫的碗都要比它干净,叶枫想。)在墙角还有一个散发着骚臭味儿的马桶。 叶枫将地上的草用脚踢到远离马桶的另一个角落里,然后将那张桌子横放在草堆边,以挡住别人的视线,掩耳盗铃般地组成一个私密空间,防止别人看到自己不雅的睡相。 然后他倒在草堆上,拢拢衣服就合上了眼。他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但没想到刚合上眼,睡意就来了。他实在太累了,长途奔驰上千里,只休息了两次。 只一会儿功夫,叶枫鼾声大作。 牢头看这个年轻人觉得奇怪,心想:“他睡在这里还挺坦然,就像到了家里一样,看来不是第一次坐牢,也不是二进宫,搞不好是个常客,我得看紧着点儿。” 大约过了两个钟头,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队大公府的亲卫队,齐整地站在牢笼两旁。 牢头赶紧站了起来,他知道这肯定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了。 紧接着,牢头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制服的女孩儿,头上用一根明黄色的丝带束着一头乌黑的秀发,相貌俊美,身姿挺拔,正从台阶上从容走下来。 这个女孩儿,牢头认识,正是公国未来的掌权者——柳明秀大人。 牢头忙上前行礼。 柳明秀一边捂了捂鼻子,一边问:“他怎么样啦?”很快,柳明秀就意识到这一问实在多余,因为刺耳的鼾声传遍了牢房的每一个角落。 牢头说:“他挺好,正在睡觉呢。” 柳明秀眉头紧皱,心想:“这个家伙,到哪里都好像要跟我作对似的,蹲到大牢里也不说深刻反省,痛哭流涕,反而呼呼大睡,他竟也睡得着,我要吓唬吓唬他,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柳明秀对牢头说:“把他叫醒。” “是!”牢头拿起一根带铁钉的棍子,从木桩间伸进去捅了捅叶枫的后背。 叶枫显然是痛了,惊坐起来,喊了声:“谁!” “是我。”柳明秀上前一步看着叶枫。 由于光线太暗,叶枫第一眼没看清,又揉了揉眼睛,见是柳明秀,知道没什么好说的,白了柳明秀一眼,又倒头睡去。 “死到临头了,你居然还睡得着?佩服!佩服!”柳明秀很有礼貌地拱了拱手。 叶枫忙又坐了起来,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死到临头了。” “你胡说!”叶枫急得站了起来。 柳明秀偷偷笑了,心想,我终于也占一回上风了,今儿个,我要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她抬起头,非常严肃地对叶枫说:“我没有胡说,你犯了假传军令之罪,这可是死罪,按律当斩,而且是斩立决。” 叶枫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没想到这件事情的后果会这么严重,而且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要死了。 柳明秀非常痛心地说:“我好歹做过你的上司,虽然你曾经冒犯于我,但也曾帮我渡过难关,我怎么忍心看你就这样死去呢。况且你年纪轻轻,既没有娶妻,又没有子嗣。唉!真是可惜啊。可国法无情啊!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叶枫有点慌了,忙上前解释道:“我那不过是为了赶紧救人而想出的权宜之计!我并不想怎么样!我没有别的不良企图!也没有对谁造成什么危害。” 柳明秀摇摇头说:“没有用的,根据法律,假传军令就是死罪啊。” 叶枫恨恨地说:“什么狗屁法律啊,一点道理也不讲。” 柳明秀说:“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有了的,或者还有什么后事要交待的。我如果能办,就帮你办了。” 叶枫心里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转了起来,他想起了母亲:“我死了,谁为她老人家养老送终啊?”他又想起了伊普雷和叶灵凤:“看来我是喝不上你们的喜酒了。”他又想起了巴巴亚罗、梅林格、卡瑟还有苏曼:“你们也不知道都在哪里呢?看来今生是不可能再见面了。”还想起了大哥许德昌和二哥李权这两个刚结识的兄弟:“今后没有机会在一起痛饮了,要是能临死前再见你们一面就好了。”最后他想起了拒绝了他的初恋情人慈雨:“也不知道,你知道我的死讯后,会不会为我流泪。你如果能为我流哪怕只有一滴眼泪,我也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柳明秀看叶枫的脸上阴晴不定,知道他的心里正翻江倒海呢,她开心地都快要笑出声来了,心想:“终于报了那天晚上的一箭之仇了,哼!让你也尝尝伤心是什么滋味儿。” 柳明秀不怀好意地轻轻叫他:“叶秘书,叶枫。” 叶枫回过神来,见柳明秀正盯着自己看,忙侧过身偷偷擦拭一下眼角的泪水,然后强装平静地对柳明秀说:“谢谢你,柳明秀大人,我以前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原谅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吧。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我就要死了,有一番话想跟你说。” 柳明秀悲伤地点点头说:“过去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叶枫强忍住心中巨大的哀伤,说了一番大大出乎柳明秀意料的话。 “柳明秀大人,你是公国未来的主宰者,你身上肩负着重大的责任。大公国四百多万百姓的福祉系于你一人之身,你的担子可不轻啊。但你好像并没有做好当这个家的准备。” “谁说我没有……”柳明秀有些不爱听了,但看到叶枫恳切,真诚而又充满无限哀伤的眼睛,柳明秀竟不好意思替自己辩解了。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好像也忘记了这只是个玩笑。 “要想当好这个家,其实很简单,忘了自己,忘了自己的荣辱得失,把自己当成大公国的一个普通百姓,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恨他们所恨,爱他们所爱,真心诚意地去关心他们,爱护他们,为他们谋福利,把他们当成你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骨肉亲人。这样你就会成为一个好当家的。大家就会围绕在你身边,衷心的拥护你,爱戴你。公国的将来就靠你了,我本来想尽心尽力辅佐你的,现在看起来是没这个希望了。”说到这里,叶枫又有些难过了,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笑着说:“不过,大公国人才辈出,肯定会有比我更出色的人才来辅佐你的。好好对待他们,让他们各尽其才,他们是强国之本,也是富民之本啊。” 叶枫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柳琛给他的委任状和两封书信郑重其事地交到柳明秀手里,说:“这是你父亲给我的委任书,我少不更事,犯了大错,今后不能再为他为咱们大公国效力了,辜负了他老人家对我的信任。”说到这里叶枫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朝南方磕了三个头,算是对柳琛的告别吧。他磕完头又站了起来问柳明秀:“那些个矿工救出来了吗?” 柳明秀一边看那大大出乎她意料的委任书,一边回道:“只死了三个,是窒息死的,其他的都救出来了。” 叶枫高兴地说:“这就好,这就好,赶紧把这两封信分别交到柯尔纳和阿尔夏王国的国王李默手里,这是你父亲的亲笔信,十万火急,越快越好。” 柳明秀皱着双眉,瞪着大大的眼睛问叶枫:“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小梅花岭,灵泉别墅啊。” “你见过我父亲啦?” “是啊,正是他老人家派我来送信的。这信太重要了!你快快派人送去吧!一刻也耽误不得。” 柳明秀怒道:“我父亲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啊,这个!我不知道。”叶枫看到柳明秀神色大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脸委屈的神情,顿时慌了手脚,掩饰道,“也许是公爵大人另派人送了吧。” “你都跟我父亲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我只是如实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他。” “好啊,叶枫,你跑那么老远去告我的黑状。我恨死你了!”柳明秀说完扭头便走。 叶枫连忙喊道:“我发誓!我没有说你的坏话!你别走啊,你一定要把这两封信送到啊!这可是我临死前的心愿啊!千万帮我送到啊,柳明秀大人——” 柳明秀回到大公府内自己的闺房中就开始砸东西,“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凡是能砸的几乎都砸了,砸累了就趴在床上喘气,气刚刚喘匀就翻了个身,伏在缎面的被子上大哭起来,哭得被面湿了一大片。这时有几个侍女进来想收拾满地狼藉的碎片,被柳明秀听见了,马上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出去——” 柳明秀之所以伤心,是因为她感觉到父亲绕过自己直接向柯尔纳下命令,肯定是不同意自己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他还让叶枫当特命全权大使,这不明摆着把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外事局局长撂在一边了吗。 她张开泪眼看看闺房中间书案上的那两封信,心里犹豫不决,这信是送还是不送,送出去自己肯定威信扫地,不送吧,父亲回来决饶不了自己。在美拉梅公国柳明秀谁都不怕,只对柳琛忌惮三分。最后柳明秀做出了两个决定,一是马上派人将这两封信送出去,二是自己辞去公国内的一切职务,并且从明天开始罢工。 “爹!你既然不信任我,又何必逼着我坐这个位置呢。这个局长你爱找谁当就找谁当,这个公爵你爱找谁继承就找谁继承。从明天开始我什么都不干了!你要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柳明秀想到这里,叫进来两个亲卫队的士兵把这两封信送了出去,然后拿被子捂着脸,昏昏睡去,连在睡梦中,她那俊俏的小脸上都会滑下两行泪来,看来这回是伤心透了。 第二章 身陷囹圄 亲卫队的士兵马不停蹄将信送了出去。 阿尔夏王国领主庆阳王李默收到镇国公柳琛的来信,马上命令收兵,因为柳琛在信中承诺要亲自上门就这件事向他赔礼道谦,对王国所造成的各种损失他也会悉数赔偿,至于铜矿的事,他会再派一个谈判代表来恢复谈判。李默觉得虽然死了三个人,但到底这个危机还算是控制住了,没必要再大兵压境,把气氛搞得那么紧张,于是就下令收兵。 阿尔夏王国的一个提督问庆阳王:“他们还扣着我们二十几个矿工呢?” 李默说:“镇国公肯定会将矿工归还我们的,咱们先撤兵,等他从南方回来之后,我再去跟他要人。” 那个提督大人道:“遵命,殿下。” 阿尔夏王国的军队开始从边境线撤离。 柯尔纳将军也收到了柳琛的来信。这封信对柯尔纳将军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公爵大人在信中将他一通指责,认为他“没有头脑,不知道劝阻一个小孩子任性胡闹的举动,反而一味地听从纵容。”并命令他见到信后将军队立即撤回驻地——榆林城,同时要全力配合全权谈判代表叶枫处理边境事务。 柯尔纳读完信后,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忙喊了一声:“传令官!” 从营帐外走进一个军士,对柯尔纳立正敬礼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传我的命令,三个师团立即撤回榆林城。” “是!” “还有,命令亲卫队押解二十一名矿工到卢龙城的巡警署大牢前等我。” “是!大人还有别的命令吗?” 柯尔纳不耐烦地挥挥手,传令官出去了。柯尔纳在中军大帐内走来走去,他的心中像着了火一样,大火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焦躁不安。柯尔纳从信中感觉到了柳琛对叶枫的器重。可叶枫却是自己下令抓起来的,而且向巡警署和监察司提供叶枫的罪行材料也是自己牵的头,虽然自己这么做是因为看到柳明秀大人被叶枫气得不行,想替她出这口恶气,但柳明秀大人却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暗示过要办叶枫的罪。如果受到柳琛器重的叶枫因为自己被砍了头,那柳琛回来后肯定会怪罪自己。但现在想要把叶枫救出来,已为时太晚了,叶枫那天在中军帐中当着好几个高级将领的面假传军令,是确确实实板上钉钉的事儿,更可怕的是监察司已经从那几个高级将领那里取得了口证。想翻案,那简直是一点儿可能性也没有。 “公爵大人命令我配合全权谈判代表处理边境事务,可全权谈判代表就要被我弄死了。我老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糟心的事儿,可真是倒霉到家了。唉!公爵大人回来之后肯定要提审叶枫,现在就指望那小子到那时不要说我太多坏话就行了。不行,我不能站在这里傻等,我得去见见那小子。” 柯尔纳和他的亲卫队直奔巡警署的大牢而来,在进牢探监之前,柯尔纳着实破费了不少。虽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但柯尔纳还是硬让卢龙城最有名的餐馆——西德顺,准备了一桌最上等的酒席送到大牢里来。 叶枫坐在草堆上发呆。桌上两个脏碗,一个盛着满满一碗米饭,另一个盛着清汤寡水的青菜豆腐,一双长短不齐油乎乎的筷子放在两只碗中间。那双筷子叶枫连动都没动一下。桌子一角放着个斑驳破旧的油灯,油灯的光亮很暗弱,只能照到桌子周围三尺见方的地方。 牢头看叶枫可怜,劝了一句:“吃吧,想太多也没用,吃饱了上黄泉路的时候也会多几分力气,就是死也别做个饿鬼啊。” 牢头经常看到有人从这里走上黄泉路,所以见多不怪,也不会有什么太多感触。 叶枫如石头般坐在那里。 牢头叹了口气,念叨着:“看你年纪青青,斯斯文文的,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叶枫还是一动不动,但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 那牢头搬了把凳子坐在牢笼外面,掏出个尺把长的旱烟袋,擦着了火,吧嗒吧嗒地抽起来。一边抽一边跟叶枫说着话儿。 牢头抽的烟的烟草质地太差,叶枫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儿。他侧头看了牢头一眼,由于牢里的光线太暗,他只看到一个略有些驼背的影子和一明一灭的烟袋锅子。 “家里还有几口人?”牢头问。 “七口。”叶枫说完深深吸了口气。 “令堂还在吗?” “在。” “令尊呢?” 叶枫摇了摇头。 “有兄弟吗?” “有。” “那还好,令堂还能有个指望。”说着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叶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坐到牢头身前来,问:“老伯,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吧,看你怪可怜的,只要能帮,我肯定会帮你。” “我能见一见我妈妈吗?” “那可不行,你要见什么人,必须要有巡警署的同意,我可没有这个权力。但是像你要吃什么烧鸡啊,烤鸭啊,红烧肉啊,狮子头啊,只要你给银子,我可以帮你去买。” 叶枫摇了摇头,沮丧地回到草堆里仰天躺着。 这时,只听楼梯上有沉重的开启铁门的声音。紧接着,下来一队卫兵,每个卫兵举着一个火炬站在牢笼两侧。明亮的火炬将牢房照得如同白昼。 “怎么又来大人物啦?”牢头忙站了起来,他看见这队卫兵的装束跟刚才那队卫兵不太一样。心想:“这小子认识的大人物还不少呢?” 接着又下来了几个饭馆的伙计,其中有两个伙计抬着一张大桌子,一个伙计拎着两把凳子,另外三个伙计提着三个高两尺直径有一尺半的食盒,食盒还没有打开,里面菜的香味就已经溢出来了。 牢头的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心想:“干什么?在这里摆宴席吗?”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过来向牢头展示了巡警署的批文,并命令他打开牢门。 牢头仔细辨认了一下批文,上面确实印有署长的印章,他便顺从地掏出了牢房的钥匙打开牢门。 有几个士兵手拿条帚簸箕捏着鼻子钻进牢内开始打扫卫生。 叶枫看到这一幕心里十分紧张,心想:“他们这是要干嘛?我听人说死刑犯临行刑之前总要吃一顿好的,这叫断头餐,还可以喝一顿好酒,这叫断头酒。看来他们要对我动手了,真快啊,哎!死就死吧,等死比死更难受,待会儿死的时候可要像个英雄,要硬气点儿,可不能哭啊,当着这么多人哭了可就太丢人了。” 牢房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马桶被换成新的了,开窗通风之后,屋子里的骚臭味儿就小得多了。牢房正中摆好了餐桌,几个饭馆的伙计将餐盒里的菜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桌子,最后拿出一壶酒来放在桌子边上。然后摆上了两套杯碗餐具。 一切布置停当,那个军官模样的人就上楼去报告了。 一会儿,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中等身材头发有些斑白看上去年过半百的男人,他穿着墨绿色条纹的褂子,黑色的裤子,脚底穿一双普通的布鞋,手里捏把扇子,显得既随意又悠闲。 叶枫看了这人一眼,就扭过头去了,这人他认识,正是将他捆入大牢的柯尔纳将军。 柯尔纳将军今天打扮得像个生意人。他进了牢笼里来坐在那桌酒席旁,然后朝牢头做了个锁门的手势。牢头明白,上来就把柯尔纳和叶枫都锁到了牢笼里。 叶枫诧异地看了柯尔纳一眼,心想:“难道巡警署会让他来对我行刑?” “叶兄弟,把你抓到这里来,也不是我老柯所愿啊。你当着中军大帐中那么多将领的面假传军令,我就是想捂也捂不住啊。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叶枫就像什么也没听见,还是站在一边不理不睬。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可是我不抓你别人一样也会抓你啊。话虽这样说,可老柯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所以今天特意备些薄酒来向你谢罪……” 叶枫瞪了柯尔纳一眼,挺了挺胸膛,坐在草堆里大声说:“要动手就动手,大丈夫生又何欢,死又何惧,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罗里罗嗦干什么!痛快点儿!”叶枫把他记得的小说里的英雄好汉临死前的豪言壮语都说了一遍,他突然发现,这些话还真有点儿魔咒般的作用,自己好像真的不怎么怕死了。 柯尔纳愣住了,问道:“谁说我要杀你?” 叶枫接着说:“谁来杀都一样,反正马上就要死了,我只想能在临死之前见一见我妈。”叶枫说到这儿,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 柯尔纳说:“谁说你马上就要死了?” 叶枫一愣,说:“难道不是吗?刚才柳明秀大人说我犯了假传军令之罪,要斩立决。” 柯尔纳笑了,心想,一定是柳明秀那个丫头在吓唬他呢,我先给他吃颗定心丸。想到这里,柯尔纳笑着向叶枫招招手,叫他过来坐。 叶枫依然坐着不动。 柯尔纳端起酒壶斟上两杯酒,对叶枫说:“你是不是怀疑我这酒里有毒啊?叶兄弟不是连死都不怕吗?难道还怕喝这杯酒吗?” 叶枫想,就是这酒里有毒又怎么样?反正也是一死。想到这儿,叶枫走过去坐在柯尔纳对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柯尔纳翘起大拇指夸赞道:“好样的,视死如归,英雄本色。” 叶枫也不理他,抄起筷子就吃。其中有一盘樱桃肘子,是叶枫平时最爱吃的,他一筷子叉起那一大块有肥有瘦,汁水淋漓的大肘子就放在自己的盘里旁若无人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柯尔纳看这小伙子吃得香,捋着胡子笑着说:“慢慢吃,别着急,喜欢吃,老柯我明天再让他们给你送一盘来。” 叶枫一愣,放下嘴边的半个肘子,问:“明天?你们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杀我?” 柯尔纳说:“这个得由法庭决定。” 叶枫问:“假传军令不是死罪吗?不是斩立决吗?” 柯尔纳说:“假传军令当然是死罪,但根据帝国法律,在战争状态下,假传军令,才可斩立决。如今不是战争状态,所以和其他的刑犯一样要经过巡警署立案调查,然后再由监察司提起诉讼,最后再由法庭进行审判。如果被判成死罪,也要等帝国最高法院每年一次进行秋审核准后,才能和其他死刑犯一起秋后问斩。今年的秋审已经过了,如果你被判成了死罪,那也要等到明年秋审之后才能执行死刑呢。所以小兄弟,你尽管放宽心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呢。” 叶枫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一高兴,就对带来好消息的柯尔纳有了好感。他自斟一杯,举起来,对柯尔纳说:“太好了,这样我就有机会见到我的家人和朋友了,也有时间从容安排后事了。来,柯将军,我敬你一杯。” 柯尔纳见叶枫对自己的态度大为改观,心中也很高兴,举起酒杯说:“这里不是军营,不要叫我将军,你就叫我老柯吧,或者柯大哥也行。” “好,柯大哥,我先干为敬!”说完,叶枫一饮而尽。 柯尔纳也一饮而尽,心想,他这么快就不再恨我了?不可能吧?便试探地说了一句:“小兄弟,老柯我对你心存愧疚……” 叶枫一摆手说:“你不必说了,我没有恨你,也没有怪你,假传军令确实是我做的,我当时真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只是想赶快救人,但既然已经做了,我也不会赖账,一人做事一人当。柯大哥,你不必心存愧疚,换了我是你,也会这么做的。” 柯尔纳心想,我一生阅人无数,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宽宏肚量的,还真没见过。明明知道是我和柳明秀把他弄到这里来的,竟全没放在心上,还跟我称兄道弟,这等胸襟我老柯自叹弗如,这小子今后前途未可限量,只是今后……唉!柯尔纳深深叹了口气,他真有点儿后悔把叶枫交到巡警署,但凡自己只要装装傻,跟谁都不提这件事儿,也没有人来追究。 柯尔纳正悔恨呢,叶枫说:“柯大哥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和我喝顿酒吧,有什么事吗?” “有,公爵大人的信我已经看过了,军队我也按他的嘱咐撤回了榆林城,只是他在信中说,其他事情要我配合你去做,我不知道那二十一个被关押的矿工怎么处理,特意来问你一声。” “公爵大人的意思是一切以两国睦邻友好为宗旨,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我觉得还是立即释放这二十一个矿工符合公爵大人的心意。” “太好了,卫队长!” “在!”卫队长站在牢笼外,朝被关在里面的提督大人行了个军礼。 “去把那二十一个矿工放了,每人发二两银子让他们回家。”柯尔纳说。 “是!属下立即去办!”卫队长转身迅捷地上了楼。 “叶枫兄弟,”柯尔纳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的,这件事老柯我做得不怎么样,公爵大人在信里对我严加指责,我也知道我险些犯了大错,叶枫兄弟,这件事,除了柳明秀大人就只有你是知情者,万一公爵大人向你问起这件事,还望叶枫兄弟给我老柯一点面子。” 叶枫点点头说:“柯大哥是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公道地说,这件事您不应该负主要责任。”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来,大哥我敬兄弟一杯。” 柯尔纳和叶枫两人推杯换盏,一会儿功夫那壶酒就见了底,叶枫也喝得晕晕乎乎的了。柯尔纳毕竟岁数大了,酒量还不如叶枫,喝得话都说不大清楚了。 柯尔纳满脸通红,喷着酒气说:“叶兄弟,今,今天还真得谢谢,谢谢你,没想到,你这,这么宽宏大量,不,不计前嫌。” 叶枫神情古怪地摆了摆手笑了笑,说:“你,你不应该谢我。你应该谢谢伊,伊普雷。我,我不是吓唬你,如果没有伊——普雷通知他们撤,撤,撤矿工。今天,坐在这,这牢里的还就,还就,还就得是你了。搞得不好,咱俩,咱俩还能做个伴儿,明年秋天,一起问斩。” 柯尔纳拍手笑道:“那好,那才是好好好兄弟呢,不能同生,却能同,同,同死。” 说到这个死字,触到了叶枫的伤心之处,他端着酒杯,伏在酒桌上号啕大哭起来。 柯尔纳见自己把叶枫惹哭了,而且自己心中一直怀有深深歉意,加上酒精的作用,柯尔纳突然对自己变得十分憎恶起来。他一边用手打着自己的嘴巴,一边哭着说:“我该死!是我该死!……” 这时那个卫队长执行完任务回来了,他看见柯尔纳已经喝得糊里糊涂,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忙对牢头说:“快把门打开!” 牢头连忙照办。 卫队长指挥四名卫兵把喝得烂醉如泥的柯尔纳将军抬出了大牢。叶枫也被卫兵扶到草堆里睡下了。几个饭馆的伙计这才开始收拾杯盘狼藉的酒桌…… 第三章 找律师打官司 柯尔纳起床的时候天色已大亮,他模模糊糊记得昨天晚上跟叶枫喝酒时,叶枫提到了伊普雷,但具体什么事,已经记不清了。他想,也许是叶枫想伊普雷了吧,他们两个情同手足,怎么也应该让他们见一面。想到这里,他就把参谋官叫来,让他去伊普雷所在的大队通知伊普雷有关叶枫的事,并放他三天的假。这也算是柯尔纳对叶枫昨天的承诺的一种报答。 参谋官到了榆林城伊普雷所在的营地,将柯尔纳的话传达了。伊普雷大吃一惊,没想到家里竟发生了这种变故,他一边纵马往卢龙城赶,一边在考虑如何跟叶枫的妈妈提及此事。考虑到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好在还有时间,可以想办法营救叶枫。 叶母初闻噩耗,惊得险些跌倒在地。伊普雷一把扶住叶母,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又给她倒了杯茶压压惊。叶母毕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很快就镇定下来。她进了里屋取出一个小盒子来,交给伊普雷说:“这是家里的全部积蓄,你拿去,想办法救他出来,就是全家去要饭也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说完眼泪潸潸流下。伊普雷接过小盒子,安慰叶母几句,便向叶母告辞,匆匆赶到巡警署的牢房探望叶枫。 由于叶枫是重犯,所以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探监的,伊普雷的身份不比柯尔纳和柳明秀,没有什么特权。他为了能见叶枫一面就将盒子里的银钱花去了一大半,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最终伊普雷买通了狱吏,答应他可以见叶枫一面,但只有五分钟时间。 兄弟二人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四手相握,伊普雷问叶枫:“怎么会这样?你到底为什么要假传军令?” 叶枫简短地把情况说了。 伊普雷用军人特有的冷静对叶枫说:“不管怎么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来的,你自己也要想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叶枫摇摇头绝望地说:“假传军令事实确凿,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伊普雷说:“你看,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帮你找个律师,想办法打赢这场官司。” 叶枫说:“找律师很贵的,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伊普雷说:“钱你不用操心,我们会想办法的。” 叶枫叹了口气说:“只怕钱花了,官司也打不赢。假传军令确实是我做的,而且当时有四五个边防军团的高级将领都在场,他们可都是有份量的人证。怎么打得赢?” 伊普雷焦急地说:“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叶枫想了想说:“也不是,只是我对这个办法也没有什么把握,不过,不妨一试。” 这时牢头掐着表对伊普雷说:“到点了,你该走了。” 伊普雷也不理他,继续问:“快说!什么办法?” 叶枫附到伊普雷耳边说:“去找公爵大人。他也该回来了。” 伊普雷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他,把你的冤情告诉他。”伊普雷看了一眼表,对叶枫说:“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叶枫急忙说:“你再去德昌药铺找他们的老板许德昌,把我的情况告诉他。” “记住了,你放心吧。”伊普雷一边往外走,一边答应着。 伊普雷先到大公府求见镇国公柳琛,但得到的回答是柳琛还没有回来。伊普雷只好再遵照叶枫的嘱咐去找许德昌。德昌药铺的伙计说,许德昌两天前出了狼关到昌都王国的首府昭苏城进货去了。 伊普雷大为失望,只好回家来跟叶母商量,叶母说:“我看还得请律师,钱该花就得花啊,钱花了只要人在还可以再挣;人要是没了,用钱可换不回来啊。” 伊普雷说:“咱们卢龙城有什么有名的律师吗?” 叶母说:“我听隔壁的王大妈说,卢龙城有个叫宋士杰的律师挺不错,他把好几个杀人犯说成了终身流放,那几个犯人的家人对他感激得不行。” 伊普雷说:“那好,咱们就去找他。” 伊普雷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去打听宋士杰的所在,没想到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因为他那“宋氏律师事务所”就开在卢龙城最繁华最热闹的桃源大街上,紧挨着卢龙城最有名的酒店——西德顺。 伊普雷进了事务所,只见有好多人在宋大律师的办公室门外排队。伊普雷等了足足有一个多钟头,才见到这位事务所里的首席大律师。 “你想打什么样的官司?”办公桌后面是一个梳着齐整油亮的头发,脸上长得白白净净保养得很好的中年人。 “在下伊普雷,是边防军团的中队长。我的兄长叶枫……” “叶枫?哪个叶枫?是做柳明秀大人的秘书的那个叶枫吗?” “正是。”伊普雷觉得奇怪,心想,他怎么会认识叶枫? 很显然,宋大律师开始对这个案子表现出一些兴趣,他倾过身子,指着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对伊普雷说:“请坐。坐下慢慢说。” 伊普雷坐下,把叶枫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宋大律师听后感叹道:“他做了一件大好事,拯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可是国法无情,你这案子还是很棘手的。”宋士杰见伊普雷有些失望,忙补充说:“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个案子我接了。” 伊普雷大喜过望,连声道谢,最后问:“不知这诉讼的费用需要多少?” 宋士杰说:“按规定,你这死刑犯诉讼费用是一千两白银,打赢之后再付一千两。” 伊普雷吓得张着个大嘴半天合不拢,最后说:“可是我们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宋士杰哈哈一笑说:“要是别人的案子我就不管了,但叶枫是为了救人性命才身陷囹圄的,我对这样的人十分敬佩,钱的问题,这样吧,你能掏多少就掏多少,不够的,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补上。” 伊普雷万分感激,心想,不愧是首席大律师,气度就是不一般。 其实宋士杰另有一番算计,这个案子的情节中确实有许多地方可以大做文章,把死罪说成无罪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把死罪说成个终身流放,或服十年、二十年的苦役不是没有可能。叶枫的形象很容易博得陪审团的同情,只要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打动陪审团也是很有把握的。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叶枫与柳明秀的绯闻传遍卢龙城的大街小巷,叶枫的这件案子又跟柳明秀有直接的关系,柳明秀为什么要置自己的小情人叶枫于死地?这和柳明秀的未婚夫崔舒翰有什么关系?这些激发人们想象力的疑点,肯定能使这件案子成为大公国有史以来最受人关注的案子,简直可以说是万众瞩目。只要宋士杰打赢了这场官司,他也会马上成为舆论的焦点,名扬天下,弄得不好连东、西二都的老百姓都会谈论他宋士杰的本事呢。这么一个扬名的机会岂能轻易错过。 伊普雷离开宋士杰的办公室之后就回了家,他准备了几件干净暖和的衣服还有一床厚棉被托狱官送到叶枫的手里。天气越来越冷,眼见着就要入冬了,而牢里又是那样的湿冷,他不禁有些为叶枫的身体担心。后来,他又去找了柳琛和许德昌两次,均没有找到,这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他心急如焚,可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看来也只有把宝押在宋士杰身上了。 宋士杰接手了这件案子之后就开始找叶枫了解情况,并认真做了笔录,最后,宋士杰安慰叶枫说:“你放心吧,根据你的犯罪情节法官是不会判你死刑的,顶多也就是个终身流放。不过,在法**你说话可一定要小心,当庭问讯的时候你要紧紧抓住救人心切这一点,努力把当时危急的情境和不堪设想的后果表达出来,还有你焦急的心情,这样才能打动法官和陪审团。” 叶枫点点头,听到自己罪不至死,心中不禁又感到大大的宽慰。 在开庭审讯的前一天,叶枫终于见到了许德昌。许德昌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特意从外地赶回来,他回来之后连药铺都没回就直奔巡警署的大牢而来,对于他这样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商来说,进牢探监不是什么难事。 许德昌看见叶枫突然消瘦下去的两颊,青灰色的脸庞,还有暗淡无光的眼神,关切地说:“兄弟,这些天你受苦了,哥哥我来晚了。” 叶枫苦笑着说:“哥哥不用心急,我听宋律师说,我罪不至死,他正在想办法帮我减轻罪名呢。” 许德昌眼睛有点儿红,他气愤地说:“你有什么罪?你有功!没有你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什么罪不至死,放屁!一派胡言!根本就是无罪!”许德昌平时白白胖胖的脸上现在被气得满脸通红。 叶枫一直觉得许德昌是个性情温和的人,没想到发起脾气来也这么凌厉。 许德昌气得在牢笼外直打转转,一边转一边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我得找李权去!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许德昌花了些钱把大牢上上下下管事的都打点好了,让他们照看好叶枫的饮食起居。然后驱车直奔庆阳城。 大公府里现在乱乱糟糟,原来主事的柳明秀声称有病,根本就不来办公室上班。叶琛留下的那几个老臣各管一摊在努力支撑,可每个老臣都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谁也不敢代柳明秀行使职权。所以柳明秀办公室里的文件堆积如山。这几个老臣也急得不行,国不可一日无主啊。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一起到柳明秀的闺房来。名义上是来探望病人,实际上还是想劝柳明秀出来主事。 柳明秀听到老臣来探望她的消息,赶紧脱下外衣,跳上了床,将被子掩在身上,还在头上系着块白毛巾,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斜倚在床上。等一切准备停当后她对侍女说:“请他们进来吧。” 几个老臣蹑手蹑脚鱼贯着走了进来。 “伯伯们好。”柳明秀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装出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一边用手扶着太阳穴,一边徐徐倒在床头那又厚又软的靠垫上。 “不要起来,不要起来。”为首一位最年长的大臣用充满慈爱的口吻说。 侍女们搬来几把凳子。老臣们在柳明秀的床前坐下了,大家刚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问病情,再后来又开始出主意推荐大夫、推荐偏方还有推荐巫祝之术的,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柳明秀低眉顺目认真听着,时不时还插几句感谢的话,心里却想:“随你们说什么,看你们好意思不好意思让我出来干这些烦人的事情!哼!” 还真让柳明秀猜着了,几个老臣到最后也没好意思让得了如此严重的头痛病的柳明秀大人出来主事。柳明秀听他们叨唠得有些不耐烦了,突然装出头又剧痛起来的样子,那几个老臣便不好意思再坐着了,忙起身告辞。 几个老臣一边往外走,一边议论纷纷。 “这个小丫头,这病是真是假?” “我看是假的,那小脸儿粉嘟嘟的都赛过桃花了,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可也不好说,我看她好像真的痛得挺厉害。” “你别傻了!她从没说请哪个大夫看过,而且在她的屋子里连个药味儿也没有,我看多半有假。” “哎!别管她是真是假了,她要是死活不干,我们也没有办法。当务之急,先要想办法赶快通知公爵大人,其次咱们还得各司其职,保证整个大公国各个机构能正常运转。” 老臣们唉声叹气,各干各的事去了。 第四章 西北战事 柳明秀见老臣们无可奈何地走了,开心地坐在床上咯咯地笑了起来,几个侍女看到她刚才装病的样子,现在又是这么开心,也都跟着笑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门外一个人问。 听声音,是个男子。柳明秀赶紧躺在床上继续装病。 一个侍女小心问了一句:“是谁?” “狼关守将崔舒翰来向小姐请安。” 柳明秀松了口气,对侍女说:“快开门,快开门。” 崔舒翰进来之后,向躺在病床上的柳明秀行了一礼说:“得知小姐身体欠安,我特地前来看望。” 柳明秀伸了下手,示意让他坐下,说:“没什么大碍。” 崔舒翰坐在床边,眼中充满爱意地看着柳明秀。柳明秀被他炽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没话找话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病了的。” 崔舒翰讪讪地笑着说:“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柳明秀点点头,揶揄道:“噢,我还以为你是特地从狼关跑来看我的呢,原来做的是顺水人情。” 崔舒翰辩解道:“也不是啊,我一知道你病了,就急得不行,马上就来看你了,一刻也没耽搁。撒谎的是小狗。” 柳明秀笑笑说:“你以为你不是啊!关者,国之门户也,你驻守狼关,不就是国家的一只看门犬吗?” 崔舒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就笑道:“小姐说的不错,我是为国家看守门户的一只大狼犬,同时也日夜守护着小姐的安全。” 柳明秀问:“你到卢龙城来有什么事吗?我知道你们这些守关的将军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是不敢离开驻地的。” 崔舒翰点点头,说:“是公爵大人通知我们来的。” 柳明秀一惊,忙问:“我父亲他回来了吗?” “还没有,公爵大人的信使是从东都城来的。我听信使说,公爵大人本想早点回来,可就要动身的时候,突然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召他到东都去开重要的御前会议。会议开完之后,他一边往回赶,一边派信使通知我们三个军团的提督到卢龙城开会。他可能也快到了。” “御前会议?好些年没开过御前会议了,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皇帝叔叔要打仗啦?” “真聪明。” “跟谁打?怎么打?”柳明秀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她跪在床上,穿着一件薄衫,身体前倾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盯着崔舒翰,在等待他的回答。 崔舒翰笑着一摊手说:“这御前会议的内容,我哪儿有资格知道。” “你猜猜,你猜猜。” 崔舒翰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前些天,我听军团的哨探向我汇报,说北方的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在海拉苏城举行了会盟,而且这两个族的军队最近调动频繁,还有小股部队经常在边境线出没。是不是他们准备要对我国开战呢?” “太好了,太好了,让他们来吧,咱们帝国的铁骑一定能横扫北方的草原和大漠。” “我见识过他们的骑兵,很厉害,移动迅捷,攻击凌厉,而且他们了解当地的环境,适应当地的气候,实在是不好打。” 这时突然从楼下跑上来一个人,站在门外对屋里的崔舒翰说:“提督大人,公爵大人已经到了大公府,其他各军团的提督也都到齐了,就等您了。” “好,我马上就来。”崔舒翰站起身来,整了整军装对柳明秀说,“我先去了,回头有时间再来看你。” 柳明秀点点头。 崔舒翰俯过身子吻了一下柳明秀的额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崔舒翰大步流星来到大公府柳琛的办公室。办公室前由柳琛的卫队长范云台亲自站岗,除此之外还有四名膀大腰圆的卫兵分站在卫队长两侧,由此可见,这是一个非常重要,非常机密的军事会议。 办公室里除了镇国公柳琛之外,还坐着五位将军。左边坐着城防军团的提督洪迈,副提督杜飞,还有边防军团的提督柯尔纳,右手坐着边防军团的副提督裴绍,还有关防军团的副提督谭昭,加上崔舒翰,美拉梅公国所有的高级将领都在这里了。 崔舒翰对柳琛和各位将军抱拳行了一礼,说:“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坐吧。”柳琛面色凝重地说。 崔舒翰小心地坐到给自己预留的座位上。 “今天把大家找来,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说。我本来早五天前就该回来了,没想到半路上被皇上的信使拦住了,去东都开了个十分紧急的御前会议。”柳琛一边说一边展开一幅上面绣有星月图案的橙色绢质卷轴。大家的神情都紧张起来,因为这是他们从未见过,只是听说过的皇帝密令。皇帝的命令,也就是常说的圣旨,分为三级,一级为命令,是明黄色的,可以对外公布。二级为密令,是橙色的,只能对有关人员公布。三级为绝密令,是红色的,只能有领旨的一人知道,绝不能让第二个知道,否则便是死罪。今天柳琛打开的就是皇帝颁发的密令。 “星月帝国隆圣皇帝密令:命镇国公柳琛辖下关防军团于帝国历三百四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至布伦台要塞集结,并听从帝国西北边防军统帅昌都王巴特隆大将军的调遣。该军团的粮草辎重,由镇国公柳琛统筹供应。狼关乃帝国重要关隘,须另派重兵把守,不得有丝毫差错。钦此。” 柳琛念完了密令,各位将军面面相觑。 柳琛说:“要打仗了,乌拉特族自上一次大败之后,一直想伺机报复,如今和他的宿敌呼尔巴什族又化敌为友,两个族在漠北的海拉苏签订盟约,准备合力南下进攻我西北边防军,现在他们已派出小股部队不断骚扰我边境。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是他们在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他们正在为大规模的进犯做准备。” “那军务院的意思是怎么打?”城防军团的提督洪迈迫不及待地问。 军务院是帝国最高的军事指挥机构,他们负责收集分析各种军事情报,并为皇帝陛下研制和提供各种作战方案,直接归皇帝领导。皇帝也是通过军务院来指挥全国所有的武装力量。负责军务院日常工作的叫军务大臣,军务大臣一共有三位,最高的叫总理军务大臣,其余两位一位是陆军军务大臣,另一位是海军军务大臣。 柳琛说:“军务院的意见也不统一,三个军务大臣各有说法,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主张趁敌人还未准备成熟,主动出击;陆军军务大臣熊大木主张先坚守防御,避敌锋芒,然后再伺机反击;海军军务大臣魏元忠更有意思,他主张诱敌深入,然后再形成合围,将敌人全歼。” 崔舒翰说:“那是他不了解北方游牧民族的战法,他们知道他们的优势在广阔的草原,他们拥有最强大的骑兵,但在山地,或丘陵地带那打的可就是步兵了。他们怎么可能从马背上跳下来和我们进行步兵作战呢。他们从来也不曾深入到雾山山脉一线。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占据大青山南麓水草丰茂的札兰大草原,根本就不可能深入。” “军务院的那帮人哪个打过仗?全都是纸上谈兵。”年纪最长的柯尔纳撇撇嘴不屑地说。 “那皇上的意思是什么呢?”洪迈问。 “皇上采纳了丁国昌的意见,决定主动出击。” “我赞成!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洪迈是急性子,主动进攻符合他的性格,所以从这个角度讲,他当城防军团的提督不太合适。 崔舒翰说:“我认为有利有弊,在草原上我们和敌人进行骑兵作战,我们没有什么优势。” 柳琛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巴特隆大将军也同意主动出击。其他三个诸侯王有两个同意这种打法,只有我和庆阳王不同意,但毕竟同意这种打法的人多,所以御前会议的决议就是主动出击,决战于境外。这次行动除巴特隆将军麾下十八万边防军外,我们再加上其他三个王国各出一个主力军团,一共十二万人,加在一起共三十万大军,这次皇帝陛下的决心很大,他要给敌人以最致命的打击,以彻底解决边患问题。我奉命将会议精神传达至提督这一级的军官,以求达成共识,能够配合默契,再往下就不要传达了,以防敌人预先知道我们的战略意图。如果谁泄露出去,可要知道军法无情!” “是!”六位将军异口同声地说。 “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安排。由于这是一场对攻战,巴特隆大将军要进入草原纵深寻找敌人的主力决战。布伦台要塞的守军就不可能留得太多,其作为狼关屏障的作用可能大大减弱,这样一来,狼关完全有可能暴露在敌人的兵锋之下。我离开东都之前,皇帝陛下曾一再叮嘱我,狼关至关重要。我已拿全家性命跟皇帝陛下打了保票,保证狼关绝对不出问题。所以我命令如下:一、柯尔纳将军的边防军团接替狼关防务。二、洪迈将军的城防军团派出骑兵师团进驻榆林小城,一但狼关有战事,立即进行支援。这个师团要由洪迈将军直接指挥,卢龙城的防务交给杜飞将军。从即日起,各军团开始招慕新兵纵队,不满编的作战单位要在一个月之内招满。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六位将军声音哄亮地回答。 “好,散会!” 六位将军纷纷离座,这时柳琛对柯尔纳和崔舒翰说:“你们两个留一下,我有话要说。” 两人又都坐了下来。柳琛握住崔舒翰放在会议桌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记得上次关防军团出征的时候,你的官阶还是总兵,上次你打得很出色!巴特隆将军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这一次你承担的责任比上一次更大,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您放心吧,我会竭尽全力,不会给您丢脸的!”崔舒翰神情庄重地说。 “你很能打,这我知道,但这次比上次要凶险得多,上次我们只是对付一个乌拉特族,在军队的数量上我们有绝对的优势,而这一次我们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一位伟大的将领不仅要会打击敌人,还要能够挨打,要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军队。我把这三万人交给你了,这可是咱们大公国最骁勇善战的士兵,你可不能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知道了,我会爱惜他们的。” “好好打,等你大胜归来,我为你庆功,然后再把你和秀儿的婚事办了。” “真的!?”崔舒翰大喜过望,当然他喜的不是庆功,而是后者。 柳琛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去吧,准备好之后,我到狼关去为你们壮行。” “那属下告辞了。” 崔舒翰走了之后,柯尔纳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担心柳琛要追究矿区这件事。 果然如他所料,柳琛上来就问叶枫的情况。柯尔纳只好如实禀报,柳琛不满地看了一眼柯尔纳,气得站了起来,埋怨道:“这秀儿啊,到现在也成不了器,你说是什么原因?还不都是让咱们大公国上上下下给惯的!当然也包括我!还有你!你说你,你是她的长辈,你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做的不对,你怎么就不能说说她!怎么就非得什么都听她的!” “你说的对,这件事老柯我做得实在是欠考虑。” “我也欠考虑啊。也不都怪你。只是我觉得对不起叶枫那孩子,人家可是为了咱们大公国,可咱们却把人家给弄到大牢里去了,还要判人家死刑!你说,这不叫恩将仇报吗?说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都是我不对,你责罚我吧。”柯尔纳惭愧地低下了头。 柳琛站在那里想了想,问:“这一任从中央派来的大法官叫什么名字?” “我打听过了,好像姓薛,听说是从南边省份调来的。” “你想办法会会他,给他点儿好处,然后把我的意思告诉他,让他庭审的时候关照点儿。钱由大公府出。” “这可是违法的啊?”柯尔纳有点儿害怕,根据帝国法律,各地军政长官不得干预司法人员的工作,司法人员直接对中央负责。 “违什么法?我又没让你去行贿,吃吃饭,喝喝酒,交交朋友而已。再说,叶枫是你弄进去的,你找他说情最没有嫌疑。所以,我觉得你去最后适。” “好好,我去,我去。”柯尔纳硬着头皮答应了。 “你传达我的意思的时候婉转点儿,别那么直!别让他觉得是我在给他施加压力。” “知道了。”柯尔纳郁闷得满脸愁容。 “总之叶枫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拿你是问!” “唉!”柯尔纳这一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在叹气。 柯尔纳刚刚离开办公室,柳琛的卫队长就进来汇报:“公爵大人,庆阳王的特使李权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 “有请”柳琛对卫队长说。 第五章 法庭辩论 叶枫的案子在卢龙城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很关注这个跟柳明秀大人关系暖昧的英俊少年的最后结局。也很想知道,被柳明秀一手提拔并且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恩宠如日中天的叶枫为何突然就和柳明秀反目成仇了?这里面一定有故事,而且肯定是十分香艳凄美的故事。至于舆论嘛,那当然是倾向于同情叶枫,因为叶枫处于一个弱者和受害者的位置。在老百姓看来,柳明秀对叶枫肯定是始乱终弃,这些富家子弟都这样,像叶枫这样家境贫寒出身卑微的哪怕再英俊也不可能攀得上柳明秀这根高枝,柳明秀对他也只是为求一时鱼水之欢而逢场作戏罢了,不会动真情,等到新鲜劲儿过了,她就会移情别恋另觅新欢。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 法庭开庭那天,旁听席上坐得满满当当,连走廊和窗台上都坐满了人,就这样还有人在努力从门口往里挤,弄得法官没办法,特意从巡警署抽调了一支巡查队帮助维持会场秩序。 先是法官和两位副法官入场,紧接着两位记录员拿着记录薄坐在记录席上,然后是五名陪审团成员入场,最后是监察司的两位检察官入场。一切就位之后,法官一拍醒木,说了句:“安静!如有当庭喧哗者将被逐出场外!如有扰乱秩序者将按蔑视帝国法律罪论处!” 法官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特殊的威严。会场顿时变得鸦鹊无声,静得连记录员在翻动记录薄的沙沙声都能听到。 “带被告叶枫!”法官命令道。 两个狱卒押着戴着脚镣的叶枫走上庭来。叶枫看见会场黑鸦鸦的一片全是人,再看高高的审判台上坐着表情严肃的法官,心里就有些紧张。他在旁听席上仔细搜寻了一遍。他先是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忧虑担心的面容,又看到了双眉紧锁的许德昌,许德昌向他摆了摆小胖手,然后十指相对在胸前按了按,那意思是叫他沉住气。许德昌身边坐着两个身形高大的人,其中一人留着一字胡须,腮帮子上的胡子刚刚刮过,还略微有些发青,此人衣裳鲜亮华丽,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头上戴着本地乡绅惯常戴的瓜皮小帽,头大如斗,浓眉大眼,眼睛隐隐闪现凶光。这人的容颜叶枫很陌生,但这眼神叶枫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叶枫一边往前走,一边又向那人看了一眼,叶枫在那人的眼神中除了凶狠之外又看到了焦虑和担忧。 叶枫一边走到被告席上,面对裁判官站好,一边在想那个人是谁。他突然想了起来,这眼神在庆阳城的小巷里见过。来的这人应该就是大强盗罗晃!叶枫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在担心这位大强盗为了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而血洗法庭。“那可不得了!旧的罪名还没有洗清又要添新的罪名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法官问:“你就是被告叶枫?” “是。”叶枫匆忙回答。 “你是想自己辩护还是请律师代替你辩护?” “请律师代替。” “律师来了没有?” “来了。” “传律师出庭辩护。” 门开处,走进来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身上穿得十分考究得体,白白净净的中年人。那人进来之后,先朝旁听席方向亮了个相,这就引来了旁听席上一片嘈杂的议论声,因为宋士杰在卢龙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不少人都认得他。 “安静!”法官拍了一下醒木。会场安静下来。 宋士杰对会场的反应很满意。他从容自信地走到法庭中位于被告席边上的律师席上,对法官行了一礼道:“在下宋士杰受叶枫委托替他辩护。” “只你一个?” “是的。” “好,审判开始,先请检察官陈述。” 穿着制服的检察官站起来打开准备好的材料大声诵读,说的都是当时叶枫假传军令的情景,说完又把那天在场的边防军团的军官所做的证明材料递交给法官和陪审团的成员过目。最后,那位检察官总结发言:“鉴于以上事实,我们认为,帝国历三百四十九年十月二十七日晚,被告叶枫确曾到边防军团的中军大帐中假传军令,此事事实确凿不容置辩,建议法庭判被告有罪,并按帝国法律进行惩处,以儆效尤。” “律师,你有什么要说的?”裁判官问宋士杰。 宋士杰徐徐站了起来,非常有风度地朝法庭方向行了一礼说:“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从我跟被告的接触来看,他思维敏捷,思路清晰,而且从我调查的情况来看他也没有任何疯狂病史。被告是毕业于西都大学的高材生,后被大公府看中,任秘书一职,由此可见他不仅是个具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而且还相当聪明。那他为什么要置国法于不顾而去假传军令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死罪吗?难道他不清楚这严重的后果吗?这是什么原因呢?” 宋士杰突然慷慨激昂地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有一颗善良的心!他假传军令的目的是为了营救那被埋在地下的二十四个矿工的性命!”这时旁听席上有轻微的骚动。宋士杰接着说:“当时被告如果去请示大公府批准营救,时间根本就来不及,而边防军团的指挥官们也不知道有人被埋在矿道里。人命关天,被告救人心切,情急之下,这才假传了军令。如果被告冷酷自私,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件事,他不管这件事对他有什么损失呢?我相信帝国的法律是惩恶扬善的,像这样一位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受到帝国法律的惩罚呢?法官大人和陪审团的先生女士们,我相信你们也都是十分善良的人,难道你们忍心看着一位和你们同样善良的年青人走向断头台或被流放到边疆终身服苦役?” 这时旁听席的议论声就更大了,叶母和叶灵凤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许德昌低声对坐在他身侧的大汉说:“兄弟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那个留着一字须的大汉俯在许德昌耳边说:“兄弟们都已经进入预定位置,只听你一句话了,反正恩公不能死在他们手里!”许德昌低声说:“现在形势不坏,你叫他们不要露出马脚,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能动手!”那大汉低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就侧身对另一边的年青汉子说:“叫兄弟们稳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乱动!”那年青汉子听完之后,低着腰钻进了人群里。 “安静!”法官拍了一下醒木,会场安静下来,法官继续问道:“检察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个老成稳重的检察官站起来说:“法官大人,陪审团的先生女士们,我们司法人员的职责就是要维护帝国的法律,使每个人都要遵照执行。法律是神圣的,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触犯了它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在这里要讲事实讲证据而不能讲感情。我在这里举个例子,如果有个人看到他将死的亲人被病痛折磨得痛苦难熬,出于善良的动机,为了使亲人免受病痛的折磨而杀死了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权力这么做?犯罪动机固然是我们在衡量罪行轻重时必须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但同时我们还要考虑罪犯的行为对国家造成的危害及其恶劣的影响。去年,卢龙城失火,烧了三条街,死了八十多人,那不都是因为一个人把还没有完全烧尽的炭火随处乱丢造成的,那人也没有犯罪动机啊,怎么被判了终身监禁呢?大家知道,军令如山,军令传达的真实与通畅是军队指挥的有效保障,这关系到帝国的安危和每个人的福祉,如果假传军令这么严重的罪行都得不到应有的惩处,那怎么保证军队的有效指挥?没有有效指挥又哪儿来的战斗力?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关系到国家和军队安危的大事!所以我在这里希望法官和陪审团的先生女士们从军政大局出发,以国家利益为重,而不应该受到感情的左右。” 叶母越听心越凉,到最后竟急得流下了眼泪,叶灵凤和许德昌在旁轻轻劝慰。那个留着一字须的大汉双拳紧握,两眼冒火,怒视着检察官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如果恩公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这个王八蛋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宋士杰也听得火起,用手帕擦了擦白净光洁的额头,站起来说:“说到国家利益,我的被告今天站在这里不正是为了保护国家利益吗?法官和陪审团的先生女士们,我国和阿尔夏王国的有关矿区开采权的争端凡是关心国家大事的没有人不知道。我边防军团在我边境线内挖掘矿产固然是天经地义无可指责,但如果造成大批阿尔夏国矿工的死亡必然会引发两国更大规模的冲突。即使那些矿工盗掘我国的铜矿也不应是死罪吧?是谁避免了这一大规模的冲突呢?正是我的被告,在我看来,他不应当是被告,而应当是英雄!正是他,时刻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宋士杰说完气愤地坐下了。 那名检察官又站起来说:“我不想再过多地重复理由,只有一条,被告假传军令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是不容置疑的。他对帝国法律的蔑视及其所造成的恶劣影响我想在座的也都明白。我只想再重复一句话,法律是讲事实根据的,而不能讲感情。” 法官见控辩双方暂时都没有什么新的理由要说,便问叶枫:“你对刚才检察官陈述的内容有质疑吗?如果有,你现在可以提出来。” 叶枫摇摇头说:“没有,他说的都是事实,确实是我做的,但我当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一心只想着救人,我确实是不想看到死人,不想看到流血冲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希望您和陪审团的叔叔阿姨们能够体察我当时的心情,拜托了。”叶枫说到这里,眼含热泪望着法官和陪审团。叶枫英俊的面容本来就容易引起人们的好感,再加上忧伤的眼神,和眼中盈盈的热泪,那就更感人了。尤其是对陪审团中的中年妇女更具有杀伤力。当然,这一招也是宋士杰教他的,不过他演绎得像模像样,效果远远超出了宋士杰的预期。 法官说:“我们三位法官和陪审团在合议的时候会考虑这些因素的,但我们也要尊重法律和事实根据,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认为你确实曾假传过军令吗?” 叶枫心里有点慌,但还是点点头说:“我,我,我确实曾假传过……”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一群没脑子的呆鸟在这里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废话!”听声音,说话的人很年青。由于法庭气氛紧张,十分安静,所以这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钻入人们的耳朵里,有些人听完之后就开始偷偷地笑。 “安静!是谁在庭外喧哗?把他轰出去!”法官厉声说。 “不可,不可,法庭就是讲理的地方,为何有理不让人讲呢?”这声音很苍劲,话音刚落,当先一个头发和胡须都有些斑白的军官模样的人,一把推开门前拥堵的人群闯了进来。守护门口的警卫见这个人的官阶很高,谁也不敢阻拦。进来的正是边防军团的提督柯尔纳,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不高长相文弱的年青人,想必刚才说话的就是此人。 法官一看是柯尔纳,忙对警卫说:“放他进来。” 柯尔纳领着那个年青人来到法庭前面。法官问:“柯将军有何话说?本庭正准备合议,有话请快讲。” 柯尔纳指着旁边的年青人说:“我没话说,是他有话说,我只是奉命把他带进来而已。”他说完就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法官问那个年青人:“你是谁?想说什么?” 那人说:“我是被告叶枫请来的律师,名叫李权,是宋士杰大律师的师父。” 叶枫抬头仔细一看,来的这人正是自己的二哥李权。 法官问叶枫:“本官问你,这可是你请来的律师?” 叶枫心里暗暗高兴,忙频频点头说:“是的,是的,确实是我请来的。” 宋士杰怒道:“胡说!我哪里来的师父!法官大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此人!” “既然被告承认是他的律师,那就请坐到律师席上去吧。”法官说。几位准备离庭合议的法官和陪审团成员也都心存好奇地坐了下来。 李权从从容容地坐到宋士杰身边,伸出一只手热情地说:“徒弟你好,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宋士杰不去握他那只热情的手,而是警惕地问:“你到底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是律师啊,到这里来为被告做辩护。”李权调侃道。 “还有什么可辩的?该辩的我都辩过了。”宋士杰气愤地说。 “你那套不行,你那是有罪辩护,师父我要做无罪辩护。” “嘁!连他自己都承认有罪了。你能把他说成无罪,我就真拜你为师!” “一言为定!”李权又伸出了那只热情的手。 法官见这位李律师来了之后也不辩护,而是跟宋律师两个在低下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心中不快,猛敲一下醒木说:“李律师!你有话说吗?” “啊!有!当然有!”李权马上望着法官笑道。 “有话快说!” “我认为被告根本就不曾假传军令!”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连法官和陪审团都大吃一惊!只有许德昌用胖胖的拳头击了一下胖胖的手掌,开心地说:“这小子,终于出手了!都快急死我了!” 叶母又惊讶又激动地问许德昌:“这是真的吗?” 许德昌使劲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我兄弟说话那还有假!” 叶灵凤在一旁高兴地拍着手连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哥哥有救了!” 许德昌低声对身边留着一字须的大汉说:“你让你的兄弟们撤吧,这里用不着他们了。”那大汉拧着眉头,抹了一下胡须说:“还是看看再说吧。” 那三位检察官也吃惊不小,都等着下文,没想到李权这小子竟不说话,抬头望天,得意洋洋,显然他是在等检察官们出手。 其中一个检察官沉不住气,站起来问:“那你是质疑我们提供给法庭的证据的真实性?” 李权说:“你们提供的证人和证词都是真实的,我不怀疑。” “那你凭什么说被告不曾假传军令?当时中军大帐有五位高级将领都在场作证,连来的柯尔纳将军也可以作证。是不是柯尔纳将军?”检察官说完望向柯尔纳,希望他能当堂做个证。 柯尔纳摆摆手说:“老柯我脑子笨,搞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的道理,你有什么话跟他说吧。” 李权问检察官:“请问检察官大人,传达军令的条件是什么?” “这个谁不知道?” “请回答我?” “当然是一个发出军令的人,一个传达军令的人,还有一个接受军令并按照执行的人。” “错!应该是一个发出命令的军人!如果发出命令的不是一个军人!那就不是军令了!而是一种要求或者请求!” 检察官们心里突然明白了,来者不善,只要让这小子把柳明秀作为军人这个前提推翻了,假传军令这条罪名也就无法成立。那老成持重的检察官略加思索说:“据我们调查,当时柳明秀大人正在代替柳琛公爵大人管理公国的日常事务,大家都知道,公爵大人在咱们大公国是有军政大权的,所以柳明秀大人当时也是拥有军事指挥权的,她下的命令怎么能说不是军令呢?” 李权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来放到法官的桌上。三个法官看过之后,又递给陪审团传阅,最后又传到了法官手上。法官举起那张纸对李权说:“你能保证这纸上所有的证言和签名都真实无误吗?” “当然。我不仅带来了证言还带来了证人。只是他们年老体衰,根本就挤不进来。” 法官大声说:“传证人上庭!” 在几个警卫的保护下,大公国的四个元老级的大臣缓缓走进法庭,来到证人席上。 会场又是一阵骚动,大家议论纷纷,都认为这个李大律师来头不小,这么大的官都能搬来作证。 法官敲了下醒木说:“肃静!”然后又问四位老臣:“四位大人,当初公爵大人离开之前召你们和柳明秀大人一起议事了吗?你们能陈述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为首的一位老臣说:“当时公爵大人确实是把政务委托给了我们五个人,没有说让谁代替他行使大公的职权,只说平时让我们四个带带柳明秀大人,教教她怎么处理政务,如果遇到大事就五个人一起商量,少数服从多数。是不是这样?” 其他三个老臣纷纷点头。 “那军权呢?”未经法官同意,那位老成一些的检察官就连忙逼问,检察官和法官都是司法系统的官员,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法官也就没有追究。 那个老臣继续说:“根据惯例,如果公爵大人委托谁代替他指挥军队就会给他一个印符作为信物,但那天开会时,公爵大人并没有提及这个信物,也没有跟我们提起委授军权的事。我们都是些文官,包括柳明秀大人当时的职务也是文官,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有关军权委授的问题。” 那位检察官不依不饶地说:“这么说就是柳明秀大人越权指挥军队!我们将向帝国监察院提起诉讼请求,起诉柳明秀越权指挥军队之罪。” “法官大人,我有话想问检察官大人!”李权举手申请。 “问吧。”法官说。 “你们如果起诉柳明秀大人越权指挥军队之罪,就说明你们认为柳明秀大人无权发布军令,既然被告所传的并非军令,也就不存在假传军令的问题。请问检察官大人,我的被告是否无罪。” “被告如果无罪,那就是柳明秀有罪!”显然,在强大的逻辑面前,检察官已经抓不住叶枫了,就只有死死抓住柳明秀。 “请问柳明秀大人下的是什么命令?” “挖洞的命令!” “难道说柳明秀大人认为地下藏着上万敌军,让边防军团将其挖出并歼灭之!” 会场顿时传出一片笑声。 检察官显然被激怒了,愤然道:“你这是在狡辩!” 李权接着说:“柳明秀大人根本就没有下达什么命令,而是请求,请求边防军团帮助大公国从事矿业勘探工作。帝国历一百七十八年秋,帝国闹蝗灾,各个行省都向当地驻军请求帮助驱除蝗虫。帝国历二百零二年夏,帝国遭受有史以来最大的水患,各个行省请求当地驻军帮助救灾。难道这些请求也都是军事命令?难道这些行省的文职官员也都是越权指挥军队?我怎么没见哪个皇帝陛下治过他们的罪啊?假如我们家着了火,把裤子都烧掉了,我对前来救火的中队长说:‘中队长大人,我没裤子穿了,你帮我找条裤子吧!’这是不是也叫军事命令?这是不是越权指挥军队?” 旁听席上一片哄笑之声。 法官猛敲桌子,大声道:“肃静!肃静!我提醒律师和检察官大人注意,你们谈论的问题已超出本庭审议的范围。我再问你们一遍,就叶枫假传军令一案,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向本庭陈述的?” “没有了。”李权说完向法庭和陪审团鞠了一躬就坐下了。 “我也没有了。”检察官一脸郁闷地坐了下来。 “法官和陪审团要进行合议,合议之后宣布结果,好!现在休庭!”法官说完从记录员手中接过记录薄和陪审团成员一起退出了法庭。 法官走了之后,旁听席上就像泼了水的油锅,突然炸起来。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更有甚者,有的人大声问叶枫: “柳明秀大人为什么没来?” “她为什么对你这么绝情?” “这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你们好了多久了?” “这件事跟崔舒翰大人有关系吗?” “她是不是另觅新欢了?” 叶枫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只好装作听不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站在那里,如木头人一般。 这种喧闹的声音直到法官重新回到法庭才渐渐平息,平息的原因不是因为法官可怕的威严,而是出于对判决结果的期待。 法官和陪审团的成员各就各位。法官首先站起来,展开判决书说:“现在本庭宣布判决结果!全体起立!” 全场肃立,空气仿佛凝固了,静得让人紧张,只有法官那哄亮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依照帝国法律,法官和陪审团经过审慎的合议,认为,被告叶枫假传军令之罪证据不足,推断过程不合理,不能成立。本庭宣布:被告叶枫无罪!”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欢腾!这欢呼声中有民众对弱者的同情和对始乱终弃者的道德批判!也是他们臆想的一个香艳悲情故事的完美结局:正义得到伸张,薄情寡义者的阴谋没有得逞!世界依然十分美好! 第六章 兄弟情谊 在西德顺酒楼,许德昌大摆宴席为他饱受冤屈的小兄弟叶枫压惊,同时赴宴的还有今天立了首功名声大噪的大律师李权和被许德昌称作“罗员外”的罗大乡绅,再加上叶枫一家五口(伊普雷妈妈的病也已痊愈)。同时被邀请的还有宋士杰大律师和柯尔纳将军,但都被二人婉拒了。宋大律师的理由是身体不适,而柯尔纳将军的理由是要回大公府复命。 许德昌举杯非常严肃庄重地对大家说:“叶枫兄弟今天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天我许德昌在这里略备薄酒,一是为叶枫兄弟压惊,二是为叶枫和李权两位兄弟庆功。叶枫兄弟不辞辛劳,南北奔驰数千里,避免了一场流血冲突,为国家立下大功!真乃当今无双之国士!李权兄弟今天雄辩滔滔,语惊四座,救人性命于唇舌之间,当真是盖世之奇才……” 李权哀求道:“大哥,我求求你了,饶了我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许德昌解嘲道:“算啦,算啦,不说啦!我对二位的景仰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尽的,让我先敬二位一杯。”说完自饮了一杯。 李权和叶枫也笑着站起来饮了一杯。 留着一字须的“罗员外”也举杯站了起来,他坐在那里还不太惹眼,一站起来竟显得如此高大魁梧,那只大手捏着酒杯就像是捏着一根绣花针。他对叶母说:“伯母,我今天敬您一杯,没有您就没有叶枫兄弟,没有叶枫兄弟就没有我的今天。叶枫兄弟不仅救了我的命,还让我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叶枫兄弟能如此出色那都是您老教导的结果,可怜我十岁时就没了母亲,所以我们兄妹才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罗员外说到此处眼眶有些湿润,一只端着酒杯的大手微微颤抖。别人除了对罗员外年少丧母的遭遇感到不幸与同情之外,没有其他感觉,只有叶枫和许德昌大感意外,没想到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也会对母亲如此怀念。叶母站起来握住“罗员外”的手说:“可怜的孩子,别哭了,没妈的孩子最苦了,我知道,我知道……”说到这里叶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许德昌站起来打个哈哈说:“我和李权兄弟已认叶妈妈做了义母,不如罗员外也认了吧,大家一起做兄弟,你排老二,在我之后,你看如何?” 叶枫听得咬牙切齿,心想:“大哥,你真行!为了跟江洋大盗套近乎,连我们兄弟还有我妈都被你套进去了!你够狠!” 许德昌笑眯眯地问叶枫和李权:“两位兄弟,你们看怎么样啊?” 李权不知底细,他望着眼前这位大汉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我看这位仁兄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一定是位英雄好汉,比大哥还像大哥!” 许德昌不满地说:“你什么意思?” 李权说:“没什么意思,我只是非常敬仰这位哥哥,能做他的兄弟,我感到很荣幸。” 叶枫见李权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笑道:“好啊,好啊。” 罗员外有些犹豫地说:“我这种人怎么有资格……” 叶母忙拉住他的手说:“孩子,别这么说,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认你这个义子!” 罗员外听叶母如此说,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扑腾跪倒在叶母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三个头磕得如重槌敲鼓一般,震得桌上的杯盘叮叮当当一通乱响。片刻功夫酒保上来问:“客官!出什么事啦?楼下的客人满头满脸都是尘土,正生气地大叫大嚷呢?您看怎么办?”许德昌拿出十两银子才摆平了这件事。 叶母将他扶了起来,说:“好了,孩子,起来吧。这孩子真是实诚,连磕头都磕得那么实在。”叶母现在竟最喜欢这位罗员外,喜欢他的爽直真诚和豪气。叶母和这新认的义子坐在一起,谈着家常,其他人也都随意吃喝谈论,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叶母问罗员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归正!” 叶枫在一旁听着,心想,这是改邪归正的意思吧?要是真能归了正,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叶母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父亲于六年前被奸人害死了。” “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生妹妹时难产死的。” “苦命的孩子……”叶母又开始感伤了。 大家正说着话,这时柯尔纳提督走了进来。许德昌吩咐酒保准备碗箸,但被柯尔纳拦住了,说是有军务在身不能久留。大家便一齐举杯向他敬酒,对他今天的鼎力相助表示感谢。柯尔纳兴致勃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对叶枫说:“今天兄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我的心里也踏实了,要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叶枫说:“柯将军不要这么说,今天的事还得多谢柯将军。” 柯尔纳从怀里掏出柳琛给叶枫的委任状说:“公爵大人委任你做大公府的秘书,并让我通知你,叫你明天上午就去上任。还有,叶枫兄弟的宝马和弯刀我也派人送到府上了,那马儿喂得很肥壮,请叶枫兄弟查验。” 叶枫收下了委任状,并对柯尔纳精心照料追风马表示感谢。 柯尔纳向大家拱手告辞,匆匆下了楼。 叶枫等人又喝了几杯也就散了。 第二天,叶枫到大公府报到。柳琛仍然让他主管有关边境铜矿归属权的谈判,并让外事局代理局长莫大川协助他工作。叶枫和莫大川很快就草拟出了一份两家共同开采铜矿的合作方案提请柳琛批准。柳琛看完方案之后对叶枫的才干暗暗钦佩,心想:“如果此人将来能够辅佐秀儿,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此人的才干高出秀儿太多,只怕秀儿将来驾驭不了他。” 该方案经柳琛批准之后,叶枫被任命为全权谈判代表和阿尔夏王国的谈判代表李权进行了为期三天气氛融洽心情愉快的谈判,最后双方在阿尔夏王国辉煌的议事大厅举行了隆重的签约仪式。长达两个多月的边境争端在双方共同的努力下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并为今后各诸侯国解决类似问题开创了很好的先例,同时两国之间的关系也得到了加强。 《星月帝国》第四卷 兵出狼关 第一章 校军场 在柳琛让叶枫处理边境纠纷的同时,他自己则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为出征的关防军团筹措粮草辎重的事务中去,同时也在积极地扩军备战,增强狼关的防御力量。当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柳琛携柳明秀来到狼关检阅即将远征的军队。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北国的冬天尤其寒冷,帝国的星月大旗和公国的飞豹旗在寒风中飘扬。三万大军列成十个方阵静静地站在高大巍峨的狼关内墙之下,等待总督大将军柳琛的检阅。第一列三个方阵是关防军团的骑兵师团,第一个方阵是重甲骑兵纵队,第二个方阵是轻骑兵纵队,第三个方阵是弓骑兵纵队。第二列三个方阵是关防军团的步兵师团,第一个方阵是近卫营,第二个方阵是排刀兵纵队,第三个方阵是长枪兵纵队,近卫营是个既有骑兵又有弓箭手和步兵的混和作战能力的部队,他们的骑术、箭术和搏斗术都是各个纵队中最高的,在战场上主要负责守护军旗和主将,是关防军团装备最精良最有战斗力的部队。第三列方阵是关防军团的弓兵师团,第一个方阵是强弓兵纵队,这支纵队的每个士兵的臂力都很强,他们都能拉开五六十石的强弓,能射杀二三百步开外的敌人。第二个方阵是强弩兵纵队,强弩是近程射击最密集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第三个方阵是攻城兵纵兵,这支纵队拥有二十辆投石车和三十辆弩机车,弩机力量奇大,射程最远,是对付守城士兵最有效的武器。由于游牧民族没有什么城池,所以这次出征,攻城兵纵队没有带投石车和弩机车而是带的强弓和强弩,连人员都被编入强弓兵和强弩兵两个纵队。 根据帝国军队兵种配备的宗旨,一个军团就可以独立完成一场战斗。各军兵种相互配合,构成一个有机的作战整体,将战斗力发挥到极致。所以帝国的军队纵横中洲大陆三百余年从无对手。 在飞豹旗下,关防军团的提督崔舒翰和副提督谭昭,还有三个师团的总兵和副总兵,一共八位将领,全都顶盔贯甲,神情肃穆地坐在马上。 校军场正中央升起一面红底镶金边的大旗,旗中间是一匹奔腾的豹子的图案,图案下有一个大大的将字。这是总督大将军柳琛的大将军旗。 三通鼓响过,一身戎装的总督大将军柳琛携同样是一身戎装的爱女柳明秀登上阅兵台,柳琛整整衣冠来到阅兵台的前沿,大声说:“帝国的将士们!你们即将北出狼关,深入大漠草原和野蛮凶残的敌人殊死搏杀!你们被选上参加这次作战,是你们无上的荣耀!因为这说明你们这支军队是帝国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你们的战鼓将让敌人胆寒!你们的铁骑将踏破敌人的营帐!你们的军刀将饱饮敌人的鲜血!作为军人难道还有比这更令人激动!更令人神往的吗!这是你们最光荣的使命!我相信!你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将士们!报效国家的时刻到了!我和皇帝陛下还有帝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在等待你们的捷报!你们不会让我们失望!因为你们是帝国最勇敢的军人!你们将用你们手中的武器创建万世不朽之功业!” 话音刚落,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每个士兵都眼含热泪,胸膛中燃烧着青春的热血,心中充满了对建功立业的渴望。 柳琛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但由于天气寒冷再加上心情激动,他的哮喘病又犯了,一阵剧咳,咳得他弯下了腰。旁边的卫队长和柳明秀连忙将他扶着坐在阅兵台中间的椅子上。三军将士都投过来关切担忧的目光,但由于严明的军纪,士兵们都如山般肃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柳琛面色潮红,他用手帕捂着嘴,一双染着血丝的眼睛望着柳明秀,眼神中满是期待。柳明秀知道父亲的心思,他是想让自己接替他去完成这番讲话!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她望着父亲咬了咬嘴唇,一转身毅然站到了父亲刚才站过的地方,望着台下一排排整齐的军列。 士兵们的眼前一亮,他们看到台上站着一位身姿挺拔,年青貌美的女将,她穿着铠甲站在风中,头盔上的红缨被风吹得弓起了腰!脖子上系着的一条红巾衬得面色如梨花般娇美!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台下三万名军人,眼神中透着自信!也透着一份威严!好一个俊俏的女将军,浑身散发着逼人的英气! “我的父亲是带着重病来到这里的,我本来不想让他来,我本来想代替他来,但他坚决不让!他跟我说:‘这些士兵都是咱们大公国老百姓的子弟,他们有父母有兄弟姐妹还有自己的爱人,如今他们这一去,不知有多少人回不来了,又不知有多少人为想念他们而默默垂泪。我不忍心,我要送他们一程。’父亲大人,您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柳明秀说到这里眼含热泪望着柳琛。柳琛沉重地点了点头。 台下的士兵们脸上也露出了悲戚的神情。 柳明秀转过头来时已是满脸泪水,她继续大声说:“可是,我要说!如果我们不去杀敌,那我们的家园就会遭受焚烧劫掠,我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就会在敌人的屠刀下哭泣,我们将从此失去安宁幸福的生活。如果我们深深爱着我们的家人,怎么可能让这一切发生呢?我羡慕你们,也敬佩你们,我想和你们并肩战斗!一起保卫自己的国家,保卫自己最心爱的人!我要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换来他们的平安幸福!我愿意为我所爱的人而死,为他们流尽我最后一滴血!我想你们也和我一样!为了你们心爱的人!为了你们慈祥的父母!为了你们可爱的孩子!奋勇杀敌吧!帝国最伟大的勇士们!” 士兵们的情绪被这番话煽动得高昂起来!其中一名军官振臂高呼:“帝国万岁!”三万名军人也跟着高喊:“帝国万岁!公爵大人万岁!”这声音如惊涛如雷鸣如山崩地裂般响彻云霄! 柳琛望着站在身前的女儿欣慰地笑了,他对女儿的这番声情并茂的演讲感到很满意,他在想:“也许秀儿真的很适合到军队里任职,但一个大公是不能总待在军队里的。”想到这里,他又轻轻叹了口气。 队列解散了,士兵们都回营房去取行李。负责押运粮草的辎重官告别了柳琛,率领他的队伍第一个走出了狼关。其他的师团也一队接一队地出了狼关。柳琛站在阅兵台上凝视着他的军队穿过狼关坚固的城门坚定地走向战场。他为自己亲手缔造的这支军队感到自豪,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在帝国有口皆碑,否则皇帝陛下也不可能把北疆最重要的关隘——狼关交给这支军队把守。 在营房大门前,提督崔舒翰已整装待发,柳明秀施施然走了过来,她好像是朝崔舒翰这边走过来,又好像不是。她漫不经心地向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士兵们打着招呼。崔舒翰笑着牵马走到柳明秀身边来。 “准备好了吗?”柳明秀笑着问眼前英俊高大的将军。 “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得等大本营的那些人走了以后我才能走。”崔舒翰笑着说。 “这一仗得打多久?” “不知道,也许得一个冬天吧。冬天是北方游牧民族最脆弱的时候,一下大雪他们的牲畜就会被饿死或者冻死。相对来说我们的军队给养充足,没有这个问题。” “那就是说,明年春天你们就能回来了?” “是啊,但愿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能回来,到那时候……”崔舒翰想起柳琛向他许诺的婚事,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眼前这一身戎装的女孩儿,心里在想:“到那时候我要用赫赫的战功作为聘礼来迎娶你——我最心爱的姑娘。” “到那时候怎么样?”柳明秀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的情郎。 “到那时候,”崔舒翰附在柳明秀的耳边悄悄说,“我要让你做我的新娘。” 柳明秀羞得脸上一片绯红,她捏起拳头作势要打崔舒翰,可看看身边一队队走过的士兵们,又不好意思动手。 崔舒翰看着她羞涩扭捏的可爱模样真想上前去亲她一下。 “你太坏了!我不跟你说了。”柳明秀转身要走,却被崔舒翰一把拉住了。旁边的士卒强忍住笑,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也有的忍不住看他们一眼。 崔舒翰两眼一瞪朝士兵嚷道:“看什么看?走你的路!”说完拉着柳明秀闪到一棵大树后面。崔舒翰一把搂住柳明秀的纤腰凑上来就吻,柳明秀一侧脸,崔舒翰没吻到唇却亲在了细嫩润滑的脸上。柳明秀使劲儿挣脱了崔舒翰的怀抱,整了整装束心慌慌地说:“这么多人,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崔舒翰虽然没有得逞但亲到脸上也已经很满足了。他笑着说:“怕什么!大公国谁不知道咱俩儿的事啊。” “那也不好!”柳明秀羞赧地低下了头。 崔舒翰也低下头寻找着柳明秀的目光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吻你呢?” 柳明秀抬起头来,非常严肃地说:“等你凯旋而归的时候,我会把吻献给咱们大公国最英勇的将军!” 崔舒翰握着柳明秀的手说:“你等着我,我会让你为我自豪的!” 柳明秀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短刀递给崔舒翰,那短刀用金银装饰,刀把上镶着三颗名贵的宝石,十分耀眼。 “送给我的?” 柳明秀点点头。 崔舒翰接过刀来抽出一看,只见寒光四射,便脱口赞了一句:“好刀!” “这是我过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皇帝叔叔送给我的,是我最喜欢的刀。” “我要用它割下敌酋的首级来献给你!”崔舒翰说着高兴地在空中挥了一下。 “我相信你!”柳明秀深情地望着崔舒翰。 这时跑过来一个传令兵,站在树那边对崔舒翰说:“提督大人!大本营已经出发,谭昭大人让我通知您。” “你让他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是!”传令兵朝着树敬了一礼,转身上马跑了。 崔舒翰将柳明秀拥入怀中,良久才说:“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公爵大人,不要惹他生气,多帮他分担些公务,我看他身体不是太好。” 柳明秀含泪点了点头。 崔舒翰替柳明秀擦拭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别哭了,等到西山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就会回来!到那时我带你去看桃花!”说完,崔舒翰松开柳明秀翻身上马,纵马扬鞭,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明秀站在树下望着崔舒翰的身影消失在行军的队伍之中。 “柳明秀大人,公爵大人请您回去呢。” 柳明秀回头一看,见是边防军团的副提督裴绍,便问:“你们是来接手狼关防务的?” “是的,我带第一师团先到,柯尔纳将军带的第二、三师团随后就到。” “我父亲在什么地方?”柳明秀问。 “在校军场门口的马车里,他好像咳得很厉害。” 柳明秀不敢耽搁,赶紧来到校军场门口,钻进了父亲的马车,她看见父亲疲惫地斜靠在马车里,身上拥着厚厚的被子,双眼微闭,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柳琛知道柳明秀已经来了,他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用手指了指南方。 柳明秀对车夫说:“回大公府。” 柳琛的卫队保护着马车向卢龙城驶去。 第二章 和睦相处 柳琛的病情比刚刚入秋时更加严重了。他住在小梅花岭的灵泉别墅时,哮喘病恢复得还算不错,基本上没有犯过。但后来为铜矿的事急了一下,又千里迢迢赶到东都去开御前会议,一路上颠簸劳顿,回到大公府后又一直忙着为远征的关防军团筹措粮草辎重等繁杂事务,没有得到充分休息,如今这些事都做完了,他的身体也快顶不住了。 他想完全放手让柳明秀处理政务,可又不太放心,还有狼关的防务这一关乎帝国安危的重大责任落在了自己肩上,再回到温暖湿润的南方去放心休养是绝对不可能的。 柳明秀本来生着父亲的气,一直处于罢工状态,之所以答应到狼关为出征的将士壮行,一是有父亲的逼迫,二是因为自己喜欢军队,三是想和崔舒翰道个珍重。如今看到父亲的病情依然很严重,心中不忍,就想提出来帮父亲主持政事。前段时间除了边境矿产问题没有处理好之外,其他公国的日常政务她处理得也还算不错。可如今跟父亲的冷战还没有结束,就这样贸然提出,显得很没有面子,所以她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讲出来。 由于在校军场的阅兵台上受了些风寒,柳琛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发起热来,虽然吃了几副祛寒散热的汤药,退了烧,但浑身依然绵软无力。他躺在床上又不放心手头上要紧的几件事,可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个大臣来找他,他便让卫兵抬他到办公室去。 到了办公室,他才发现门口人进人出秩序井然,他便拦住一个刚刚出来的工作人员问:“是谁在里面?” “是柳明秀大人。她说您身体不适,今天大公府的工作由她来主持。” 柳琛松了口气,放心地笑了,便命令卫队将自己抬回寝室卧床休息。 叶枫得脱牢狱之困,又圆满完成了边境矿产谈判这一重要任务,得到了公爵大人的嘉奖,所以这两天心情特别好。再加上伊普雷因为及时通知阿尔夏王国撤出矿工,立了二等军功,被破格提拔为大队长。真可谓否极泰来,春风得意。 这天早晨叶枫如往常一样来大公府上班,他将前天公爵大人吩咐整理的文件装在文件夹里送到办公室里来。他一进来就愣住了,办公桌前坐着的竟是自己最怕见到的柳明秀大人。 办公室里显得很凌乱,最近公国内的事务异常的多,尤其是加强防务和招募新兵的事特别烦琐,而柳明秀又没有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所以她做起来显得很吃力,可她又不愿让父亲操心,只好自己努力支撑着。 柳明秀正埋在一堆文件中勤奋工作着。叶枫敲门时,她连头也没抬,只说了声:“请进。” “柳明秀大人,这是公爵大人要的文件。”叶枫硬着头皮小心谨慎地将文件包放在办公桌上。 “叶秘书,听说你最近运气不错啊!连死罪都被赦免了。” “托您的福,我的罪名是被澄清了,原来我根本就没有罪。” “你还挺会咬文嚼字。怎么样?坐牢的滋味不好受吧?” “劳您惦记着,还好。得失祸福不好讲,不坐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认识我呢。” “嘿!你还成名人了。看来倒是我成全了你。” “确实如此,柳明秀大人对我的这一番磨砺让我受益匪浅,其实我心里对您是十二万分的感激,哪天我略备薄酒,请大人您赏光莅临寒舍,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你少来这套假惺惺的,口是心非!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不敢,不敢,我这点儿伎俩,跟柳明秀大人的手段相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今后还要多多向柳明秀大人学习。” “听你这话,是话里有话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我还心存怨恨,有怨恨你就直说,别跟我这儿弯弯绕!” “岂敢,岂敢,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有什么不敢的?这大公国还有你叶枫不敢做的事吗?” “大人过誉了。” “哼!”柳明秀冷笑一声问:“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去吧。” “我想见公爵大人。” “我父亲生病了,现在这里由我负责。” “噢。”叶枫低了头转身往外走。 “站住!”柳明秀对叶枫的漠视感到很生气。 叶枫低了头站在那里不敢走。 “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是不是我不够资格听你的汇报啊?” “不是,不是,我知道您对我成见很深,我怕您的成见影响到您对我所报之事的处理。”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不是,是我小气,是我以小人之心度您这君子之腹。” “没想到你还是个拍马屁的高手。” “拍得不好,瞎拍。” “放肆!” “您看,急了不是,我说我拍的不好嘛,您还不信!我要是会拍,您会急吗?” “你你!好你个叶枫!”柳明秀气得站了起来。 叶枫低着头暗暗提醒自己别再跟她斗嘴了,斗得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弄得不好还会坏事。理是这个理,可叶枫也不知怎么了,见了柳明秀就忍不住要和她斗,好像不这样心里就不痛快似的。 “叶枫!你是不是想成心气我!你这个秘书还想不想干了!”柳明秀又要急,她已经忍了很久了,要不是叶枫这个秘书是父亲大人亲自任命的,她恐怕早就撤他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了。 “想。想。想。”叶枫赶紧收住这张惹事的嘴,笑着对柳明秀说:“哪儿能不想呢,我上有老,下有……小,小妹,小妹还在上学呢,一家人全指望我这点微薄的薪水过日子,您知道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弄得不好就会赔本,您要是把我的饭碗砸了,您叫我这一家人怎么活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放我这一马吧。” 柳明秀见叶枫说了软话,马上得意起来,居高临下地说:“可是我记得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你不希罕,还说八抬大轿来抬你,你都不干,是不是你说的。” “年少无知,口无遮拦,让大人您见笑了。” “这还差不多,你要汇报什么事?说吧。”柳明秀唇边隐藏着微笑。大公国上上下下在柳明秀面前说过无数的软话,好话,动听的话,可柳明秀从没像今天这样听得心里如此舒坦。 “有一个叫罗归正的商人,是咱们卢龙城的人,自小儿就跟着叔父到海外经商,如今赚了大钱想回乡定居,同时也想为家乡做点儿贡献。” “好啊,做什么贡献?”柳明秀很有兴趣。 “他说他小时候就爱到卢龙城的城墙根儿去玩,还说卢龙城的城墙是他见过最雄伟的城墙。如今有些地方年久失修了,他想捐钱把城墙好好修一修,恢复他小时候见过的风貌。” “好主意,我也一直想修,可最近大公国的财政不算宽裕,修城墙是个大工程,所费银两不是小数,他打算捐多少?” “白银五万两!” “那可不够,就是简单修修,也得五十万两。” “他说,卢龙城的商贾不少,他想发起一个募捐活动,他带头捐五万两,他说坚固的城墙会给每一个居住在这里的商人带来安全感,大家肯定会踊跃支持募捐活动的,他希望大公府能够批准他的这一请求。” “我原则上批准,不过我还要请示一下父亲,毕竟这是一个大工程。还有别的事吗?” “有,这个叫罗归正的商人听说城南有个闲置很久的仓库。” “是有这么一个仓库,原来西北边防军指挥部设在卢龙城时建的,是个军用仓库。后来指挥部北移到昭苏城了,这个仓库就闲置了。” “他想以每年三千两白银的价钱将其租下来,租期是两年,用来放置他从海外贩回来的货物。” “这个我有权批,就租给他吧,反正闲着也是闲是,租给他还能换些钱来。” “太好了,我替他先谢过柳明秀大人。” “这么大的仓库一年三千两白银可不贵,可是我不明白他要这么大的仓库做什么用?他有这么多货装吗?他是不是想分租出去,从中牟利?你告诉他如果这样可不行,这个仓库只能是他自己用,不能转租给别人。” “这个我明白,我会告诉他的。” “还有事吗?” “没有了。”叶枫话虽如此说,脚下却没有动。 “怎么还不走?”柳明秀问。 “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叶枫神色间有些犹豫。 “有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以前我和大人您有些误会,有些地方是我做的不对,可有些地方……算啦,不说啦。”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明秀拧着眉望着他。 “我想说的是,咱俩能不能尽弃前嫌,重归于好?以前我有说的或做的不对的地方,大人您能不能不要再放在心上。” “好吧。我也把你折腾得不善,算啦,扯平啦。” 由此可见,柳明秀是个心胸很豁达的女孩儿,这让叶枫对他的这个宿敌产生了些微好感。 “那就太谢谢柳明秀大人啦。”叶枫走到门口笑着说,“我会尽心尽力辅佐您的。” “算了吧,”柳明秀摆摆手说,“你只要不气我就行了。” 第三章 大将军的战略 崔舒翰率领大军出了狼关,一路北进,于帝国历349年11月25日比预定时间提前两天到达布伦台要塞,完成集结任务。第二天上午,也就是11月26日,其他三支诸侯国的精锐军团也到达了布伦台要塞。如今四个军团都已到齐,要塞四周扎着大大小小上千个营帐,运送粮草辎重的车辆马匹分布在营帐周围。操着各种口音,穿着不同制式军服的军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布伦台要塞建在布伦台山口的高地上。布伦台山口位于大青山山脉与北芒山脉相交之处,是从北方的大漠和草原地区进入大青山南麓地区的重要通道。大青山南麓的札兰大草原水草丰茂,是富饶的天然牧场。由于高耸的大青山挡住了北方的寒冷空气,所以这个地区的气候要比大青山北麓温暖湿润的多,能让成群的牛羊安全度过寒冷的冬天。这里本来就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发祥地,有他们的宗教圣地。后来星月帝国经过几次征伐终于占据了这块膏腴之地,将北部的边界线推进到了大青山山脉和北芒山脉一线,并在那里设立了三个藩属国,进行了长达一百多年的筑城和移民活动,逐步控制了这一地区。 北方的游牧民族在退出布伦台山口时痛哭流涕,朝大青山山脉的主峰——雪鹰峰方向跪倒在地,久久不起。从此北方的游牧民族与帝国结下了血海深仇,战争一直连绵不断。西边的乌拉特族和东边的呼尔巴什族的骑兵经常偷偷潜过北芒山和大青山焚烧劫掠帝国边境的城镇。帝国历289年,皇帝陛下为了彻底平定北方,逼迫两个游牧民族向中央臣服,曾亲率五十万大军深入大漠草原想和敌人决一死战,但游牧民族都生活在马背上,行踪飘忽,很难锁定。战争持续了将近一年,快入冬时,由于天气骤变,加上粮草接济不上,帝国军队的战斗力大大下降,非战斗减员人数越来越多,这时帝国军队遭到了游牧民族军队的顽强反击,损失兵员超过一半。从此双方进入相持阶段,在零星不断的军事冲突中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布伦台要塞与其说是要塞不如说是一座城,在战时这座用巨石筑成的堡垒就是一个吞噬生命的巨大怪兽,在高大的城墙下不知有多少次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可在和平时期这里却是帝国北疆最大的边境贸易场所,由于地处帝国北征大道的最北端,从这里交换的商品可以最快最便捷地进入帝国各个城市。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商人也是一样,从这里贸易的商品不用翻越高山,渡过沙漠就可以流通到各个游牧部落。 布伦台要塞也曾数度易手,但后来随着帝国的国力和军力日益强大,这个要塞已牢牢控制在帝国西北边防军的手里,又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这个要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固强大,最多的时候曾驻扎过十万大军。帝国边防军总是把最精锐的军团放在这里,派最能征善战的将领统帅。如今驻扎在此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甲战神——雷川将军。雷川将军是巴特隆大将军手下最得力的大将,任西北边防军的前锋将军,下辖两个军团,一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素有雷霆军团之称的帝国西北边防军第三军团,另一个是巴特隆大将军专为对付北方游牧民族而组建的骑兵军团——帝国西北边防军第五军团。这个军团与帝国其他军团的结构不同,没有步兵和弓兵师团,只有三个骑兵师团。 这次北征的主帅,昌都王巴特隆大将军早早就在布伦台要塞等待各诸侯国的精锐军团的到来。来的这四个军团除了崔舒翰这一支外还有阿尔夏王国、沃汗台王国和东昌公国的边防军团。 在帝国西北地区,雾山山脉以南有两个诸侯国——美拉梅公国和阿尔夏王国。雾山山脉以北有三个诸侯国,最大的同时也是和北方游牧民族控制地区接壤最多的就是昌都王国。昌都王国西部临海,由于有大洋暖流经过王国的西海岸,所以这个地区比帝国的其他北部地区要温暖湿润得多。雨水充沛,河流纵横,有塞北江南之称。王国还拥有永不上冻的优良港口,海上贸易也十分发达。王国的南部是雾山山脉的西段,有两条河流从雾山向北流到昭苏城下。东边是一望无际的札兰大草原的西部,北部有西北——东南走向的北芒山脉。北芒山脉不像大青山山脉那般险峻。大青山有高耸入云的山峰,终年不化的积雪,有嶙峋的怪石和崎岖难走的山路,有神秘幽深的密林深谷,还有凶猛的野兽。大青山就像一位肌肉虬结,骨骼奇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北芒山则完全不同,它的走势很平缓。在地平线上看北芒山就像看一位玉体横陈的少女,有柔和优美的曲线。所以这里几乎无险可守,随便一支游牧民族的骑兵就可以轻松翻过北芒山攻击王国的纵深地带。为了有效抵御外患,从昌都王国建立之初到现在,帝国向这个地区大规模移民达七次之多,并先后建立了五个军镇,加上首府昭苏城,构成了长达四百余里的防御链。经过三百多年的移民和开荒,昌都王国已经成为西北地区人口最多,经济规模最大,军事力量最强的王国。首府昭苏城也就成为帝国西北地区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中心。 昌都王国的人口结构非常复杂,既有一些归顺帝国的北方游牧民族的部落,也有靠开荒种地从事农业生产的帝国移民,还有一些被帝国流放的犯人的后裔,更有那飘洋过海到此经商、避难然后定居下来的奥玛大陆和博斯大陆的人。这个地区以民风剽悍,难以治理闻名于世。太祖皇帝为了促进民族间的融合,安定人心,大胆起用归顺帝国的外族将领,对那些建立赫赫战功的外族将领毫不吝惜地加官进爵并授以实权。这种攻心为上的用人策略收到了奇效,使昌都王国成为三百年来帝国最强大最稳定的西北屏障。巴氏家族是德米特族中的皇族。德米特族是昌都王国中除帝国的移民之外人口最多势力最大的民族,曾经也是一支北方的游牧民族,长期生活在札兰大草原的西部,他们热情豪放骁勇善战,有尚武精神。他们的神庙中供奉的主神是鹰神,鹰是他们的圣禽,在他们的国旗和军旗上都有展翅高飞的雄鹰图案。后来为争夺牧场和日益强大的乌拉特族发生了战争。德米特族在这场决定命运的战争中由于力量太弱而败北,受到了乌拉特族军队的残酷镇压,结下仇怨。在帝国的大军北出狼关时巴特隆的先祖巴先第一个率领德米特族的军队归降帝国,并为帝国平定西北地区立下了汗马功劳。巴先被先皇陛下封为昌都王,并赐铁券,上书:“代代为王,永镇西北”八个大字。这爵位传到巴特隆已经是第十六代了,但皇帝陛下对巴氏家族的恩宠丝毫未减。 昌都王国以东是沃汗台王国,这个王国位于大青山南麓的札兰大草原的中部,拥有帝国最好的牧场。蓝天白云之下有一望无际的草原,青青的草地上有成群的牛羊在悠闲地吃草。沃汗台王国的首府和林穆海曾经是乌拉特族的都城,也是乌拉特族的宗教圣地。和林穆海的乌拉特语便是圣城的意思。这个地区没有较大的河流供农业灌溉,只适合做牧场。又加上有大青山和布伦台要塞做屏障,所以无论经济规模还是军事的重要性都不如昌都王国。这个公国只养着一个边防军团和一个城防军团。占据和林穆海的政治意义大于经济和军事意义,它时时刻刻提醒着北方的游牧民族:星月帝国才是这个大陆的王者。 沃汗台王国再往东便是东昌公国,东昌公国占据着札兰大草原的东部,它的首府尼柯罗城原来是呼尔巴什族的南部重镇,由于它的北部是大青山的东段,东部又是浩瀚无垠的沙漠,南部是雾山山脉的中段,交通极为闭塞,经济发展迟缓,是帝国西北部五个诸侯国国力最弱的一个,全国免强只能征募到两个军团,而且战斗力和装备水平也都很差。 东昌公国东部是浩瀚的阿合马大沙漠,这个沙漠是中洲大陆最大的沙漠。沙漠往东一直延伸到海边,往北便是呼尔巴什族控制的草原,沙漠往南是帝国的两个行省,这两个行省有一半的领土是山区,也就是雾山山脉的东段。在这两个行省内驻扎着帝国的东北边防军,其主要作用是防御呼尔巴什族骑兵越过沙漠南侵到雾山山脉一线。这里是帝国军队重点防御的地区,因为东都城就在雾山山脉南麓,敌人只要越过沙漠再翻过雾山山脉就可以兵临东都城下,但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哪支军队敢冒这个险,因为即使能越过阿合马大沙漠,但如果不能及时突破雾山山脉的三大关隘,那军队就会处于断水的绝境,背后的阿合马大沙漠就会成为他们的丧身之地。即使如此军务院也在这两个行省布置了四个军团,组成了东北边防军,以保证京畿地区万无一失。 帝国历349年11月27日上午9时,布伦台要塞的议事大厅前冉冉升起一面蓝底镶金边的大旗,旗中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图案,雄鹰下绣着一个大大的“将”字。同时,议事大厅外的军鼓手也敲响了三面正中画有雄鹰图案的大鼓,军号手同时吹响了号角。在鼓乐声中,身形高大的巴特隆大将军穿着黑色制服,披着猩红色大氅,威风凛凛地走进议事大厅,坐在了屏风前的虎皮帅椅上。 巴特隆一挥手,站在议事大厅门口的传令官高声喊道:“各军团提督将军晋见大将军。” 八名来自四个诸侯国的军团提督整了整军装,走进了议事大厅。当先两位是沃汗台公国边防军团的提督和副提督,见了大将军后自报了姓名和番号;其次是阿尔夏王国的两位将领;第三是东昌公国的两位将领;最后是崔舒翰和谭昭。崔舒翰在行礼时仔细打量了一下巴特隆大将军。上次出征时,他还只是个总兵,还没有资格参加这种会议,所以只是在点将台上远远地见过大将军一面。 巴特隆已年过半百,鬓角有些斑白,圆脸,脸庞很大,眉毛粗重,眼睛细小,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球,再加上他的面无表情和不苟言笑,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八位将领见过大将军之后坐在了左手的一排椅子上。 只听传令官又高声喊道:“西北边防军诸位将领入厅议事!” 穿着黑色西北边防军制服的诸位将领鱼贯走入中军大帐,当先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雷川将军。雷川将军四十岁上下,身形高大健壮,脸上表情坚毅,目光犀利如鹰隼。他向大将军行过礼后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右手第一个位子上。其他将领依次行礼入座。 “今天找你们来是想说说西北用兵的事。”巴特隆大将军语音低沉,不怒而威。他说完这一句停了一下,用眼扫视了一遍在座的二十位将领。这二十位将领全都正襟危坐地注视着他。他抬了一下手说:“伏生,你把情况跟大家说一说。” 在大将军身侧站着一位文官模样的人,此人三十来岁年纪,个头矮小,须眉稀疏,面白如雪,形销骨立,如同大病初愈一般。此人名义上是昌都王的王子巴罗哈的师傅,实际上却是巴特隆大将军的最重要的谋士,每次大的战争都是他在为大将军出谋划策,很受大将军器重,所以特许他参加这种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 伏生嗓音较细,但语速适中,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将军,各位提督大人。据探子来报,北边今年入冬比往年早,又连下了两场罕见的大雪,冻死了不少牲畜。今年他们要是不掳掠恐怕过不了这一冬,看来这场仗是无论如何要打的了。这场大雪灾也波及到昌都、沃汗台、东昌等地的北部地区,牲畜被冻死不少,许多牧民已经没有过多的食物过冬。如果再遭到掳掠,不知要有多少人冻饿而死。我听说政务院正在筹措救灾的物资款项,如果不打退敌人的掳掠,这些救灾物资就不能安全发放到灾民手里,反而有可能落到敌人的手里。由于受灾面积广,这一次北边的两个族将会联手向我们发起进攻,所以战线将会很长,很难进行有效的防御。” 大将军这时插口说:“既然防不胜防,不如不防,让他们来打。他打我们,我们也打他们,他掳掠我们,我们就去掳掠他们,他们的骑兵跑得比我们快,但他们的王室家眷跑得没有我们快吧。我们抄他们的老窝去!我们这一次远征的目标就是乌拉特族的王庭所在地海拉苏城!我们要逼着他们跟我们决一死战!这既是我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他跟我说:‘不打则已,要打就得打出个结果来!’你们看呢?” 西北边防军第一军团的提督克林德年岁最长,资格最老,他第一个发言:“太好了!我等这一刻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我连做梦都想看看他们的大汗长得啥样子?” 其他将领也都纷纷表示赞同,只有美拉梅公国的崔舒翰提督提出质疑,他说:“这个战术虽好,但也有风险。第一,海拉苏城位于极北之地,如今已经入冬,那里冰天雪地,环境恶劣,如果能速战速决那当然好,如果一时打不下来,转入僵持,恐怕对我军不利。第二,我军长途奔袭,补给线肯定会很长,如何才能保证这条补给线不受到敌人的攻击,这是个问题。第三,即使打下了海拉苏,如果我们的城市也遭到了敌人的洗劫,这顶多也只是个两败俱伤,谁也没占到便宜,不能算做胜利,如何才能尽量减少我们的损失,而增加敌人的损失,这又是一个问题……”这个年青的提督条分缕析地侃侃而谈,听得众人都目不错睛地望着他。 当崔舒翰说完的时候,巴特隆睁开他那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看了崔舒翰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是美拉梅公国关防军团提督崔舒翰。”崔舒翰站起来行礼。显然刚才崔舒翰晋见大将军时,巴特隆有些心不在焉。 巴特隆只轻轻点了点头,便对谋士伏生说:“你宣读一下任命书,再说一说这次行动的安排。” “是,大将军。”伏生展开一张纸,高声念到:“任命雷川将军为前锋将军,率领西北边防军的第三、第五军团。任命克林德将军为左翼将军,率领西北边防军第一军团和阿尔夏王国边防军团。任命魏建功将军为右翼将军,率领西北边防军第二军团和美拉梅公国的关防军团。任命穆修将军为中军将军,率领西北边防军第四军团和沃汗台王国的边防军团。任命蔡元康将军为殿军将军,率领西北边防军第六军团和东昌公国的边防军团。”伏生每念完一项任命就站起来一位将军,当他全部念完的时候,大将军右手边站起来五位将军,这五位将军全都身穿西北边防军的黑色制服,这多少引起了来自诸侯国的八位将军的不满。可不满又有什么用呢?人家是主力,我们只是做个配合,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这八位将军也只是不满而已,没有哪个敢说出来。 伏生读完任命书又解开位于自己身侧的一个绳扣,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从一根木柱上端垂了下来。伏生拿起根长木棍指着地图中心的一个圆点对大家说:“奉皇帝陛下诏命,参加这次行动的将有十个军团共计三十万人,这次行动,担任主攻任务的仍是前锋将军雷川。他率领两个军团从西面直扑攻击目标海拉苏城,如遇到敌人小股部队的阻击,不要和他们纠缠,要以最快的速度攻击海拉苏城,争取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担任辅助攻击任务的将是中军将军穆修,他率领两个军团在雷川将军的侧后方,如遇到大股敌军的阻击,就上前掩护,以保证前锋将军的进军速度。担任打援任务的将有左翼将军和右翼将军,右翼将军魏建功率领两个军团出布伦台山口,一路往东北方向进军,在海拉苏城东边布防,如遇到前来救援的呼尔巴什族军队,就缠住他们,勿必使他们不能到达海拉苏城下。左翼将军克林德率领两个军团一路北进在海拉苏南边方向布防,以防乌拉特族的主力回救海拉苏。殿军将军蔡元康的一个军团驻守布伦台要塞,另一个军团护送粮草辎重在中军将军穆修的军团后方跟进。大将军将随中军将军穆修率领的军团一起前进。关于这次行动的计划我介绍完了。”伏生说完之后就退到一边去了。 昌都王巴特隆站起来说:“你们每一个人的任务和进军路线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回答。 “这一仗关系到国家的安危,不可小视,谁如果怠慢疏忽影响了战局,休怪我手下无情!宣监军将军!” 门口的传令官高声叫道:“宣监军将军!”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位身穿红色衣甲的将领。帝国的监军将军和执法队都穿鲜红的衣甲以提醒士兵和军官如违反军纪,将付出血的代价。这位将领三十多岁,体态微胖,他向大将军行礼道:“监军将军鲍超晋见大将军。” “监军将军从即日起严格监察五路军马,如有临阵脱逃!不听指挥!贻误战机者!要按军法治罪!” “谨遵大将军之命!” “明日七时,各路军马出发!不得有误!” “是!”大厅内二十几位将领齐刷刷地站起来高声应道。 “散会!”大将军说完就绕到屏风后面走了。 其他将领也都离开大厅分头准备明天的远征。 第四章 遭遇敌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崔舒翰就从营帐内走了出来。只见大地一片雪白,原来昨夜竟不知不觉下了一场大雪。那雪花纷纷扬扬从灰暗的天空中飘落,落在帐蓬上,落在马厩上,落在装着粮草的车辆上,也落在了崔舒翰年青的脸上。崔舒翰用手去摸飘落在脸上的雪,没想到竟化掉了,又用手去接那飞舞的雪花,感受着雪花融化在手心里的冰凉,心想,要是能和秀儿并肩站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提督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请发布命令吧。”传令官站在崔舒翰身后说。 “边防军第二军团准备好了吗?”崔舒翰问。 “没有,正在准备,好像也快好了。” “原地待命,等他们准备好了再来告诉我。” “是!大人。”传令官转身走了。 崔舒翰站在那里想了想,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便转身上马向第二军团的中军大帐走来。新上任的右翼将军,第二军团的提督魏建功正冒着大雪站在中军大帐前紧张地指挥手下做大军开拔前的准备工作。魏建功五十出头,论年纪在西北边防军里他仅次于克林德,可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青得多,满头几乎看不到一根白发,脸也保养得很好,光洁得没有一丝皱纹。此人号称不死将军,跟随巴特隆大将军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却连一点儿伤也没有负过。他见崔舒翰好整以暇地走了过来,忙迎过来笑问道:“崔提督,你的部队准备好了吗?” “没有,比你这里还乱呢。” “怎么你也不着急。”魏建功说完这句话,又转过身去吩咐前来汇报的手下干这干那,显得很忙碌。 “时间还来得及。”崔舒翰看着魏建功忙碌的身影,心想,威名赫赫的西北边防军怎么还有这样的将领和这样的军团,一个开拔就乱成这样,如果遭到敌人的夜袭怎么办?那还不乱成一锅粥,看来这不死将军也是浪得虚名。正想着,一个传令兵跑过来向魏建功汇报:“报告大人,雷川将军的第三、第五军团已经开拔。” 魏建功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然后又问崔舒翰:“崔提督找我有什么事?” 崔舒翰笑着说:“噢,我来是想问一下,行军的时候是你部做前军,还是我部做前军?” 魏建功说:“谁准备好了谁就做前军吧,别分那么清了。” 崔舒翰心里明白了,他哪里是没有准备好,分明是不想打头阵,这只老狐狸,原来不死将军的名号是这么得来的。崔舒翰笑了笑,说:“那好吧,将军如果还有什么吩咐就派传令兵告诉我。” 魏建功笑着说:“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甭想离开谁,我会和你保持联系的。” 崔舒翰笑道:“那我这只蚂蚱就先蹦一步了?” 魏建功也笑道:“好,我随后就蹦。” 布伦台山口的东面是山势险峻的大青山,西面是山势平缓的北芒山,两山之间,有一条狭窄的小道。这时,大山已被白雪覆盖,浓重的云层将太阳遮住了,使天地显得灰暗阴沉,雪依然在下,而且有愈下愈大之势。在两山之间的雪地里,两支大军踏着积雪蜿蜒前进,出了山口,一支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进,另一支拐了个小弯,朝东北方向走来。 在布伦台山口右侧的山岭密林间站着三个穿裘皮大袄的汉子,看容貌和装束像是乌拉特族人,他们从密林的缝隙间往下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为首的汉子说:“大王说他们肯定会去打海拉苏,果然让大王猜中了,这些南蛮子,这回让他们好好尝尝苦头。” “不会是疑兵吧?”旁边的一个汉子问。 “不像,这么多人,我看少说也得有二十万,怎么可能是疑兵。”为首的汉子说。 “那就赶快去禀报大王吧。”旁边的汉子说。 “你去,你跟大王说,他们兵分两路,一支向海拉苏方向进军,另一支去向不明,叫大王早做准备。” 旁边的汉子答应一声转身走了。为首的汉子对剩下的一个汉子说:“咱们两人偷偷地跟着他们,你跟往西北的那一支,我跟往东北的那一支。”两人说完就伏下身子,偷偷地下山去了。 大雪下了七天,崔舒翰率领他的军队在漫天大雪中走了七天。到第八天,雪停了,崔舒翰也到达了大将军指定的地点——海拉苏城的东北方向,瓦楞河以东二十里处。一切都还算顺利,可令崔舒翰感到不安的恰恰是这一点。太顺利了,简直像是在自己的国家内行军一样,除了遇到些散兵游勇之外,连像样的军队的影子也没有见着。崔舒翰也不便多想,自己只是奉命行事,想多了没用。不死将军魏建功的军团和崔舒翰的军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小心谨慎地跟在崔舒翰的后面。崔舒翰刚开始对这种把自己的军队当盾牌的行径感到很不满,可当进入了漠北草原的纵深地带之后,崔舒翰反倒坦然了,凭着军人的直觉,他知道这二十几万大军在这毫无遮拦的茫茫雪原中行军而不被敌人发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敌人之所以没有动手,那肯定是另有企图,既然已经深入敌境,谁是前军,谁是后军,谁最先受到敌人的猛烈攻击,那不是哪个人所能决定的了。说不定这不死将军还会向我们求援呢。想到这里崔舒翰不屑地笑了。 正在这时,远处一个探马飞驰而来,到崔舒翰跟前翻身下马,大声说:“报告提督大人,前方发现敌人的踪迹。” “什么方向?”崔舒翰既紧张又感到有些兴奋。 “东北方向。” “多少人?” “不太清楚,看旗帜好像有万把人。” “什么队形?” “行军队形。” “行军方向?” “西边,海拉苏方向。” 崔舒翰心想:“果然是救援海拉苏的,看情景那边早就打起来了,如果让这支援军过了自己的防区,大将军知道了,肯定要怪罪于我,一定要截住他们。”想到这里,崔舒翰果断地命令道:“传令兵!” “在!大人!” “传我的命令!命轻骑兵纵队跟随探马火速前往东北方向,寻找敌人,虚张声势地佯攻,目的是缠住敌人,减缓敌人的前进速度。命弓骑兵纵队跟在轻骑兵纵队之后接应,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往回跑,但不能放过敌人,要黏住他们。” “是!大人!”一个传令兵走了。 “命令弓兵师团跟在骑兵师团后面列队前进,如遇追击的敌人就加以阻击以掩护骑兵撤退。” “是!大人!”又一个传令兵走了。 “命令步兵师团保护大本营和辎重队改变行军方向,朝东北方向进军。” “是!大人!”第三个传令兵走了。 “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右翼将军,让他火速派骑兵前来增援,并做好自身的防御准备,可能不止一股敌军从这里经过。” “是!大人!”第四个传令兵走了。 “重甲骑兵纵队和近卫营跟着我走!”说到这里,崔舒翰整了整衣甲,拍马向东北方向跑来,近卫营保护着飞豹旗紧随其后,不一会儿穿着蓝色铠甲的重甲骑兵也跟了上来。这时轻骑兵和弓骑兵两个纵队已散开队形风驰电掣般向东北方的一处山岗狂奔,一眨眼的工夫六千健儿就隐没在长着一片稀疏的松林的山岗后面了!大军也已改变了行军方向,紧张有序地向东北方向前进。 崔舒翰跑到山岗上,极目远望,只见远处有一支军队正举着旗帜迎着寒风向海拉苏方向进军。看旗帜上稀奇古怪的花纹图案知道是呼尔巴什族的军队,这支队伍军容不整,行军速度十分缓慢,不像是精锐之师。崔舒翰的两支骑兵纵队像一把锋利的剪子一下子就把敌人的队伍拦腰剪断。崔舒翰对自己军队的表现感到满意,可再往下看,他就发现不对劲了。敌人遇到突然袭击好像并不慌乱,而是井然有序地在往后撤退,同时没有受到攻击的两端的骑兵仿佛受到同一个人指挥一样,一齐向两支骑兵纵队的侧翼包抄过来。崔舒翰暗叫:“不好!”忙命传令兵去召唤两个骑兵纵队撤兵。传令兵刚刚冲下山岗,不知在哪里埋伏的大群敌人的骑兵已经从东、西两个方面飞奔而来,渐渐对两支骑兵纵队形成合围之势。埋伏的敌人之多大大出乎崔舒翰的预料,最少也得有一个军团。只见黑压压的敌军如狼群一般压了过来,两支马上就要深陷重围的骑兵纵队却还浑然不知,兀自向前拼杀。崔舒翰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拔出马刀,在空中一挥,又向前方一指,大喊道:“跟我杀啊!救回兄弟们!”众将士见主将冲出去了,也杀心大起,拔出马刀冲下山岗去。 崔舒翰率领的重甲骑兵和近卫营虽然没有很快的速度,却很锐利,敌人刚刚合拢的包围圈硬生生被崔舒翰的援军切开一道口子,从开口处,被打得狼狈不堪的轻骑兵和弓骑兵两个纵队撤了出来。在重甲骑兵和近卫营的掩护下,被围的骑兵终于撤到了松岗上。但敌人的反应也很快,马上又组织了一次进攻,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又从两翼包抄了过来。崔舒翰一边奋力砍杀追击的敌人一边催促道:“快撤!快撤!”如果不能及时撤出,让敌人又形成一次更大的包围,那可就没有冲击力很强的重甲骑兵来救了。好在弓兵师团及时赶了上来,占据了松岗上的有利地形,向两翼包抄的敌人射出了如蝗的箭矢,逼得敌人不得不退下山岗,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不敢靠近。正面进攻的敌人见包围圈无法形成,进攻的士气也就远不如刚才旺盛了。崔舒翰得到了喘息之机,率领他的骑兵师团终于安全退回到了松岗上。 年青的崔提督暗暗心惊:“真是好险,差点儿一个骑兵师团让敌人吃掉。看来敌人对我们早有准备。” 这时敌人的骑兵也退下了山岗,在远处排起了阵势,看来是想长久对峙下去。崔舒翰 抬头观望了一下敌阵,看那阵的规模,敌军大约有四五万人之多,刚才探子看到的那万把人的队伍有可能是诱饵。崔舒翰想,敌人虽多,也没什么可怕的,除了关防军团这三万人之外,不远处还有右翼将军的军团,军力上应该是旗鼓相当。只要敌人不走,我们就不必着急,这一仗得慢慢打。于是他便命弓兵师团在四周警戒;由于骑兵师团的总兵牛恒清在冲锋的时候负了重伤,崔舒翰便命副提督谭昭组织骑兵师团救助伤员,清点人数;命步兵师团在山岗上搭起营帐并构筑防御工事,以防敌人夜间偷袭。 崔舒翰将中军大帐设在山岗的最高处,他一面指挥军队积极备战,一面仔细观察北面集结的军队的动静,那支军队好像正在安营扎寨埋锅做饭,显得很沉稳,没有一点急于进攻的意思。崔舒翰稍稍松了口气,看看天色,见天快黑了,也传令下去准备晚饭,同时命令弓兵师团和步兵师团轮流警戒。命令刚刚下达,副提督谭昭就走进中军大帐。崔舒翰忙问骑兵师团的伤亡情况。谭昭说,骑兵师团战死七百余人,受伤有一千一百余人,总兵牛恒清身受重伤,已无法上马指挥战斗,捐失可谓惨重。 崔舒翰对谭昭说:“骑兵师团不能没有人指挥,你先代替牛总兵指挥吧。” “好吧,我先替他,让他好好养伤。” 崔舒翰不无遗憾地对谭昭说:“这次进攻失利是我轻敌所致,回去后我自会向大将军请罪。” 谭昭眉头紧蹙,疑惑地说:“他们好像早就知道我们的集结地点,而且也知道我们的任伤是打援,难道他们早有准备?” 崔舒翰说:“我也正奇怪呢?他们向海拉苏进军的那支部队肯定是个诱饵,目的是引我们进攻,他们好像知道我们的计划。” 谭昭说:“不管那么多,只要不让他们增援海拉苏我们就算完成了任务。” 崔舒翰说:“没错,他们不动,我们就不动,只要他们一动,我们就在后面戳他们的屁股。” 谭昭说:“让他们顾得了头顾不了尾。” 两个搭档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刚落,一个探子慌慌张张跌进大帐里来,崔舒翰忙问:“怎么回事?”旁边有两个侍卫将探子扶了起来,那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不好了!南边来,来了敌人!很多!” 崔舒翰大惊,南边应该是不死将军魏建功的军团,哪里来的敌人?他蹲下身子,追问那个探子:“你没看错!是敌人?” “是敌人!没错!” “有多少?” “大概有五六万!” “再探!” “是!大人!”探子喝了一口侍卫递过来的水,又提着刀匆匆走了出去。 崔舒翰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他低着头,在大帐内焦急地踱步,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到这边,走了三个来回,突然停住了!他额头上渗出汗珠,脸色十分紧张,一双隐含恐惧的眼睛盯着谭昭,缓缓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怀疑我们被出卖了!” “被出卖了?怎么会?是谁出卖我们?” “有可能是……” “是谁?” 崔舒翰压低声音说:“右翼将军魏建功!” “啊?”谭昭的脸色惨白。 这时,又有一个探子进来报告:“提督大人!东边出现敌人!” “多少人?” “大概有三四万人。” 崔舒翰听完之后,没有再问,掀开门帘走出大帐。谭昭和中军大帐中的参谋官紧紧跟在他后面。崔舒翰站在松岗之上向东南方向眺望,这时天色已大黑,只见东边和南边的地平线上隐隐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那星星点点的火渐渐连成了一条火线,慢慢向这边游动。 “禀报提督大人!右翼将军魏建功大人派来的传令兵求见。”一个侍卫上前禀报。 崔舒翰听完半晌没说话,一双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冷峻坚毅,他头也不回地叫道:“传令官!” “在!” “那个去右翼将军大营的传令兵回来了没有?” “没有回来!大人!” 崔舒翰转过身来对侍卫说:“让魏大人的传令兵来见我。” 穿着黑色西北边防军制服的传令兵过来向崔舒翰行礼道:“传右翼将军的命令,命令崔提督所部原地驻守,等待增援,不得后退!” “遵命!请魏将军放心!我部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后退半步!”崔舒翰信誓旦旦慷慨激昂地对传令兵说。 穿着黑色制服的传令兵行礼说:“在下还要回去复命,提督大人,告辞了!” “你的马一定跑累了,不如骑我的马回去。”崔舒翰随手牵过一匹马将疆绳交到传令兵手中。 那传令兵十分感激,连声道谢,骑着马走了。 “把刚才那个传令兵骑过的马牵过来!”崔舒翰命令道。 一会儿功夫,侍卫将马牵了过来,崔舒翰在马身上摸了摸,突然转身坚定地对传令官说: “传我的命令!各营多燃篝火,多点火把,营帐内的灯全都点亮!要做到灯火通明!” “是!大人!”传令官转身刚要走。 崔舒翰拦住道:“慢着!还有!要骑兵师团摘下马铃!马口衔矢!三军不准出一点声音,只带轻便武器和三天的干粮,丢下所有辎重和营帐内的器具,以纵队为单位迅速向海拉苏城方向撤退!至瓦楞河边会合!遇到敌人各自为战!” %51%69%53%68%75%39%39.%63%6f%6d “那伤员怎么办?” “留下来养伤!再留几个人给他们做饭!” “这——”传令官有些犹豫,这不等于将伤病人员置于死地了吗? “这什么这?执行命令!耽误了时间,我要你的脑袋!”崔舒翰怒道。 “是!大人!”传令官吓得赶紧跑下山岗到各营传令去了。 “为什么西边没有敌军?”谭昭焦急地跟在崔舒翰后面追问。 “西边的敌军正在瓦楞河对岸等着我们。”崔舒翰一边说一边往中军大帐里走。 “瓦楞河就在海拉苏城外,如果雷川将军正在进攻海拉苏,他们怎么敢在瓦楞河边布下伏兵?” “海拉苏根本就没有受到攻击。如果雷川将军已经开始进攻海拉苏?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敌军?十几万啊?这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围歼战,目的是全歼我们!” “既然明知道瓦楞河对岸有伏兵,那为什么还要朝这个方向撤退?” “道理很简单!敌人本来是想三面围攻放一面让我们逃,等到我们逃到河边的时候,再出伏兵将我们全歼。” “那这里不守了?”谭昭的眼睛里都冒出了火。 “还守个屁!再守下去,这个松岗就是我们的坟场,守在这里就是等死!我刚才摸了摸那个传令兵的马,那马浑身汗湿,肌肉僵硬!而且我向传令兵提出换马,他显得很高兴,很显然,右翼将军并没有像原来预定的那样与我们保持距离,而是离我们很远很远。还有,为什么好几万敌人通过他的防区对我们形成包围,而他们竟一点儿察觉也没有,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也许他们是想打埋伏呢?就凭这你就能断定一定是他们出卖了我们?”谭昭还是有些不相信。 “不能!但我能断定我们已经身处绝境,随时都可能全军覆没!一但打起来,也不可能指望什么援军。” “如果不是魏建功出卖了我们,而我们又擅自离开自己的防区,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不就是死嘛!死不要紧,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现在我们不能再听他的命令!听他的命令只有死得更惨!你放心,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劝你慎重!出了事我会和你一起承担的,我谭昭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崔舒翰过来紧紧握住谭昭的手说:“谢谢你!我的好兄弟。根据我的判断,眼前的局势凶险至极,四周有很多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敌人,我有一种被人丢进狼群里的感觉,我现在太需要你的帮助了,只有我们两个精诚团结,才能共渡这个难关!” “你放心吧!我全听你的!”谭昭也被崔舒翰的情绪感染得有些激动。 “事不宜迟,现在最要紧的,是要离开这个险地!”崔舒翰斩钉截铁地说。 三万大军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漠北雪原的黑夜里。 当呼尔巴什族的骑兵冲上松岗,冲进灯火通明的营帐中,看到燃烧的篝火和锅中烧糊的饭食,还有那一千多个目瞪口呆的伤病员时,直气得哇哇大骂:“他妈的!南蛮子!太狡猾了!狡猾得就像草原上的狐狸!” 敌人的酋长将一千多名毫无战斗力的伤病员全部杀掉,以泻心头之恨,当然也包括骑兵师团的总兵牛恒清。他在临死之前破口大骂崔舒翰。不过他死得还算壮烈,当敌人在临刑之前,举着屠刀问他投不投降时,他说:“这么大的事,得让我考虑考虑。”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降,因为根据帝国的法律,战败而降,诛灭三族,不战而降,诛灭九族,为了家里的妻儿老小,他英勇就义了。 第五章 叛卖武器 卢龙城里也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屋檐上、街道上、城墙上都辅满了厚厚的如棉絮般的雪。由于西北战事已开,贸易交通都已阻绝,卢龙城原来繁荣热闹的市场,现在显得冷清了许多。许多生意人无事可做,整天在茶楼酒肆吃喝玩乐,谈天说地。 许德昌好像很忙碌,而且忙碌得神神秘秘。叶枫踏着厚厚的积雪几次去药铺找他,总找不到,可看看药铺的生意,冷清得让人想睡觉。叶枫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纳闷:“他在忙什么呢?怎么老是见不到他?”他只纳闷了一会儿,马上就走了,因为他现在也很忙。自从上次向柳明秀申请募捐巨款修缮城墙一事得到了柳明秀的批准之后,没想到柳大小姐对此兴致大起,她提出了一个口号:“要把卢龙城修成西北最坚固的城池!”口号容易提,做起来可就难了,这容易的事让柳大小姐做了,而这难事却交给了叶枫,而且是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公国文武官员的面隆重交付的。 许德昌帮着叶枫筹划了一个募捐大会,诚挚邀请了卢龙城所有颇具实力的商人,还邀请了大公国所有的贵族和政要,甚至柳明秀把在家养病的父亲柳琛都搬来剪彩。柳明秀代表父亲第一个捐赠白银五千两,接着就是从海外归来的罗归正大乡绅捐赠白银五万两,然后是德昌药辅的许老板,捐赠白银一万两,直看得在座的商人个个目瞪口呆。之后,叶枫上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一说许老板和罗乡绅的义举如何如何高尚,如何如何令人感动得鼻涕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流;二说爱国爱家重义轻利是每个人的良知,在座的每个有钱人的良知都是大大的有。平时这爱国爱家重义轻利的良知没有机会表现,所以总给人一种见利忘义唯利是图的奸商印象。如今要重塑我们卢龙城的商人形象,要让世人看看我们没有机会展现的良知,看看我们爱国爱家的伟大情操和重义轻利的高尚品德;三说要想将自己的良知证明给世人看,摘掉奸商的帽子,就得出手,就得捐钱,而且捐的越多,证明得越有力!与此同时,许德昌还别出心裁地列了一个良知排行榜,以捐款数额的多少来决定良知高尚的程度,并对捐款数额位居三甲的三位大商人实行表彰。表彰的方式是由大公柳琛亲自授予他们卢龙城荣誉市民和功勋商人的称号,然后列盛大的仪仗队,身上披红挂绿,再由两位体态妖娆容颜娇美的姑娘搀伏着登上金银装饰的敞篷大马车,威风八面地在卢龙城的大街上游走。这份荣光是他们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当他们晕晕乎乎地从云端飘落之后,十有八九会对捐出的巨款感到后悔。他们所流的后悔心痛惋惜的眼泪,就只好让他们的枕边人温柔地去擦拭了。不过他们的眼泪没有白流,他们终于明白,人世间最昂贵的东西叫做虚荣。 总而言之一句话,修缮城墙的款项很快就筹集到了,下面就是如何把这些钱花出去的问题。叶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更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钱,他看到这一箱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心就止不住地怦怦乱跳,原来的聪明睿智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利令智昏了。他想找一个见过大钱而且花过大钱的人来指导他花这笔钱,无疑许大老板就是合适人选,可就在叶枫面对着这一大笔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许德昌却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在这时柳明秀伸出了援手,给他派来了两个财务人员和五个工程技术人员,让他们帮助叶枫合理有效迅速地把这笔钱花掉。此时正是农闲的时候,农民的庄稼已经收割,老是下雪,什么事也做不成,于是就赌钱、喝酒、唠嗑、干那男女苟且之事。叶枫根据工程的需要开始招募农民到卢龙城来务工,挣点儿钱,正无事可干的农民纷纷踊跃报名,只三天工夫就招齐了,然后成千上万的农民工在工程技术人员的带领下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修缮城墙的工作。 叶枫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他生怕这个耗资巨大的工程出一点点问题,生怕对不起卢龙城的父老乡亲,只要一有时间他就到工地来看看。由于修缮城墙的工地分布在城墙四周,所以叶枫经常围着卢龙城转来转去,好在有追风马,倒也不累。这追风马一直被叶枫饲养着,叶枫也曾想把它还给许德昌,但许德昌却推说自己太胖,还是坐马车比较舒服,没有收回。这工程的事忙得叶枫不能分身,大公府秘书的工作几乎没有做。柳明秀对此表示理解,而且对这个工程也十分关注,时不时到工地来看一看。 正在叶枫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罗归正罗大乡绅突然来找叶枫,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许德昌大哥回来了,坏消息是许德昌大哥让美拉梅公国的边防哨卡给扣了。 “为什么要扣他?”叶枫焦急地问。 “因为他这次进的货都是些刀枪武器。”罗归正说。 “他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叶枫问到这里的时候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罗归正。由于罗归正感激叶枫的救命之恩,对他十分尊重,一切都按照叶枫所说的去做,包括不做强盗当乡绅,包括捐钱给大公国,包括娶几个漂亮女人生孩子。但叶枫对罗归正以前当过强盗的事依然难以释怀,他一听许德昌进了一批刀枪武器,马上就想到是罗归正需要买的,以增强那黑虎岭上清风寨的实力。罗归正也很聪明,忙摇头解释道:“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我全听他的,包括捐钱修城墙都是他出的主意。这进刀枪武器的事儿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 凭叶枫对罗归正爽直性格的了解,他做的事是不会推说不知道的。叶枫心想:这可就怪了,好好一个药材商怎么捣腾起刀枪武器来了?他想干什么?而且他为什么要让罗归正捐钱修城墙?修城墙是主政者考虑的问题,他一个商人怎么会操心这种事? 这个念头在叶枫的脑海中一闪,就被罗归正打断了。他对叶枫说:“四弟,大哥说,只有你才能救他,他让你去找边防军团的提督柯尔纳求情。他还说,请你相信,他没做坏事。” “好吧,我这就去找柯将军,二哥你也别着急,先回去吧。” 罗归正大乡绅坐着他的那辆超豪华马车回他的府第去了。叶枫翻身骑上追风马,调转马头,一夹马腹朝狼关——边防军团的驻地奔去。 柯尔纳听说叶枫来了,忙笑着从狼关的议事大厅里迎了出来,见到叶枫,便拉着叶枫的手说:“小兄弟,好久没见了,可想死老哥了。” 叶枫见柯尔纳两鬃的白发又增多了,脸色也比以前显得苍老憔悴,便关心地问:“您最近是不是太操劳了?” “是啊,前边的战事吃紧,已经有一个军团战败降敌,咱们的崔提督又下落不明,也不知是死是活,哎!我这里的压力很大啊。前些天,敌人围攻布伦台要塞,巴特隆大将军派人向我请求增援,我怕狼关有失就没有听他的,没想到这个老王八蛋一下把我告到军务院去了,我听说军务院正准备派人追查此事呢。” “你又不归他管,他有什么权力调你的军队。”叶枫替柯尔纳感到不平。 “话是这么说,可谁让人家权大势大呢。不过,公爵大人昨天来了,他让我放宽心,说有事他顶着。”说到这里,这位老将军欣慰地笑了。 柯尔纳携着叶枫的手走进狼关驻地的议事大厅。 柯尔纳命人端上茶来来,然后问道:“我听说小兄弟正忙着修缮城墙的事呢。” 叶枫接过茶,喝了一口说:“是啊,这城墙虽然高大雄伟,可年头太长了,很多地方的石砖都松动了,人站在上面不小心都有可能掉下去。” “这对我们军人来说可是件大好事啊,多筑一块砖就可能少死一个士兵。卢龙城有上百年没打过仗了,但俗话说有备无患。再说了,你看人家东都城和西都城修的多气派!咱们卢龙城好好修一修也不比它们逊色。”说到这里柯尔纳脸上现出自豪的笑容。 叶枫感叹道:“年头太长了,修起来不容易,花钱像流水一样呢,时间又紧,到明年春耕之前就得完工。” “既然这么忙,小兄弟跑这么远来找我肯定有要事吧?” “有一点私事还想麻烦您。” “你我不是外人,有事尽管讲。” “我有一个结拜的大哥,叫许德昌,是个生意人,他贩了一批货,在边防哨卡被您的部下给扣了。” “有这种事?你等一下。”说完,柯尔纳让身边的副官去问一问,不一会儿,那个副官回来向柯尔纳禀报:“我问清楚了,是有这么一个叫许德昌的商人,被哨卡扣了,听说原来是做药材生意的,他从西都城还有一些行省的驻军那里买了许多被更换下来的刀枪武器,都是一些生了锈的旧武器,不过数量非常大。据他自己交待,是觉得这都是好钢,价格又便宜,他想把这些旧武器化成钢锭再去卖钱。” 柯尔纳听完之后就笑了,叹道:“你说这些商人,真能琢磨钱,连这些废铜烂铁在他们眼里都是钱。” “这是不是很严重?”叶枫小心地问。 “国家禁止武器流出关外,但这些废铜烂铁好像不在此列,再说他也没有出我的狼关,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吧,叶枫兄弟。”柯尔纳满面笑容地说。这点儿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叶枫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向柯尔纳道了谢,告了辞。 快出营门的时候叶枫看见刚升任了副大队长的伊普雷在训练新兵。伊普雷短短两个月内连升两级,在和平年代这种升迁是绝对少见的。除非是将门之后,或者有世袭的爵位,比如崔舒翰,二十几岁就当上了提督,跟他的爷爷曾经当过陆军军务大臣密不可分,他的父亲世袭了他爷爷的伯爵之位,等他的父亲一死,这个伯爵之位必然由他来继承,所以他当提督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但伊普雷不同,他既不是将门之后,也没有世袭的爵位,能十八岁就当上副大队长这在整个军团里是绝无仅有的。不仅如此,柯尔纳提督还把新招募来的一个大队的新兵交给他训练,这不明摆着今后要让他做这个新兵大队的大队长嘛。由此可见,伊普雷的仕途前景一片光明,但他为人很低调,不张扬,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但他内心的自信和踌躇满志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他看见叶枫就跑了过来,把一个信封和他这个月的饷银交给了叶枫。叶枫翻了翻手上没写收信人姓名的信封,坏笑着问道:“给谁的?” 伊普雷犹豫了一下说:“你知道是给谁的。” 叶枫决定不难为老实人,笑着点了点头说:“灵凤她很好,你放心吧。她现在已经不生你的气了,前两天她还向我问起你呢。下回有时间我带她来看看你。” “谢谢!”伊普雷说。 “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啊?也瘦了。忙什么累成这样?我记得你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忙着训练新兵,提督大人要求三个月就能上战场,可他们什么都不会。” “饭得一口一口地吃,别太累着了。记着,还有一个人在牵挂着你呢,让她见到你这又黑又瘦的样子会伤心的。” “我知道。”伊普雷沉吟了一会儿又问:“我妈还有婶婶好吗?” “很好,你放心,许大哥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副眼镜,这两位老人家天天戴着眼镜绣枕巾,绣被面,绣好了就让叶贵叔拿到集市上去卖。我劝她们两个别累着了,她们还不听,说人总得有事干,不然心里会发慌。” “这我就放心了。”伊普雷一脸严肃地说。 叶枫明显感觉到伊普雷身上的军人气质比以前更浓了,他突然想起柯尔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人天生就是要当将军的。” “我的部下还在等我,我得走了。”伊普雷说完转身匆匆地跑了。 叶枫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他把伊普雷的信交给了妹妹,又把饷银交给了妈妈,然后胡乱吃了些东西,就回到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琢磨许德昌:“这个许大哥我是越来越不懂了,他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真的是药材生意吗?他对药辅里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看这药材生意多半是个幌子,在这后面肯定还有别的生意。他为什么对两国的铜矿争端那么关心?柳琛大公去哪里休养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知道?怎么我最需要马的时候,他就能把追风马提前预备在那里。更奇怪的是他撺掇罗归正出钱修城墙干什么?这可是跟他做生意八杆子打不着的事。还有这刀枪武器,真的是如他所说要熔成钢锭再卖钱?卢龙城是有几家不错的铁匠辅,可全国最好的铁匠铺都在东西二都啊,他干嘛不把这废旧的武器直接运到西都城熔铸然后卖钱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叶枫突然记起罗归正大乡绅还曾请求他做过一件事,那就是租赁那闲置的军用仓库的事。照刚才的推想,这以每年三千两银子租赁军用仓库的事也肯定是许德昌的主意。罗晃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娶媳妇生儿子,这仓库对他有什么用? 叶枫正在胡思乱想,就听门外有人喊:“叶枫兄弟在吗?” 听声音是许德昌来了,叶枫暗笑,心想:“真是太神奇了,他连我在想他都能知道。”叶枫推开屋门,将胖胖的许德昌让了进来。许德昌一脸风尘,衣衫不整,显然在边境哨卡没少吃苦头,但他的笑容依然那样灿烂那样亲切。 “叶枫兄弟,今天可是多亏你啦。” “大哥!你可让我担心坏了。”叶枫一边叫吴婶沏茶,一边让许德昌坐在自己的书案前。 许德昌坐下来,叹了口气说:“这趟生意做的!真是背运。那个哨卡,是我每次做生意都要路过的。管那个哨卡的中队长我可没少打点,可没想到,这中队长竟被调走了。换了个我不认识的,非要跟我公事公办不可,怎么求情也不行。” “你不好好儿的做药材生意,怎么做起兵器生意啦?幸亏是些废旧的武器,要是新的,我找谁说情也没用啊!按帝国律制这兵器可是禁运的啊!” “做生意嘛,风险越大这利就越大。”许德昌眉宇间竟有得意之色。 “这些废旧武器也能卖钱吗?你卖给谁呢?” “当然,无利不起早,没钱赚我倒腾它干嘛?至于说卖给谁嘛……”许德昌神秘地一笑,附到叶枫的耳朵边悄悄地说:“谁卖给我的,我就卖给谁。” 叶枫没听明白:“是谁卖给你的?” 许德昌说:“是帝国各个战区的军团辎重官,这些都是他们淘汰的武器。可这些武器只是有些旧,生了点儿锈,修一修,磨一磨就跟新的一样。” 叶枫奇怪地问:“既然是他们淘汰的武器,就说明人家手里有新的,怎么会要你这旧的呢。就是修得再好,磨得再新,那也是旧的啊。” 许德昌低声问:“最近西北的战况你知道不知道?” “听说情况不好,我也是听柯尔纳提督说的。” “做商人可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战事呢。” “大哥说的对。” 许德昌深深叹了口气,满怀忧虑地说:“西北的战况不好,咱们的军队已经连吃了几个败仗,现在敌人已经转守为攻了,光布伦台要塞就被围困了两次,照我看,这场仗绝不是三五个月能打完的,帝国的军队想要取胜可没那么容易。等仗打到一定程度,国家肯定需要大量的武器以招募新军,到那时我这些破旧的武器可就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啦。” “那如果这场仗很快就打完了呢?战场上的事可不是你我所能预料的。” “那也没关系,这些武器我本来就是按废旧钢铁的价收的,实在不行我就找个铁匠辅把这些武器熔了,铸成钢锭,也一样能卖钱。这些可都是好钢。我能把本钱收回来,绝对不会赔本。” 叶枫皱着眉头想一想,觉得这还真是个商机,如果许大哥不把这些武器收回来,肯定会被别人熔成钢锭,等再需要这些武器的时候可就不会那么快那么容易打造出来了。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军用仓库,就问许德昌租这军用仓库有什么用。 许德昌笑笑说:“这些仓库还不够用呢,除了我刚进的这些废旧武器之外我还收购了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都是我今年秋天丰收的时候低价购进的,如果仗打到明年春天,影响了西北地区的春耕,到明年夏秋季节帝国西北地区的粮价必然大涨,我再适时将其出手。这样我既为国家为老百姓解了燃眉之急,又为自己赚取了白花花的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叶枫听得心服口服,他觉得在许德昌眼里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这做生意还真是一门学问。 许德昌看叶枫听得津津有味,笑着说:“是不是眼红啦?要不要也入一股?我保证你能赚大钱!” “我哪里有这么多本钱啊。” “没关系,今天这批货如果没有你肯定就被他们扣下了,这样吧,这批货就算你的了,卖出去的钱都是你的,怎么样?” “这怎么行呢?这批货是大哥辛辛苦苦进的,我怎么能要呢?” “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兄弟还分什么你我。就这么定了。” 叶枫没有推辞,笑着接受了。 许德昌说生意上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打理,不便久留,就拱手告辞了。 第六章 雪夜逃亡 卢龙城里也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屋檐上、街道上、城墙上都辅满了厚厚的如棉絮般的雪。由于西北战事已开,贸易交通都已阻绝,卢龙城原来繁荣热闹的市场,现在显得冷清了许多。许多生意人无事可做,整天在茶楼酒肆吃喝玩乐,谈天说地。 许德昌好像很忙碌,而且忙碌得神神秘秘。叶枫踏着厚厚的积雪几次去药铺找他,总找不到,可看看药铺的生意,冷清得让人想睡觉。叶枫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纳闷:“他在忙什么呢?怎么老是见不到他?”他只纳闷了一会儿,马上就走了,因为他现在也很忙。自从上次向柳明秀申请募捐巨款修缮城墙一事得到了柳明秀的批准之后,没想到柳大小姐对此兴致大起,她提出了一个口号:“要把卢龙城修成西北最坚固的城池!”口号容易提,做起来可就难了,这容易的事让柳大小姐做了,而这难事却交给了叶枫,而且是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公国文武官员的面隆重交付的。 许德昌帮着叶枫筹划了一个募捐大会,诚挚邀请了卢龙城所有颇具实力的商人,还邀请了大公国所有的贵族和政要,甚至柳明秀把在家养病的父亲柳琛都搬来剪彩。柳明秀代表父亲第一个捐赠白银五千两,接着就是从海外归来的罗归正大乡绅捐赠白银五万两,然后是德昌药辅的许老板,捐赠白银一万两,直看得在座的商人个个目瞪口呆。之后,叶枫上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一说许老板和罗乡绅的义举如何如何高尚,如何如何令人感动得鼻涕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流;二说爱国爱家重义轻利是每个人的良知,在座的每个有钱人的良知都是大大的有。平时这爱国爱家重义轻利的良知没有机会表现,所以总给人一种见利忘义唯利是图的奸商印象。如今要重塑我们卢龙城的商人形象,要让世人看看我们没有机会展现的良知,看看我们爱国爱家的伟大情操和重义轻利的高尚品德;三说要想将自己的良知证明给世人看,摘掉奸商的帽子,就得出手,就得捐钱,而且捐的越多,证明得越有力!与此同时,许德昌还别出心裁地列了一个良知排行榜,以捐款数额的多少来决定良知高尚的程度,并对捐款数额位居三甲的三位大商人实行表彰。表彰的方式是由大公柳琛亲自授予他们卢龙城荣誉市民和功勋商人的称号,然后列盛大的仪仗队,身上披红挂绿,再由两位体态妖娆容颜娇美的姑娘搀伏着登上金银装饰的敞篷大马车,威风八面地在卢龙城的大街上游走。这份荣光是他们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当他们晕晕乎乎地从云端飘落之后,十有八九会对捐出的巨款感到后悔。他们所流的后悔心痛惋惜的眼泪,就只好让他们的枕边人温柔地去擦拭了。不过他们的眼泪没有白流,他们终于明白,人世间最昂贵的东西叫做虚荣。 总而言之一句话,修缮城墙的款项很快就筹集到了,下面就是如何把这些钱花出去的问题。叶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更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钱,他看到这一箱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心就止不住地怦怦乱跳,原来的聪明睿智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利令智昏了。他想找一个见过大钱而且花过大钱的人来指导他花这笔钱,无疑许大老板就是合适人选,可就在叶枫面对着这一大笔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许德昌却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在这时柳明秀伸出了援手,给他派来了两个财务人员和五个工程技术人员,让他们帮助叶枫合理有效迅速地把这笔钱花掉。此时正是农闲的时候,农民的庄稼已经收割,老是下雪,什么事也做不成,于是就赌钱、喝酒、唠嗑、干那男女苟且之事。叶枫根据工程的需要开始招募农民到卢龙城来务工,挣点儿钱,正无事可干的农民纷纷踊跃报名,只三天工夫就招齐了,然后成千上万的农民工在工程技术人员的带领下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修缮城墙的工作。 叶枫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他生怕这个耗资巨大的工程出一点点问题,生怕对不起卢龙城的父老乡亲,只要一有时间他就到工地来看看。由于修缮城墙的工地分布在城墙四周,所以叶枫经常围着卢龙城转来转去,好在有追风马,倒也不累。这追风马一直被叶枫饲养着,叶枫也曾想把它还给许德昌,但许德昌却推说自己太胖,还是坐马车比较舒服,没有收回。这工程的事忙得叶枫不能分身,大公府秘书的工作几乎没有做。柳明秀对此表示理解,而且对这个工程也十分关注,时不时到工地来看一看。 正在叶枫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罗归正罗大乡绅突然来找叶枫,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许德昌大哥回来了,坏消息是许德昌大哥让美拉梅公国的边防哨卡给扣了。 “为什么要扣他?”叶枫焦急地问。 “因为他这次进的货都是些刀枪武器。”罗归正说。 “他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叶枫问到这里的时候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罗归正。由于罗归正感激叶枫的救命之恩,对他十分尊重,一切都按照叶枫所说的去做,包括不做强盗当乡绅,包括捐钱给大公国,包括娶几个漂亮女人生孩子。但叶枫对罗归正以前当过强盗的事依然难以释怀,他一听许德昌进了一批刀枪武器,马上就想到是罗归正需要买的,以增强那黑虎岭上清风寨的实力。罗归正也很聪明,忙摇头解释道:“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我全听他的,包括捐钱修城墙都是他出的主意。这进刀枪武器的事儿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 凭叶枫对罗归正爽直性格的了解,他做的事是不会推说不知道的。叶枫心想:这可就怪了,好好一个药材商怎么捣腾起刀枪武器来了?他想干什么?而且他为什么要让罗归正捐钱修城墙?修城墙是主政者考虑的问题,他一个商人怎么会操心这种事? 这个念头在叶枫的脑海中一闪,就被罗归正打断了。他对叶枫说:“四弟,大哥说,只有你才能救他,他让你去找边防军团的提督柯尔纳求情。他还说,请你相信,他没做坏事。” “好吧,我这就去找柯将军,二哥你也别着急,先回去吧。” 罗归正大乡绅坐着他的那辆超豪华马车回他的府第去了。叶枫翻身骑上追风马,调转马头,一夹马腹朝狼关——边防军团的驻地奔去。 柯尔纳听说叶枫来了,忙笑着从狼关的议事大厅里迎了出来,见到叶枫,便拉着叶枫的手说:“小兄弟,好久没见了,可想死老哥了。” 叶枫见柯尔纳两鬃的白发又增多了,脸色也比以前显得苍老憔悴,便关心地问:“您最近是不是太操劳了?” “是啊,前边的战事吃紧,已经有一个军团战败降敌,咱们的崔提督又下落不明,也不知是死是活,哎!我这里的压力很大啊。前些天,敌人围攻布伦台要塞,巴特隆大将军派人向我请求增援,我怕狼关有失就没有听他的,没想到这个老王八蛋一下把我告到军务院去了,我听说军务院正准备派人追查此事呢。” “你又不归他管,他有什么权力调你的军队。”叶枫替柯尔纳感到不平。 “话是这么说,可谁让人家权大势大呢。不过,公爵大人昨天来了,他让我放宽心,说有事他顶着。”说到这里,这位老将军欣慰地笑了。 柯尔纳携着叶枫的手走进狼关驻地的议事大厅。 柯尔纳命人端上茶来来,然后问道:“我听说小兄弟正忙着修缮城墙的事呢。” 叶枫接过茶,喝了一口说:“是啊,这城墙虽然高大雄伟,可年头太长了,很多地方的石砖都松动了,人站在上面不小心都有可能掉下去。” “这对我们军人来说可是件大好事啊,多筑一块砖就可能少死一个士兵。卢龙城有上百年没打过仗了,但俗话说有备无患。再说了,你看人家东都城和西都城修的多气派!咱们卢龙城好好修一修也不比它们逊色。”说到这里柯尔纳脸上现出自豪的笑容。 叶枫感叹道:“年头太长了,修起来不容易,花钱像流水一样呢,时间又紧,到明年春耕之前就得完工。” “既然这么忙,小兄弟跑这么远来找我肯定有要事吧?” “有一点私事还想麻烦您。” “你我不是外人,有事尽管讲。” “我有一个结拜的大哥,叫许德昌,是个生意人,他贩了一批货,在边防哨卡被您的部下给扣了。” “有这种事?你等一下。”说完,柯尔纳让身边的副官去问一问,不一会儿,那个副官回来向柯尔纳禀报:“我问清楚了,是有这么一个叫许德昌的商人,被哨卡扣了,听说原来是做药材生意的,他从西都城还有一些行省的驻军那里买了许多被更换下来的刀枪武器,都是一些生了锈的旧武器,不过数量非常大。据他自己交待,是觉得这都是好钢,价格又便宜,他想把这些旧武器化成钢锭再去卖钱。” 柯尔纳听完之后就笑了,叹道:“你说这些商人,真能琢磨钱,连这些废铜烂铁在他们眼里都是钱。” “这是不是很严重?”叶枫小心地问。 “国家禁止武器流出关外,但这些废铜烂铁好像不在此列,再说他也没有出我的狼关,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吧,叶枫兄弟。”柯尔纳满面笑容地说。这点儿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叶枫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向柯尔纳道了谢,告了辞。 快出营门的时候叶枫看见刚升任了副大队长的伊普雷在训练新兵。伊普雷短短两个月内连升两级,在和平年代这种升迁是绝对少见的。除非是将门之后,或者有世袭的爵位,比如崔舒翰,二十几岁就当上了提督,跟他的爷爷曾经当过陆军军务大臣密不可分,他的父亲世袭了他爷爷的伯爵之位,等他的父亲一死,这个伯爵之位必然由他来继承,所以他当提督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但伊普雷不同,他既不是将门之后,也没有世袭的爵位,能十八岁就当上副大队长这在整个军团里是绝无仅有的。不仅如此,柯尔纳提督还把新招募来的一个大队的新兵交给他训练,这不明摆着今后要让他做这个新兵大队的大队长嘛。由此可见,伊普雷的仕途前景一片光明,但他为人很低调,不张扬,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但他内心的自信和踌躇满志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他看见叶枫就跑了过来,把一个信封和他这个月的饷银交给了叶枫。叶枫翻了翻手上没写收信人姓名的信封,坏笑着问道:“给谁的?” 伊普雷犹豫了一下说:“你知道是给谁的。” 叶枫决定不难为老实人,笑着点了点头说:“灵凤她很好,你放心吧。她现在已经不生你的气了,前两天她还向我问起你呢。下回有时间我带她来看看你。” “谢谢!”伊普雷说。 “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啊?也瘦了。忙什么累成这样?我记得你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忙着训练新兵,提督大人要求三个月就能上战场,可他们什么都不会。” “饭得一口一口地吃,别太累着了。记着,还有一个人在牵挂着你呢,让她见到你这又黑又瘦的样子会伤心的。” “我知道。”伊普雷沉吟了一会儿又问:“我妈还有婶婶好吗?” “很好,你放心,许大哥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副眼镜,这两位老人家天天戴着眼镜绣枕巾,绣被面,绣好了就让叶贵叔拿到集市上去卖。我劝她们两个别累着了,她们还不听,说人总得有事干,不然心里会发慌。” “这我就放心了。”伊普雷一脸严肃地说。 叶枫明显感觉到伊普雷身上的军人气质比以前更浓了,他突然想起柯尔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人天生就是要当将军的。” “我的部下还在等我,我得走了。”伊普雷说完转身匆匆地跑了。 叶枫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他把伊普雷的信交给了妹妹,又把饷银交给了妈妈,然后胡乱吃了些东西,就回到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琢磨许德昌:“这个许大哥我是越来越不懂了,他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真的是药材生意吗?他对药辅里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看这药材生意多半是个幌子,在这后面肯定还有别的生意。他为什么对两国的铜矿争端那么关心?柳琛大公去哪里休养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知道?怎么我最需要马的时候,他就能把追风马提前预备在那里。更奇怪的是他撺掇罗归正出钱修城墙干什么?这可是跟他做生意八杆子打不着的事。还有这刀枪武器,真的是如他所说要熔成钢锭再卖钱?卢龙城是有几家不错的铁匠辅,可全国最好的铁匠铺都在东西二都啊,他干嘛不把这废旧的武器直接运到西都城熔铸然后卖钱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叶枫突然记起罗归正大乡绅还曾请求他做过一件事,那就是租赁那闲置的军用仓库的事。照刚才的推想,这以每年三千两银子租赁军用仓库的事也肯定是许德昌的主意。罗晃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娶媳妇生儿子,这仓库对他有什么用? 叶枫正在胡思乱想,就听门外有人喊:“叶枫兄弟在吗?” 听声音是许德昌来了,叶枫暗笑,心想:“真是太神奇了,他连我在想他都能知道。”叶枫推开屋门,将胖胖的许德昌让了进来。许德昌一脸风尘,衣衫不整,显然在边境哨卡没少吃苦头,但他的笑容依然那样灿烂那样亲切。 “叶枫兄弟,今天可是多亏你啦。” “大哥!你可让我担心坏了。”叶枫一边叫吴婶沏茶,一边让许德昌坐在自己的书案前。 许德昌坐下来,叹了口气说:“这趟生意做的!真是背运。那个哨卡,是我每次做生意都要路过的。管那个哨卡的中队长我可没少打点,可没想到,这中队长竟被调走了。换了个我不认识的,非要跟我公事公办不可,怎么求情也不行。” “你不好好儿的做药材生意,怎么做起兵器生意啦?幸亏是些废旧的武器,要是新的,我找谁说情也没用啊!按帝国律制这兵器可是禁运的啊!” “做生意嘛,风险越大这利就越大。”许德昌眉宇间竟有得意之色。 “这些废旧武器也能卖钱吗?你卖给谁呢?” “当然,无利不起早,没钱赚我倒腾它干嘛?至于说卖给谁嘛……”许德昌神秘地一笑,附到叶枫的耳朵边悄悄地说:“谁卖给我的,我就卖给谁。” 叶枫没听明白:“是谁卖给你的?” 许德昌说:“是帝国各个战区的军团辎重官,这些都是他们淘汰的武器。可这些武器只是有些旧,生了点儿锈,修一修,磨一磨就跟新的一样。” 叶枫奇怪地问:“既然是他们淘汰的武器,就说明人家手里有新的,怎么会要你这旧的呢。就是修得再好,磨得再新,那也是旧的啊。” 许德昌低声问:“最近西北的战况你知道不知道?” “听说情况不好,我也是听柯尔纳提督说的。” “做商人可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战事呢。” “大哥说的对。” 许德昌深深叹了口气,满怀忧虑地说:“西北的战况不好,咱们的军队已经连吃了几个败仗,现在敌人已经转守为攻了,光布伦台要塞就被围困了两次,照我看,这场仗绝不是三五个月能打完的,帝国的军队想要取胜可没那么容易。等仗打到一定程度,国家肯定需要大量的武器以招募新军,到那时我这些破旧的武器可就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啦。” “那如果这场仗很快就打完了呢?战场上的事可不是你我所能预料的。” “那也没关系,这些武器我本来就是按废旧钢铁的价收的,实在不行我就找个铁匠辅把这些武器熔了,铸成钢锭,也一样能卖钱。这些可都是好钢。我能把本钱收回来,绝对不会赔本。” 叶枫皱着眉头想一想,觉得这还真是个商机,如果许大哥不把这些武器收回来,肯定会被别人熔成钢锭,等再需要这些武器的时候可就不会那么快那么容易打造出来了。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军用仓库,就问许德昌租这军用仓库有什么用。 许德昌笑笑说:“这些仓库还不够用呢,除了我刚进的这些废旧武器之外我还收购了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都是我今年秋天丰收的时候低价购进的,如果仗打到明年春天,影响了西北地区的春耕,到明年夏秋季节帝国西北地区的粮价必然大涨,我再适时将其出手。这样我既为国家为老百姓解了燃眉之急,又为自己赚取了白花花的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叶枫听得心服口服,他觉得在许德昌眼里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这做生意还真是一门学问。 许德昌看叶枫听得津津有味,笑着说:“是不是眼红啦?要不要也入一股?我保证你能赚大钱!” “我哪里有这么多本钱啊。” “没关系,今天这批货如果没有你肯定就被他们扣下了,这样吧,这批货就算你的了,卖出去的钱都是你的,怎么样?” “这怎么行呢?这批货是大哥辛辛苦苦进的,我怎么能要呢?” “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兄弟还分什么你我。就这么定了。” 叶枫没有推辞,笑着接受了。 许德昌说生意上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打理,不便久留,就拱手告辞了。 第七章 拼死一战 天色渐渐黑了,崔舒翰命令军队点火做饭,军营内燃起一堆又一堆篝火,士兵们围坐在篝火前吃着东西。崔舒翰站在营帐前的瞭望台上望了望乌拉特族的军营和呼尔巴什族的军营,这两支军队的营地已连成了一个圈,营地里也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看着夜幕下四周那庞大的军营,崔舒翰心里明白,这一次恐怕难逃一死,想到这里他从袖口里摸出了临分手前柳明秀送给他的镶着宝石的短刀,拔出刀来细细察看。这刀在火光下居然能泛出幽幽的蓝光,他拔下两根头发放在刀刃上一吹,头发轻轻断成四截。他想:“用这把刀割断自己的喉咙,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能死在这把刀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想到这里,崔舒翰凄凉地笑了。 “报告提督大人!呼尔巴什族的使者前来求见!”一个侍卫前来通报。 崔舒翰愣了一下,说:“让他到大帐里等我。” “是!”侍卫转身走了。 崔舒翰下了瞭望台,却并不急于回大帐,而是在台下走来走去,显然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我听说呼尔巴什族的使者来了,是不是来劝降的?”谭昭紧张地走过来问崔舒翰。 “当然是劝降的,在他们眼里,我们除了投降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们来,是为我们指引一下路径。” “万万不可投降!不能坏了关防军团和提督大人您的一世英名!” “好吧!就听你的!你跟我来!”崔舒翰拉着谭昭进了大帐。 来的两个呼尔巴什族的使者身材魁梧,脸上长着横肉,态度十分傲慢,他们见到穿着提督制服的崔舒翰和谭昭竟然不过来行礼。 “你们两个是呼尔巴什族的使者?”崔舒翰问。 “是啊!”其中一个稍矮些的回答,他们居然会说帝国的语言。 “你们来此想说什么?” “给你一条生路。”其中一个稍高些的回答。 “说说看,怎样一条生路?” “我们王爷说了,如今你们身陷重围,已无退路。你们北面和东面有强大的乌拉特的骑兵,你们的南面和西面有英勇的呼尔巴什族的战士。灭掉你们,对于我们来说比宰一只羊羔还要容易。王爷说,你们是我们要吃掉的四个军团中最狡猾的一个,其他三个只一个晚上就被消灭了,只有你们还能坚持到现在。王爷很赏识你,说你是个人才,所以下午王爷才没有乘你们疲累之际发起进攻。只要你们投降,我们王爷就可免你们一死,而且还可以封你们的提督做千户,赏赐白银千两,牛羊千头,美女十人。” “如果不降呢?” “那你们就会统统的被干掉。”那个稍高一些的使者嘿嘿一笑,然后用手做出了个杀头的动作。 “好吧,来人!”崔舒翰大喝一声。 “在!”进来四个亲卫队的士兵。 “把这两个人押下去砍了!” “是!”四个侍卫上来就把两个使者摁倒在地捆绑起来。帝国吏制,提督和城守以上的军政大员才能拥有亲卫队,亲卫队都是军营里百里挑一的格斗好手,他们的薪俸比普通士兵要高三倍。这两个使者虽然体格强壮,但也不是这四个侍卫的对手。 “把使者杀掉不太好吧?”谭昭在一旁问。 “我本来不想杀他们,可他们太过傲慢无礼!”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两个使者磕头如捣蒜。 “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拖出去砍了!” “遵命!提督大人!”四个侍卫把两个哀嚎如杀猪般的使者推出了帐外。 “你把两个使者杀了,就只有死战到底了。”谭昭担心地问。 “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了。”崔舒翰坚毅地望着前方。 “你放心,我会一直和你并肩作战的!”谭昭说到此处,坚定地注视着崔舒翰。 “你不能死,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崔舒翰非常坚决地说。 “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还有比杀敌更重要的事情吗?” “有,是关系到帝国命运的大事。刚才那个使者说,他们要吃掉四个军团,依我看就应该是我们和阿尔夏王国、沃汗台王国、东昌公国。那为什么没有西北边防军呢?” “你是说巴特隆大将军和乌拉特族还有呼尔巴什族串通一气来害我们?”谭昭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刚开始只怀疑是不死将军魏建功因为贪生怕死才把我们出卖了,现在看来不是。真正出卖我们的是昌都王巴特隆。” “里通外国这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啊?” “什么诛灭九族,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巴特隆肯定要起兵造反!他想方设法说服皇帝命令诸侯王公出兵帮助他打仗,然后在茫茫雪原上把咱们这四个军团吃掉,这样一来,除了他昌都王国之外,其他四个诸侯国的主力都被消灭掉了,他再起兵造反时,这四个诸侯国将无力抵抗,只有投降。这叫借刀杀人!” 谭昭听到此处吓出一身冷汗。 “现在,知道他这个阴谋的就只有我们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尽早戳穿他。所以你不能死,你要担负起这个使命!跑回去将这件事告知监军将军,让他速速报予皇上。让皇上增兵狼关,只要狼关不失,他巴特隆的美梦就做不成。” “那你呢?” “我在这里牵制住敌人,给你创造机会逃脱。” “那不如你回去,我在这里与敌人死战!” “不行!这个军团我是主将,只要我在将士们就有旺盛的斗志和杀敌的决心。我如果不在了,军心就会散,结果是咱们两个谁也逃不出去。你服从命令吧,不要再争了!” 两人正说着,侍卫们手里拎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走了进来,举起来对崔舒翰说:“奉提督大人之命,已将其正法。” “他们的内外衣服呢?”崔舒翰问。 “在这里,提督大人。”其中一名侍卫将两套呼尔巴什族人的毛皮军服呈了上来。 “放在桌子上吧,然后通知各部总兵还有近卫营的都尉萧剑青到我这里来议事。” 崔舒翰杀使者的目的是为了激怒敌人,以现在的情况看,敌我力量过于悬殊,崔舒翰既打不赢,也拖不起,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用手里这两万人杀出一条血路来,把报信的谭昭安全送出去。如果敌人坚守不战,崔舒翰一点突围的机会也没有。所以崔舒翰要杀使者,即使来的两个使者态度极为谦和恭敬也难逃被杀的命运。崔舒翰和北方的游牧民族交手已不是第一次了,知道他们极为争强好胜,性情狂躁,经不起这种羞辱。 不一会儿,几个总兵还有萧剑青走进了大帐,进来的这几位将领都神情严肃,他们知道敌人又增加了一倍,决战即将来临。 “大家坐吧!”崔舒翰神态自若地先坐下了,然后招呼大家一起坐。等七位将领坐定之后,他说:“刚才来了两个呼尔巴什族的使者劝我们投降,我把他们杀了。” 除了谭昭知情,其他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这显然是自断退路,今后想投降,敌人都不一定会纳降。 “我们身陷重围,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天可能是我们关防军团的最后一战!我真想让公爵大人来看看,看看他亲手缔造的这支军队是如何奋勇杀敌的,再看看我们是如何赴死的!我们的死将会令敌人胆寒恐惧!我们的死更会令公爵大人和咱们大公国的老百姓为之骄傲!这是真正的帝国军人的死!我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你们准备好了吗?”崔舒翰这番话说得很平静,但却有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力量! “愿追随大人!”七位将领异口同声地说。 “不过我们可不能全死,我们作为军人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你们不觉得这场仗打得很奇怪吗,被敌人一个一个围歼的是除了西北边防军之外的四个诸侯国的军团!刚才这个战场你们也看见了,满地的尸体都是穿着阿尔夏王国浅灰色军装的,竟没有一个穿黑色军装的西北边防军战士,他们不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战事,他们是见死不救!我猜想这里面一定有大阴谋!作为帝国军人我们有权利也有义务向监军将军反映战场上发生的情况!我决定由近卫营都尉萧剑青保护谭昭将军冲出重围,回布伦台要塞面见监军将军。” 萧剑青想要反对,却被崔舒翰拦住了:“萧都尉不要推辞!谁都知道咱们军团要论身手数你最好,你保护谭昭将军我最放心。这个任务十分重要,成败与否直接关系到帝国的安危。我会为你们做掩护的!” 萧剑青见崔提督意志坚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崔舒翰指着桌上的两套呼尔巴什族的毛皮军衣说:“你们换上这两套敌人的衣服,只要一打起来,你们就趁乱向南边呼尔巴什族的营地跑。无论如何要通过他们的防区,跑回布伦台要塞。” 此后,崔舒翰对今晚的行动做了周密的部署,然后才命令士兵将两个呼尔巴什族使者的首级和赤裸的尸身悬挂在营门之外。 呼尔巴什族此次带兵的统帅是南山大王德拉戈玛。 呼尔巴什族是北方游牧民族中的第二大族,无论领地还有人口都要比乌拉特族少,原来生活在札兰大草原的东部地区,后来屡受乌拉特族人的侵袭,牧场越来越小,不得不北出大青山寻找新的栖居地。他们在中洲大陆东北部的阿克亚拉山下找到了新的牧场,于是举族北移,势力逐渐淡出了大青山南麓。当帝国的军队北出狼关征伐乌拉特族的时候,呼尔巴什族在大青山南麓只拥有尼柯罗城周围不大的一片牧场。他们见帝国的军队势不可挡,连他们的劲敌乌拉特族都被击败了,于是决定主动撤离尼柯罗城地区,所以他们对帝国的仇怨不像乌拉特族人那么深,但他们也一直很支持乌拉特族和帝国对抗,一是因为乌拉特族自从被帝国的军队赶出大青山之后实力已经大减,后又经过几次大规模的战争国力与军力已大不如从前,无力独自抵挡帝国的大军。二是因为只有支持乌拉特族抵挡住帝国的军队他们才更安全,才不会受到帝国军队的直接威胁,但这种支持也是有限度的,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乌拉特族人当初是如何把他们挤出大青山的。 这南山大王德拉戈玛是现任大汗库克尔克的亲弟弟,年青的时候就勇猛善战喜欢带兵,曾有呼尔巴什第一勇士之称,现在虽已年过四旬但依然喜欢跟人角力,如果他听说哪支军队里有个勇猛有力的小伙子,他就要把那人叫来和自己角斗一番。如果自己赢了,他会开心地下令三军狂欢,如果自己输了,他就会坐在帐篷里生闷气,而且从此不想再见那个小伙子。 大汗库克尔克对他的这个弟弟非常器重,原因有二,一是此人憨直,不懂政治也不擅权谋更没有野心,把大军交给他非常放心。二是他打仗勇敢,往往能身先士卒,在军队中很有威望。库克尔克曾经说过:“四弟德拉戈玛是守护国家的猛犬!”对游牧民族来说,犬是最勇猛最可靠最忠诚的动物。 德拉戈玛听说自己派去劝降的使者被敌人砍了头,还把尸身赤裸地挂在军营之外,他征战这许多年,从来没受过如此的羞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勃然大怒,拔出刀来就要带兵冲杀。这时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黑瘦中年汉子一把拉住他劝道:“大王不可因怒发兵,小心中了敌人的诡计。” 此人姓胡名斯,曾在帝国做过小官,后因家族获罪受到牵连而被举家流放到东昌公国的北部边境放羊。由于轻常和邻国的呼尔巴什族的牧民接触,就学会了呼尔巴什族的语言,还学会了很多放牧的方法,甚至娶了呼尔巴什族的女人为妻。 德拉戈玛在一次狩猎时结识了他,两人聊得很投机。德拉戈玛觉得他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而且还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于是就把他带在了身边。当时德拉戈玛还只是个王子,而那时为争大汗之位,几派势力都已经势同水火拔刀相向了。当时局势很混乱,德拉戈玛拿不准支持谁对自己更有利,就去问胡斯。胡斯审时度势,觉得库克尔克态度沉稳,含而不露,有王者之相,便劝德拉戈玛全力支持库克尔克。结果当真如胡斯如言,库克尔克在几股势力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力压群雄,登上汗位。对他鼎力支持的德拉戈玛也就被封为南山大王。德拉戈玛拜胡斯为军师,从此对他言听计从。 德拉戈玛很不情愿地将刀插入刀鞘,指着崔舒翰的军营对胡斯怒道:“我好心好意劝他们投降,给他们一条出路,他们却斩杀了我的使者!是何道理?你不要劝我!我不将他们斩尽杀绝难解我心头之恨!”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常理,对方斩杀使者我想可能是有什么计谋。也许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出兵,他们好趁机突围。王爷息怒,敌人已是瓮中之鳖,跑不了的,为了增加行军速度,敌人的粮草辎重都已经被弃了,据我推算,他们支撑不了几天,等他们没有粮草了,就会不战自溃。” “可我军的士气呢?还没打仗呢,两个使者就被砍了头,还被扒光了衣服挂在旗杆子上,你叫我这张脸往哪里搁?你叫乌拉特族的人怎么看我们?还不笑话死我们。不行!我一定要出兵!他们只有区区两万人,我就不信灭不了他们!” “若是王爷坚持要出兵,那也只能出少量的兵打一打,试探一下,而把主力布防在东南方面,以防敌人从薄弱处突围出去。还要通知乌拉特族人让他们做好防御的准备,包围圈一定要紧密,不能让敌人有机可乘。” “好!就这么办!”德拉戈玛准备派两万人攻营,另五万人分布在包围圈的西面和南面,严防死守,同时派人通知乌拉特族人,让他们死守北面和东面的防线。 第八章 全军覆没 战斗就要开始了,德拉戈玛亲自督阵,八面大鼓咚咚咚地敲了起来。呼尔巴什族的铁骑在营外一字排开,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马刀,马儿也仿佛感觉到大战前的气氛,焦燥不安地踢着脚下的土。每个骑手都将缰绳紧勒在左手中,右手的马刀笔直地指向马的后腿。 这支军队的首领是德拉戈玛手下最勇猛的大将巴图。 巴图坐在马上,抬头望了望崔舒翰的军营。军营里异常安静,灯光和篝火的光亮星星点点,不甚亮,但也足能让巴图看清雪墙里边走来走去的巡逻兵。他们听到军鼓声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这让巴图很恼火,这不明摆着没把我呼尔巴什族的勇士们放在眼里吗。 巴图愤怒地拔出刀向前一指。两万多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一边冲一边“欧欧~~~”地狂喊着。快进入弓箭兵的射程的时候,骑兵们都弓下了腰,将头藏在马颈后面,以躲避箭矢,没想到,根本就没有一根箭,进入大营的道路畅通无阻。 当骑兵们冲进大营的时候,遇到了步兵的微弱抵抗,骑兵们很快就冲进去了,可奇怪的是大营的中心地带并没有十么军队,相反在中军大帐的四周却站着一排排手执钢刀长枪虎视眈眈的帝国士兵。他们在呼尔巴什族骑兵一愣神的时候,一拥而上战做一团,喊杀声震天。 观战的胡斯在骑兵们冲进大营的一刹那心中不由得一惊,以为冲进的是一座空营,中了敌人的埋伏,没想到很快双方就打了起来。没有雪墙和弓箭做掩护,敌人就没有什么优势,大不了就是一对一的消耗战,胡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正当他想拨马回营的时候,一件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雪墙突然向东西两面崩开了好几道口子,大量的骑兵分两路冲了出来,兵锋直指德拉戈玛所在的南大营。 胡斯糊涂了,这是什么战法?若是想突围也应该找薄弱的地方突啊?难道这是声东击西?不像啊,看这阵势绝对是主力。 德拉戈玛也糊涂了,他问胡斯:“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想从我这里突围吗?太可笑了,我这里可有四万精兵呢?” 胡斯拧个眉盯着已经全速冲击的敌方骑兵,犹疑不定地说:“难——道——是——要拼命!” “太好了!我就怕他不跟我拼呢!”德拉戈玛拔出刀就要率军队扑上去。 胡斯又犹豫了,他拦住德拉戈玛说:“大王不要冲上去,还是进营防守比较稳妥,我怕敌人有诈。” 德拉戈玛心有不甘地说:“能有什么诈啊?” 胡斯说:“大王还是小心为妙。” 德拉戈玛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听胡斯的比较好,因为他觉得胡斯比他聪明,一般情况下,胡斯的想法总是对的,而他德拉戈玛的想法总是错的。 围困的区区两万敌军竟敢冲击重兵把守的中军大营,这种自杀式的战法实在出人意料,所以德拉戈玛的战斗准备不充份,防御也就显得没有章法。但好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抵御住这一轮攻击是没有问题的。德拉戈玛和胡斯退进了营地,而负责防守的骑兵马上密布在营前,弯弓搭箭,准备射向疯狂扑来的敌人。 崔舒翰亲自披挂上阵,挥舞着军刀冲在最前面,后面是关防军团的骑兵师团和所有近卫营的战士。崔舒翰这一次是精锐尽出,拼死一搏。 那飞豹旗在崔舒翰身后飞扬着,虽然看不清旗帜,但大旗在夜风中猎猎的响声听得仍很清晰。马蹄杂沓,举在头顶的武器在夜色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寒光。寒风呜呜吼着,仿佛是鬼魂的哀嚎声。 四个纵队冲到一半,突然兵分三路,呈品字型向敌阵扑去。中间一路前面是重装骑兵,后面是近卫营的将士。 一阵如雨般的箭矢从天而降,帝国的军队倒下了一批骑兵和战马,但队形依然保持的很好。重装骑兵由于有铠甲护身所以损耗不大,也没有什么顾忌,顶着箭矢往前冲,第一批冲进了敌阵。敌人的弓骑兵马上弃弓拔刀作近距离的搏杀。可重装骑兵手中握的都是比马身还长的冲刺长矛。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呼尔巴什族的骑兵们在武器上就落了下风。重装骑兵一个冲锋就冲乱了阵脚。许多呼尔巴什族骑兵都被长矛捅得穿胸而过,当长矛从胸膛中拔出来的时候,血能喷出十几丈远,就好像下了一场漫天血雨一般。有的呼尔巴什族士兵手中的火把掉在了地上,还有的竟把木桩连成的围墙点着了。敌人的大营前是一片混乱。 崔舒翰挥舞着军刀,劈倒了一个又一个,杀得浑身是血,一直向营门逼来。他的两翼和后方负责掩护的是他的亲卫队,一个个也杀得浑身是血。 这波攻击太犀利了,简直是锐不可当。崔舒翰一下子就冲进了营门,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如疯了一般猛扑向营门内中军大帐前面的大纛旗。只一刀就把升旗的绳索砍断,旗帜连同旗杆上悬挂的灯笼,都呼啦啦落了下来。 崔舒翰弯腰拾起地上的火把,开始向敌人的营帐投掷,亲卫队的士兵也一个个的效仿,很快营门周围的营帐都着起了大火。崔舒翰还想冲向中军大帐,把大帐点着,但被涌上来的敌军挡住了,崔舒翰左手挥舞着火把,右手举着战刀,又与敌军战成了一团。 重甲骑兵,甲重矛长,适合在空旷的野地里冲锋。但像在敌营中这么狭窄的地势,敌人又是这么稠密,重甲骑兵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有的重甲骑兵做不出冲刺动作,就只好用矛杆横扫,还有的干脆弃矛用刀,战斗力大大减弱。好在,紧随其后的近卫营冲了上来,这些可都是近战的好手。有些近卫营的士兵冲到战团的外围时,见到人太稠密,干脆跳下马来,挥舞着双刀挤进战团,不管是人是马,见到就劈就砍。但敌人实在太多,砍倒一批,又涌上来一批。双方在中军大帐前的狭小地带杀得难解难分。 巴图的骑兵现在也不好受,他们在崔舒翰的大营里冲来冲去,可那些步兵并不想真的和他们拼杀,只一味地缠斗,营中的羁绊太多,马上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巴图打着打着就发现敌人的步兵其实并不多,估摸着也就三四千人。可很难打,他们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有机会就过来捅一刀扎一枪,没有机会就东窜西跳东躲西藏。巴图打得很恼火,他有一种用沾满油的手去捏泥鳅的感觉。可即便如此,巴图也很难理解敌人的战法,因为这毕竟是四五个骑兵追杀一个步兵,从伤亡比例来说,敌人显然付出的代价要大的多。难道敌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消灭我,而是为了拖住我?难道他们有什么别的企图?巴图于乱战中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营。只见自己的大营前也是一片混战,连大纛旗都被砍倒了,还点着了几个营帐。巴图心想,不好,中了敌人的奸计了,他就想回去救援大营,可又一想:敌人只有区区两万兵马,大营里有四万军马呢,哪里用我去救,他们攻不下来。我的任务是把敌人的军营踏平,待我把这里的步兵杀光再说。于是又挥刀追杀满营乱窜的步兵。杀着杀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身后的火光好像越来越大,他勒马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许多营帐都被大火点着,连辎重车好像也被点着了,火光冲天,在冲天的火光中还能看到火矢在夜空中飞舞,好像是一点点流星。巴图见营地内的步兵也让他追杀得差不多了,他便留下五千人马继续将敌人的步兵剿灭干净,指挥剩下的一万多人马迅速向自己的营地杀来。 在骑兵师团冲锋的时候,关防军团的弓兵师团就隐伏在骑兵师团身后跟进。当骑兵师团分开呈品字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纵队负责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两翼的两个纵队负责掩护身后的弓兵师团,所以他们的进军速度相对来说要慢得多。当敌人的注意力和兵力被崔舒翰的重甲骑兵和近卫营吸引住的时候。在骑兵师团身后跟进的影子杀手——弓兵师团就得到了向敌人大营两边潜伏的机会。两个骑兵纵队完成了掩护任务后,也立即投入了战斗,吸引了更多的敌兵。 弓兵师团进入了预定位置,开始点着沾满油的火矢向敌人的营帐和辎重车等易燃物发射。有的弓兵为了增加点火的深度,甚至都爬进栅栏去点火乱射,即使被护营的士兵冲上来劈死也再所不惜。 呼尔巴什族的军营顿时火光冲天。 这时,潜伏在山坡后的暗影里的谭昭和萧剑青从雪堆中抬起了头,他们看见了呼尔巴什族营地冲天的火光,也看见了在自己的营地里厮杀的敌兵有回救之意,马上就从雪堆中站了起来。他们整了整不甚合体的皮裘和皮帽,又杀了一只准备好的野兔,在脸上和身上抹了一些鲜红的血,像是刚刚进行了一场血战的样子,然后牵过马来翻身上马。当他们看到巴图的骑兵开始回撤时,也纵马从山坡上冲了下来,紧紧地跟在巴图的骑兵身后。殿后的一个骑兵看后面还远远跟着两个兄弟,便向他们招招手,那意思是让他们快点跟上。谭昭和萧剑青相视一笑,看来他们真是把我们当成同类了,这就说明我们的伪装没有破绽。想到这里,两人又纵马跟进了几步。 他们两人也挥舞着战刀,假装出一副要奋勇杀敌的样子跟着巴图的骑兵冲进了营帐。其他的士兵都加入了战斗,而两人又继续往前冲。由于军营已火光冲天,乱成了一团,给人一种到处都有战斗的感觉。所以两人继续向营内冲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两人冲到营盘最南端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战斗了,营帐也超出了弓兵师团的射程范围之外,所以也没有什么火光。当然也没有什么人了,人都跑到前面去杀敌的杀敌,救火的救火。两人突然紧张起来,绕着弯,隐蔽着在营底的栅栏边寻找出口。突然发现西边一个不大的角门,门口有四个卫兵把守,还有一队二三十人的士兵巡逻。 萧剑青将刀别在身后,对谭昭说:“你在这里等着,等我招手,你就把两匹马牵出来。” 谭昭点点头,隐伏在一顶帐篷后面。 萧剑青背着手,手中握着刀,向角门靠近。他等巡逻兵从角门过去之后,就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四个卫兵看见一个满脸血污的使者装束的人大摇大摆地向自己走来,就觉得奇怪,忙拦住询问。其中一个卫兵叽哩咕噜说了一串呼尔巴什语,萧剑青哪里听得懂,他冲那个问话的卫兵咧嘴一乐,然后反手一刀就把那卫兵的首级砍了下来。三个卫兵一边拔刀一边呼喝巡逻队。萧剑青抖了一个刀花,只三五招就把三个卫兵放倒在地,动作刚猛迅捷十分好看。 巡逻兵显然是听到了求救声,也呼喝着向这边跑来。 谭昭见四个卫兵被放倒,以为没事了,也牵马想出来,他见萧剑青向他做了个拦阻的手势,又急忙闪回了帐篷后面。远处厮杀声惊天动地,可谭昭觉得此处更加凶险。冲入敌阵与敌厮杀,大不了拼个一死。可现在是既要杀敌,又绝对不能死,这个难度就大多了。他紧紧握了握刀,又蹲下了身子。 萧剑青见巡逻兵快要来了,也忙滚到地上装死。 那队巡逻兵见地上死了五个自己的士兵,以为敌人已杀到这里来了,也很紧张,便准备分头去寻找。萧剑青趁敌不备,突然翻身跃起,劈倒了两个,余下的人一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人会杀自己人,等他们明白的时候又倒下了三个。萧剑青的功夫确实了得,只见他东劈西砍形同鬼魅,刀影过处,又有十来个人仆倒在地,余下的几个自知不敌,抱头鼠窜了。 谭昭见萧剑青又向他招手,知道安全了,便牵马出来。 两人翻身上马,纵马向南疾驰,身后的火光和喊杀声越来越弱。当两人确认自己安全了的时候,便停下马,向远处厮杀的战友凝望。 谭昭和萧剑青热泪如泉涌,洒满衣襟,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两条命,是用两万条命换来的。他们两人在马上摘下帽子向远方浴血奋战的战友鞠了一躬,然后调转马头,向南方布伦台要塞方向纵马狂奔。 崔舒翰和关防军团的所有将士都已经陷入重围。大本营里的步兵师团已全军覆没,敌人的骑兵正在打扫那里的战场。弓兵师团由于过于分散,也已被敌人个个击破,死伤大半。乌拉特族见这边激斗正酣,就想趁机报了白天的惨败之仇,于是派了三万人来合围。 崔舒翰的身边只有几千近卫营和重甲骑兵纵队的士兵,可四周却有数倍于己的敌兵。崔舒翰和所有的将士都杀红了眼,举着火把和刀围成了一圈,将受伤的士兵围在了中间。由于伤亡过大,而刚才又拼杀得够狠,军队需要喘息休整,最主要的是,崔舒翰觉得刚才一通猛攻,把敌营搅得足够乱,而攻我大本营的敌军也早已回救,根据他原先安排好的计划,谭昭和萧剑青应该早就冲杀出去了。如果真有不测,那也是天命,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了,所以他也松了口气,就想休息一下,然后再做最后的拼杀。 敌人的骑兵也举着火把围着这个圈绕来绕去,不敢贸然进攻。刚才他们见识过这支军队的凶悍,现在依然心有余悸。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崔舒翰和他的将士们就像一只被猎人围困的受伤的野兽,在积蓄力量做最后一搏。而猎人想的是,如何既不被这只野兽咬伤又能将其擒获,最好是活捉。 呼尔巴什族的主帅德拉戈玛看到敌人已被自己围得水泄不通,心里异常高兴,忍不住提着刀挤到包围圈里边来,吓得他的卫兵赶紧护到他的马前面。他指着残破的飞豹旗下一位穿着铠甲满脸是血左臂和大腿多处负伤的将领说:“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提督崔舒翰?” 崔舒翰看见一个脸方背阔,穿着名贵裘袄,气度不凡的人,又加上他周围严密的护卫,就知道定是对方的统帅或是将军。可他叽哩咕噜说的话自己一句也听不懂,军团里本来配有会呼尔巴什族语的翻译,如今被打得七零八落,哪里找去啊。所以崔舒翰只冷冷一笑,然后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 德拉戈玛看崔舒翰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对他身侧的胡斯说:“你看他!死到临头了还能笑得出来,我喜欢!我要活捉他!你告诉他,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投降,我可以免他们不死。” 胡斯将德拉戈玛的话翻译成帝国的语言对崔舒翰说了。 崔舒翰拿着刀指着德拉戈玛说:“哪有那么多废话,婆婆妈妈的,有本事就冲上来杀个痛快!” 胡斯对德拉戈玛说:“他说,你最好把他杀了,这样他就高兴了。” 德拉戈玛抹了抹胡子说:“好!有种!我喜欢!你说我要是跟他角力会不会赢?” 胡斯叹了口气说:“大王,还是等他投降了以后再说吧。现在跟他角力,他会把你的耳朵咬下来的。” 德拉戈玛看崔舒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又肥又大的梅花鹿,他对胡斯说:“你说的对,我得先抓住他!这个人肯定是个将军,把他献给大汗,大汗一定会很高兴的!” 德拉戈玛说完之后挥了一下手,四周等待已久的士兵拍马冲了上去,双方又是一场血战,崔舒翰布的圆阵几次被敌军冲开缺口,但又很快被弥补上了,崔舒翰的刀都劈卷了刃,虎口也被震得裂开了口子,血流了一手。经过一番苦战,敌人的这一波进攻又被打退,但同时又有一千多帝国的士兵倒了下去,血都把脚下的土地浸软了,使劲一踩就会踩出一层血泥来。崔舒翰的阵营里几乎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士兵,他的亲卫队也死伤过半,只剩下四五个人。崔舒翰眼看着公爵大人交给自己的这三万精兵就要全军覆没在这里,真是心如刀绞。他咬了咬牙忍住悲伤,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战到最后一个人,这样军团虽然不在了,但魂魄还在! 这四周的异族骑兵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圈残兵,就像看一只临死之前还咬了自己一口的野兽。没冲上去之前,看他们一个个都衣甲不整,遍体鳞伤,疲惫不堪,站在那里似乎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本以为只要一推就倒。可等一冲上去,个个就都变成了狰狞的猛虎,狂劈乱砍,毫不屈服。 胡斯望着包围圈里的帝国军队,眼睛也有些湿润,虽然他对帝国和皇帝陛下心存怨恨,但毕竟是在帝国长大,还是有些感情的,他看到如此英勇的帝国军人死得如此惨烈,内心有些不忍,就对德拉戈玛说:“大王!还是射杀他们吧,免得咱们的军队增加更多的伤亡!” 德拉戈玛想了想说:“好吧,既然不肯投降,就让他们死个痛快吧,碰上我这么一个仁慈的王爷算他们走运。传令下去,除了那面破豹子旗下的将军,其他人都可以射,那个将军最后留给我来射!” 一阵如蝗的箭矢向崔舒翰的圆阵两翼飞来,士兵们挥舞着刀拔挡箭矢,但很快就被射倒下去上百号人。当第二阵箭矢飞来的时候,崔舒翰连忙喝令:“变冲锋阵!跟我冲!”崔舒翰心想绝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杀一个赚一个! 只有两三千人的散乱不整的军队,突然变成了一个锥形,尖头直指德拉戈玛所在的位置。 几个卫兵赶紧上前护住德拉戈玛,高呼:“王爷!快走!” 德拉戈玛愤怒地推开想拉他马头的卫兵,拔出一柄厚背大砍刀来,扬了扬,大声道:“怕什么!让他过来!有什么了不起,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凶!” 德拉戈玛不肯走,士兵们就只好往前拥,双方挤在了一起,近身肉搏。这时什么队形什么战术都不管用了,就看谁反应机敏,动作迅捷,还有就是运气好坏了。有的士兵杀红了眼,连自己人也照劈照砍不误。断肢残臂还有圆滚滚冒着热气的脑袋到处都是,就像有两把无形的菜刀剁着肉馅一样剁着这一堆人。喊杀声、呼喝声、哀嚎声、砍到骨头的“卡嚓”声此起彼伏。慢慢地,慢慢地,声间越来越小,最后包围圈内除了微弱而又痛苦的呻吟声之外已没有其他声音。 此时的包围圈内只有三个人,一个以刀拄地半跪在那里的将军,还有他身后勉强站在那里的两个忠心耿耿而又遍体鳞伤的侍卫。 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士兵都不忍再打了,只围着他们静静地看着,就像看着一只快要咽气正处于弥留之际的猎物。 德拉戈玛也要进来观看,众人见是王爷纷纷让开一条路。德拉戈玛站在半跪着的崔舒翰面前两三丈远的地方。卫兵们寸步不离德拉戈玛左右,万一王爷有个闪失,他们全家都得遭殃。 崔舒翰跪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德拉戈玛,他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德拉戈玛又圆又方憨头憨脑的样子总是想笑,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还是忍不住笑了一笑。 “笑什么笑!”德拉戈玛很愤怒,拎起那柄厚背大砍刀就要上前,却被卫兵们拦住了。 “传令兵!”崔舒翰使尽力气说。 站在他身侧的两名侍卫悲痛地说:“启禀大人,传令兵已经战死。” “噢!好,死得好!”崔舒翰抬头看了看两名侍卫,说:“还有多少人马?” “就我们两个?” “还能随我一战吗?” “能!愿誓死追随大人!” “好样的!不过我不想再打了,太累了,可我又不想让他们抓到,省得受他们欺辱。是你们先走?还是我先走?”崔舒翰依然以刀拄地平静地说。 “大人!我先走一步了!”两名侍卫几乎同时说,又几乎是同时横刀自刎而亡。当两具高大健壮的身躯轰然倒在自己的面前时,崔舒翰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冷不防从袖口内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就向自己的心口扎去。恰在这时,一根黑粗棍子正迅捷地向崔舒翰脑后横扫过来。崔舒翰应声而倒,刀锋偏离了心口,扎到了右胸。拎着黑棍站出来的这人正是留着山羊胡子的军师胡斯。 德拉戈玛大笑道:“好!还是军师了解我的心思!我要把这个重要的礼物送给大汗!得机会我还要跟这个小子角力,非摔得他心服口服不可,叫他跟我发狠!不过他还真是个好样的,我喜欢!哈哈哈……”南山大王的笑声里流露出胜利的喜悦。 胡斯蹲下身子检视崔舒翰的伤口,见他伤的不轻,忙传军医来给他救治。 德拉戈玛下令士兵们打扫战场。 帝国历349年12月9日夜晚,美拉梅公国最精锐的关防军团灰飞烟灭了,可他的缔造者柳琛公爵大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九章 希望破灭 谭昭和萧剑青马不停蹄连夜向布伦台要塞奔来。他们为了躲避风险,每天昼伏夜行,而且专拣偏僻难行的小道走,一路上倒也安全。身上带的干粮足够二人坚持到目的地,有时两人还打一些野兔或野鸡来吃,以增强体力。快到布伦台要塞的时候,他们更加小心,因为在路上,他们怕落到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骑兵手里,虽然看外形与这两个族的人没有什么差别,可只要一张嘴就非露馅不可。如今快到达目的地了,他们又担心落到西北边防军的手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揭露昌都王巴特隆的阴谋,如果被西北边防军抓住并发现自己真实的身份,估计死得比落在外族人手里还要快。他们久经沙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们现在不敢死,也不能死。天上,有两万多冤魂在看着他们,报仇雪恨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萧剑青和谭昭隐伏在布伦台山口东面的大青山里,不敢贸然现身。他们仔细观察了布伦台要塞的情况,觉得守备得比他们出征前还要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还有十几队巡逻兵在布伦台山口左近巡逻。萧剑青和谭昭见一时不能混进要塞,为了稳妥起见,两人决定还是到深山里躲一躲,以等待机会。 两人在齐腰深的雪中爬山,以寻找藏身之地,找了一下午,终于在林木深处的一个隐蔽的地方,发现了山洞。山洞很大也很深,但洞口却很小,不易察觉。两人将马牵到山洞里,又到外面找了些枯树枝点起了火,把上次猎获的一只兔子架在火上烤,同时将一只钢盔架在火上把雪融了,又将带的面饼捏碎了放在水中煮。 两人吃了一只兔子,又将煮着碎饼的汤端起来喝了,喝得干干净净,身子这才暖和了些。做饭和吃饭的过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等到吃完了,萧剑青抄起刀来对谭昭说:“副提督大人,在下再去探探情况。” “别去了,明天再说吧,去了还不是一样。”谭昭的口气显得十分疲惫和沮丧。 萧剑青心有不甘地重又坐下,狠狠地将刀插在地上,怒道:“没想到我们竟沦落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偷偷摸摸的像个毛贼!” 谭昭说:“比起咱们那两万多冤死的兄弟,这又算什么呢?还有提督大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两人提起关防军团,心情都很沉重,郁闷得谁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萧剑青突然对谭昭说:“今天上午咱们看见西北边防军的巡逻队,一直巡察到这边的山脚下才往回走。明天上午咱们在那里打他们一个伏击,然后换上西北边防军的黑色军服,再想办法混进要塞。你看怎么样?” “一个巡逻队也得有二三十人,咱们不一定打得过,万一咱俩有个好歹,可怎么对得起两万多弟兄,又怎么对得起崔提督。还有,即使得手了,换上了黑色军服,就一定能混进戒备森严的布伦台要塞吗?咱们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切不可打草惊蛇。” 萧剑青说了一声“遵命”,就走到外面去割茅草砍树枝去了。 谭昭理解萧剑青的心情,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急呢,他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监军将军,把关防军团如何被人陷害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监军将军禀报。然后等监军将军将此情况上报中央,以引起皇帝陛下对巴特隆的警惕和防范,这样,关防军团两万多将士也就算没有白死。但他到底比萧剑青年长许多,他知道凡是我们想到的,老奸巨滑的巴特隆也会想到。监军将军现在的处境也不会太妙,巴特隆不一定敢马上就把监军将军干掉,因为这样就意味着造反。但巴特隆绝不会没有防范,监军将军也不可能想见谁就能见到谁,也绝不可能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等巴特隆一切准备就绪了,就是对监军将军下手的时候了。谭昭盯着篝火在想,如何才能安全地见到监军将军,或者通过其他途径也可以,只要能揭穿巴特隆的阴谋就行。 萧剑青毕竟年青,他不知疲倦地从外面割了两大捆茅草,还有许多干柴。他将茅草辅在地上,辅平整,厚厚的干茅草就变成了两张草床。他将一些粗厚的干柴堆在火堆里,又用刀将火堆下面掏空,火熊熊地烧了起来。洞里明显暖和了些。萧剑青仰身倒在一张又宽又厚的草床上,以手做枕,望着洞顶呆呆地出神。 “在想什么?”谭昭也坐到草床上来。 “在想咱们军团。在想我的近卫营。驻守狼关的大名鼎鼎的关防军团就这么没了,咱们大公国最优秀的军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萧剑青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哽咽。 “这只是刚刚开始,如果真如提督大人猜想的那样,咱们帝国可能要经受一次大的苦难。又不知有多少个军团会和我们一样。这就是战争……”谭昭眼神中充满忧虑,“如果叛乱一开始,巴特隆首先就要取狼关,紧接着就要对卢龙城下手。咱们大公国的老百姓不知要死多少人呢。我爹,我娘还有我老婆和三岁的孩子还都在卢龙城里,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萧剑青突然坐了起来,对谭昭说:“副提督大人。” “以后别叫我副提督了,军团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副提督!” “是,谭昭大人。我觉得只要咱们的公爵大人在,卢龙城和狼关都不会有事。公爵大人深谙兵法,我记得前些年东都的太子还特意派人去请咱们公爵大人到太子府讲兵法呢。我还听说,就是军务院的三个军务大臣遇事不知如何决断,还要请教咱们公爵大人呢。” “若是公爵大人身体康健,卢龙城和狼关都不会有失,可临行前你也看到了,他连战前动员的讲话都讲不完,这样的身体怎么顶得住?柳明秀大人太年青了,又从来没见过战争是什么样儿。” “是啊。我看巴特隆这个老王八蛋就是看咱们公爵大人身体不行才敢对关防军团下手的。若是早个几年,借他巴特隆三个胆,他也不敢。镇国公三个字不是白叫的!”萧剑青说到这里越发的愤恨,拳头捏得啪啪直响,看他那意思,恨不得一拳就打在巴特隆的鼻子上。 谭昭若有所思地说:“咱们如果见不到监军将军,把这个情况告诉公爵大人也是一样。公爵大人如果能提前预知巴特隆的野心,肯定会早做准备,那么狼关也就安全的多。公爵大人知道了,皇帝陛下也很快就能知道。” “好主意!咱们可以绕过布伦台要塞直接到狼关,找柯尔纳将军。”萧剑青激动地站了起来,接着说,“咱们可以翻过北芒山,北芒山坡缓,爬过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爬过北芒山就是昌都王的老巢昭苏城,咱们可以去昭苏城探探虚实,然后再回狼关。” “就这么办。”谭昭已经下定主意,决定绕道昭苏城再回狼关。如果昭苏城盘查得很严,就不进城,直接取道狼关。这是比较稳妥安全的一条路,总比到重兵把守的布伦台要塞安全得多。 两人在山洞里睡了一觉。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偷偷潜过布伦台山口外的狭长通道,登上西面的北芒山脉。又骑着马沿着山脚向西走了大约二三百里路,找了个山中的牧民家借住了一宿。这里的牧民属于一些势力比较小,早就对帝国表示臣服的游牧部落,但由于跟帝国在文化和语言等方面的差距比较大,所以跟帝国的交流很少,基本上处于没人管的状态。尽管如此,谭昭和萧剑青还是把刀揣在怀里睡了一觉,而且还是两人轮流睡的。他们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两人辞别了热情好客的牧民,开始登山。山势确实不算险峻,但由于有冰雪,登山的过程还是很艰难。过了中午,两人终于登上了山顶,但南坡远没有北坡平缓,加上许多雪被晒融,又被冻上,所以道路很滑很难走。在下一个陡坡时,不小心,人和马都摔下了山坡,人没有事,马却被摔伤了。两人看着摔断腿的马,伤心落泪,这是两匹绝好的战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这荒山野岭里了。萧剑青看到两匹马痛苦不堪的样子,心中不忍,拔出刀来挥泪插入了马的胸膛。两人见马咽了气,就把包袱由马鞍上御下来,背在自己肩上,告别了心爱的战马,继续向山下走。等到天黑的时候,两人终于下了山。 谭昭对萧剑青说:“咱们还得找两匹马,从这里到狼关可不近呢?” 萧剑青说:“如果没有马,大约得走五六天。” 谭昭说:“哪里去找马?如果能找到牧民就好了,咱们可以花钱买两匹。” 萧剑青说:“这里可都是农区了,牧民恐怕不太好找。不过这里离昭苏城已经不远了,咱们到那里去看看,也许能碰到卖马的。” 两人就着雪吃了些干粮,又继续赶路。月亮照着雪光,虽然没有白天明亮,倒也看得清路。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渐渐地,他们能看到月光下的田地和窗户内亮着昏黄灯光的人家,他们突然有一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我们终于又回来了!”萧剑青感慨道。 “是啊,终于回来了,真不容易啊。”谭昭也感慨道。两人虽然都恨透了昌都王巴特隆,但并不影响他们热爱这片土地。这是属于帝国的土地,这是他们自己的国家。 谭昭和萧剑青敲开一家农户的大门。这家农户见他们一副异族打扮也没觉得惊讶,昌都王国境内本就是各族杂居之所,有的一个村镇就有好几族居住。这是个极偏僻的小村庄,很少有人来这里做客,所以这家农户很高兴也很热情,赶忙升火准备饭食。这家男主人还找来一坛子老酒,跟两人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谭昭和萧剑青跟男主人说他们是到呼尔巴什族做毛皮生意的,半路上遇到打仗,布伦台山口又被封锁了,才不得不翻过北芒山来。 男主人感慨地说:“都过的好好的,打什么仗啊?劳民伤财!这不,昌都王又在征兵,俺们村上又被郡守派来的人征走了五个,家里人哭了好几天。” 谭昭问:“不是自愿的吗?为什么还要哭呢?” 男主人说:“说是自愿的,可哪个愿意去啊?郡守没办法就按人头摊,每十户就要出一个兵,俺们这个村有五十来户,就得出五个兵。谁也不想去,可总得有人去啊,没办法,只好抓阉,抓到的,家里人就大哭,没抓到的,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不知道下次这种倒霉的事会不会轮到自己。” 谭昭感到奇怪,根据帝国法律各个诸侯国养的军队数量是受严格限制的,招慕新军必须经过军务院和皇帝陛下批准。昌都王国的西北边防军只能拥有六个军团,这是上百年没有变过的编制,难道现在会变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大战过后,为缺员严重的军团补充新兵。但现在大战还没有结束呢,怎么就急着招起兵来了呢。谭昭现在更确信崔舒翰的判断,那就是巴特隆在招兵买马,为叛乱做准备。他从心里佩服这个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上司的判断力。只可惜这个才华横溢的将军现在生死不明,即使活着也一定做了阶下囚了。谭昭为崔舒翰的时运不济,怀才不遇感到惋惜。 谭昭又问了一下昭苏城怎么走,他决定要去昭苏城刺探一下情报。原因有三,一是现在巴特隆的重兵或在布伦台要塞或是在回要塞的路上,昭苏城的警备一定不会太严。二是昭苏城是巴特隆的老巢,也是西北重镇,如果巴特隆有什么企图,这里肯定会有各种迹象。三是谭昭要买两匹快马,以节省赶到狼关的时间。 谭昭和男主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就感到累了。男主人让女主人收拾床辅招待两位客人就寝。谭昭见这家人如此热情好客,就偷偷在床下塞了些银两,算做报酬。 第二天,天色大亮,谭昭和萧剑青才起床,起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原来是昨天爬山爬得太累了。男主人又热情挽留他们住几天,被谭昭谢绝了。谭昭向男主人要了两套当地人穿的衣服,把那又脏又破的呼尔巴什族使者的衣服脱了下来。女主人准备了一些干粮让谭昭带上,这让谭昭感动不已,他觉得这里民风淳朴,老百姓都很善良。 谭昭和萧剑青走了大半天的路程就看到远处昭苏城那巍峨的城墙。卢龙城虽然也很巍峨,但显得很古旧。昭苏城不是,他是那样的新,充满青春的朝气。 昭苏城的城墙又厚又高,城楼的建筑风格和帝国的其他城市大不一样,顶是圆形的,顶下也是圆柱形的楼,厚实的楼墙上有很小的瞭望窗和射箭孔。王国的飞鹰大旗也不在城楼前,而是树在城楼的圆顶上,乍一看像是钢盔上的红缨。城门顶也是圆形的,和城楼顶的圆形弧度差不多。这种建筑风格明显带有游牧民族的色彩,因为游牧民族的帐篷就是圆顶的。 城门内进进出出有许多人,车辆马匹也很多,可见这里的市集贸易非常繁荣。这里的人穿着服饰各异,肤色长像也不相同,有的人的肤色极黑,有的人的肤色极白,还有几个是谭昭和萧剑青从未见过的,长着淡蓝色皮肤的人。不过最多的还是帝国的移民和喜欢穿皮毛裘衣的德米特族人。德米特族原本就是游牧民族,现在大多数还在札兰大草原过着游牧生活,但也有一些德米特族人因为长期和帝国的移民生活在一起,受其影响,也开始有许多人从事农业、贸易、手工业还有矿业生产活动。德米特人是受帝国文化影响最深的一个游牧民族,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说两国语言,他们的孩子也学习和使用帝国的文字,但他们依然很好的保持了本民族的生活习惯、价值观念和宗教信仰,甚至连建筑风格都保持的很好。 昭苏城在回归帝国之前是德米特人的都城和圣城,昭苏城中最大最宏伟的建筑就是德米特人的天鹰神庙。城门的上方也雕刻着一只目光炯炯展翅飞翔的神鹰。城内还有许多鹰的雕塑和装饰。昭苏城在德米特语里是鹰之城的意思。 德米特人死后不埋入土中,而是将死者的尸身清洗干净,然后放在离鹰巢不远处的山上,让老鹰啄食。他们认为这样,灵魂就能升上天空。在他们的信仰里,鹰是和天神生活在一起的,是天神派到人间的使者。 谭昭和萧剑青进了城,两人看城内店铺林立,车水马龙,街市繁华的程度绝不亚于卢龙城,不愧为西北第一大城。光看市容丝毫看不出有反叛的迹象,相反到有一种热闹祥和的气氛。 “这巴特隆掩饰得还不错,也许他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谭昭心想。 萧剑青问清楚了马市所在的位置。两人便直奔马市来买马。正走着,突然后面有一辆马车通过,马车前前后后有十个身穿红色衣甲的骑兵护卫。 谭昭一愣,心想,穿红色衣甲的应该是监军将军的亲卫队。看这阵势,应该是监军将军鲍超的马车。他为什么不在布伦台要塞监军而回昭苏城来了呢? 萧剑青也愣住了,他悄悄问谭昭:“这不就是监军将军吗?咱们幸亏没有去布伦台要塞,要不然就会扑个空。可是他回昭苏城干嘛?” “谁知道呢?也许是出了什么事吧。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北边的情况?咱们先悄悄地跟着他。” 谭昭和萧剑青远远地跟着鲍监军的马车,马车走到监军府就停了下来,有两个士兵将穿着制服的鲍监军扶下了马车,又扶上台阶走进监军府。看情景,监军将军好像身体欠安。 “怎么办?去见还是不见?”萧剑青盯着监军府的大门问谭昭。 谭昭想了想低声说:“事不宜迟,这件事越早让监军将军知道越好,可这里毕竟是巴特隆的老巢,耳目爪牙肯定不少。咱们这么办。我先去见监军将军,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就赶紧离开,赶往咱们大公国面见公爵大人。这样比较稳妥。” 萧剑青点点头说:“是比较稳妥,不过我去见监军将军更稳妥,你比我重要。” 谭昭说:“别争了,你比我年青又比我身手好,还是你回大公国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赶紧离开!” 萧剑青还想再争,但被谭昭以上级的身份压住了,这位年青勇敢的军官只好服从命令。 谭昭见监军府前有两个士兵在站岗,其他的没有什么异样,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整了整衣服,大步流星向监军府走去。 萧剑青躲在墙后目送着谭昭走进监军府,随后,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从监军府里传来谭昭声嘶力竭大声喊叫的声音:“你不是监军将军!你是假扮的!放开我!你们这些骗子!乱臣贼子!叛徒!……” 萧剑青心中暗叫:“不好!”他刚想离开,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萧都尉!这一路走得很辛苦吧?” 萧剑青转身一看,是一个身材矮小,形销骨立的中年人。他身后站着几十个穿着西北边防军黑色制服的彪形大汉,都手持钢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萧剑青又看了看四周,也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出现了许多手持钢刀的敌人。萧剑青一看这些人的身形,就知道个个都是好手,今天想突围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别看了,你跑不了的。萧都尉是个识时务的人,还是投降吧!我们王爷不会亏待你的。”那个又瘦又小的中年人说。看来他是这些人的头目。 “休想,你们这些卖国贼!拿命来吧!”萧剑青拔出刀向那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扑了过去。他的身体刚刚跃起,突然头顶上一张大网盖了下来,将他完完全全罩在里面。他用力挥刀劈砍,可网绳十分结实,砍不断。 同时,从房顶上跳下来四个黑衣大汉,他们落地之后就势一收网绳,萧剑青八尺多的身躯就被困在网中了,空有一身武艺,却一点也施展不出来。 萧剑青一边大骂,一边努力挣扎。 那中年人笑着对身后的士兵说:“把他给我抬走!关到大牢里去!” “是!伏生大人!”士兵答应了一声。 这中年人就是巴特隆大将军的心腹智囊——伏生。 第十章 大汗库克尔克 在中洲大陆的东北部,阿合马大沙漠再往北,有一座西北——东南走向的山,名叫阿克亚拉山。此山的东边就是浩瀚的达林库尔海,与阿克亚拉山隔海相望的就是扶桑国最北边的岛——泊力岛。阿克亚拉山虽地处极北苦寒之地,但由于受大洋气候的影响,比较内陆地区要温暖湿润得多,昼夜温差也不大,很适合牲畜过冬,尤其是阿克亚拉山以东到海边这一片地区,除了有优良的牧场外,还有茂密的针叶林。唯一的缺憾就是这片牧场太小了,只有札兰大草原的五分之一大。 这里原本住着一些原始的土著部落,后来,被呼尔巴什族的军队轻易地征服了。 呼尔巴什族跟乌拉特族争夺札兰大草原失败之后,呼尔巴什族的大汗决定派人往北边寻找新的牧场,结果就找到了阿克亚拉山东部适合牲畜过冬的这一小片牧场。虽然小一些,但如果只把它开辟成冬季牧场,还是完全可以满足全族牲畜的过冬需求的。到了春、夏、秋三季再把牲畜赶过阿克亚拉山到水草不太丰茂的大青山北麓地区放牧。虽然辛苦些,但牲畜过冬的问题总算解决了,呼尔巴什族也算有了一个新的栖居地。于是,在一次非常重要的酋长会议之后,呼尔巴什族的大汗决定举族北移,并在阿克亚拉山东麓的脱木河边建立了新的都城——弗思木城。弗思木在呼尔巴什语是上天恩赐的意思,可见他们对这座城的位置多么满意。由于有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的滋养,呼尔巴什族渐渐从战败的创伤中恢复过来,人口和牲畜大大增加,国力也日益增强,再加上老对手乌拉特族与星月帝国在争夺札兰大草原的战争中受到重创,此消彼涨,呼尔巴什族的国力大有超过乌拉特族之势。 现任的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精明过人,有雄才大略和远见卓识。对内,他用铁腕手段打击异己,削弱各个派系的实力,把军政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对外,他精心挑选聪明的部族子弟潜到星月帝国去学习各种文化知识,并重金聘请帝国内有技艺有学识的人才到呼尔巴什族来任职。库克尔克求贤若渴是出了名的,他为了发展本族的造船技艺,甚至不惜冒着惊涛骇浪的危险,亲自渡海到扶桑国的造船厂去实地考察。然后,他用上万两白银招聘了十名造船的技师到弗思木城来将造船技艺传授给呼尔巴什族人,同时开始建设大青山以北的第一座港口——盖马港,并分流一部分人口去海上打鱼和从事贸易活动,减少了由于人口增长带来的牧场相对不足的压力。 在弗思木城外,凯旋而归的南山大王德拉戈玛得意洋洋地坐在马上和他尊敬的军师胡斯说着闲话,两人边说边领着大军往弗思木城走。 “这次围打的不错,我喜欢!”德拉戈玛笑着说。“打围”在游牧民族语言中是围猎的意思,他们也把围歼敌人引申为打围。 “大王,大战之后,您去和乌拉特人开会,他们有没有统计过,这次咱们一共消灭了多少帝国的军队?”。 “我们和乌拉特族人一起,消灭了他们四个军团一共十二万人。” “这么多?”胡斯有点儿吃惊。 “这下星月帝国一定元气大伤了吧?哈哈!好!我喜欢!今后有机会再围他个十来万。”德拉戈玛高兴地扬起鞭子指着南边说。 “元气大伤可算不上,帝国所有的武装力量加在一起有二百多万呢。” “乖乖!咱们呼尔巴什族所有部族的军队加在一起也只有四十多万人。乌拉特族人比我们也多不了多少。两个族加起来连他们的一半都不到。难怪他们这么厉害,把乌拉特族人都打到大青山北边来了。” “帝国太庞大了,这是他的强处,也是他的弱点。它的东面和西面都是海,所以他要维系强大的海军,南面有很难征服的山野之民,北面又有咱们,这二百万人对于帝国来说也就刚刚够用。”胡斯看得很清楚,帝国的边境线和海岸线实在太长了,这十二万人的溃灭无异于撕开了北部边境防线的一个大缺口,这时的北部防线实际上已经很脆弱了,如果巴特隆反戈一击,那将是致命的。巴特隆肯定存有二心,他和呼尔巴什族还有乌拉特族的首脑是如何商定的,像胡斯这一级人物不可能知道,但胡斯明白,如果没有巴特隆大将军的配合,这十二万帝国正规军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被“打围”了呢。 这时一个士兵骑着马跑过来对德拉戈玛说:“启禀大王,那个提督好像能睁开眼睛了。” “好啊,再弄点儿羊奶给他喝。你们可得小心点儿,看住了他,别让他自杀了。这可是最重要的战利品,我还要向大汗请赏呢。” “是!大王!还有一件事禀报,咱们抓的那一千多个俘虏,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他们的提督没死,吵着闹着要见他们的提督。” “不行!不能见!告诉他们,他们的提督投降了,让他们也投降,本大王可以饶他们不死。” “是!”那个士兵转身走了。 德拉戈玛之所以不杀俘虏,不是因为他天性仁慈,而是他的哥哥库克尔克在他率领大军出征前有所交待。库克尔克说,星月帝国纵横大陆三百多年从无对手,靠的是他们训练有素的军队,帝国的军官都是帝国军校培养出来的,像这种军事人才,不是库克尔克用银子就能聘请来的,所以他要求德拉戈玛尽量在战场上多抓几个帝国的高级将领,然后想办法将他们招降,为我所用,把呼尔巴什族的军队训练成天下无敌的军队。帝国的高级将领并不好抓,他们只要一看败局已定往往就以身殉国。这让游牧民族的士兵们觉得他们很勇敢,对他们充满敬意,实际上这里面除了勇敢之外,帝国法律的严酷也是很重要的因素。所以抓到崔舒翰对德拉戈玛来说绝对是幸运的,也算是完成了大汗交给他的重要任务。 弗思木城的背后是阿克亚拉山连绵起伏一望无际的林海,前面就是呼尔巴什族的冬季牧场,这时正值冬季,一顶顶白色的帐篷散布在牧场各处,一群群牛羊悠闲地走来走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弗思木城跟星月帝国的城池相比显得既简陋又小气。由于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所以他们筑城的技术水平很差。弗思木城的城墙有一半是靠石头垒起来的,另一半是砖头砌的,烧砖的师傅可能是从帝国各处请来的,烧出来的砖颜色都不一样,所以整座城给人一种色彩斑斓稀奇古怪的印象。从弗思木城别具一格的半砖半石的结构可以看得出,库克尔克善于学习的品质和锐意进取的精神。 德拉戈玛的军队到了弗思木城,受到了城内老百姓热烈的欢迎,出来迎接的是丞相别里古台还有一帮在都城的文武大臣。 别里古台向坐在马上的英雄德拉戈玛敬了酒,然后和他一起并辔进了城,别里古台告诉德拉戈玛:“大汗已在王庭摆下酒席,预备了好酒,专等你来,为你庆功洗尘呢。” 一行人来到王庭。库克尔克大汗率领一干亲信卫士和他十几位美丽的妃子出来迎接德拉戈玛。库克尔克四十上下的年纪,在游牧民族中他的身材并不算魁梧,但显得很精干,走起路来步履矫健而沉稳。他的眼睛是那种游牧民族中常见的单眼皮小眼睛,但他看人时的眼神却很锐利,仿佛两柄锋利的匕首闪现的寒光,使人不敢正视,并自然而然产生一种自卑感。 库克尔克亲自扶着弟弟也是今天的英雄德拉戈玛下战马,然后携着他的手走进王庭。其他将领和文武大臣在后面跟着。王庭大门两侧的鼓乐手,在大汗和南山大王进王庭的一刹那吹起了号角,一切显得隆重而热烈。王庭内,许多只嫩羊已被剥了皮架在碳火上烤,几十个仆役轮流在为王庭内的几十桌酒席上酒上菜。酒香、菜香还有烤肉的香气四处弥漫,熏得人馋涎欲滴。 库克尔克和德拉戈玛坐在王庭正北的上席,其他人按尊卑之序坐了下来。王庭正中辅着红地毯,那是留给美丽的舞女跳舞助兴的地方,乐师坐在王庭的边上操着乐器等待奏乐。 库克尔克举起酒杯大声说:“今天,我为凯旋而归的南山大王和他英勇的部下摆下这座酒宴。但是这第一杯酒我却要敬给那些战死在疆场上的勇士们,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我们今天的胜利。愿他们伟大的灵魂在天上得到安宁。”说完库克尔克将碗里的酒洒在了地上,其他文武大臣也效仿大汗把酒洒在了地上。 “丞相。” “在,大汗。”别里古台出来行礼。 “给每个阵亡的战士家属赏羊五百头,马和牛各二十只,另外每人赏银一百两。如膝下无子的将由王庭供养至死。” “是,大汗。”别里古台随手记了下来。 “其他的将士论功行赏,十日内将赏银发下去!” “是,大汗。”别里古台答应了。 “仁慈的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庭内一片欢腾。 “大家开怀畅饮吧!不要拘束,酒肉管够,喝醉了我派人把你们抬回家去!”库克尔克话音刚落,整个王庭都喧闹起来,大家举着酒碗互相敬酒,手齿并用撕扯着味道鲜美的烤羊腿。美丽的舞女飘进王庭中央的红地毯上跳起了曼妙的舞蹈。乐师们也奏起了动听的音乐。王庭内气氛热烈得像过节一样。 库克尔克和德拉戈玛两兄弟对饮了几杯,又聊了些战场上的情况。库克尔克问:“四弟,如果还有仗打,你愿意去吗?” “当然愿意去啦!大哥,这种事你可不能忘了我!我现在可不比当年啦,他们兄弟几个哪个比我能打啊?” 库克尔克点点头,德拉戈玛打仗很有章法,进步不小,这是军中上下公认的事实,可好像凭德拉戈玛的悟性,取得这么大进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便问德拉戈玛是不是有高人指点。德拉戈玛很坦诚,就把他最尊重的军师胡斯推荐给了大汗,并向大汗说明了他的来历底细还有他帮助指挥几次战斗的过程和料敌机先的谋略才能。库克尔克非常有兴致地说:“你把他叫来让我见见。” 德拉戈玛立即派人把胡斯叫来。胡斯向大汗行过礼,库克尔克亲手斟满一杯酒递给胡斯并和他一饮而尽。喝完酒后,库克尔克又重赏胡斯羊两千头,牛马各两百只,新制帐篷一顶,美女两名。胡斯感激得热泪盈眶,伏在地上向库克尔克表达感谢之意。库克尔克将他扶了起来,并命人将胡斯的酒桌设在德拉戈玛的旁边。 这时德拉戈玛突然想起被胡斯打晕的崔舒翰,忍不住卖弄道:“大哥,你临走前不是让我抓几个帝国的军官吗?” “是啊。你抓了吗?” “抓了,还是一个提督呢。” “提督!”库克尔克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那可是他们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啊!真让你给抓来了?” “那还能有假。” “哎呀,四弟,你简直太知道我的心啦。”库克尔克拍了德拉戈玛的胳膊一下,高兴地站了起来,着急地问:“在哪儿呢?让我看看。” “在囚车里呢,我把他捆起来了。” “怎么能捆呢,这么大的官儿,要以礼相待。” “我知道,你看我对我的军师就是以礼相待,这也是我跟哥哥你学的。可是这小子太倔了,那天晚上他打得只剩下了三个人还不投降,想自杀,被我的军师偷偷打晕了,现在还没完全醒呢,我怕他醒了之后又要自杀,所以只好把他捆起来了。” “他受伤了吗?” “受了。” “重吗?” “不轻。” 库克尔克对站在身边的侍卫说:“赶紧叫我的大夫给那个提督看看伤,现在就去。” 侍卫答应一声走了。 库克尔克兴致盎然地问德拉戈玛:“这小子怎么样?能打吗?” “能打?岂止是能打啊!我们没去之前,这小子的两万多人打得乌拉特族八万多人不敢还手。在我们到达之前,乌拉特人一直守在营里不敢进攻。” 库克尔克哈哈大笑道:“八万多人都不敢进攻,乌拉特族的军队已不再是草原上的雄鹰啦,他们已不如当年了。” 德拉戈玛接着说:“我们和乌拉特人打完仗之后做了个统计。我们消灭其他三个军团,一共伤亡了一万多人,可我们光消灭这小子的一个军团,就伤亡了两万一千多人,我们拥有优势兵力,又适应气候,粮草也充足,可打完了一算,我们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好厉害!你可知这是哪个军团。” “说是驻守狼关的关防军团。” “难怪!这是他们最精锐的军团之一,当然不好打啦。这个提督是不是姓崔,叫崔舒翰?” “是啊,大汗您怎么知道?” “连这我都不知道,还能当大汗吗?”说到这里,有几位将领过来向大汗和德拉戈玛敬酒。库克尔克高兴地痛饮了一杯,得意地笑了。 “这个姓崔的,脾气很倔,我喜欢。可我担心他不会投降,等他醒了,他可能又要想办法自杀。” “这倒是个问题。”库克尔克凝神思考了一番说,“这种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第二天,库克尔克在王庭内议事,这次会议的级别非常高,只有六大部落的酋长、东南西北四山大王还有丞相参加了这次会议,此外库克尔克还破例让胡斯参加了这次会议。 胡斯乍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进了王庭之后,他也是小心翼翼地坐在角落里。六大酋长、四山大王除了德拉戈玛之外都惊奇而又警惕地看着胡斯。 库克尔克说:“这里来的都不是外人,这位胡斯是南山大王的军师,在这次战争中他出谋划策,立下奇功。今天我把你们叫来是要商量对南边的帝国用兵的事,而胡斯军师是从南边来的,对南边的情况一定非常熟悉,所以我让他参加这次会议。我和大家多听听他的意见,这对我们做决策是有好处的。” 酋长和大王们见大汗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库克尔克说:“今天所议之事是极端机密的军国大事,今天做出的决定会影响我们呼尔巴什族将来几十年的命运。所以,诸位绝对不可以将今天的会议内容泄露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酋长和大王们都点头表示同意。胡斯非常紧张,因为今天的会议内容一旦泄露出去,最大的嫌疑就是他。但既然已经来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他心里有一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 库克尔克说:“大家知道,星月帝国的西北边防军统帅昌都王巴特隆是德米特族人,德米特族本来是乌拉特族的一个分支,后来在和乌拉特族争夺牧场时翻了脸。德米特族首领一怒之下投降了星月帝国,帮助帝国征服了札兰大草原,并把乌拉特族赶出了大青山。现在巴特隆对星月帝国很不满,准备背叛帝国。他前些天派密使来,让我们和他还有乌拉特族一起联手进攻帝国,条件是把札兰大草原还给乌拉特族,而把额尔古纳河以东的牧场还有他们的都城海拉苏给我们。我今天找大家来,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要不要出兵?出多少兵?出兵之后怎么打?大家畅所欲言,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用顾忌什么,我要听你们真实的想法。” 德拉戈玛首先发言:“大哥,这仗一定要打。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我们的牧场老是不足,如果有了额尔古纳河以东的牧场,那我们的牧场就等于增加了一倍,我们的人口和牲畜也可以再增加一倍,这难道不好吗?” 北山大王克穆齐是德拉戈玛的弟弟,也很勇武善战。但由于性格阴沉,比较圆滑,所以大汗库克尔克并不太喜欢他。 克穆齐说:“这场仗不能打,这不公平!凭什么乌拉特族人要札兰大草原?要我说,只有把札兰大草原让给我们,我们才能出兵。我们可以把阿克亚拉山还有弗思木城让给乌拉特族人,只要他们同意让出札兰大草原!” 克穆齐的这番话勾起了大家对札兰大草原的怀念,他们想念札兰大草原,想念尼柯罗城,想念他们的家乡,所以他的观点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也有那些非常务实的人同意德拉戈玛的观点,因为毕竟解决牧场的不足是燃眉之急。 库克尔克挥了下手。大家安静下来。他说:“胡斯军师,你对巴特隆和帝国的情况比我们了解,你怎么看呢?” 胡斯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说:“这仗一定要打,但不能真打。” 胡斯的这句话把大家说愣了,游牧民族的人都比较直爽粗放,脑子不太会绕弯子,所以这句话他们有一半人没听懂。 德拉戈玛首先沉不住气,他问胡斯:“什么叫不真打?难道还假打不成?” 胡斯看了看坐在主位的库克尔克,满脸都是犹疑之色。 库克尔克笑了笑说:“你尽管大胆说,没关系,今天既然把你请来,我们就已经把你当成呼尔巴什族人了。不要有什么顾虑。” 胡斯想了想,说:“这仗一定要打,不管是得到札兰大草原还是乌拉特族的领地,都可以扩张我们的领土,增强我们的实力。如果不打,乌拉特族和巴特隆肯定会对我们起疑心,从而放缓对星月帝国的背叛,而将矛头首先对准我们,以解决后顾之忧。为了消除他们的疑心,我们必须要和他们绑在一辆战车上才行。” 其中有个年纪较大的酋长问胡斯:“如果这场仗打败了呢?我们岂不是一无所获?” 胡斯说:“这场仗无论胜和败,对我们都有好处。在整个中洲大陆上,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实力雄厚的星月帝国。不管是胜是败,只要经过这场战争,星月帝国的实力肯定会大大下降。他们对我国的威胁也就会有所降低。这是其一。其二,和星月帝国打仗愿望最迫切的就是巴特隆和乌拉特人。巴特隆有称霸整个大陆的野心,他的志向是东都城的皇帝宝座。所以他一旦扯起反旗就没有退路,打赢了他登基称帝,打不赢,帝国肯定会将其置于死地。乌拉特人一直对帝国强占他们的札兰大草原怀恨在心,他们做梦都想报仇雪恨,抢回美丽的草原。他们两方对这场战争必定会全力以付,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根本利益。而咱们出兵就是要表示一个支持的态度,支持他们互相打。如果巴特隆和乌拉特族打赢了,咱们就跟他们一起分享胜利成果;如果他们打输了,咱们再施以援手,帮助他们站稳脚跟,以维系咱们三方跟星月帝国的力量的平衡。当他们向咱们求援的时候,咱们那时再提一些不太苛刻的条件,从他们那里获取利益,我想他们为了保命是不会不答应的。所以这场仗无论胜败,我们都有利可图。要想做到这一点,就不能真打,咱们的军队是不是发力,什么时候发力,完全要根据战场上的形势来决定,绝不能一上来就冲在最前面。所有的决定都要符合咱们的利益才行,既不能错过这个获取利益的机会,又不要为他人做嫁衣裳。” 胡斯这一精辟透彻的长篇大论,把在座的一些人说得有点儿晕头转向,但好在还是有人听懂了,听懂的人都对胡斯暗暗敬佩,但最重要的还是决策者库克尔克大汗听懂了。他除了敬佩之外也暗暗吃惊,连这样的人才都被帝国发配到边疆来放羊,是不是帝国真的人才济济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有什么机会和能力与帝国争霸大陆呢? 库克尔克对众人郑重地说:“胡斯先生的想法是对的,就按他说的方针来指导我们的这次行动吧。”他看了一眼德拉戈玛,非常郑重地说:“我命南山大王带领十万铁骑前去布伦台山口,配合巴特隆将军进攻星月帝国。” “谨遵大汗之命!”德拉戈玛站起来行了一礼。 “胡斯先生还是任南山大王的随军军师吧。”库克尔克看着胡斯说。 “愿听从大汗调遣,胡斯将竭尽全力辅助南山大王打好这一仗。”胡斯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 库克尔克一挥手,站起来说:“好了,就这么定了。但愿一切顺利,到那时我也能去东都城看看,看看帝国的皇宫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的那般富丽堂皇。” 第十一章 待为上宾 崔舒翰的伤势并不轻。造成他昏迷的原因除了胡斯在他脑后击了一棍之外还有他身上负的刀剑之伤,这些伤使他的身体极度虚弱,而且一直发着烧。呼尔巴什族的随军大夫虽然给他上了一些药,但这都是些常见的金创药,疗效并不好。好几次随军大夫都向德拉戈玛汇报说,这个提督伤势太重恐怕不行了。这位南山大王除了拿大夫的妈妈或奶奶来羞辱他们之外也无计可施。 好在战场离弗思木城不算远,只有四五天的路程。到了弗思木城之后,大汗的御用大夫们为崔舒翰会了诊,又用了些名贵而又对症的好药材,再加上崔舒翰毕竟年轻,身体强壮,又昏迷了两天之后,渐渐清醒过来。 崔舒翰睁开眼能清楚地看到眼前的世界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的心情和从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当崔舒翰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死的时候,内心有一种巨大的惊喜。 崔舒翰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库克尔克。库克尔克今天穿着一身便服,很随意地坐在崔舒翰的床边。游牧民族的人都是席地而坐而卧的,这张床是特意为崔舒翰准备的。光从服饰上看不出库克尔克的身份来,但从库克尔克身旁恭敬地站立着南山大王德拉戈玛这一点,崔舒翰就能判断出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绝不一般。 库克尔克手里端着药碗,看着崔舒翰微笑着说:“你的伤势还很重,快把药喝了吧。” 崔舒翰更感到惊讶了,这个穿着一身游牧民族服饰的人居然会说标准的帝国语言。 “你是谁?”崔舒翰警惕地想坐起来,但他的腿刚一动就有一股钻心的痛,痛得他冷汗直流。 “不要动,医生告诉我,你的左腿骨折了,刚刚接好。”库克尔克用手轻轻扶住崔舒翰的肩膀,然后命令站在一旁的侍女取来一个靠垫放在崔舒翰身后,又亲切温和地说:“喝完这碗药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崔舒翰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人,觉得他没有恶意,就端过药碗来喝了。 库克尔克接过崔舒翰手中的空碗,转递给身边的人,然后轻描淡写地对崔舒翰说:“我是呼尔巴什族的大汗库克尔克。” 崔舒翰吓了一跳,眼前坐着的竟然就是敌人的大汗!他马上下意识地伸手到袖口里去掏那把短刀。袖口里空空如也。发现自己没有武器,崔舒翰反倒冷静下来了,他用敌视的眼光看着库克尔克冷冷地问:“你想怎样?” 库克尔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柳明秀送给崔舒翰的那柄镶满金玉削铁如泥的短刀,很自然地将刀交到了崔舒翰的手里。这时,大汗的几个侍卫紧张地拥了上来,一双双虎目盯着从库克尔克手里取过短刀的崔舒翰。大概此时最紧张的莫过于这几个侍卫了。 崔舒翰疑惑地看看库克尔克又拔出刀来看了看短刀。在崔舒翰拔刀的一刹那,那几个侍卫也紧张地拔出刀来。库克而克的身体离崔舒翰的刀锋只有一臂的距离,这几名侍卫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库克尔克摆了下手,命侍卫将刀入鞘,然后对崔舒翰说:“你这把刀不错,非常锋利,贵国的锻造之术真是高明啊。不知道我们的铁匠们什么时候能锻造出这么好的刀来?” 崔舒翰望着库克尔克冷笑着说:“你把这刀还给我,是想成全我,让我自己了断吧?那我真得谢谢你呢。” “你为什么要自己了断呢?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看崔将军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吧。再说这场仗失利的原因也不在崔将军啊。”库克尔克这几句话说得很中肯,而且最后一句话让崔舒翰百感交集,心中的郁闷和对巴特隆的愤恨又冉冉升起。但他很快就从这种不良情绪中摆脱出来,神情冷峻地对库克尔克说:“你就是救了我的命,对我再好,也休想让我投降于你。” “崔将军误会了,我们呼尔巴什族人最敬重的就是不怕死的英雄。你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我都听南山大王说了。我也很敬佩你,所以才救你。我怎么会想让你投降我们呢,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既然把你当朋友,你就是我们的客人了。等你伤好了,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就多住几天。想回家,我派人护送你到布伦台山口。如果哪天你想起我这个朋友,想回来看看我,我随时欢迎,我们的弗思木城就是你的第二个家。”库克尔克的语气非常诚恳。 “真的?”崔舒翰的脑子有点乱,可能是因为昏迷的时间太长,也可能是库克尔克的话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的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然是真的。”库克尔克一笑说,“我堂堂大汗怎么会说假话。”他又给崔舒翰掖了掖被角,说:“不过,我的大夫说你这条断腿要两三个月才能长好,而且你现在的体质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等你的伤好了,随时都可以走。走之前告诉我一声,我为你饯行。” 这番话说得崔舒翰心中暖暖的,这哪里像敌人,这简直就是一位仁慈宽厚的兄长嘛。 崔舒翰心里很乱,也很不是滋味,他本来想简单地把自己了断了,败军之将,宁死不屈,虽败犹荣,命虽然没了,但道义、对国家的忠诚还有荣誉都保住了。他的死换来的是自己对自己崇高的认定,这一点对于一个真正的军人来说十分重要。可现在敌人不需要他投降,也没有任何条件,他的死就失去了崇高的意义。他也就失去了死的理由。崔舒翰突然想哭,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死亡还是生存,这真成了一个问题。 库克尔克看崔舒翰的情绪有些不稳,就对大家说:“咱们回去吧,崔将军累了,需要休息。” 库克尔克君臣一行慢慢退出了帐篷,里面只留下两个侍候崔舒翰的女仆。 帐篷里突然安静下来,崔舒翰将那柄精致的短刀抱在自己怀里,眼前浮现出柳明秀如花的笑靥。他想起自己过生日时和柳明秀携手站在院子里看天上璀璨的烟火;他想起柳明秀拉着自己的手指着天上的礼花高兴得雀跃着扑到自己怀里的情景;他想起临行前柳明秀为他送别的那一幕;他想起自己吻在她细嫩润滑的脸上的感觉;他想起自己对柳明秀的承诺——他要带她去西山看桃花。爱情的力量最终战胜了死亡的诱惑和对荣誉的向往,崔舒翰将短刀藏到袖口里,他决定养好伤,回去见他心爱的姑娘。 《星月帝国》第五卷 卢龙之围 第一章 崔家被抄 卢龙城大公府的里里外外,人进人出,忙忙碌碌。可柳琛公爵的办公室里却出奇的安静。柳琛还有柳明秀正和几个老臣一起开会,商讨给前线筹措军粮和医药物资的问题,会议开到一半,大家全都愁眉苦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从布伦台要塞送来的最新战报说,前线形势呈胶着状态,双方各有胜负,但帝国的军队由于补给线太长,再加上气候恶劣,基本上处于守势。大将军巴特隆已向帝国军务院上书,由于没有预料到战争持续的时间这么长,再加上补给线频频受到敌人的攻击和骚扰,损耗很大,各种军用物资都很匮乏。他请求帝国迅速筹措粮草药品等军用物资运到布伦台要塞。等这些物资一到,他就要组织一次强有力的反击,打破这种均衡态势,以便尽早结束这场战争。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命大公柳琛着手筹措第一批军用物资运到前线,以解燃眉之急。理由是美拉梅公国距离布伦台要塞最近,又非常富庶。 柳琛为此很头痛,前些时候为了筹措关防军团的军用物资和征募新兵,已从大公国的财政里拔出了很多钱。由于大公府大量购进粮食,卢龙城的粮价一度飞涨,为了不影响老百姓的生活,柳琛又命人从外地购进了一批粮食,低价投放市场,以平抑粮价。虽然粮价略有下降,但依然很高。如果此时大公府再大量购进粮食,粮价必然又要高企,这恐怕会引起老百姓的恐慌。 柳琛放心不下,带病旁听了这次会议。 “大家倒是说话啊!”柳明秀有些着急。 管财政的老臣忍不住说:“西北战事吃紧,这是公开的秘密,现在粮商们都很惜售,他们囤积居奇等着粮价进一步高涨。如果我们现在大量购进粮食,只会更加坚定他们囤积的信心。现在秋收刚过,还没有到闹粮荒的时候,所以我们即使出高价也不一定能买到多少粮食,只会一味地推高粮价,造成人为的恐慌。” 柳琛在一旁听了,点了点头。 柳明秀又问管物资的老臣:“咱们大公国不是还有战略储备粮吗?” 这位老臣叫李长生,人们都亲切地叫他李管家。他一直担任物资局长的职务,为人细致谨慎,恪尽职守,很受柳琛信任,现在辅佐柳明秀也是兢兢业业。 李长生苦着个脸,用哀求的腔调说:“这些粮可不能动啊,这是咱们大公国的救命粮,不到万不得己可动不得。如果动了,万一闹起饥荒来,没有这些粮食来赈灾,是要死人的!” “今年粮食不是大丰收吗?哪里会闹什么饥荒?”柳明秀有些不满地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柳明秀大人,如果真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大家出出主意。”柳明秀看那老臣可怜,不忍心再逼他。 “还有一个半法,只怕在时间上来不及。”一位老臣说,“那就是到南方诸省去采购粮食,不过从派人去采购到组织马车运回来恐怕要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另一位老臣说:“可以同时进行,一方面将储备粮火速送往前线,以解燃眉之急,另一方面派人去南方粮食价格较低的省份采购以补充储备粮的空缺。” “我看也只有这么办了。”柳琛突然说了一句。 诸大臣都点头,那位管物资的老臣见大公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叮嘱柳明秀尽快把储备粮的空缺补上。 卢龙城外,一包包运往前线的粮食堆成小山。一辆辆运粮马车载满粮食向狼关方向进发。负责押运的是城防军团的副提督杜飞,他率领五千兵马在长长的运粮车队伍两边来回巡逻保护。雪地上留下长长的三条轨迹。 许德昌负手站在卢龙城外的大道旁,一动不动,胖胖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焦虑神情。他喃喃自语道:“釜底抽薪啊!釜底抽薪啊!”他皱着双眉,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去的队伍。 这时,他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叶枫骑着追风马从城门方向朝这边跑来。叶枫来到他跟前,翻身下马,笑着说:“大哥,你算得真准,这么多粮食都要运到前线去,看来粮价肯定会涨。” 许德昌摆了摆手说:“粮价不会涨,这不是从集市上采购的粮食,这是咱们大公国的储备粮。” “为什么要动用储备粮?”叶枫在大公府工作了一段时间,他知道这储备粮对于美拉梅公国的重要性,所以乍一听也非常吃惊。 “肯定是上面催得紧,公爵大人又不愿抬高卢龙城的粮价,以免造成人为的恐慌,不得已才动用战略储备粮的。” “那就到别的地方去采购嘛。我听说咱们帝国今年大部份地区都丰收,别的地方的粮价应该不会太贵。” “这是需要时间的,只怕有人不给你这个时间。”许德昌的胖脸上又浮现一丝焦虑。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叶枫没听懂。 “没什么意思。”许德昌掩饰地笑了笑。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往城里走。正走着,只听后面有杂沓的马蹄声,两人一起回头看,不约而同惊呼了一声,急忙闪到道路一旁。 来的这支队伍穿着鲜亮的红色衣甲,仪仗队伍的数目和排列顺序和叶枫在东都城看到的一模一样,大旗上也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韩”字,整个队伍前进的速度非常快,显得风风火火,杀气腾腾。 “这是一支什么军队?”叶枫问,他心里暗暗担忧,不知道他们这是来抄谁的家? 许德昌说:“这是东都按查院派来的军队。” “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又要倒霉了,不会是大公府吧?” “不会,公爵大人手里有兵权,要想在卢龙城搬倒公爵大人,皇帝不可能只派几百号人来。” 按查院是帝国级别最高最重要的特务机构,直接向皇帝陛下负责,耳目遍及天下,主要负责监视收集帝国从中央到地方所有地位显赫手握大权的人的情报,当然以前也负责收集其他国家的情报,但自从帝国称霸大陆没有对手之后,收集其他国家情报的任务就显得次要了,相反稳定和维护至高无上的皇权倒成了按查院的首要任务。按查院是皇帝掌握国家机器是否能正常运转的重要部门,他和行政院、军务院、司法院、监察院、理藩院合称六院。六院之首当然是行政院,掌管行政院的是丞相。其次是军务院,掌管军务院的是三位军务大臣。按查、司法、监察、理藩四院的首脑品阶要低一些。按查院虽然级别不高,权力却极大,按查院的首脑叫按查使,下面有两个副使,按查院派出的按察副使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必要时有权调动军队,甚至先斩后奏。按查院的军队不轻易出动,一出动必定有一个官宦人家完蛋。由于按查院极端重要,掌管按查院的往往都是皇帝的亲信近臣,现任按察使名叫钟昧。是当今朝廷最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之一。许多当朝的名门望族都倒在他的手里,西都城的梅家只是其中之一。 按查院的军队直接开进了卢龙城,守门的军士不敢阻拦。 叶枫和许德昌随后远远跟着。军队到一座很大很气派的府第前停了下来。士兵们迅速散开将府第团团包围。这座府第叶枫认识,正是关防军团的提督崔舒翰的家。 叶枫和许德昌远远地看着。 叶枫忍不住问:“出什么事啦?” “是关防军团,而且肯定是出了大事!”许德昌说。 如狼似虎的红衣士兵闯进了宅第,里面传来惊恐的叫声和悲惨的哭泣声,还有大声喝斥的声音,一片嘈杂。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里面肯定如地狱一般凄惨。 叶枫虽然对那个曾经把自己的手捏得生痛的崔舒翰没有什么好感,但对他家的遭遇还是感到同情。 “你的城墙修缮得怎么样了?”许德昌问。 “一大半了,还有半个多月就能完工。” “要抓紧啊!” “尽量吧!不过,太快了质量恐怕保证不了!” “时间比质量更重要!你赶紧去工地,不要老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好吧,大哥,那我先走了。”叶枫上了追风马,转身走了。在路上,他心想:今天许大哥怎么这么焦躁啊?还从没见他这么烦躁过呢,他平时可都是很从容很亲切很随和的啊。难道要出什么事了吗?他想了想,也就不想了,因为他虽然觉得许德昌浑身都是迷,可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柳明秀早就得到城门卫所的通知,说东都按查院突然派按查副使韩起率五百多名士兵进了卢龙城,抄检哪一家还不清楚。柳明秀知道按查院这帮家伙来者不善,马上又派人打探,并同时派人通知父亲柳琛。 等公爵大人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派去打探的人也回来了,禀报说是崔伯爵家。 柳琛当时端着药碗,正准备喝药,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药碗从手上脱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看清楚了吗?抄的真是伯爵府?”柳明秀急切地问。 “绝对没错,千真万确。”去打探的人说。 “不好了!我的关防军团出事了!我的关防军团……”柳琛心中一急,觉得有口痰在往上涌。他赶紧掏出绢帕来捂住嘴,嗓子处一阵血腥气喷了出来,吐出来的不是痰,竟是一口鲜血。那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绢帕。 柳明秀急得蹲在柳琛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捧着染血的绢帕,不停地叫道:“父亲!父亲!”一边叫,一边泪如泉涌。 柳琛吐出了这口血,反倒觉得心里舒服了些。他将染血的绢帕收了起来,喘着粗气,费力地拍了拍柳明秀的头说:“我没事,起来吧,去给我备马,我要去看看。” 柳明秀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出去准备马车。 父女两人趋车来到伯爵府,随行的还有大公府的亲卫队。正站在大路口守卫的按查院的军官,拦住了柳琛的车队。柳琛的卫队长范云台见状大怒,拔出刀来指着那个军官骂道:“在卢龙城还有人敢拦公爵大人的马车!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给我滚开!否刚我让你三招之内,人头落地!”以公爵大人亲卫队长的武功,这句话绝不是恫吓。 “好好跟他们说,不得无礼。”柳琛在车里叮嘱范云台。柳琛知道这些人虽然品阶没有自己高,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那军官见来者气势不凡,马上跑到停在伯爵府门口正中的一辆豪华马车前禀报。 马车里的人一动未动,只轻轻说了句:“让他来见我吧。” “是大人!”那军官赶紧跑来放行。 柳琛下了马车。柳明秀不放心,赶紧过来搀扶,却被柳琛用力推开了,他从容地走到那辆马车前,问道:“来的这位不知是哪位按查副使大人?” “是公爵大人吗?在下韩起,奉按察使钟昧大人之命,前来检抄败将崔舒翰的家,这是钟大人的手令。”韩副使从车厢里递出来一纸文书。 柳琛恭敬地接过,展开来读。手令上写着关防军团提督崔舒翰在漠北与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进行的一场战斗中败北,现在是死是降尚不清楚,按照帝国法律,应当将家族上下人等一并带到东都候审,并希望当地最高行政长官配合按查副使执行任务云云。 手令中并没有提及关防军团是否全军覆没的问题,但既然提督都下落不明了,这支军团也应该被打得所剩无几了。柳琛的内心隐隐作痛,这可是耗费了他无数心血才培养出来的一支王牌军团啊!就这么完蛋了吗?如果能剩下五分之一哪怕是六分之一也好啊,也算是留下了一点种子啊。崔舒翰怎么可能会败得如此之惨?在上一次战斗中,巴特隆还说他如何如何有勇有谋呢?怎么现在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呢?柳琛叹了口气,然后将密令卷好还给了坐在车里的韩副使。 “副使大人。这崔提督战败的消息确凿吗?不会是有人存心加害于他吧?”柳琛小心地问。 “公爵大人,这消息是西北边防军向军务院上的战报上说的,应该不会有假。先将这家人收监,我们还会再调查核实,如果是英勇战死的,他们还会被放回来。如果真降了敌,帝国的军法您也是知道的,我们没有办法。皇帝陛下说,如今西北战事未了,必须严明国法军法,如果姑息纵容,战场的将士谁还拼命杀敌。希望公爵大人以国家大义为重,不要从中阻挠。”这韩起说话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却像石头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敢,副使大人有什么要我柳琛去做的,尽管吩咐就是。” “那可不敢当,我们马上还要去别的地方执行公务。可能囚车不一定够用,还望公爵大人帮忙多找几辆囚车。” “好吧,等我安排好了就派人送来。”柳琛很沮丧,转身朝自己的车队走去,他走得很慢也很艰难,快走到马车前的时候,突然脚一软,高大的身躯便倒在了地上。卫队长范云台和柳明秀赶紧过来将公爵大人扶起,搀进了马车。范云台指挥众人返回大公府,身后是按查院官兵们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睛,还有伯爵府里远远传来的凄厉悲惨的哭泣哀号声。 柳明秀在得知自己的未婚夫战败之后,心中也异常伤心,哭了很久,她既伤心又担心。伤心的是关防军团可能已回不来了。担心的是崔舒翰的生死,尤其是他会不会降敌。柳明秀一连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乱想。 柳琛比柳明秀还要痛苦。他岁数大了,加上最近的操劳和如此沉重的精神打击,病一天天的重了起来,药吃了许多,并不见多少起色。咳血三五天就有一回,到后来他竟无法起床了,虚弱得只能整天呆在屋里静养。他脸色苍白,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身形也瘦得不像样子。处理大公国的繁杂事务全都交给了柳明秀,他自己既无心也无力再过问了。 崔舒翰一家老老小小共七十余口,全都被押往了东都城。 第二章 罗乡绅的婚礼 关防军团战败的消息在卢龙城四处传扬,那些家中有人在关防军团当兵的人家更是伤心不已。所以,当崔家老小坐着囚车从桃源大街上走过时,路旁站着好多关切的百姓,他们既替北方征战的将士担忧,也对崔家老小感到同情。 叶枫也站在路边。他想起那一次他以一个随从的身份参加崔舒翰生日晚会时的情景,不由得心生感慨。那时的崔提督被大家视为英雄,身世显赫,有锦绣前程,还有美貌而又高贵的未婚妻,大家像众星捧月般地捧着他。这才几个月就沦落到这般凄惨的境地?真是造化弄人啊!富贵荣华竟如镜花水月般的虚无缥缈,捉摸不定。 叶枫正在对人生唏嘘感叹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 “谁?”叶枫一回头,什么人也没有,等他再回头,只见一个个头不高,长得十分清秀的年青人正笑吟吟地站在面前看着他。 “三哥!”叶枫高兴地和那年青人拥抱。 来的这人就是能把死人说活了的李权,他本来是二哥,后来二哥让罗归正大乡绅占去了,他就只好降为三哥了。 “三哥找我有什么事?”叶枫也很高兴,刚才对人生的悲观看法一扫而空,又变得兴致勃**来。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李权笑着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三哥现在可是庆阳王身边的红人,怎么会有闲工夫来找我呢。我还听说庆阳王想招你做女婿呢,也不知道那个小郡主长得好不好看,不过庆阳王长得真够难看的,要是小郡主长得像他爸爸,那可就糟了……” “不要瞎说,没影的事儿。”李权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没影的事?没影怎么连卢龙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呢?自从那次你帮我打赢官司之后,你就成了卢龙城的名人了,好多美女都想嫁给你呢。你要是真娶了小郡主,她们可要伤透了心。” “你不要总说我,还是说说你吧,你和你那个柳明秀大人的传闻还少吗?不仅传遍了整个卢龙城,连庆阳城也在风传。你知道上次的官司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关注吗?就是因为大家想知道你和柳明秀大人的那点私情……” 后面的话李权没有说出来。叶枫用手将李权的嘴捂住了,他一边捂还一边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人听到这句话。 这兄弟四人里面,叶枫跟许德昌感情最深,可要说最亲密还要数李权,因为许德昌比他大许多。叶枫很尊重许德昌,再加上他隐隐觉得许德昌身上有一种神秘感,这种神秘感自然而然会让人产生心理距离。罗归正一直把叶枫当成救命恩人,非常尊重他,从来也没有把他当小弟看,而叶枫对罗归正的强盗出身也一直难以释怀,所以两人的距离也不近。只有李权能让叶枫找到伙伴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叶枫与伊普雷、卡瑟他们在一起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兄弟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往罗归正大乡绅的豪宅走去。李权说,他今天早晨接到罗归正大乡绅的请柬,说又要办喜事,请他中午来喝喜酒,正好这两天李权得闲,就早早跑来了。来的时候遇到罗归正派去找叶枫的人说叶枫没在家,连修城墙的工地上也没有。反正李权也没事,就出来找叶枫,没想到竟在观看囚车的行人中间找到了。 “二哥他办什么喜事?他不是娶了三房了吗?难道还要娶第四房?”叶枫疑惑地说。 “你猜得很准,这是他娶的第四个,据他说也是最漂亮最让他满意的一个。” “两个月办四次喜事,亏他想得出来。”叶枫对罗归正的强盗习气有些不满。 “那有什么,我倒是很喜欢二哥的这份豪气。男子汉大丈夫娶他个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李权的眉宇间好像有种羡慕的神情。 “他倒是有豪气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些女孩子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才做了几天新人啊就变成旧人了,也不知这些女孩子私底下流了多少伤心的眼泪。”叶枫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四弟,你这人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心肠太软。无毒不丈夫!哥哥我虚长你几岁,明争暗斗见得多了,你在官场上混,如果心慈手软,早晚会吃大亏的。” “吃什么亏?谁对我好,我会加倍地对他好;谁对我不好,我也不会客气。” “要是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能一眼看出来,那倒简单了。可大多数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聪明的做法是,把对你不好的和有可能对你不好的,统统的不客气才行!” “那不会伤及无辜吗?” “要想成大事就不能顾及什么无辜不无辜。你慢慢体会吧,人总要吃了亏以后才会变聪明的。” “谢谢三哥教诲,小弟对三哥的这番话一定铭记在心。” “这还差不多。你的这个优点还是不错的,就是能够听取别人的意见。”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罗归正的家。罗归正的住宅豪华气派,光那门口的大石狮子就比常人家的大好几倍,门也比常人家的宽大厚实许多,门闩更是粗得离奇。叶枫在门口等候通报的时候使劲敲了敲那乌黑的门板,感觉硬得像铁一样,肯定是类似楠木或紫檀那样的硬木。 “一个大门也用这么好的木头,真够奢侈的。”叶枫想。 门口张灯结彩,灯笼上贴着大红喜字,连门板上也贴着红喜字。大门正上方刻着“罗府”两个字的大匾上挂着朵大红锦花,那锦的质地不错,流光溢彩。 “还真有点儿办喜事的样子。”李权上下看了看,感叹道:“有钱就是好啊。” 等了一会儿,罗归正大乡绅带着几个本是山里的喽罗现在成了罗府家丁的七八个大汉浩浩荡荡迎了出来。 “二哥,恭喜,恭喜。”叶枫和李权见到罗归正忙作揖道喜。 “同喜,同喜。快进,快进。”罗归正热情地一手拉着李权一手拉着叶枫就往里走,那七八个随从在身后跟着。 进了大门之后就是一片假山石,假山石旁是一条石子辅就的幽径,幽径两边种着很多竹子树木什么的,这样一来宅院就显得幽深曲折。幽径也被彩灯和彩球装饰得十分漂亮。 “二哥,我上次来喝喜酒的时候也就半个月前吧,怎么又喝喜酒啦?”叶枫低声笑着问。 “哎,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就是捐款修城墙啊。” 李权说:“这是好事啊。” 罗归正低声说:“修城墙是好事,可我一下捐了五万两,从此这卢龙城的媒婆就盯上我啦,挡都挡不住,实在盛情难却,就又娶了一个。”罗归正的神情显得很无奈,也显得宽厚而博爱。 “我听说,这是二哥最满意的一个,一定长得很漂亮吧?”叶枫问。 罗归正低声说:“漂亮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她胸大屁股大,腰又细,媒人说,这样的女人最能生崽了,奶水也足,生出来的娃娃壮实好养,今后你们要找,也找这样的。” 叶枫觉得他这不像是在娶老婆倒像是在找能下崽的母猪,当然他不能说,只是笑着问:“其他三个二嫂有娃娃了吗?”。 罗归正皱了一下眉,低声说:“没有,所以我才想娶第四个,不瞒你们说,我还想再娶他几个呢?” 李权笑道:“二哥岁数也不小了,可要注意身体啊?您没听说过,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你想哪儿去啦?”罗归正挺了挺胸说,“你看我是那种好色之人吗?我是着急没有留下种,这三个我每人跟她们睡一晚上,不偏不倚,绝对公平,可到现在,只开花不结果。你说这不急死人?我多娶几个,是想广种博收啊。地多了,还愁种不出几棵庄稼来?” 李权笑着说:“别着急,这才几天啊?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我看二哥这么强壮,肯定没问题。如果再过三五个月还没有,那时再想办法。” “是啊,如果再过三五个月还没有,就不是他们的问题了,而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真是我的问题,再娶一百个也没用。”罗归正刚毅的脸上显出一丝忧色。 “那也没关系,我们王爷那里有个祖传秘方,是专治男子不育的,据说有神效,再过三五个月如果还没有,我去帮你把这个方子要来。” “好好,好好,真是好兄弟!”罗归正高兴地重重拍了李权一下,险些把李权拍一个跟头。 李权比叶枫大几岁,对男女之事懂得比叶枫多。叶枫还是个处男,在这方面他没有发言权,但是他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听着。 三人说着娶妻生子的事,就来到了厅堂,厅堂里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许多佣人在忙前忙后张罗酒席。罗归正让李权和叶枫随便转转,自己看看这儿,问问那儿,一副指挥一切的样子。像他这样自己为自己操办喜事的新郎官倒是世间少有。 叶枫透过厅堂的门窗看了看后花园。后花园里都是层层叠叠的假山石,乍一看真像是一座山。叶枫突然想起上次来,这个后花园里还很空旷,怎么几个月没来就变成猴山啦? 叶枫好奇地从角门绕到后花园里来,爬上了假石山。石山虽然很高,但视野并不太好,离后花园的院墙不远处就是卢龙城高大的西城墙,叶枫能清楚地看到城墙上还有工人在施工。由于叶枫负责修缮城墙,所以他对卢龙城的城墙四周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一看就知道,这段城墙后面是一片乱坟岗子,有些地方常年被雨水冲刷甚至都能露出朽坏的棺木来。乱坟岗子再过去就是好大一片老林子。 “二哥选宅子怎么选这么个地方?跟乱坟岗就隔着一道城墙,晚上还不到处都是孤魂野鬼啊。”他不解地摇了摇头,对这座房子的选址感到不可思议。 “四弟,快下来吧,大哥还有其他客人也来了。他们都要见你。”李权在角门处叫叶枫。 叶枫赶紧下了石山,来到厅堂前,他看见许德昌正跟一个黑瘦大汉还有一个俏丽女子在一起聊天。 叶枫过来叫了声“大哥”。 许德昌向叶枫引见那个大汉和那个俏丽女子:“这位是罗猛,是新郎官的亲弟弟。这位是罗菲,是新郎官的亲妹妹。他们是特意从阿尔夏王国赶来参加婚礼的。” 然后又向那个大汉和俏丽女子引见叶枫:“这位就是我们的四弟,就是他救了你们大哥。” 叶枫向他们行了一礼,心想:“这下好了,这里成了强盗窝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许大哥像是跟他们一伙儿的。许大哥以前肯定也当过山大王什么的,要不然怎么能混得这么熟。” “你们聊着,我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准备好!”许德昌转身向厅堂走去。 叶枫好奇地看了看罗猛,只见他留着三缕黑须,眉眼跟罗归正有些相像,只是脸形不同,他是瘦长脸,罗归正是方脸。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他的脸上也有一股凶狠的戾气。他又看了一眼罗菲,这女人二十四五岁年纪,身材比一般的女子要高,猿背蜂腰,圆滚滚的乳峰将衣服撑得高高的,好像在努力挣脱衣服的束缚似的,让人浮想连翩。她的身姿挺拔,一看就是长年习武之人。脸如瓜子,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秋波频转,皓齿红唇,肌肤细嫩,无疑是个美人儿。可叶枫总觉得她身上有种东西跟一般的漂亮女人不一样,他说不清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既强烈吸引着他,又让他感到不安,心怦怦乱跳。所以他不敢紧盯着罗菲看,虽然他很想看,尤其想看她的丰胸。(冷冰器时代的人都比较保守,不知道这种东西叫什么。现在,在原子武器时代,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叫做性感。) 罗猛给叶枫行了一礼,说:“多谢这位小兄弟,如果没有你,我们大哥肯定没有今天,小兄弟但有驱使,我罗猛愿效犬马之劳。” 叶枫笑着摆了摆手说:“那天也是碰巧遇上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这位哥哥也别太放在心上。” “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呢?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罗猛说得很真诚。 旁边那个俏丽女子一直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叶枫,那眼神有股火辣辣的魅惑味道,弄得叶枫很不自在,所以也就没跟她搭话,没想到她竟主动插进话来。 她埋怨罗猛道:“俗话说,大恩不言谢,既然大哥认了叶枫兄弟的妈做了干妈,这叶枫兄弟也就是咱们的自家兄弟了,你又何必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见外话呢。” “也是,也是。”罗猛有些不好意思。 她瞅着叶枫问:“小兄弟,今年多大啦?” “十八,再过两个月就十九了。” “哟,这么小,那你可得叫我一声姐姐呢。我比你大两岁。” “又撒谎!”罗猛在旁边说。 “去,没你的事儿!”罗菲白了罗猛一眼,然后对叶枫说,“那你还没喊我一声姐姐呢。” “姐姐好。” “好,弟弟好。”罗菲亲热地抓起叶枫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边摩挲边说,“你说大哥真是有眼光啊,在哪里找来这么个英俊的弟弟。” 叶枫使劲抽回手,罗菲也就顺势松了手,然后笑着问:“可曾婚配?” “没有。” “有心上人吗?” “没有。” “这么英俊的小伙子怎么能没有心上人呢,我可不信。”说着妩媚地看了叶枫一眼。 “真的没有。”叶枫没有说假话,自从被慈雨拒绝之后,他就再没有对哪个姑娘动过这个心思。 罗猛见罗菲越说越不着调,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他可是大哥的救命恩人,你要敢胡来,小心大哥跟你翻脸。” 罗菲瞪了罗猛一眼,低声说:“翻什么脸?这个小兄弟一看就是个小毛孩子,我让他一夜之间变成个真正的男人有什么不好?大哥应该高兴才是。再说了,我好不容易下一趟山,遇到这么一个嫩生生的英俊小子,我岂能轻易放过?我的事不用你管。” 罗猛也有点急,努力压低声音说:“这可不比咱们黑虎岭,在山上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管你。这可是卢龙城,这叶枫可是大公府的秘书。你自己掂量着办!”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也就是逗逗他,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他的。”说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叶枫,没想到叶枫趁他们兄妹说体已话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喜欢归喜欢,可不许动真的!”罗猛警告她。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你烦不烦啊,喝你的酒去吧!”罗菲一边说一边将罗猛推开,然后到处寻找那个嫩生生的英俊小伙儿。 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司仪端端正正站在厅堂中央像模像样地大声说:“各位来宾,各位朋友,请大家入席,罗归正先生和聂小翠小姐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厅堂里摆了八桌酒席,有两个主桌。许德昌、叶枫、李权还有罗猛和罗菲坐一个主桌,这一桌还有三个老老实实的漂亮妇人。这三个妇人叶枫认识,就是刚刚办完喜事的罗归正的三个老婆。新娘子的娘家人坐另外一个主桌,此外就都是黑虎岭清风寨那些大大小小的头目了。这些强盗头目今天头都梳得油光锃亮,衣衫也异常鲜艳华丽,举止也难得地斯文有礼。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这从他们紧张拘谨而又痛苦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叶枫感到奇怪,这次婚礼跟以往不一样,以往三次,罗归正只请他们几个聚一聚喝顿酒也就算了,黑虎岭上的人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次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当然,谁来,谁不来,来多,来少,那是罗归正大乡绅自己的事,所以叶枫也就没有多想。 新娘子的娘家人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小户人家。据许德昌说,这家人开了家豆腐店,后来不知为什么惹上了官司,欠了一屁股债。新娘子的爹被债主逼得紧,一时想不开就上了吊,也是命不该绝,正好遇上个买豆腐的把他救了。后来隔壁的媒婆出了个主意,说有个腰缠万贯的罗归正大善人想儿子想疯了,两个月娶了三房太太,却一个也没怀上,正张罗娶第四个呢。这家人没办法,就同意媒婆把只有十七岁的女儿说给罗归正。罗归正替他们还了债,还拿出一千两银子做聘礼,这家人除了觉得罗归正的年纪大了点儿之外其他也还算满意。至于是妻是妾嘛,这家人也不计较,因为罗归正有个说法,谁先生出个儿子来谁就是妻,其他的是妾。妾也不会永远是妾,哪个妾生的儿子比妻多,妻就得让位,妾就成了妻。罗归正大乡绅的姜妾制度与别家不同,是竞争上岗制度。 许德昌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起来。 婚礼的仪式很快就开始了,按照卢龙城婚嫁的习俗从头到尾来了一遍。罗归正的这种入乡随俗和对新娘子娘家人的尊重赢得了叶枫的赞许。但罗归正的那张脸比新娘子的父亲还显得苍老,他跟新娘子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父女,而不像夫妻,所以叶枫觉得有点滑稽。尤其是当高大粗壮的罗归正手里端着茶碗朝又瘦又小战战兢兢的老丈人叫“爸”的时候,叶枫的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来。坐在他身边一直色眯眯地看着他的罗菲“哟”了一声,赶紧拿出手帕来替叶枫擦喷在身上腿上的茶水。她可有机会了,岂能放过,这明目张胆的性骚扰让叶枫紧张得直往后缩。好在罗猛一直提防着,他在桌子底下一把抓住罗菲的手低声哀求道:“我的姑奶奶,等大哥进了洞房你再弄他好不好。” “谁弄他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关心关心弟弟不行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罗菲说到这里白了罗猛一眼,她的声音很大,周围的几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李权和许德昌看在眼里就像没看到,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眼睛在眼眶里偷偷地乐。 叶枫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今天怎么碰到个这样的姐姐啊?他只能红着个脸偷偷叹气。 仪式举行到最后,按卢龙城的规矩,新郎新娘应该进洞房。然后,在场的宾客就可以随意地吃喝。那些从黑虎岭清风寨上来的头目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解开衣扣,捋起袖子,将一只脚放在凳子上,大声吆喝着吃喝起来。叶枫和新娘的娘家人这两桌也都边说笑边互相敬酒。 过了一会儿,大家突然看见新郎官从洞房里笑嘻嘻地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坛子好酒。大家埋怨他说,怎么能让新娘子一个人在房里呢。罗归正笑着说:“她又不喝酒,我和她在一起闷得慌,出来跟兄弟们喝几杯再进去。反正她是我的了,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大家都笑了,纷纷站起来向新郎官敬酒。罗归正的酒量本来就大,加上心情好,他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一下狂饮了十几杯,连脸都没有红。清风寨的头目们平时很难看到大当家的,如今有个机会献殷勤,谁能错过,纷纷上来敬酒,说着让罗归正开怀大笑的喜庆话。这些话里面夹杂着许多黑话、脏话、下流话还有山里的方言,叶枫听不太懂。 酒席一但热闹起来,就进入黑虎岭的调调儿了。罗菲的酒兴也大涨,她捋起胳膊,扯了扯脖领子,露出一抹嫩白的酥胸,穿着新绣花鞋的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举着大海碗跟那些大小头目们大呼小叫地斗酒,中间夹杂着她开心的大笑声。她现在可能已经忘记那个嫩生生的小伙儿了,完全沉浸在纵酒的酣畅痛快之中。 叶枫在一旁看着,他觉得这个姐姐还是喝酒的时候比较可爱。他和李权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小酌着,聊些天南地北的奇闻,风花雪月的故事。 许德昌和罗猛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聊些什么,两人偶尔笑一笑,碰一碰酒碗干掉一杯,两人那种随意不拘的神情,就像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过了一个时辰,酒席间的吵闹声小了。罗归正和罗菲都喝醉了。罗归正被家丁扶进了洞房,把他放倒在那个可怜的小媳妇身边。罗菲歪歪斜斜地扶着桌子椅子到处找叶枫,叶枫这时刚好从外面解手回来,被罗菲一把抱住,嘴里喃喃着:“好弟弟,陪姐姐睡觉去吧。”说着整个身子都吊在了叶枫身上。酒气、女人身上的香气、还有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酥胸弄得叶枫的心如小鹿一般乱撞。叶枫想解开她抱着自己脖子的胳膊,可这藕一般嫩白的胳膊却如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这么个妖艳的女人抱着自己,而自己又无力挣脱,这让叶枫感到十分尴尬。他红着脸看了看大家。这时所谓的大家基本上都被罗归正和罗菲喝趴下了,不是伏在桌子上,就是倒在椅子上,还有滑到桌子底下去的,总之,丑态百出。没有人顾得上笑话叶枫,这让叶枫安心许多。只有罗猛一直保持清醒,他看见罗菲又开始发情,赶紧跑过来解开罗菲的胳膊命人将罗菲抬走。 罗猛笑着对叶枫说:“小兄弟别介意,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怒都放在脸上,没什么心眼儿,你跟她相处久了就习惯了。” 叶枫也笑着说:“罗姐姐很爽直,敢爱敢恨,是性情中人,我不会介意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罗猛笑着说:“不介意就好。” 叶枫和李权向罗猛告辞,罗猛也没有挽留。 叶枫和李权走出大门,叶枫突然想起来,问李权:“大哥呢?他好像没出来。” 李权说:“不知道,大哥最近神神秘秘的,他可能还有别的事情吧。不去管他。” 叶枫把李权送到卢龙城的城门口,然后回家了。 第三章 真假强盗 天色微明,叶枫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许德昌从被窝里叫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问:“大哥,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 “快起床,跟我走,有要紧的事。”许德昌一脸的焦急。 “什么要紧的事?”叶枫一边皱着眉头穿衣服一边问。 “别问那么多,去了就知道了!”许德昌把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裤子递给叶枫,意在催促他快点儿。 叶枫看许德昌神情严峻,知道大哥没开玩笑,心里也有些紧张,这穿衣起床的动作就快了些。 两人出了叶枫的家,骑上马直奔东城门而来。叶枫第一次看许德昌骑马,以前他出行都是坐马车的。不过许德昌上马骑马的姿势也很利落,身体虽然胖,却并不蠢笨。 这时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给卢龙城的屋宇街道辅上一层清新的亮色。城门口,有几个役卒正在洒扫路面,他们看见这么早就有人出城也觉得有些惊讶。 叶枫和许德昌出了东城门,直奔北征大道,然后沿大道往北走了大约四五里路,就进了一片密林。密林中晨光曦微,叶枫隐隐约约看到林子中有人影,走近一看,叶枫吓了一跳,林子中竟埋伏着上百号手执兵器的蒙面大汉。为首的二男一女,凭身形叶枫就能看出来,这三人是罗氏兄妹。 “怎么样了?”许德昌走过去问站在最前面身材魁梧的罗归正。 “还没有来。”罗归正说。 “哨探已经放出去三批了,如果他们过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罗猛说着递给许德昌一块蒙面黑布。许德昌自己把脸蒙上了。 这时罗菲走到叶枫身边来,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说:“转过身去,让姐姐给你蒙。”罗菲的语气很亲切,但没有任何淫邪的味道,这与昨天大有不同。看来罗菲调戏俊男也是分时间和场合的。 叶枫顺从地转过身去,让罗菲帮他系上黑布,系完之后,罗菲将叶枫拉转过来,笑着说:“蒙上布也这么俊。” 叶枫问:“罗姐姐,这是出什么事了?哪儿来这么多人?” “不知道,都是你们的许大哥和我大哥二哥商议的事。我听他们说,待一会儿好像有一个大人物的车队要从这里经过。我们半夜就把人马召集齐了,在这里守候着,这不,到现在还没来呢。”罗菲的语气中有些不耐烦,想必是她的酒还没醒透就被叫了出来。 这时,突然一人骑着马从林子外面狂奔而来,到了罗归正面前滚鞍下马,禀报道:“大王,不好了,他们的车队在前面的岔路口拐向阿尔夏王国方向了。” 许德昌吃了一惊,叫道:“坏了!是他们临时改变路线?还是消息有误?” 罗归正提刀上马,对许德昌说:“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追吧。”说着打了声呼哨,林子里所有的人听到哨声都翻身上马。看他们敏捷的身手,就知道手底下的功夫都不弱。 罗猛上马边往前跑边说:“快跟我走,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近路,能截住他们。” 大队人马在罗猛的带领下紧张而有序地向林子外面跑去。叶枫和罗菲也翻身上马紧跟在许德昌身后。叶枫的马快,再加上他从没有跟上百号人一齐纵马狂奔过,心里有一种新鲜感,所以不知不觉就**了马腹。聪明的追风马了解叶枫的意思,放开四蹄狂奔起来,像利箭一样超过一个又一个纵马扬鞭的蒙面大汉。身后传来阵阵对追风马的赞叹声,这让叶枫大为得意,他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追风马的脖子。 很快,叶枫就追上了罗猛。罗猛骑的也是一匹好马,罗猛的骑术要比叶枫高明的多,所以两匹马跑了个不相上下。 两人正齐头并进地跑着,突然,罗猛一勒马绳,马急停住了,叶枫还有其他跟在身后的人也都跟着勒住了马。罗猛翻身下马,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悄悄对叶枫说:“车队快来了,咱们赶紧过去。”说完向身后招了一下手。一百多号人也翻身下马,紧跟着罗猛,猫着腰迅捷地向前疾行。 罗猛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个树木茂盛地形较高视野不错的地方埋伏下来。 罗猛凝神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形势,突然发现对面的草木丛中有些轻微晃动,他的一双虎目就紧紧地盯着那一片草木不放了。 罗归正、罗菲和许德昌也悄悄伏到了罗猛和叶枫的身边。 罗归正低声问罗猛:“怎么样?有情况吗?” 罗猛低声回答:“对面的草丛里有人,而且人数不少。” 罗归正也小心地探头向那边看了看,又向上看了看,路上面是参天的大树。罗归正刚想往别处看,突然眼角闪现一点寒光。他再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纵横交错的树杈间竟有一个人影,而这一点寒光,竟好像是从那人影头上的发髻处射过来的。那里树杈虽然稠密,但由于冬天叶子都落了,还是能看出那上面藏着一个人。 罗归正悄声对罗猛说:“树上有人,你叫大家都隐蔽好。” 罗猛向身后做了个手势,众人的身形压得更低。 叶枫听罗归正说树上有人,便好奇地从树木丛中往上看。树上果然有个人影,那人影很小也很纤细,像是一个女子。看那人影的姿态,好像躺在树杈间很是惬意。她的身体虽然纹丝不动,但她的一只手好像并没有闲着,而是在往嘴里送什么东西。她显然是在吃着什么。 “有意思。”叶枫笑了笑。 树林间静寂无声,但叶枫能感觉到这里弥漫着杀气。 过了一会儿,马蹄声和车轮声越来越大。渐渐的,在晨光中出现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很惹眼,他们的衣甲全都是红色,人马数目不少,有四五十人,仪仗的级别也不低。但叶枫能看出来这不是到卢龙城抄家的按查院的人马。因为,这两队人马虽然都是红色,但衣甲的制式不同。 罗猛低声问许德昌:“你想要的人是不是就在中间的马车里。” 许德昌点点头。 罗猛刚想起身冲下去,却被罗归正拉住了,他低声说:“小心他们有暗箭,让他们先现身。”这个他们当然是指对面树丛中埋伏的人。 当车队走进这片树林时,对面埋伏在树丛中的人马突然跳了出来,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这群人大约有二百多,也以黑布蒙面,穿着各种各样的老百姓的衣服,只是举刀握枪的姿势几乎一样。具有这种姿式的应该是受过长时间军事训练的军人。叶枫在伊普雷的军营里见过这种姿势。 那些穿红色衣甲的士兵迅速将马车紧紧围在中间,其中有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出来喝问道:“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那群人中一个为首的晃着身子大叫道:“难道你没听过大爷我的名号,说出来吓死你。我就是人称罗黑虎的罗晃,”他又指着旁边的一个大汉说,“这位是我的兄弟,人称钻云豹。” 趴在树丛中的罗归正暗中咬牙切齿地说:“他奶奶的,这帮王八蛋,竟敢假冒我们清风寨的名号。” 许德昌低声说:“他们是想嫁祸给你们。” 罗猛也气愤地低声说:“待会儿我先让他们大祸临头。” 路中间那个穿红色衣甲的军官笑道:“噢,原来是清风寨的,不过,我们这里既无女人又无财物,你们想要什么呢?” “我们想要你这车里的人!把人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岂有此理,你们可知道这车里坐着什么人吗?” “什么人?” “西北边防军的监军将军!” “我要的就是他。”那个“匪首”说完,一招手,这群人举起刀枪就向马车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埋伏在高处的罗归正站起来大喊一声:“大胆!”这一声振得叶枫耳朵嗡嗡直响。 路中央的两伙人都愣了一下,抬头向高处看。 这时罗猛和罗菲还有其他埋伏的人都站了起来。叶枫见大家都站了起来,也跟着站起身,惟一不同的是大家都有兵器,只有他两手空空。 “你们是谁?”那个“匪首”用刀尖指着山上的人问。 “你竟敢冒充我的名号!是何居心?”罗归正眼露凶光,盯着那人。 “大哥!你跟他罗嗦什么!下去劈了这帮龟儿子!”罗猛将刀一举,带头冲了下去。山上这一百多号真正的强盗如下山的猛虎一样冲了下来。 叶枫也不示弱,跟着冲了下来。刚冲了几步,就觉得后面的衣襟被人抓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去干什么?!在上面待着!”原来抓住叶枫的是罗菲。 罗菲自小习武,而且天分极高,在清风寨连罗猛都惧她三分。她一眼就看出来,叶枫什么功夫也不会,她不明白,许德昌为什么非要把叶枫叫来。这小子又帮不上忙,只凭空添了个累赘。可这个累赘竟不知道自己是累赘还跟着大家一起瞎跑。 叶枫也明白,下面的人自己一个也打不过。可刚才不知怎么一冲动就跑了下去,看来还是年青,血气方刚,无所畏惧。现在经罗菲一提醒,叶枫明白过来了。乖乖地跑回原地,看着大家下山厮杀。 下面三方杀成一片,那五十多个红衣红甲的士兵将马车紧紧围住,并不主动出击。那群假强盗拼了命地想向马车这边冲,可身侧被真强盗们纠缠住了,冲了几次都没有冲到马车跟前。 罗归正一边向前砍杀,一边想:“这帮人都是什么人?手底下怎么这么硬?清风寨上的好手都让我带来了,居然冲不散他们。” 假强盗们无论怎么打,队形都保持得很好,罗归正冲了几次都冲不破眼前这道防线。路中间的地形非常狭小,罗猛几次带人想迂回到马车那边去,都被挡了回来。 而马车那边,红衣红甲的士兵在一个个减少,一个个倒下,现在只剩下十来个人了。那个假匪首带的人有几次差一点扑到马车前,但都被拼命抵抗的红衣士兵挡了回来。这里厮杀得极为惨烈,地上已经倒了几十具尸体。 当假匪首再一次扑到马车前的时候,从空中斜飘下一个人影,如燕子一样轻轻落在了马车顶上。这把那假匪首吓了一跳。 叶枫站在高处看得清楚,这站在马车顶上的是个穿黑衣服的小女孩儿,身量未足,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年纪。黑纱蒙面,纱面还一动一动的,好像在吃着什么东西。 那假匪首刚才被吓了一跳,再一看,站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指挥众人往上冲。这时站在马车前守卫的只有五六个红衣红甲的士兵了,而且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假匪首刚冲到马车前,突然见那小女孩儿掀起黑纱的一角,露出小巧的红唇,口一张,不知什么东西,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向假匪首的脑门飞来。“扑!”那东西打在脑门上,于此同时,假匪首失去了重心,后仰着摔在了地上。他的手下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只见他的脑门上有个大红圈,红圈的中心贴着一枚枣核儿。 那个假匪首头有点儿晕,他晃着身子,伸手取下那枚枣核,放在眼前定睛一看,不由得怒火中烧,那枣核湿湿的,显然是刚从口中吐出来的。他努力站起来,刚想指挥大家继续往前冲,一枚枣核又破空而至,不偏不倚,又打在那个红圈上,不对,现在已经是红包了。由于这次有人扶着,假匪首倒不下去,所以这次的打击更大。假匪首眼前开始闪现亮晶晶的小星星了。 他的那些部众见假匪首已经失去指挥能力了,便把他放倒在地上,操着刀向马车冲了过去。那个女孩儿见这次扑上来的人多,一个空翻,就从马车顶上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同时手中出现了两把匕首。 当敌人扑上来的时候,她手指一错,两把匕首变成了两排匕首,然后她将手一抖,两排匕首如箭般**出去。于此同时,冲上来的敌人“哎哎呀呀”倒下去十几个。没倒下去的也不敢往前冲了,躲在远处面有惧色地望着那个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儿不慌不忙地将袖子往下一垂,手中又闪现了两把匕首。 所有围在小女孩儿正面的敌人都吓得连连往旁边退闪。 “哈哈哈……”小女孩儿用手背捂着嘴笑弯了腰,然后将两把匕首抛到空中,原来这一次竟真是“两把”匕首。 叶枫在高处看得有趣,禁不住喊了一声:“好!” 那个坐在地上数星星的假匪首,这时星星可能数完了。他听见高处有人喊好,张开有些不听使唤的眼睛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叶枫。口里喃喃骂了句:“王八蛋!” 旁边有几个人问:“大人,有何吩咐?”假匪首口齿含糊,这些人没听清是什么命令。 “你们往上看,上面有个穿白衣服的蒙面小子,那些人都在下面拼命,只有他在上面督战,这小子肯定来头不小。你们悄悄上去,把他给我抓来。” “是!大人!”假匪首身边的五个蒙面大汉领命之后悄悄向叶枫站立之处潜去。 叶枫此时还浑然不觉。 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罗归正这一边,随着敌人的伤亡数目逐渐增加,防线已不是很稳固。有好几次罗猛和罗菲都差一点冲过去,又被对方劫住缠斗起来。对方的单兵作战不如清风寨上的好手,但由于有严密的组织配合,整体来看却也不弱。在马车这一边,由于那个女孩儿的突然参战,再加上她诡异的招法,很让假匪首头痛。这时,穿红色衣甲的士兵已经全部阵亡,整个马车前就站着一个手握两把匕首的小女孩儿。假匪首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小女孩儿打了回来。他回头看了看,在身后,自己的部下组织的一道防线已经千疮百孔,马上就要崩溃,如果再拿不下这辆马车,这次重要的任务就可能失败。他心里清楚失败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拿不到他的人头来,就拿你的人头来。”大将军言犹在耳。 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个主意。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刚才小女孩儿射过来的匕首,狠狠地向拉马车的马射去。这一招大大出乎小女孩儿的意料,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那把飞刀射在了马屁股上。那马吃痛狂奔起来,旁边的一匹马见这匹马狂奔,也跟着狂奔。马车突然向前奔跑起来。小女孩儿想拦住惊马,可怎么拦得住。马车如风一样从小女孩儿身边驶过。 假匪首见马车向自己这边跑过来,得意地笑了,他指挥部下拦住马车,然后准备把马车里的人杀了。 经过刚才这一阵拼杀,围攻马车的这一批人所剩已经不多。有几个人试图想抓住马缰绳,可非但没能止住惊马的狂奔,反而让惊马拖拽出几十米远,最后,为了保命,不得不松了手。那假匪首眼睁睁地看马车从自己身前驶过,又无力阻拦,懊悔不已。 在高处,叶枫看见几个大汉手握钢刀向自己这边扑过来,吓得转身就跑,跑了两步,抬头看见一棵大树,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上树。等五个蒙面大汉攻过来的时候,叶枫已经爬得很高了。五个大汉合计了一下,决定派一个精瘦些的用口咬着刀爬上树去。剩下四个在地面上盯着叶枫…… 路中间,那辆马车向假强盗们组织的那道防线冲去,这道防线本来就快支撑不住了,如今又受到来自身后的攻击,立刻就崩溃了。马车冲到了混战的人群里,有些人为了自保,慌乱之下举刀就向马车狂劈。两匹马倒在血泊中,马车也翻倒在了路旁。罗猛罗菲率众向假匪首所在之处掩杀过去。 罗归正和许德昌走到轮子还在不停旋转的马车前查看情况。许德昌打开倒了的车门,把一位身着红色衣甲面色煞白的将军从车中扶了出来。 “鲍超将军,受惊了。”许德昌将这位将军扶到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你们是谁?为何要救我?”这位将军虽然一直窝在马车里没有露面,可对敌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想拯救这个国家,所以我们才来救你。我们知道巴特隆的党羽遍及朝野,如果有人说巴特隆想造反,皇帝陛下肯定不会相信,只有监军将军去说,才会引起陛下的重视。”许德昌意味深长地说。 鲍超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深深叹了口气说:“我本来就觉得奇怪,那巴特隆反意已现,而我又是知情者,他已软禁了我一个多月,怎么会突然又允许我回东都诉职呢?原来是想在这里把我杀了啊。” 许德昌说:“根据帝国法律,监军将军如果被杀,形同谋反。所以巴特隆不敢在昌都王国杀你。你的任职期已满,他又不敢不放你回东都诉职,怕这样做会引起皇帝陛下的怀疑。如果你死在阿尔夏王国境内,就跟他没关系了,军务院和监察院派人来调查这个案子,最少也要有一两个月,这段时间足够他做好反叛的准备。” 鲍超惊讶地看着许德昌,问:“你怎么对巴特隆这么清楚?” 许德昌说:“我已经查了他很久了。” “多久?” “十五年!” “啊?难道十五年前你就知道他要谋反?” “是的,十五年前他就开始为谋反做准备了。” 鲍超惊得目瞪口呆。 罗猛和罗菲将敌人赶跑了,就跑了过来。其他人开始打扫战场。 许德昌向鲍超引见了罗氏兄妹。鲍超向罗归正等人表达了谢意。这时罗菲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救命,忙叫道:“不好!是叶枫兄弟的声音。” 五个人循声望去,只见山坡上有一棵极高的大树,大树的一根树枝尽头趴着一个穿白衣的青年,那青年把树枝压得弯成了弓形。 树枝跟树干的分岔处,有个蒙面人正口含着一柄剔骨弯刀凶狠地盯着那个青年。显然,他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他担心这根树枝经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如果把这个青年摔死了,就达不到目的了,死人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那青年也明白自己命悬一线,正大喊救命。 由于是冬天,树枝上光秃秃的。这一切让下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罗归正一拍大腿说:“坏了!把他给忘了!” 罗猛埋怨许德昌说:“你说你带他来干嘛?这不是添乱吗?” 许德昌一脸冤屈地说:“你可知道这是盖世奇功啊,这功劳给你给我都没有用,可如果给了他就能帮助他平步青云。他的官做大了,对咱们大家都有好处。我这也是一片苦心嘛。” 罗菲叹道:“你这叫好心办坏事?再说,那皇帝老儿的官有什么好当的?不如让他上清风寨和我们一起自由快活的好!” 罗归正在一旁急道:“你们说这都没用,赶紧救人!”说完带着人爬上了山坡,罗菲和许德昌在后面跟着,只留下罗猛保护着监军将军。 罗归正等人爬了一半,只见上面出现了那个头上顶着红肿大包的假匪首。他拎着刀叉着腰站在那里。他的身后还站着几十个残兵。假匪首怒喝道:“你们不许上来,否则我就让人把树枝砍断!” 树上的那个精瘦汉子,配合地举起了刀。 罗菲担心叶枫的安危,伸手拦住了往上爬的人。 “你们想怎样?”罗菲问。 “不怎样,我们要用这小子的命换你们手里的将军。”假匪首指着鲍超说。 罗归正看了看许德昌,在他心目中,叶枫的命比这位素不相识的将军的命值钱得多。如果叶枫今天死在这里,罗归正将痛悔终生,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汉子,怎么能看着恩人身陷绝境而不救呢。 许德昌读懂了罗归正的眼神,但他不能做这个决断。虽然从感情上来说,叶枫比这个面色煞白的鲍将军要重要,但从国家大局考虑,鲍将军是十个叶枫也换不来的。 许德昌皱着个眉头,虽然天气很冷,他那胖胖的脸上却出现了汗珠。 罗归正转头向罗猛使了个眼色。罗猛明白哥哥的意思,就对身边的鲍将军说:“我大哥让咱们过去一趟。” 鲍超不知底细,说:“好。” 罗猛和鲍超向山坡走去。 许德昌正心急火燎着呢,突然回头看见鲍超正向这边走,急得他大叫:“鲍将军,千万别过来!” 罗猛和鲍超只好停住脚步。 那假匪首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问道:“怎么样?到底换不换?” 许德昌怒道:“你急什么,让我再想想。” 罗归正催道:“大哥,换了吧,想什么?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弟摔死啊。” 许德昌摆摆手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说完,他低着头,作沉思状,来回踱起步来。他一边走一边在嘴里低声嘀咕:“臭丫头,臭丫头,你在哪里啊?快来帮帮你许叔啊?你不会一完事儿就跑了吧。不会的。你是不是在找机会呢?我得想办法把这帮兔崽子们的注意力引开……” 许德昌走来走去,口里念念有辞。旁边的罗归正和罗菲急得直搓手。那个假匪首也很急,他用刀指着许德昌说:“那个死胖子!你不要走来走去的好不好。到底换不换,给个痛快话!” 许德昌脖子一拧,做出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大骂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敢骂我死胖子?你知道大爷我是谁吗?**的不想活了吧你,你个王八蛋!我操你十八代祖宗!**的狗日的杂种。你敢再骂我一句,老子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撅吧撅吧喂狗!”许德昌一边骂一边朝那个假匪首站立之处走去。那样子真像是气红了眼要跟他拼命。 罗归正和罗菲以为许德昌真要过去拼命,他这么胖,哪里是那个人的对手,所以赶紧把他拉住了。 罗归正很奇怪,他认识许德昌这么久,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粗野地骂过人。许德昌给他的印像是和气而又有点儿圆滑,还有些附庸风雅。今天怎么做泼妇骂街之举呢? 那个假匪首没来由地遭到一顿臭骂,心中火起。拎着刀就想向许德昌冲过来,他的部下看自己人少而对方人多,真打起来,一点便宜也占不着,所以赶紧把假匪首抱住了。 那假匪首大骂:“他奶奶的,你敢骂我!你个死胖子!老子叫你死胖子是抬举你。你个死猪!你知道老子当兵前是干嘛的吗?就是杀猪的!哈哈!老子把你这头死猪开膛破肚做红烧肉吃,吃剩下的骨头也喂狗……” 许德昌对拉着自己的罗归正说:“你听听,你听听,他竟敢骂我死猪!今天我非跟他拼了不可……” 两人正吵闹着,只听树上的那个精瘦汉子突然大叫:“大人,不好了,树上有人!” 正在吵架的假匪首忙回头去看,只见快到树冠的树杈处,轻飘飘地俏立着一个蒙面女子。由树杈轻轻颤动的迹象看,她也是刚刚站到那里的。这女子他太认识了,正是用枣核把他的脑门儿打出一个大包的女孩儿。 “她是怎么上去的?这丫头有点儿邪门儿。”假匪首突然看见女孩儿手里拎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急忙大喊:“快动手,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那个精瘦汉子使劲将刀劈向叶枫所在的树枝。刀劈到树枝的同时,那匕首也飞进了精瘦汉子的咽喉。那精瘦汉子连声“啊”都没喊出来,就从树上翻落下来。同时树枝咔嚓一声,也裂开一个口子,裂口处的刀把还在颤动。叶枫死命抱着那根树枝,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完了,这下完了,小命保不住了!”他觉得自己悬在空中的身体颤了一颤,又停住了,好像并没有往下掉。他睁开眼睛,往前看了看,只见树枝和树干的分岔处已经裂开了口子,而整根树枝被自己坠得更弯了。这开裂之处,随时都有可能断裂,所以他更紧张。可他现在无计可施,只有在心中默默哀求神灵保佑了。 罗归正和罗菲看那精瘦汉子被树冠上的女孩子用匕首杀死了,心中一喜。而挂着叶枫的树枝又紧跟着向下一颤,罗归正等人的心也跟着一颤。好在那根树枝没有断开,叶枫还像猴子一样狼狈地悬在树上。罗归正等人也就松了口气。 罗菲将刀一挥,领着众人向那假匪首冲了过去。双方战成一团。 叶枫挂在树上,一会儿看看树枝断裂处,一会儿又低头看看低下的战况。底下厮杀声渐渐小了,最后,假匪首戴着脑袋上的大包,光荣地倒在了罗菲的刀下。他往下看了会儿就觉得头晕,赶紧又抬起头盯着树杈。这时树杈处出现了那个蒙面的小女孩儿。 叶枫满头是汗,他看见蒙面的小女孩儿心中一喜,他刚才见识过这小女孩儿的手段,知道她应该有能力救自己,忍不住向小女孩儿求救:“小妹妹,救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 “救人性命,那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小妹妹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我要是不救呢?” “不会的,小妹妹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你如果见死不救,就会心中有愧,整天寝食不安,恶梦连连……”叶枫急得开始胡说八道了。 “你敢吓唬我?”那小女孩儿饶有兴致地蹲下身子看了看悬在半空中的叶枫。她觉得这个死到临头的人还敢吓唬别人,真的是很有意思。 看着看着小女孩儿突然笑起来。“原来是你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叶枫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问,但很快他就猜到小女孩儿也许在哪里见过他。自从叶枫打过那场官司之后,就成了当地的名人,常常大街上被陌生人认出来,所以他也没有多想。认识总比素不相识好。叶枫如今看到一线生机,岂能放过,忙不迭地笑道:“小妹妹认识我啊?那太好了。既然是故人就更不能见死不救了。” 小女孩儿见叶枫求生心切的样子,很不屑地撇了撇嘴说:“我爷爷老夸赞你,说你气量宏大,见识不凡,还会拢络人心,说你今后必成大器。我看你这么怕死,还能成什么大器,顶多也就是个小器。” “小妹妹这话说的不对,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大山。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死得轻于鸿毛。如果就这么掉下去摔死了,这叫死于非命,连鸿毛都不如,你说我怎么能不怕呢?” 小女孩儿皱着眉头想了想,说:“算你说的有道理。好吧,看在我爷爷这么喜欢你的份儿上,就救你一回吧。”她说完,从腰际解下一根长长的丝带,系在高处的树干上,系结实了,就握住丝带的一头向叶枫悬在空中的身体跳了过去。在与叶枫身体相错时,她一把抱住了叶枫的腰,同时喊了声:“松手!”叶枫赶紧松手,可还是晚了一步,树枝由于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咔嚓”一声断裂了。叶枫和那小女孩儿双双落了下来,落到一半的时候,叶枫就觉得有股力量向上一拉,他知道这是那根丝带的力量。那小女孩儿感觉下坠的力量有所减弱时,就松开了手,两人同时落在了地上。 就在两人落地的一刹那,罗归正大喊:“闪开!”。原来那根断树枝正向两人的头顶砸来。那小女孩儿反应快,她抱着叶枫就地一滚,那根断树枝重重地砸在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叶枫无意间把那小女孩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就听那个小女孩儿惊叫了声:“放开我!”紧接着他就觉得小腹上重重挨了一脚,整个身子都腾空飞了起来。 叶枫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落在地上那重重的一摔,没想到却落在了一个软玉温香的怀里。原来是罗菲扑上来把叶枫接住了。 “你竟敢打我弟弟!”罗菲把叶枫往地上一放,窜过去就和那个蒙面女孩儿打了起来。 罗菲虽是女子,拳法走的却是刚猛迅捷的路子,拳打脚踢,虎虎生风。那小女孩儿身姿轻盈,招法灵巧,走的是四两拔千斤的路子。两个人一刚一柔,加上都是女子,招式中天生出一种女性的妩媚,打得十分好看。引得在一旁观看的清风寨上的好汉们喝起彩来。连罗归正和罗猛也在大声叫好。只有叶枫和许德昌心中不安。叶枫想过去劝架,但肚子上挨的这一脚实在不轻,他疼得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家人!别伤了和气。”许德昌赶紧跑过去劝架。 没想到,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哪里劝得开,一不小心,许德昌就挨了罗菲一腿,紧接着又挨了小女孩儿一拳。这一拳挨得不轻,许德昌的左眼眶一下子就青了。 那小女孩儿一见误打了许德昌,心里有些慌了,忙住了手。 罗菲看许德昌夹在中间,也就不再打了。比跟这个小女孩儿打架,她更关心叶枫的伤势。 这时从密林深处走出一个拄拐杖的老人来。 那个小女孩儿一见到老人吓得伸了一下舌头。她看了一眼许德昌脸上被自己打得红肿起来的眼睛,连忙向许德昌道歉:“许伯伯,我不是故意想打你的。你可不能告诉我爷爷啊。” “好的,好的。我不说是你打的,你放心吧。”许德昌一边揉自己红肿的眼睛一边说。 “那好,那就谢谢啦。”她躲在许德昌身后,心虚地看了一眼正向这边走来的拄拐杖的老人,然后一猫腰,向密林深入跑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小女孩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叶枫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看来这一脚踢得确实不轻。罗菲询问他的伤势,见他满头大汗,就想掀开他的小衣来看伤情。叶枫捂着衣服苦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罗菲一皱眉说:“你还害什么臊啊!扭扭捏捏的,倒像个小娘们儿。”说完从怀里掏出治跌打损伤的药瓶,从瓶里倒出一些黑色油状的药膏,另外一只手扯开叶枫的小衣,将药膏轻轻抹在叶枫腹部的伤处。 叶枫也不好说什么,向上扯着衣服望着罗菲。 罗菲一边轻轻揉着叶枫的伤处,一边媚眼如丝地望着叶枫,笑问道:“怎么样?舒服吗?” “嗯。”叶枫只觉得这药膏抹到伤处凉丝丝的,疼痛大为减轻,再加上罗菲的玉手在肚子上抚摩而产生的轻柔美妙的触感,确实很舒服。 罗菲揉着揉着,那只手就沿着肚脐向下揉去。 叶枫肚子下面的裤子上突然撑起了一把小伞,他窘得满脸通红,一边捂紧衣服一边向后闪让说:“好了,好了,不疼了。谢谢姐姐。” “疼是不疼了,该心痒痒了吧,嗯?小坏蛋!”罗菲坏笑着向许德昌他们走去。 叶枫见他们聚在那儿说话,心里好奇,便也跟在罗菲身后凑过去听。 第四章 老花匠的身份 “一路上辛苦了。鲍将军。”老人走到鲍超面前,热情地伸出手来。 紧跟在老人身后的许德昌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头儿。我们就是奉他之命前来营救您的。” 鲍超恭敬地向老人行礼道:“救命大恩,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不必客气。”老人没有心思再说废话,直接问道:“北边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鲍超语气沉重地说:“我知道他们又招募了四个军团,已经秘密训练了五个月。我还知道他们勾结了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人,两个族的骑兵已经在布伦台山口外集结,据我了解,这次乌拉特族出兵二十万,呼尔巴什族出兵十万,再加上巴特隆的十八万西北边防军和新招募的十二万预备役。敌人的总兵力大约有六十万!不算十二万预备役,光精锐部队就有四十八万之多。” 这个消息使大家深感震惊,就连许德昌都瞪大了眼睛。虽然许德昌早就知道巴特隆想造反,但巴特隆居然能招集这么多军队,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老人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他继续问道:“那你就没想办法将这一情况向军务院汇报吗?” 鲍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不是没有汇报啊,监督西北边防军是我的职责所在。我怎敢隐瞒不报呢。不瞒你们说,我刚一上任,他们就用美女金钱诱惑我,被我拒绝了。后来又用假强盗来威胁我,还说要派人暗杀我在东都城里的家眷。我知道他们不敢,所以我也不怕。他们在我面前使用种种手段,让我产生了警觉,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收集他们反叛的证据。当我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之后,我就用飞鸽传书,向军务院和监察院连发了四封密信,可奇怪的是一封回信也没有,也不见东都那边有什么反应。过了没多久,我就被他们严密监视起来了,我的信鸽也被他们投药毒死了。但他们还不敢公然把我怎么样,也许是他们没有准备好吧。” 老人说:“军务院里有巴特隆的人。监察院的总监察长原来是西都梅家的梅洛甫,后来被他们诬陷通敌,把家给抄了,全家二百余口被流放到南疆服苦役。现任的总监察长也是巴特隆的人。此外,巴特隆有党羽二百多人,分布在朝野上下,他们要么就是靠巴特隆当上的官,要么就是被巴特隆重金收买了。这些人把持着许多部门的实权,甚至连军队里都有,其中就包括石门关和西都城的守军将领。”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人解开衣服,从小衣的衣襟处撕开一道口子,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一张油皮纸的信封,信封上封着火漆。他将信封郑重地交给鲍超说:“这是我们这些年来潜心调查的巴特隆党羽的名单,还有一封写给皇帝陛下的密信。你一定要将这封密信面呈陛下,叫陛下立即下手,铲除巴特隆的党羽,刻不容缓。一旦这些人与巴特隆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鲍超惊奇地望着老人手里的密信,没敢接。他又看着老人问道:“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你们为什么不自己面呈陛下呢?”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说:“你听说过东宫血案吗?” 鲍超说:“这东宫血案哄传天下,怎么能没听说过。十五年前,皇帝陛下刚亲政不久。当时按查院突然得到情报,说乌拉特族人准备派武艺高强的刺客行刺于西山行宫中避暑的皇帝陛下。禁卫军不敢怠慢,派重兵保护西山行宫。结果那天深夜,皇太后于所住的东宫遇刺,刺客一共十八人,个个武艺高强,而禁卫军的精锐又被调到了西山,皇宫内庭守备空虚。在贴身护卫的死拼下,皇太后才得以脱险,但也受了伤。而东宫内连护卫带侍女太监共有七十三人被刺客所杀。这就是著名的东宫血案。” 老人说:“你说的不错。我当时就在按查院任职。” 鲍超说:“我听说此事一发,按查院的按查使姜琦大人和三个副使都被流放南疆了,不久他们就都病死在流放之地了。” 老人说:“这个传言不准确,我们并没有都死掉。我叫汤寿臣。是当年三个副使中的一个。另外两个副使没有被流放。他们一个在外执行任务没有回来。还有一个当天夜里就逃出了东都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更不知道他最终逃到哪里去了。只有我和姜琦大人还有十几位原按查院的官员被流放到南疆服苦役。后来,巴特隆又派刺客到南疆刺杀我们。我们被逼无奈,只好想办法从南疆逃了出来。之后这十几年,巴特隆的党羽到处追杀我们,我们就东躲西藏了十几年。在这十几年里,我们一边躲避追杀一边重新组建了地下情报网络,暗中调查巴特隆和他的党羽阴谋叛乱的事实。”老人指着身侧的许德昌说,“他当年就是按查院最年轻的巡检官,也曾和我一起被流放南疆。我们到现在还都是戴罪之身。我们是逃犯,像我们这样有罪的人说的话帝国中央是不会相信的。所以这封密信必须由你来呈递给陛下。” 大家听了这话,都对许德昌的身份感到惊讶。叶枫恍然大悟:“原来许大哥是做过大官儿的人啊!难得他这药材商人装得这么像。”叶枫心中对许德昌生出一种敬仰之情。 鲍超又问:“在您看来,当年这起东宫血案谁是幕后真正的主使者呢?” 老人说:“当然是巴特隆,是他通知了刺客:羽林军已守护西山行宫,皇宫内庭守卫空虚。刺客这才改为对太后下手。可是巴特隆很狡猾,我们拿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再加上他勾结朝野上下,又很得皇太后的喜爱,我们奈何他不得。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反意已现,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铲除他的党羽。这份巴特隆党羽的名单耗费了我们十五年的心血才调查出来,它关系到帝国的安危存亡,希望鲍将军无论如何也要将其面呈陛下,这才不辜负我们按查院这些冤死的英灵。” 鲍超感动得眼眶有些湿润。他郑重地点点头说:“没想到你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对国家还能如此忠心耿耿,真让我敬佩,请受我一拜!”鲍超说着就要伏下身子跪拜,却被老人伸手拦住了。 “你我同是为了国家,而你现在肩上的担子比我还要重。” “您放心吧,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这封信面呈陛下。” “巴特隆爪牙众多,他知道你逃脱之后一定会派人追杀堵截的。所以你这次进京不能走大路,更不能走石门关,据我所知,石门关守军的将领里就有巴特隆的人。我还知道一条小道,可以绕过石门关,这是一条古道,很少有人知道,你们走这条道,应该很安全。”老人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古旧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山脉和河流,山脉中间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想必这就是老人所说的古道吧。 鲍超接过羊皮纸,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许德昌凑过来说:“我们还安排了两个人负责你一路上的安全。”说着他就把罗猛和罗菲叫到身边来,对鲍超说:“这两个人都是自己人,绝对可靠,而且武艺高强,在路上他们能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了。”鲍超有些激动,“如果我有幸不死,一定要将你们的义举禀告陛下,让陛下替你们昭雪,让你们官复原职。” 老人哈哈一笑道:“不必了,谢谢鲍将军的好意。我年岁大了,做不了什么事了。再说,这官场上勾心斗角血雨腥风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什么官不官的,我可没兴趣。我只盼着帝国中央能够顺利平定这场叛乱,让老百少遭些磨难,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许德昌在一旁催促道:“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好!我们马上动身。”罗猛和罗菲应道。 这时,罗归正领着清风寨上的众好汉走过来对罗猛和罗菲说:“光你们两个去我可不放心。咱们先上清风寨。会合十三太保一起去。” “是。大哥。咱们出发吧!”罗猛应道。 罗猛、罗菲还有鲍超翻身上马,在罗归正和众多清风寨上的好汉的簇拥下向黑虎岭方向跑去。 十三太保是清风寨上武功仅次于罗氏三兄妹的十三个带兵的头目。罗归正准备派出清风寨最强的高手保护鲍超,一是为了使自己的弟弟和妹妹更加安全,二是他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办成了就能改变清风寨两万多兄弟的前途和命运。罗归正受叶枫影响,已决定金盆洗手,可山里兄弟们的前途和命运他又不能不管。正好有这么一个为国立功的机会,抓住了,就能够得到朝廷的赦免,兄弟们下半辈子也不用东躲西藏地做强盗了。 老人一直目送着这一伙人离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不安,看来他很担心他们路上的安全。他最清楚巴特隆的实力,他知道这一路上必定充满了危险,他们能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信送到东都去,这一半要靠人力另一半就得靠天意了。老人想到这里,微微闭上了眼睛,面沉似水,好久没有说话。 罗氏兄妹和鲍超还有清风寨上的众好汉走后,树林里就只剩下叶枫、许德昌还有老人了。 这时阳光从树林的缝隙间**进来,老人的面容变得比刚才清晰了些。 叶枫仔细端详着老人的脸,心里忽然一动。他猛然意识到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老人,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说:“该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只有靠老天保佑了。咱们走吧。” “是。”许德昌应道。 老人看了看四周寂静的树木,从容地向一条林间小道走去。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叶枫一边跟在老人身后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是的。我们以前是见过面。”老人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他早就料到叶枫有此一问似的。说完,老人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叶枫。 叶枫又仔细看了一眼老人的面容,大吃一惊道:“您,您不就是梅林格家的老花匠吗?” “对!我就是那个老花匠。”老人笑着说,“我可是在梅家享了几年清福呢。只可惜好景不长,还是让韩起那小子给查到了。不过他的本事不够大。他抓了我十几年,都抓不到我。哈哈哈。”老人得意地笑了几声,然后叹息一声说,“唉,只是可惜了梅家,是我连累了他们。” 叶枫非常惊讶,而且脑子有些乱。他已经意识到,许德昌找到他并给他提供如此大的帮助并非偶然。这里面必有某种关联。想到这里,皱着眉头的叶枫又看了许德昌一眼。 许德昌笑了笑说:“你用不着这么看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索性都告诉你吧。我和你在庆阳城不是偶遇,我是奉老爷子的命令找到你的。我后来给你提供的那些帮助也是他让我做的。至于为什么,你还是问他吧。” 老人淡淡一笑道:“很简单,我们只是为了报恩。” “报恩?”叶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不知道这又从何说起。 “是的。你爷爷是不是叫叶洛声?” “是。” “十五年前,他是不是在南疆做官儿?” “是的。我听母亲说,我们以前一直住在南疆。在我三岁的时候,我们全家才迁到西北来的。”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十五年过去了。你爷爷他可是个好人啊。没有他,我们也活不到现在。” “您怎么知道我爷爷就是叶洛声呢?我又没告诉过您?” “你还记得你送给梅林格的那枚白玉指环吗?” “是那枚神戒吗?”叶枫好奇地问道,他想起梅林格出西都城时的情景。当时要不是有这枚神戒保佑,梅林格是绝对出不了西都城的。 “什么神戒啊,其实就是一枚普通的玉戒。”老人笑道,“我编那个故事是想试试你的气量的。没想到你还真舍得。那玉戒是我们按查院发给重要线人的信物。以此来作为身份识别的标志。拥有这种玉戒的人就是暗中为帝国情报系统服务的人,他能得到帝国所有情治人员的保护和协助。当年按查使姜琦大人在你爷爷家中养病时曾当着我的面送给他一枚。就是你送给梅林格的那一枚。只不过,你爷爷不是我们的线人,这枚白玉指环对他也没有用处。我也不知道姜琦大人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噢,我明白了。”叶枫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那还真是巧了,没想到您竟能在梅家遇到我,还能认出我来……”叶枫还想继续问,可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老人好像也听到了马蹄声,他急忙抬头向林木茂盛的小道尽头寻望。 叶枫连忙回头去看,只见从树林子外面正风驰电掣般跑过来一人一马。那骑在马上的是一位药铺小伙计打扮的人。 许德昌赶忙凑到老人身边说:“北边有消息来了!” 老人点点头说:“看看是什么消息?” “是。” 许德昌话音刚落,那名骑着快马的小伙计已跑到许德昌跟前将马急停住,同时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许德昌。许德昌急忙打开来看,看完之后立即对身边的老人低声禀报:“北边的最新消息,他们准备提前动手了!” “嗯。看来他们对这里的事有所察觉了!剩下的事由你来安排吧!”老人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 “是。”许德昌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对叶枫说:“叶枫兄弟。有一件事需要你马上去办。” “什么事?” “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巴特隆准备对狼关下手了!狼关守将柯尔纳跟你交情不错。你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严加防犯!” 叶枫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他虽然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这位神秘的老人,但现在显然不合时宜。他连忙答应道:“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 叶枫牵过追风马,翻身上马,急匆匆拔转马头向狼关的方向飞一般跑去。 第五章 狼关告急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狼关就是飓风的中心。 狼关矗立在雾山山脉的狼头山口,故名狼关。关隘两边是如剑般直插苍天的险峰,嶙峋的怪石上长着苍劲的松柏。如果到了春夏之际,湍急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如银练般垂悬在壁立的悬崖上,落地时发出隆隆的轰鸣声。狼关瀑布是帝国的胜景之一。如今是冬天,这美丽的景致看不到了。山顶和松柏上卧着些残雪,湛蓝的天空有那雄鹰在翱翔。雄关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札兰大草原。如今大草原被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蜿蜒曲折,向北延伸而去的北征大道是斑驳的黑色。上面零星走着几队车马和行人。 好一座威武的雄关! 几十米高的城墙上站着健壮的帝国军人,他们手持钢枪腰挎大刀,日夜守护着帝国的星月大纛。红底明黄色图案的大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为了守护这面旗帜,不知有多少帝国军人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 城墙下有深十米,宽三十米的壕沟。如果是秋冬季节,壕沟内深不见底。到了春夏的雨季,狼关瀑布的水流经过这里,水速很快,无论人畜落到水里很快就会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自帝国建国以来历三百余年,狼关从未失守,其坚固险峻也只有白龙山的石门关能与之相比。 帝国历349年12月27日,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这一天,决定帝国命运的第一场战斗就在狼关打响了。 当叶枫跑到狼关边防军团驻地的议事大厅时,已快到中午,士兵们结束了训练正准备吃饭。议事大厅里的工作人员也都出去吃饭了。叶枫问一个年轻的参谋官:“柯提督在哪里?” “柯提督去新兵大队了,说是训练结束了,正在小校军场演练军阵。柯提督要亲自检阅新兵。”年轻的参谋官说。 “那其他的将领呢?” “也都去了。只有弓兵师团的魏总兵在狼关的城楼上,今天是他当值。” 叶枫想了想,魏总兵不认识自己,找他可能没用,还得去找柯尔纳。叶枫又向年青的参谋官打听了小校军场的位置,骑上马向小校军场飞奔而来。 弓兵师团的总兵魏明伦正在狼关的城楼里吃饭,突然有在了望塔上负责站岗的哨兵前来禀报:“总兵大人,前方发现一队人马,还有许多马车。” “什么旗号?”魏明伦抬起头问。 “看不清楚。” 魏明伦胡乱吃了几口,抹了一下嘴说:“走,去看看。” 两人来到大纛旗下的雉堞前。魏明伦举目远眺,果然看见前方有一队人马,大约有七八千人,排成一排,正沿着北征大道缓缓向狼关方向走来。 “传我的命令!拉起吊桥!关闭城门!命令弓兵纵队上城头!” “是!” “还有!马上通知提督大人!说有一队人马想过关,请他的示下。” “是!” 魏明伦不敢大意,依然密切注视着这支不紧不慢行进着的军队。城墙上负责拉起吊桥的几十名士兵开始推动像床一样大的圆形轮盘,随着一连串刺耳的铁索滑动的声音,巨大的吊桥缓缓升了起来。 城门内,负责关闭城门的几十名士兵也开始齐力推动沉重的大铁门。铁门合拢之后,又有十几名士兵将三根生铁铸造的有圆凳般粗的门闩托起,然后插入铁门后巨大的铁环中,最高的一根门闩要登上一个特制的梯子上才能插进去。 弓兵纵队迅速进入射击岗位…… 叶枫来到小校军场,一眼就看到站在阅兵台中央穿着一身戎装的柯尔纳。阅兵台下站着三个新兵大队的方阵,大约有三千人的样子,这应该是一个纵队的编制。由于是新兵,穿的还是浅蓝色预备役的衣服,还没有换上蓝色的大公国的军装。 看样子检阅已经结束了,柯尔纳正在台上讲话,从柯尔纳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来看,他对今天的检阅还是非常满意的。 校军场有站岗的士兵拦住了叶枫,叶枫亮明了大公府秘书的身份。那个士兵不敢怠慢,赶紧进去禀报。 出来迎接叶枫的是柯尔纳的卫队长,就是他当初将叶枫捆到巡警署的。所谓不打不成交,再加上叶枫后来和柯尔纳来往甚密,也就跟这位卫队长认识了。卫队长姓邵名仲威,长得十分健壮魁梧,但为人很豪爽,叶枫很喜欢他的性格。 邵队长将叶枫领进校军场,叶枫将许德昌嘱咐他的话先跟邵队长说了。邵队长想了想说:“这是大事,一定要马上禀报柯尔纳将军。” 柯尔纳对邵队长上来打断他兴致正浓的演讲很不高兴,他皱了一下眉,低声问:“什么事?” 邵队长将叶枫刚才说的话转告柯尔纳,柯尔纳点点头说:“我马上就完,让他等一会儿。” 叶枫站在阅兵台下看了看新兵方阵,虽然是新兵,但整个方阵就像是用尺子划出来的,非常整齐。新兵们精神饱满,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棵棵挺拔的青松。不管什么人看到这样的队伍,精神都会一振。今天对于这些新兵来说非同寻常,从今天开始他们结束了训练,可以加入边防军团的正规编制,成为一个合格的帝国军人。 叶枫突然看见其中一个整齐的新兵方阵前站着自己的兄弟伊普雷。伊普雷比以前更瘦了,更黑了,但他的精神很好,两眼炯炯有神,他穿着崭新的大队长制服,站在那里像标枪一样直。 “这小子又升官了。”叶枫心里很高兴。 伊普雷也看见了叶枫,他不敢动,只是朝叶枫眨了眨眼睛。叶枫笑着伸出一根大拇指,对他表示夸奖。 柯尔纳果然很快结束了演讲,并将现场交给副提督裴绍,自己匆匆下了阅兵台,见到叶枫就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柯尔纳摸了摸脑门想了想说:“巴特隆这老东西真要是反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啊!卫队长!” “在!”邵仲威应道。 “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必须亲自去一趟卢龙城,将这件事告诉柳明秀大人。” “是!”邵仲威转身要走。 “回来!你还要面见公爵大人,请他的指示。” “是!”邵仲威领命走了。 这时,魏总兵派来的传令兵也到了,柯尔纳听到之后感叹了一句:“好快啊!”然后对传令兵说:“你告诉魏总兵,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关!” 柯尔纳同时传令所有边防军团进入战备状态。 命令一下,整个军营都忙碌起来。士兵们跑来跑去,都在准备着自己的武器和防具,整好队的士兵,小跑着进入指定位置。官兵们虽然忙碌,却并不慌乱,而是井然有序的准备着,可见,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叶枫跟着柯尔纳来到狼关的城楼上,北征大道上的那支七八千人的队伍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队伍不甚整齐,显得很懒散,不像有什么企图,倒像是走路走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似的。 在柯尔给和叶枫上城楼时,魏总兵就已经在楼梯口恭候了。 柯尔纳问魏明伦:“哪儿的军队?” “看旗帜是咱们大公国的军队。” “是飞豹旗?” “是,我看得很清楚。” “噢,我想起来了。”柯尔纳用手掌拍了拍脑门,“是城防军团的副提督杜飞将军。前两天他奉命给前线护送军粮来着。” 柯尔纳和魏明伦都松了口气。两人来到雉堞前又仔细看了看,确是大公国的飞豹旗,而且士兵的军装也都是蓝色的。马车上除了些袋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时,关外的队伍中突然窜出一个骑兵,他跑到壕沟前勒住马,向关上喊:“请问,关上的可是柯尔纳提督大人?” “正是。”柯尔纳喊道。 “我们是城防军团杜飞将军的属下,奉命前往布伦台要塞运送军粮。我们大人请求开关放行。” “你让杜飞将军前来答话。”柯尔纳非常小心,他怕这是敌人乔装改扮的。 那个骑兵回去传话去了。一会儿,有七八个人骑着马跑到了壕沟前。为首的一位穿着帝国提督的制服。柯尔纳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城防军团的副提督杜飞。 “关上的是老柯吧?”杜飞用手遮着眉仰着头喊道。 “是我啊。” “还不开门,我们都快饿死了,兄弟们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 “是啊,这趟差很辛苦吧?” “还行吧,好在不是很远。” “要不要在这里吃午饭,吃完了再回卢龙城?” “就不麻烦了,我们想赶紧回去向公爵大人复命,然后再到驻地吃午饭。” “好吧。你等着。”柯尔纳转身对魏明伦说:“你叫大家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战斗。还有,你让弓兵师团一直跟着他们,不能让他们离开你们的射程,一直到他们走出狼关。” “是!”魏明伦向下传达命令去了。 柯尔纳又向远方看了看,远方除了天地交接的地平线之外,什么也没有。 “放行!”柯尔纳说。 士兵们赶紧将吊桥放下,关门打开。 杜飞带领着士兵和马车排成一队缓缓进入了狼关。杜飞在最前头,他身后形影不离地跟着几个侍卫。杜飞抬头向关隘两边的瓮城看了看,只见瓮城上站满了一排排弓箭手和强弩手,箭锋直指这支队伍。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这些人全都得变成刺猬。 杜飞生气地望着带兵的魏明伦问:“魏总兵,都是自己人,你这是干什么?” 魏明伦笑笑说:“没办法,提督大人,这是战争状态时守关的规定。我们也只是照章办事。还请提督大人见谅。” “好说,好说。”杜飞催了催马,行进的速度加快了。数千名弓箭手的箭矢指着自己,怎么可能走不快呢。 魏明伦一直等杜飞的队伍离开了狼关,才下令收兵。他跑回城楼上来,看见柯尔纳正和叶枫指点着远方,好像正在欣赏狼关四周雄伟壮丽的景色。 “禀报大人,杜飞的队伍已经离开狼关,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魏明伦上前向柯尔纳禀报。 “那也不可掉以轻心,你派人悄悄跟他们一段。” “是!” 魏明伦刚要下城楼,就听叶枫指着远方的地平线喊道:“提督大人,你看!那是什么?”这时了望塔上站岗的哨兵也慌慌张张地跑来,“报,报告,前方发现黑色军装的军队!” “多少?” “很多!估计不出来!” 柯尔纳手扶雉堞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只见在天地相接之外,出现了一条黑线,北征大道穿过了这条黑线的中心。那黑线本来很细,但很快就变粗了,可见敌人的行军速度非常快。 “他妈的!这个杜飞肯定叛变了!赶紧闭关!”柯尔纳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墙砖,转过身大喊:“魏总兵!” “在!” “你亲自带一个纵队去后面防御,如果杜飞真的叛变了,你不要出击,只要守住就行了。” “是!”魏明伦领命下去了。 “传令兵!点狼烟!吹战斗号!命全军进入战斗岗位!” “遵命!”传令兵刚走不久,嘹亮的号角声就刺破了云霄。 叶枫站在城楼上,看见整个狼关好像变成了一个上紧发条的机器,正隆隆运转起来。旗帜在游动,士兵们在上下奔跑。滚木礌石被士兵们抬着,整齐地码放在预定岗位。投石车和强弩机,被推上了城墙。倒满黑色油脂的锅也被架起来烧着,油烟很快就冒了出来。瞭望塔上那预警的狼烟也被点燃,烟柱直冲云霄。不一会儿,叶枫看见狼关南面也燃起了一柱狼烟。这样一来,卢龙城和驻军的榆林城很快就会知道狼关成了战场。叶枫突然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腾了,他真想拿起刀枪和士兵们一起与敌人浴血厮杀。这才是男儿本色!他真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像伊普雷那样也学习军事,弄得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在一旁当个看客。 柯尔纳神色坚毅地站在星月大纛下,他背后就是越来越多像潮水一样涌来的敌人。而他却在大纛旗下从容地穿着铠甲。卫兵们一听号角声响就把提督大人的铠甲和大刀拿了出来。柯尔纳没有进屋而是站在整个狼关最显眼的位置换衣服,这是为了让每个士兵看到他的从容和镇定。他就是三军的一面旗帜。他那宽阔的背朝向敌人显露出他对敌人的蔑视和钢铁般的意志。这种坚定的意志在即将展开的战斗中就会转化成巨大的力量。 叶枫忽然觉得他有些不认识柯尔纳了,在官场上柯尔纳是那样的世故,想左右逢源可又显得很笨拙。可到了战场上,这位老将军突然变得高大起来。尤其是当他将钢盔戴在花白的头上的时候,还有他拎起那柄精铁铸就的大砍刀的时候,他竟然变得如此威风凛然。杀气在他的脸上弥漫,眼神中闪现着坚毅的光芒。 卫兵们也给叶枫拿了一套卫兵穿的铠甲和一柄极普通的配刀。 柯尔纳对叶枫说:“穿上吧,我本来想一打起来就让你回大公国。可那杜飞行动很可疑,他在后面,我不敢让你冒这个险。” “我从来没有见过战争,今天我算是见识一回了。”叶枫不太想走。 “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事,是要流血死人的。我们这些当兵的天天流汗训练,为的就是这一天,在这里流血牺牲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你不是军人,没必要陪着我们。待会儿我的卫兵会把你带到议事大厅,那里比较安全。”柯尔纳说得很客气也很婉转,但意思却很明白,你不是军人,在这里没有用,说不定反而成为累赘。叶枫有自知之明,他虽然不想走,可还是跟着卫兵回到了议事大厅。 柯尔纳全身披挂好了,他手扶着雉堞向远处眺望。远方的草原上本来是一片雪白,现在渐渐被黑色所吞没。 这时瞭望塔的哨兵又来禀报:“报告提督大人,敌人的旗帜是飞鹰旗。应该是西北边防军的队伍。” “知道了。” 柯尔纳心想,“没想到巴特隆这家伙真会造反。这么说咱们大公国的关防军团肯定回不来了。唉!”柯尔纳叹了口气,他很替年青有为的崔舒翰提督感到惋惜。 随着敌人的大军离狼关越来越近,行军速度也越来越慢。冲在最前面的有三个军团大约九万人。中间离狼关最近的军团除了举着飞鹰旗之外,还举着一面黑色的大旗,旗帜中间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雷”字。 “好家伙!雷霆军团!他们倒是挺看得起我老柯的。”柯尔纳笑了,今天与他对垒的是威镇西北的帝国名将——雷川将军。 雷川将手一举,整个军团整齐划一地停住了脚步。他两翼的两个军团也停了下来。他们停的地方刚刚是投石车的射程范围之外,柯尔纳对此十分佩服,由此可见“金甲战神”绝不是浪得虚名。 雷川骑着马仰着头看着狼关城楼,悠闲地在阵前走来走去,那样子像是在看风景。他身后的九万大军鸦雀无声,这种静默给柯尔纳和狼关的将士们以巨大的精神压力。这是雷霆爆发前的静默。 雷川突然停住马,将手向前一指。排在最前面的骑兵向两翼让开,露出了后面的步兵,这些步兵每人推着个车子,每辆车子上都有巨大的盾板保护着,车子里是一袋袋的沙包。车子很多,足有数千辆。 “他们这是要填我的壕沟啊!” “投石车准备!”柯尔纳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弓箭的威力发挥不出来,更何况对方还有盾板保护着。 数千辆满载沙包的车子开始向壕沟加速冲来。 “放!”随柯尔纳将军一声令下,上百辆投石车将巨大的石头投向敌人的车阵。石头呼啸着飞向敌人。有许多辆车被砸得散了架,车后面的人也被砸得血肉横飞。可推车的士兵好像没看到自己同伴的悲惨下场,依然努力往前推着,速度非但没减反而更快了。 “弓箭手准备!”柯尔纳看敌人的车子已经冲到壕沟前,他下令:“射!”传令官将令旗一挥,箭如雨点般落向敌人。 敌人的车子来不及减速,有的连车带包一起飞到沟里去了。没有了车也就没有了防护,但他们并没有撤退,而是挥刀拔挡着飞来的箭矢,为后面推车的士兵树立了一道屏障。柯尔纳暗暗吃惊,这些士兵宁可正面被射成刺猬,也不愿背后中箭,果然强悍得非同寻常。 当第二批装满沙包的车推过来时,每个推车的士兵头上都顶着盾牌。这样一来,速度虽然慢了些,但伤亡率却大为下降。 当第三批沙包车推过来的时候,敌营中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敌人的弓箭手掩护着抬着云梯的步兵也冲了上来。看来他们是精心计算过的,因为当第三批沙包车被投到壕沟里的时候,壕沟被填出了两条通道。 “强弩准备!滚木礌石准备!”柯尔纳看到涌上来的敌人,将大砍刀向前一指,大喊一声:“打!” 敌人的冲锋如潮水般冲击着狼关,那树起的一根根云梯就像是冲起的浪头,敌人口衔着刀沿着云梯向上攀爬。柯尔纳和他的士兵们用弩用箭用粗大的滚木用巨大的石块还有那滚烫的热油朝敌人迎头打了过去。 喊杀声震天动地!仿佛整个狼关都被撼动了。敌人的投石车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推到壕沟前边,开始向狼关上的守军投掷石块。狼关上的投石车与城下的投石车对射,有些石块还裹上了油,点着了火,冒着浓烟,像流星一样从空中飞过,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呼啸声。 很多守关的士兵被敌人的巨石砸中,连城楼的房顶也被飞石砸了几个大洞。高高的瞭望塔被砸得倾斜,随时都要倒塌。 十几个卫兵紧张地守护在柯尔纳的身边,其中一个副队长劝道:“大人!先避一避吧!这里太危险!” “哪里不危险?”柯尔纳不肯离开。 敌人又发起了一番猛烈的进攻。云梯越搭越多,往上攀爬的敌人前仆后继,城墙下堆起厚厚的一摞尸体。有些敌人已经突破了防守,冲上了城墙,和守城的官兵打了起来。 “预备队呢?快通知裴将军,让他把预备队给我带上来。把他们压下去!”柯尔纳瞪着眼睛大喊! “是!”传令兵赶紧走了。 这时一个传令兵跑到柯尔纳面前禀报,“提督大人,叛将杜飞进攻我军后方。营门就要失守了,魏总兵让我向您求援!” “他妈的!杜飞这个王八蛋!”柯尔纳气得跺脚大骂,他转向传令兵说:“你告诉魏总兵,我没有多余的兵给他救援,让他顶住!顶不住,提头见我!” “是!”传令兵转身跑了。 这时副提督裴绍率领的预备队上来了。预备队以近卫营为中坚,还包括三个骑兵纵队,由于狼关内地域狭小,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所以做了预备队。骑兵的战马一部分在榆林城,一部分在营区外的马房里。此外,刚刚受阅过的新兵纵队也被编入预备队了。这些新兵可是生力军,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年青的小伙子第一次上战场,既紧张又兴奋,看到爬上来的敌人,抡着刀就扑了上去,一点惧色也没有。 在新兵纵队中有一个穿卫兵铠甲手执佩刀的人,也跟着大家一起朝敌人胡劈乱砍。他的招式极不规范,就像是乡野村夫打架一样。这个“卫兵”面前的敌人被他疯狂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挥刀招架。两刀相碰,“卫兵”手里的刀顿时脱了手,飞到了半空中。这个结果大大出乎敌人的意料,各个提督亲卫队的士兵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怎么这个“卫兵”如此不堪一击。敌人愣了一下,然后抡起刀就向“卫兵”砍去。“卫兵”转身就跑,跑得很快。敌人看来对他很感兴趣,追着他砍杀。“卫兵”绕着城楼的柱子转了两圈,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这时一个年青的新兵纵队的军官追了上来,从后面一刀就把追杀“卫兵”的敌人砍倒了。 年青的军官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卫兵”,把他的头盔扶正,看了看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惊道:“叶枫!怎么是你?” “是啊。是啊。伊普雷。”叶枫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看上面挺危急的,也想来助一臂之力?” “你的臂有力吗?你到这里来就是白送死。赵中队长!把叶秘书送下城楼!” “是!” 叶枫还想辩解几句,却被这位中队长连推带劝地护送下了城楼。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敌人迅猛的进攻被暂时压制住了。但如蚂蚁一样的敌人依然沿着云梯往上攀爬。城头又几经易手。满地都是双方士兵的尸体、断臂、残肢,鲜血已染红了城头。喊杀声依旧惊天动地。双方已经杀红了眼,谁都不肯退让半步。冒着黑烟和红色火焰的飞石在天空飞舞,箭矢横飞。许多人死的时候连死于谁手都没有搞清楚。双方陷入混战。 伊普雷一边观察着形势,一边带着他的新兵纵队第二大队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冲去。可是当他看到几十架云梯在源源不断地向上输送着敌人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他带着人到城楼后面去找摆在那里救火用的水缸,水缸里还结着一层薄冰。他选中了几十名身体健壮的士兵,让他们效仿他。他打碎薄冰,然后脱下衣服浸湿了再穿在身上,又将贴身的小衣撕成两半浸湿了裹在手上。这么冷的天,士兵们都被冻得牙齿打战,浑身发抖,可没有人不服从他的命令。他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浸湿了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他带着这些士兵,向装满黑油,但还没来得及加热的油锅跑去,他拿起架子下的火点到油锅里,油锅里的火一下窜起老高。黑色的油烟在空中飞腾。 伊普雷大喊一声,端起燃烧着热油的大锅向敌人的云梯奔去,其他士兵也纷纷效仿。敌人看不到伊普雷的身体,只看到一口猛烈燃烧着的油锅向自己扑来,顿时吓得四处避让,生怕那火烧到自己身上。 伊普雷跑到一架云梯前,将燃烧着的热油倒了下去。底下的敌人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同时云梯燃烧了起来。准备向上爬的敌人见上面起了火,都在纷纷向下退。眼见着一架架云梯都被点着了,敌人的城头攻势被一锅锅油火浇了下去。 “好样的!”柯尔纳看到敌人的云梯被烧着了,心中大喜。 这时一个传令兵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跑来禀报:“提,提督大人,敌人突破了魏大人的防线,正,正向这边扑过来。” “那魏大人呢?” “魏大人已,已经为国捐躯了!他,他让我转告您,说他已经尽力了。”传令兵说完最后一个字,也扑通倒下了。 “这个狗日的杜飞!这个卖国求荣的王八蛋!老子非宰了他不可!”柯尔纳气得浑身发抖,魏明伦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将,英勇善战,恪尽职守,如今却死在这个可恶的叛徒手里,叫他如何不伤心,不气愤。更可怕的是由于杜飞的叛变,他现在腹背受敌,又不得不分兵加强后边的防线。本来兵力就捉襟见肘,这一分兵,正面的防线就会更加脆弱。 这时又有一个士兵前来报告:“提督大人,敌人正用冲车撞击城门,力量很大。” 柯尔纳急忙跑到雉堞前俯身往下看,果然看到敌人正用一辆铁皮覆顶的巨大冲车撞击着城门,发出“砰砰”的闷响。力量大到连城楼上都感觉到震动。柯尔纳连忙跑下城楼,带领他的近卫营来到城门前察看情况。 城门内,几十名守门的士兵用三根木桩死死抵住大铁门。但大铁门依然被撞得阵阵抖动。柯尔纳又命令士兵拿两根木桩来抵住大铁门,同时又找了几十个健壮有力的士兵顶住木桩。 “报告提督大人!后面的敌人已攻破营区,冲进了校军场,正向我瓮城后门攻来!” “糟糕!新兵纵队守护城门!通知裴将军,让他代替我指挥正面防御!近卫营跟我去后门!” 柯尔纳现在已腹背受敌,瓮城是他最后能据险力争的防线。瓮城一丢整个军团就丧失了地利的优势,怎能和数倍于已的敌军抗衡呢。 第六章 狼关失守 柯尔纳的卫队长邵仲威匆匆跑进了大公府,将巴特隆谋反的消息告诉了柳明秀。柳明秀惊得目瞪口呆,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不知如何下达命令。邵仲威提出要面见公爵大人,柳明秀忙说:“好,好。”这也正是她所想的。两人匆匆忙忙来到柳琛的寝室。 柳琛听后一阵剧咳,站在旁边的侍女忙将药端了过来,他喝完一碗药后,咳得平缓了些。他努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想了想,对邵仲威说:“你现在去找洪迈!让他转告柯尔纳,狼关能守就守,不能守就把兵带回来。” “是!我这就去榆林城。” “不!你直接去狼关等他。狼烟一起,他们会很快离开榆林城的。” “是。”邵仲威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邵仲威走后,柳琛凝神望着虚空,半晌没说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父亲,都火烧眉毛了,咱们怎么办啊?”柳明秀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焦急。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柳琛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剧咳,痛苦得仿佛连肝带肺都要被咳出来似的。 柳明秀赶忙吩咐侍女拿湿毛巾来给柳琛擦了擦脸,又扶他坐好了,喝了口补气的参汤。 柳琛歇了一会儿,呼吸平顺了些,便对柳明秀说:“我没事,你让卫兵去把夏震武和江石叫来,还有李长生。” 夏震武是城防军团弓兵师团的总兵,在副提督杜飞走后,由他负责指挥城防部队。关于杜飞叛变的消息大公府还不知道。 江石是大公国的巡警署署长。 李长生是物资局的老局长。 不一会儿三个人就进了柳琛的寝室,柳明秀让侍女找个厚些的靠垫垫在柳琛身后。三个人向柳琛行过礼之后,一脸担忧地坐在了柳琛的身边。不知是担忧公爵大人的病还是担忧现在的时局,也许两者都有吧。 柳琛说:“昌都王巴特隆已经反叛了,狼关可能会遭受攻击。” 夏震武说:“现在,狼关正在遭受攻击。城墙上的士兵们都看到了从狼关传过来的狼烟。我本来就想向您禀报此事。” 江石和李长生也听到了有关狼烟的传闻。眼下卢龙城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大家都议论说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骑兵打到了狼关。却没想到竟然是昌都王巴特隆的西北边防军,他们自然吃惊不小。 柳琛说:“敌人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攻打狼关的准备肯定很充足,我想,要是崔舒翰在,关防军团肯定能守个三五天,柯尔纳能守一天就不错了。现在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一是增援狼关,这我已经安排洪迈去做了。二是狼关万一失守,我们必须准备固守卢龙城。此外,我们还要向阿尔夏王国请求支援,同时要用六百里加急向皇帝陛下报告。”柳琛的估算没有将杜飞叛变的因素考虑进去,实际情况比他预想的要糟糕得多,时间也更加紧迫。 夏震武说:“我看到狼烟之后就已派人往东都通报消息,不过要赶到东都,最快也得七八天,等军务院下令调集军马救援我们那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我也派人向阿尔夏王国的两个军团通报了狼关正遭受攻击的消息。按照军务院的要求,他们有支援狼关的责任。” “你还要派人马上通知西都城的守备军团,让他们早做防御准备。至于阿尔夏王国,我们不要指望他们能阻挡住巴特隆,他们这两个军团的战斗力我是知道的。”柳琛又问夏震武,“现在城里还有多少兵马?” 夏震武说:“城防军团有三万人马,洪迈将军带走一万骑兵驻守榆林城。杜飞将军带走五千步兵押运粮草。现在城里还有一万五千人马。” 柳琛内心焦急,这么点儿人马怎么可能挡得住巴特隆十八万精锐之师。他脸上尽量不露出焦急之色,只皱着眉头,想了想,问:“杜飞有消息吗?” 夏震武摇了摇头。 柳琛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又问:“你们负责训练的新兵纵队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马上投入战斗?” 夏震武说:“已经训练完了,可以投入战斗。” “有多少人?” “有两个纵队,约六千人。” 柳琛又问巡警署署长江石:“江署长,巡警署有多少警员?” “城里有不到四千人,城外各乡镇大约还有三千多。加起来有七千人。”江石忧心忡忡地说,“他们抓抓小偷流氓还行,真要上战场打仗,我也不知道他们行不行。” 柳琛用枯瘦的手抓住坐在他身边的江石的手臂说:“没办法啊,现在我手里无兵可用,只能靠你们了。你回去做做动员工作。” 江石点点头,激动地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在卢龙城长大的,我们不可能眼看着它落到敌人手里,请您放心,城在我们就在,城亡我们也不可能苟活。” “那就好,那就好。”柳琛语重心长地说:“卢龙城非比一般的城池,它的得失关系到全国的战局。我们必须坚守这座城,这样巴特隆无论打到哪里都会心存顾忌,因为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掐死他的补给线。我们明白这个道理,巴特隆打了一辈子仗怎么能不明白。他得了狼关之后,第一个目标就是倾尽全力夺下卢龙城,所以我们要做好苦战的准备。除非巴特隆把我们都杀光,否则绝不能让卢龙城落到他们手里。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是绝不会离开这里的。从现在开始,全城进入紧急状态。江署长,你们巡警署负责城内的治安,要全城张贴告示,叫大家不要慌,阿尔夏王国的大军正赶来救援,而且还有城防军团在保护着他们。” “是!”江石神色凝重地走了。大兵压境,要维持几十万人口的大城的秩序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一但骚乱发生了,凭他手里的这几千人是不是弹压得住还是个问题。 柳琛又对夏震武说:“城防军团的弓兵师团和两个新兵纵队要抓紧建造防御工事。另外,那五千步兵要配合巡警署城外的警员帮助附近的乡镇居民迁移到卢龙城里来,这个任务很艰巨,也很重要。夏总兵,你要亲自带人去。记住,要帮助他们把家里的粮食也带来,能带多少带多少。我要坚壁清野,不能给巴特隆以任何凭借。还有,你要派一部分人到城里设十几个招募站,招募新兵,尽量多招,要做好宣传工作,让大家踊跃参军。” 夏震武领命走了。 柳琛望着柳明秀心疼地说:“秀儿,你这些天又瘦了。没有办法啊,谁让你生在公侯之家呢?” “我知道,父亲,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吧。” “你每天都要让大公国的官员们看到你,指挥他们做好日常工作。你还要经常去前线,让浴血拼杀的将士们看到你。你在,他们的心里就不会慌乱。记住,不管局势乱成什么样,你都要镇定从容。” “放心吧,父亲,我会做好的。” “我相信你,去吧,回办公室里去。” 柳明秀走后,柳琛看了看四周,见屋子里只有他和李长生两个人了。他压低声音问:“跟我说实话,咱们的战略储备粮还能支持多久?” “如果按正常的市民购进量来算只能维持三个月。如果再算上郊外进来避难的老百姓只怕连两个月都未必够呢。” “这么少?”柳琛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用焦虑的眼神望着李长生说:“老李,就算我求你了,能不能想想办法,再筹措些粮食?” “我当初不让你们动储备粮,你们不听啊。现在着急了吧。” “还有办法吗?” 李长生看公爵大人苍白而又忧戚的面容心中暗想:“他拖着这样一副带病的身躯,还要面对十几万大军的围城,也真是够可怜的。” 李长生笑了笑说:“公爵大人,我有一个办法能马上筹到粮食。” “说说看。” “根据帝国法律,在战争状态下,军队可以征用粮商的粮食。他们为了降底房租成本,往往把粮库建在郊外。公爵大人只要下一道命令让军队把他们的粮库接管了就行了。” “这些粮商的粮食能支撑几个月?” “还能几个月?顶多也就一两个月吧。等仗打完了咱们再按市场的均价付钱给他们。” “好。多一个月是一个月!”柳琛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他对李长生说:“我命令你去办这件事,回头我让夏震武派兵配合你。” 李长生很高兴,他对这些奸商囤积居奇,肆意抬高粮价的行为早就不满了,如今可以借机收拾他们一下,心里感到很痛快。 柳琛叮嘱道:“关于粮食储备的状况是关乎民心和军心的最高机密,你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这我明白,你放心吧。” 柳琛又问:“咱们的武器库里还有多少武器?” “除了马匹,其他的武器能装备一个师团,而且全都是新打造的武器。” “那些旧武器呢?” “被一个叫许德昌的商人买走了。” “他可真会买啊!”柳琛咬着牙夸奖了一句。 “不过,我听说这个商人就在咱们卢龙城里。” “是吗?”柳琛眼睛一亮,忙说,“你现在就去找他,让他马上来见我。” 李长生走了之后,柳琛疲惫地倒在靠垫上,面色潮红,额头上竟出现了汗珠。他的身体已很虚弱,可眼前又有这么繁杂的军政事务需要他处理。柳明秀现在应付公国内的日常事务已没有问题,可这种战争大事她哪里会处理,现在再想让她替自己分忧是不太可能的了。 “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柳琛想到这里又咳了起来。 柯尔纳带着近卫营冲到瓮城后门的时候,敌人已经攻了过来。瓮城后门并不高大,是木质包着铁皮的两扇大门,敌人很快就把大门打破了。柯尔纳挥舞着精铁大砍刀带领近卫营的官兵冲进城门洞内。柯尔纳那把刀舞得像旋风一样,刀锋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下,近卫营的将士又都是近战的好手。双方在城门洞内发生了激烈的肉搏战。 由于城门洞内非常狭小,只能容下七八个人并排同行,所以双方都无法展开兵力。只有最前面的十几个人捉对厮杀,等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才能踩着尸体挤上来接着拼杀。喊杀声和悲惨的痛号声此起彼伏。这个城门洞就像一架绞肉机的吞肉口,在不断地吞噬着年青的生命。 柯尔纳老当益壮,一直冲在最前面,杀得他浑身是血,头盔被砍掉了,花白头发披散下来,有些地方被血染红了。提督大人的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士气,近卫营官兵拼死力向外冲杀,虽然敌人也很强悍,但在这近于疯狂的拼杀下,还是被打得步步倒退。 柯尔纳终于打到了城门外,他左手握着佩刀,右手握着精铁大砍刀,威风凛凛地站在城门洞前。他身后涌出了几百名近卫营的官兵,站在柯尔纳身侧。 敌人退出一箭之地也站成一排。 柯尔纳用手背擦了擦被血和汗弄模糊的眼睛,大声喊道:“我要和杜飞说话。” 话音刚落,敌阵中闪出了一个骑马的将领,他向柯尔纳拱了拱手道:“柯将军有何见教?” “咱们公爵大人对你可不薄,你为何叛变?” “公爵大人已是垂死之人,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 “**的算什么狗屁良禽?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柯尔纳奋力将手中的佩刀向杜飞掷去。 杜飞一低头,那柄刀与他擦肩而过,他吓得赶紧拔马躲了起来。 柯尔纳发现杜飞受到攻击的时候没有人去救他,对他的死活好像有点儿漠不关心,他就知道这支军队不是杜飞带出关去的那只军队,而是西北边防军假扮的。他们虽然都穿着蓝色的制服,但左臂上都系着黑色丝带,而黑色正是西北边防军制服的颜色。 他看到一个骑在马上的军官模样的人大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雷川将军辖下的西北边防军第三军团步兵师团。我是总兵马察尔。” “你们是帝国的军人,你们为何要跟着巴特隆一起造反?” “我们德米特族人为帝国流血流汗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本来狼关以北都应该割给我们,可帝国不断向我们的土地上移民,侵占我们的牧场,逼迫我们放弃喜爱的游牧生活,改种粮食。我们已经忍了很久了……” 柯尔纳心想不能跟他们废话,赶紧解决了他们,好去回击正面的敌人。他将手中的大刀一摆,近卫营的三千官兵就冲了上去,双方厮杀在一起。 一打起来,柯尔纳才发现敌人手底下不弱,一时半会儿很难分出高下,而他现在又很担心身后的狼关,万一被敌人攻破将前功尽弃。可他一时又无法从这里脱身,柯尔纳内心恼怒之极,他将这一腔愤怒全都发泄在手里的大砍刀上,那柄刀带着呜呜的风声向敌人劈去,直劈得刀刃都卷了起来。 柯尔纳打得正酣,突然有传令兵跑来禀报:“提督大人!不好啦!敌人已撞破城门攻进来了。” 柯尔纳大喊一声:“撤退!”等他撤到瓮城之内一看,心就凉了半截,门洞内双方的士兵正在鏖战,而城楼上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穿黑色军服的西北边防军的士兵。看来他们又开始竖起云梯往上攀爬。副提督裴绍正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军队防守,他看见柯尔纳回来了,抹了抹头上的汗说:“你可回来了,还是你来指挥吧。” 柯尔纳马上重新调整布防,准备再夺城头。敌人实在太多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腹背受敌,而后面几乎已无险可守。经过这一番拼杀,边防军团已伤亡大半。柯尔纳咬紧牙,他决定拼到最后一个,他知道只要能多坚持一会儿就能多给卢龙城和庆阳城多赢得一点备战的时间。柯尔纳冷静地指挥着自己的军队,一方面死守住城门洞,一方面派人强攻城头,以减低敌人向城头攀爬的速度。 后面马察尔的部队也没闲着,虽然受到了一些阻碍,但很快就攻进了瓮城。柯尔纳要同时应付三面的敌人。一是正面城门洞里的敌人,二是城头上的敌人,三是后面的敌人。柯尔纳的部队已经被打乱了,能被他有效指挥的也就四五千人,剩下的都各自为战。柯尔纳已经意识到狼关可能守不住了,他在考虑自刎殉国的问题。 “反正这么大年纪了,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柯尔纳对自己说。 “提督大人,怎么办?墙头上的敌人越来越多!” “大人,城门洞快守不住了。” “后面的敌人已冲破防线!请大人增援。” 柯尔纳什么话也没说,他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厮杀声。虽然处境已经很不利,可这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队士气依然很旺盛,这让他感到欣慰。他在想,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大人,请您示下!”士兵们焦急地看着柯尔纳。 “示什么下!杀啊!”柯尔纳挥舞着大砍刀向敌人扑了过去,现在什么战术阵法全都没用,有用的只有两个字:“杀人!” 雷川静静地站在狼关前,观察着城门上的战事,他心里很清楚,瓮城内地形狭小,自己的九万大军根本施展不开,所以要一下就把狼关拿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根据时间判断,榆林城的增援部队马上就要到了。到那时要想迅速拿下狼关将更加困难。 “必须扫清障碍!”雷川命令道:“命令步兵停止上城墙,命令长弓兵爬上城头之后向里面乱射,命令所有的投石车都对准瓮城内投射!” “大人,瓮城内可也有咱们的士兵啊!”雷川身边一位穿着提督制服的军官对他说,看来在瓮城内拼杀的有他的部队。 “顾不了那么多了!执行命令!”雷川的脸上杀气腾腾。 同样,瓮城内也有不少雷川属下的军队,所以这位提督也不好再说什么。 先是一阵飞石从天而降,接着就是密如牛毛的羽箭向鏖战的两军飞来。交战的士兵被砸得血肉横飞,无论是穿蓝色军服的还是黑色军服的都被羽箭射倒了一片。双方也顾不上互相厮杀了,纷纷找地方躲避。 “他妈的!混蛋!自己人怎么射起自己人来了!”马察尔一边挥刀拔挡着飞箭,一边朝西北边防军的弓箭手大骂。可没有人理睬他,箭依然纷纷落下。 叶枫躲在议事大厅里十分焦急,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迫近,他就知道形势已经变得很严峻了,可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他正急得来回走着,突然“轰隆”一声,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把屋顶砸了一个大洞。叶枫吓了一跳,赶紧躲在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里。紧接着十几支箭从窗户外射进来,射在了桌子和椅子上,箭羽还在剧烈地颤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完了,完了。狼关看来守不住了。”叶枫躲在桌子下面急得抓耳挠腮。议事大厅处于狼关瓮城最靠近后城墙的安全地带,如今敌人的羽箭都能射到这里,说明敌人已经占领了城头。 “叶枫!你在哪儿?” 叶枫听声音像是伊普雷的,连忙答应道:“我在这儿呢。” 伊普雷连忙拉着叶枫往外跑,两人刚跑出议事大厅的大门,就看见几块飞石落在了屋顶上,屋子的横梁被打断,屋顶“轰隆”一声,坍塌下来。 伊普雷拉着叶枫就往柯尔纳的近卫营方向跑。 由于瓮城内交战的人员大减,西北边防军的士兵们已经可以大批进入城门了,城楼上穿黑色军装的士兵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于此同时,敌人的飞石和乱箭也停止了发射。 彼涨此消,柯尔纳的军队已经渐渐抵挡不住,都纷纷向瓮城后门集结退缩。 伊普雷也领着新兵纵队第二大队向柯尔纳的近卫营方向靠拢。 柯尔纳眼睁睁地看着狼关一点一点地被敌人残食,心如刀绞,他几次带人冲上去,又几次被打了回来。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有点儿力不从心的感觉。他本来想自刎,可还有七八千部下跟着自己浴血拼杀,自己死了难道让他们当俘虏不成。柯尔纳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喊杀声大作。于此同时,马察尔和杜飞的军队对自己身后造成的压力突然消失了。很多在后防线作战的士兵已经可以跑到前面来参加正面对敌的战斗了。柯尔纳明白是洪迈的援军到了,他精神一振,重新指挥军队投入战斗。由于得到了强援,敌人推进的势头受到了扼制。柯尔纳稳住阵脚,正全力固守狼关的最后一道防线。 马察尔的军队由于腹背受敌,再加上苦战力衰,伤亡惨重,怎么经得起洪迈的整个骑兵师团的冲击。只一会儿功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马察尔被杀,杜飞被活捉。 洪迈带兵冲进了瓮城,边防军团得到了增援,军心大振,喊杀声惊天动地,瓮城内又陷入了乱战。 洪迈仔细观察了战局,见城头和城门都已被敌军牢牢控制,知道狼关已无法再守。再打下去也只是消耗战,而自己只带了一万人马,一点儿胜算也没有。他带着邵仲威冲到柯尔纳的身边。 柯尔纳瞪了一眼洪迈,怒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洪迈说:“我看到狼烟之后一刻也没有耽搁,马不停蹄跑了来。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这么快就守不住了!” 柯尔纳大怒道:“你问我?你还敢来问我?要不是这个王八蛋杜飞做了叛徒,我会这么快就守不住吗?杜飞是不是你的部下?你说?是不是?” 洪迈虽然也是个火暴脾气,但当他看到柯尔纳浑身是血,花白的头发凌乱地飘在空中,连眼睛也杀得通红的时候,他的火暴脾气就发作不起来了。再看看只有七八千人还在苦苦支撑的边防军团,心里一酸,都是带兵的,他最能理解柯尔纳现在的感受。 “是,是,老柯,是我不对,我给你认错。好了,你赶紧撤吧,我来断后!”洪迈的语气很诚恳。 没想到柯尔纳却倔强地说:“我不撤!狼关不能在我手里丢掉!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洪迈知道柯尔纳已经杀红了眼,这么多亲如手足的将士都倒在了这里,岂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感情上无法接受,更何况还要放弃帝国最重要的关隘——狼关。 这种放弃是痛苦的,但却是明智的。 洪迈一把拉住想要往前冲的柯尔纳说:“公爵大人的命令!让你把兵带回去!你敢抗令不遵吗?” 柯尔纳使劲挣脱洪迈的手大声道:“我没脸回去见公爵大人!你带士兵们撤吧!我一个人跟他们拼了!” “你混蛋!”洪迈终于忍不住暴发了,他狠狠给了柯尔纳一拳,将柯尔纳打翻在地。柯尔纳打斗了大半天,加上年岁毕竟大了,体力上早已透支,哪里是洪迈的对手。 柯尔纳的卫兵见主将被打,纷纷拔出刀来上前要劈洪迈。 站在洪迈身边的邵仲威是知情者,他连忙挡在洪迈身前。卫兵们见刀下是自己的队长,硬生生将手里的刀收住了。 柯尔纳被打了一拳之后清醒了些,他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对卫兵说:“不得对洪大人无礼,都退下。” 卫兵们站到柯尔纳身后。 “老柯!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边防军团着想吧,你得为边防军团留点儿种吧。咱们的关防军团已经没了?如今边防军团再全军覆没了,你就对得起公爵大人了吗?你让公爵大人怎么受得了?你糊涂啊!” 柯尔纳血红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他看了看那几千正在奋力厮杀的士兵,心中酸楚不已。他用染着血的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洪迈说:“老洪,你说的对,我得给边防军团留点儿种。” “就是嘛,关丢了还可以再夺回来。老柯,你下命令吧。我来掩护。” 柯尔纳咬着牙向传令兵说了两个字:“撤退!” 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边防军团陆续撤出了战场。随后,洪迈的军队也且战且退撤了出来。 敌人没有追击,而是在狼关的城墙上欢呼鹊跃。 这场战斗,他们是胜利者。 第七章 坚壁清野 残阳如血,照耀着刚刚被血浸透了的狼关。天边的云霞绚丽得令人悲伤。 狼关最后一面飞豹旗在美丽的霞光中飘落下来,同时黑色的飞鹰旗正冉冉升起。看到这一幕,许多边防军团的士兵都哭了,其中也包括叶枫。叶枫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一边抹着眼泪。他知道狼关丢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成千上万大公国和其他省份的老百姓将饱受战火的煎熬。 伊普雷没有哭,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染了点点血迹的手帕递给叶枫说:“别哭了。” “狼关丢了,难道你就不伤心?”叶枫觉得很奇怪,别人都在哭,为什么伊普雷不哭。 “有什么可伤心的。狼关就像帝国的嘴,嘴要是不张开,怎么才能把敌人吃掉啊。” 叶枫想了想说:“也有道理,可能公爵大人想的和你一样,所以才让撤兵的。” 伊普雷面容淡定地说:“公爵大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占不着便宜的仗我不会打。刚开始我们占有地利的优势当然应该打,狠狠地打,打得越久越好,因为敌人的伤亡比我们大。可后来,我们没有地利优势了,再打就很愚蠢了,所以撤退是明智的。” “话是这么说,可感情上总难以割舍。”叶枫的语气里有对柯尔纳深深的同情。 “战场是实力的较量,是用铁和血说话的,不讲感情。” “是啊。”叶枫没有再说什么,他在想:“只半天工夫边防军团就有这么多年轻美好的生命消失了。这些年轻的战士都有自已的父母,妻子,儿女,他们眨眼之间就失去了儿子,丈夫和父亲,心中该有多么悲伤啊!有多少家庭因此而破碎。这也太残酷了。战争!为了满足一个人或几个人的欲望和野心就要用这么多人做牺牲吗?要是天下太平该多好啊,大家都安居乐业,和和气气地生活。不过,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从今天起,帝国的老百姓将永无宁日了。唉!” 叶枫望着霞光中如诗如画的江山,一时感慨万千。 走在北征大道上的这支队伍狼狈不堪,瘸了腿的用枪杆支撑着往前走,走不了路的被抬上了马背,直不起腰的就只好两个人用担架抬着,也有半路上因失血过多而死掉的,就在路边挖个坑埋了。最忙的是随军大夫,他们骑着马一会儿跑到队伍前面一会儿跑到后面。 叶枫的追风马也被贡献出来驮伤员了。 柯尔纳率领着七千余没有受伤的士兵照看着五六千伤病员走在前面,洪迈的骑兵师团断后,由于伤病员太多,整支军队行进的速度都很慢。 天很快就黑了,好在北征大道路面宽阔,不用火把也不会迷路。 大军行进了一半,突然见前面有许多火把在游动。柯尔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并派探马前去打探。探马回来报告说是阿尔夏王国的边防军团。 “多少人?” “有一个师团。” “他妈的,这也叫增援?天都黑了,仗也打完了,他倒来增援了。”柯尔纳很生气。 这时洪迈也率军赶了上来,他催马来到柯尔纳跟前问:“什么情况?” “是阿尔夏王国的边防军团,说是要增援我们。” “好啊。正求之不得呢。” “现在来顶个屁用啊!” “让他们替我们断后,咱们也好安心赶路。万一敌人连夜派追兵过来,他们也能抵挡一阵。” “你去跟他们说吧。”柯尔纳现在心灰意冷。 洪迈去和阿尔夏王国的军队协商,该师团的总兵答应断后,这样他也算是完成了增援任务。 不管怎么样,有这支军队来接应,在心理上总是一个安慰。洪迈下令骑兵师团去替换那些抬伤员的边防军团的士兵,这样一来行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这么长时间敌兵都没有追来。说明巴特隆进攻狼关也是仓促决定的,他并没有做好大举进犯的准备,否则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们撤回卢龙城。当然,他们不知道监军将军被救的事。叶枫为了监军将军的安全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柯尔纳,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柯尔纳率领军队走在北征大道上,走着走着,就发现大道上的老百姓越来越多。有些老百姓的牛车、马车、人力车上驮着粮食蔬菜、衣服被子、锅碗瓢勺……,还有那牵着猪、赶着羊、拉着牛的,凡是家里能带的都带上了,然后举家向卢龙城赶路。而且路上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多到整个大军行进的速度都不得不放慢了。宽阔的北征大道上现在竟变得拥挤不堪。牲畜的叫声,大人的呼喊声,小孩的啼哭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柯尔纳坐在马上往前望了望,北征大道上这条火把汇成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柯尔纳惊奇地问身边的洪迈:“怎么回事?” 洪迈说:“可能是老百姓知道狼关丢了,正在逃难吧。” 柯尔纳说:“不可能这么多人都知道。而且这么井然有序,显然是经过组织的。” 洪迈说:“确实是,刚才我看见老百姓的队伍中有穿着巡警署制服的警员。” 柯尔纳派卫队长邵仲威去找个警员问问情况。邵仲威不一会儿就跑回来报告说:“有个警员说这是公爵大人下的命令,要求坚壁清野,把卢龙城附近的老百姓都移到城里去。” 洪迈说:“看来公爵大人是下定决心死守卢龙城了。” 柯尔纳说:“太好了!咱们帮助公爵大人死守这座城!” 洪迈揶揄道:“是谁刚才在狼关要死要活的?” 柯尔纳不好意思地哀求道:“老洪,咱们共事这么多年,这交情也不浅了。你能不能别在公爵大人面前提这件事?” 洪迈大笑道:“我听说你家里藏着几坛子好酒,你贡献两坛子出来我就答应你。” 柯尔纳也笑道:“好说,回头我派卫兵给你送到府上去。” 洪迈说:“不必了,我去你们家喝。你也不用准备太多的菜,有七八个就行了。” 柯尔纳假装生气道:“光喝还不行,还要连吃带喝,做人可不要太贪心了。” 副提督裴绍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凑过来问道:“喝什么?算我一个怎么样。” 洪迈说:“好啊,好啊,多多益善。” 柯尔纳笑着说:“我这个副手啊,他是不该听到的,肯定听不到,该听到的他一句也少不了。” 三人哈哈大笑。 主将们乐观的情绪也多少感染了周围的士兵,这支刚刚遭受重创的队伍渐渐从失败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们将以更旺盛的信心和勇气迎接更残酷的战斗。任何伟大的军队和伟大的将领都不是天生的,都是在熊熊战火中锻造出来的。边防军团经历过这一场残酷的战斗,既暴露了许多问题,也发现了很多优点,这些经验都是极宝贵的财富。拥有这些财富的边防军团将会比以前更坚韧更顽强更有战斗力。 又行进了一会儿,只见前面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城墙上有很多火把和灯笼,那里显然是军队在备战,城内的灯火光芒映亮了黑色的天宇。还没进城,众人就已经感受到一种大战来临的紧张气氛。 大军进了城之后,柯尔纳吩咐裴绍妥善安置伤员。洪迈命令骑兵纵队马上上城墙参与备战。然后两个提督一起来到大公府面见公爵大人。 柳琛依然躺在寝室的床上。柯尔纳见到柳琛就扑通跪下了,痛心地说:“属下罪该万死,把狼关丢了。属下实在没脸来见公爵大人。” “起来吧。柯将军。这件事不全怪你,也有我的责任。谁能料到巴特隆会造反呢。”柳琛轻描淡写地就把狼关丢失的责任归结到不可知中去了。 柯尔纳听公爵大人这么说,心里既松快了些,同时又对柳琛心存感激。 “两位将军坐吧,别站在那里。”柳琛说完这句话又咳了起来。 柯尔纳和洪迈坐在柳琛的病榻前,关心地问了问病情。 “我没事。这都是老毛病了,没有大碍。你们说说狼关的情况。” 柯尔纳就把狼关之战的始末向柳琛说了,同时也把杜飞叛变投敌的消息向柳琛汇报了。 柳琛感慨地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啊。不打仗,谁能知道堂堂城防军团的副提督竟会贪生怕死卖国求荣呢。” 洪迈也点点头说:“真看不出来他会做叛徒。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处置他呢?” “还能怎么处置,开战的时候用他的头来祭旗吧。”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柳琛又问:“你们带回来多少人?” 洪迈说:“我的一万人马损失不大。” 柯尔纳说:“我还有七千人有完整的战斗力,还有六千伤病员。我做了统计,其中轻伤有三千多人,重伤有两千多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应该能有一万人参加战斗。” 柳琛心里默算了一下,全城的正规军队只有三万五千人,再加上七千人的巡警署的部队和六千新兵纵队。共有四万多人。这七拼八凑的四万多人要面对敌人十几万虎狼之师,实力有些悬殊。 柳琛心里暗暗担忧,但脸上却丝毫也看不出来,他对两人说:“我们城里有四五十万百姓,又从郊区移进城一二十万,去掉老弱妇孺,青壮年男子应该有十几万吧。如果把这些男子招募到军队中来,再发给他们武器,做一些简单的作战训练,就可以投入战斗。城防战相对野战来说比较简单,只要这些人勇敢就行。” 洪迈和柯尔纳眼睛一亮,他们就像突然发现了一座价值连城的宝藏,兴奋不已。 洪迈说:“如果真能把他们组织起来,加在一起就有将近二十万人。西北边防军也只有六个军团十八万人,再说我们还有坚固高大的城墙做屏障。我看守住卢龙城应该没问题。” 柯尔纳摇摇头说:“这二十万人跟西北边防军的战斗力怎么比啊?”他现在一闭上眼还能看到黑色的西北边防军战士奋力攀爬城头前赴后继的恐怖情景,那种悍不畏死的狠劲儿给柯尔纳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记。 洪迈说:“有总比没有强吧,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这个城还守个屁啊!” 洪迈的话虽粗俗,却很有道理。以狼关之艰险,柯尔纳三万边防军团尚且守不住。这七拼八凑的四万多人又怎么能守得住这四面临敌的大城。 柳琛说:“两位将军不要争了。我柳琛虽然没有多大的本事,但自问从袭爵以来对公国的大事小事也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老百姓算不上多么富庶,但也是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他们只要还爱大公国,爱这座城市,爱我这个大公,我就要带领他们誓死捍卫这座城市。我要保护他们,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必须这么去做。” 柯尔纳听了这番话激动地说:“公爵大人!你放心,只要老柯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追随大人。” 洪迈也激动地说:“只要老百姓支持我们,我们就一定能守住这座城市。” “我身体不好,只能坐在这里动动嘴了。许多事还要你们替我去做。” “请吩咐吧。”柯尔纳说。 “我已让夏震武派人招募新兵去了,刚才我听他派人回来禀报说招上来八千多人,看来大家报名还是很踊跃的。柯将军就先把这八千多人收编入自己的军队中,重新组建边防军团。至于武器嘛。有个叫许德昌的商人今年从各地驻军那里收购了大批旧武器,他说本来是要化成钢锭卖钱的,没想到会遇上战事,他答应可以按低于市场价一半的价格卖给我们,而且钱可以战后再付,这是一个明大义的商人。我明天让范云台带你去找他。” 柯尔纳说:“这个许德昌我见过,他是叶枫的好友。他好像是做药材生意的。我明天自己去找他就行了。” “也好。你们边防军团休整三天,这三天抓紧训练新兵。” “遵命,公爵大人。”柯尔纳说 柳琛对洪迈说:“城头防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组织这四万多人把敌人的第一波攻击挡住。我让柯尔纳新组建的边防军团做你的预备队。此外你还要派出一些将领帮助夏震武重新组建关防军团。我准备任命夏震武做新编关防军团的提督,不知你们有没有意见?” 洪迈说:“夏震武从总兵直接升任提督是不是太快了些?不如让裴绍组建关防军团,他是副提督,这样顺理成章些。” 柯尔纳急忙拦住:“不行!我们军团的中高层将领在狼关一战中损失太大,正是缺人之际。” 在这时候大家都缺少得力的人才,谁都不想让。 柳琛说:“裴绍很细心,也谨慎,但缺乏决断力,做个副手很称职,做正职还不太够。就这么定了吧,不要再争了。老柯啊,夏震武组建关防军团的时候你还要帮他一把。至于具体的事务你们去找秀儿吧,大公府的各个部门都在她手里转着呢。” 洪迈和柯尔纳看公爵大人脸色很疲惫,知道他今天已经很累了,便告辞出来,回自己的营区各忙各的去了。 叶枫进城之后,回家报了个平安,然后连饭也没吃就匆匆前往大公府。他知道现在大公府一定很忙碌,急缺人手。叶枫没有骑追风马,而是步行,因为他一进城就发现街道上的难民太多,马儿根本就跑不起来。 这一路上到处都是从乡下进城的难民,他们有的走累了就挤在街边店辅的屋檐下,由于天冷,加上无处升火做饭,有的孩子冻饿得直哭。 所有的店铺老板看到如此混乱的局面,都不敢再营业,早早地打烊了。 叶枫走了一段路之后,发现走不过去了,前面被堵得死死的。过去一问,才知道是因为一家人养的牲畜太多,无处堆放,挤占了道路,造成交通拥堵。后面的行路人走不过去,心中焦急,就拼命踢打牲畜。这些牲畜是乡下人的命根子,看到它们受人虐待,这家人就急红了眼,两边就在街当中打了起来。结果所有的人都堵在了路中央动弹不得,有几个警员前来劝架也不管用,双方越打越凶,越打参与的人越多,局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叶枫拼命挤过去,他拉出两个劝架的警员说:“你们不要劝了,劝不开,你们去敲开一两家辅,把羊暂时赶到店辅里去,这路就通了。” 两名警员惊奇地看着叶枫问:“你是谁?” 叶枫在狼关被摔得鼻青脸肿,样子很古怪。 “我是大公府的秘书,名叫叶枫。”叶枫笑笑说。 “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跟柳明秀大人有感情纠葛的叶枫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枫心里很生气,但脸上依然带着笑说:“你赶紧照我的话去做,否则后面的人会越来越多。” 两个警员猛敲两家店辅的门,刚开始里面的人装作听不见。两个警员心中恼火,就开始用脚猛踢门板。老板可能有些心疼这漂亮的大门了,赶紧出来开了门。警员亮了一下身份,也不管老板同意不同意,就开始把牛群和羊群往店里面赶,那老板想拦又不敢拦,急得在那里直跺脚。 牛羊让开了路,行人们开始往前走,打架的双方看道路被疏通了,也就不再打了,各自奔前程去了。 叶枫来到大公府。 大公府门前增加了警卫,门口比平时多挂了四盏灯笼,亮得如同白昼。灯笼下,人进进出出,像走马灯儿一样,每个人都是步履匆匆显得十分忙碌。 为了便于人们进出,柳明秀办公室大门洞开着。叶枫可以看到里面的柳明秀已经手忙脚乱了,脸儿红红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如此混乱的局面要让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来应付,实在有些难为她。可现在大公府上下已经习惯于听她的命令,而且以柳琛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到这里来帮她处理这些琐事的。她在咬着牙坚持着,强忍着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烦躁和怒气。 叶枫进了办公室,见过柳明秀。 柳明秀本来想怒斥一番叶枫,大公国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你这个大公府的秘书却一整天不知去向,简直是罪不可恕,不!是罪大恶极!可当他看到叶枫鼻青脸肿的滑稽样子,不知为什么心中的怒火突然就没了,她想笑,可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又显得不庄重,所以她强忍着笑对等待批示的人说:“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有事要跟叶秘书商量。” 众人会心地一笑,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柳明秀终于咯咯笑了出来。 “笑什么?”柳明秀的怪异举动吓了叶枫一跳。 “你的脸怎么啦?让人打成这样!” “这是在狼关负的伤,我去守狼关了。”叶枫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豪情。 “就你这样子还守狼关呢?你打得过谁啊?”柳明秀一脸不屑的神情。 “你别瞧不起人,是我第一个报信给柯提督,让他加强防备的。”叶枫对柳明秀说话的神情很不满,再这么下去,两个人可能又要唇枪舌箭地干起来了。 “好了,好了,大英雄!可你要记住,你的本职工作是大公府的秘书,在大公国面临危急的时刻,你却不在工作岗位上,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这不是急急赶来了吗?急得我连饭都没吃呢。” “好了,我没时间和你争,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我现在就像面对一堆乱麻,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才能理出头绪。你主意多,帮我出个主意吧。” “是够乱的!现在城里一下进了这么多人,能不乱吗?眼下当务之急是安置这些从乡下来的难民。” “怎么安置?” “你先把卢龙城里的那些老臣和豪门大户里的管事的找来。让他们打开宅门,接纳难民,根据自家的能力自报能够接纳的数量。这些人房子多,宅子大,还有后花园能够容纳牲畜,是接纳难民最理想的地方。” “好主意!” “这件事大公府要带头做表率,府后面的后花园里面有一些闲置的房子,而且还有个旁门。你让士兵们将它打开,先接纳一批难民进去,这样这些豪门大户就没的说了。” “可这些人家在卢龙城并不是很多啊,够用吗?” “你别急啊,我还有一个主意。现在是战争状态,一些店辅和休闲娱乐场所根本就无法营业。他们的房子可是很多的啊,比如说旅舍,澡堂,茶楼,酒馆,还有卖各种东西的商店。他们的店面和库房都可以安置这些难民。这得派巡警署的人去做,这些商辅的老板不敢得罪这些警员,让警员们跟他们说,他们一定会同意。然后贴出告示,告诉大家难民先安置五天,五天之后大公府再统筹安排,如有财产损失,由大公府来赔偿。” “好,好主意。”柳明秀听后,马上派人去做。 叶枫想了想又说:“马上就要打仗了,老百姓会更加恐慌,局势会更加混乱。我们必须想办法避免骚乱发生。眼前最紧迫,也是最根本的任务就是要把老百姓组织起来,让他们有主心骨,有安全感,有依赖感。我看过有关巡警署的资料,城内城外大约有警员七千人。这七千人每人负责三到五户,大约一百人左右。这一百人称为一伍,警员任伍长。每户选出一人做保长,每个警员管三到五个保长。然后再由现成的巡警署的组织结构来统一指挥管理每一伍。这样每个老百姓都能看到咱们大公国派来的人,他们的心里会安定许多,也便于我们组织安排和传达命令。我管它叫做保甲制度。此外还要建立执法队,日夜巡逻,对于那些拒不服从管理,甚至乘火打劫的人,要实行拘禁,反抗的要就地正法。治乱须用重典,不能手软,也不能犹豫。” 柳明秀惊奇地看着叶枫,她突然发现叶枫比她想象的要出色得多。多么复杂的问题到了他那里就变得简明了,这时身边有这么一个智囊简直太省事了。柳明秀像发现了一件有神奇法力的宝物一样看着叶枫。 “你从现在起就住在大公府里,哪里也不许去,你必须随叫随到。”柳明秀霸道地说。 “那睡觉呢?”叶枫心想:随叫随到?你不会让我跟你睡在一个屋里吧,要是那样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你和我的卫兵们睡在一起,我让他们给你加一张床就可以了。” “我看,我还是回家去睡吧,我每天早点儿来还不行吗?”叶枫心想:亏你想得出来,跟他们一起睡我还不如回家一个人睡舒服呢。 “不行!你刚才说,治乱须用重典,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否则!嘿嘿!你是知道我的厉害的。” “好吧。”叶枫深深叹了口气,他除了答应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他可不想再蹲到那个又脏又臭的大牢里去。同样是丧失自由,那还不如住在大公府里好些呢。 柳明秀开始按叶枫的计划实施起来。眼下最迫切的就是难民安置的问题。 叶枫以柳明秀的名义草拟了一份手令。叶枫写这份手令着实花了一番心思,他软硬兼施,告诉这些豪门大户,现在大兵压境,卢龙城危在旦夕,只有上下一心,同舟共济,才能共渡难关。如今郊外已有二十万难民涌入城里,如果不能妥善安置他们,一但这些难民引发暴动,最先抢砸的就是有钱的人家。卢龙城内所有的豪门大户接到柳明秀的手令之后,都开门接纳街头的难民,并按照大公府的指示妥善安置这些难民。有的家财万贯的人家被手令中所说的难民暴动吓坏了,他们的态度非常积极,有的甚至还十分热情,用好酒好肉来招待难民,对他们像好久不见的亲人一样亲热,把这些背井离乡的难民感动得直哭,心想:“城里人咋对俺们这么好呢?要知道俺们早就进城来了。”不过这些大户人家的金银细软和华贵陈设却都早早藏匿起来了。只是后花园里的那些奇花异草遭了殃,许多都成了牛羊口中的食物。 这些临街的小商户见大公府和这些豪门大户都开始接纳难民了,他们也不敢拒绝,在巡警署警员的催促下,纷纷开门接纳难民。只一会儿功夫,本来拥挤不堪的大街现在变得清静了许多。 等把难民安置完了,也已经是下半夜了,叶枫和柳明秀都困得不行,实在支持不住了,就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八章 凌厉的攻势 第二天,也就是帝国历12月28日,帝国历史上最血腥最惨烈的卢龙之战开始了。 天刚蒙蒙亮,洪迈将军就派人来大公府向柳明秀禀报说:“据探马来报,敌人的先头部队已进入狼关,正沿北征大道向卢龙城方向进军。” 同时,柳琛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柳明秀惊得站了起来,马上吩咐卫兵给她拿衣甲,准备战马。叶枫也醒了,他揉揉眼睛问:“敌人到了吗?” 柳明秀吩咐卫队长,也给叶枫拿一套卫兵的衣甲换上,这样他跟在自己身边就不会太显眼。关于叶枫和自己的流言蜚语她也耳闻了一些,虽然她并不在乎,但也没必要太张扬。在大公这个位置上历练了半年,柳明秀比刚毕业的时候要成熟多了。 柳明秀一行人来到东城门的城楼上。 城楼上,士兵们早就进入战斗岗位,所有的城防设施和用具都已准备好了,正严阵以待。洪迈坐镇东城楼,柳明秀来的时候,他正站在星月大纛旗下举目远望呢。 “来了吗?”柳明秀也举目远望。 这时太阳已经露出红彤彤的半个脸,远处的山林被朝霞染上一层微红。东边的远征大道笔直地伸向远方,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天地之间只能听到些微的风声和鸟儿的啾鸣声,实在是安静极了。 “还没有来,不过也快了。”洪迈说完就劝柳明秀进城楼里休息,说这里早晨的寒气太重,不要受了凉。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突然急急地跑来一匹探马,还没进城就急着向城墙上的洪迈喊道:“提督大人!敌人距此不到十里了!” “多少人?” “黑压压的一眼看不到头!” “传我的命令!敲警钟!吹军号!命全军做好战斗准备!”洪迈对身后的传令兵说。 传令兵跑到城楼上挥舞令旗,不一会儿,全城最高的钟楼上敲起了钟声,钟声如一把锋利的巨斧砍开了寂静的清晨。紧接着嘹亮的军号声刺破长空。整个卢龙城仿佛突然苏醒过来,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惊恐万状地互相询问出了什么事,有的甚至连衣服和鞋都没有穿好就奔了出来。大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好在巡警署早有防备,警员早早就进入岗位帮助维持秩序。 柯尔纳的预备队听到军号声迅速离开营房,整好队伍跑步进入城内的第二道防线。 “你们看!敌人来了!”有个卫兵指给柳明秀和洪迈将军看。 远处的北征大道上果然出现了一队穿黑色军服的人马,就像一股滚动的黑色洪流向卢龙城涌来,而且越来越多,旗帜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尽头。 “报!提督大人!城北方向发现敌军!是西北边防军第三军团,主将是雷川。” “报告提督大人!城西方向发现敌人!是西北边防军第一军团,主将是克林德。” “提督大人!城南方向发现敌人!是西北边防军第二军团,主将是魏建功。” 洪迈挥了挥手,只说了两个字:“再探!”这些消息都是他意料之中的,敌人虽然快,但并没有他想象的快,给了他十几个小时的备战时间。这十几个小时就足以让对方付出巨大的代价。 东城门外,一队军马的着装与众不同,虽然也穿黑色军装,但他们的衣甲要精致漂亮得多。这是巴特隆的刚刚组建的近卫师团,是保护中军大帐的精锐部队,其装备之精良,军容之整肃,一看就与其他部队不同。这支军队正中高擎着一面雄鹰大旗,雄鹰图案下面的“将”字,改成了“帅”字。看来他是不愿再做帝国的大将军了,而自封了元帅。 先锋部队在卢龙城的东门一字排开,有一个骑兵跑到城门口对洪迈喊话:“我们的西北王、巴特隆大元帅想和你们的镇国公柳琛说话!你们速速通报!” “什么狗屁西北王!还自封了大元帅,真不要脸!”柳明秀心里暗骂,他见对方要见自己的父亲,就站出来大声说:“你们没有资格见我父亲!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城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容颜俏丽,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说话的声音也是清脆动听,这个喊话的士兵一下愣住了,竟忘记了答话,笑眯眯地紧盯着柳明秀看。 其他敌军士兵的目光也都齐刷刷地集中到柳明秀的身上。 那个在城下喊话的士兵回过神来坏笑着说:“你哪儿有资格跟我们大元帅说话呢,你不如下来跟我说说贴心话儿吧。” 其他掠阵的敌军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巴特隆稳坐在帅旗下,眯着眼睛看着墙上的柳明秀,什么话也没说。好像手下的人对柳明秀的亲薄无礼正合他的心意似的。 柳明秀又羞又恼,她弯弓搭箭就向那个喊话的士兵射去,一箭正射中他的坐骑,吓得他喊了声:“妈呀!”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站在洪迈和柳明秀两侧的士兵大声喝彩。 柳明秀从小喜爱舞枪弄棒,柳琛为此专门找了几个武艺高强的师傅教授柳明秀武艺,直到柳明秀被确定为大公国的储君之后才停止。 这时卢龙城的大街上已经站满了老百姓,尤其是柳明秀所在的东门更是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因为大家知道敌人已经围了城,这一战关系到自己的生命财产,心中肯定会有些不安和担忧,想来看看究竟。巡警署派了许多人手到这里来维持秩序,可是人还是越聚越多。 突然城下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大喊:“是公爵大人的马车!” “公爵大人来了!” “快让开!快让开!公爵大人来了!” 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通道。 柳琛的亲卫队保护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慢慢向城东门驶来,马车前后按照最隆重的规格设立了仪仗。最前面是长枪手方队,长枪枪尖朝上,银色的枪尖下是飘洒的红缨,紧接着是短刀盾牌手方队,这个方队后面是柳琛装饰精美的马车,马车两边是十几个骑马的卫士,这是范云台率领的大公府的亲卫队。马车后面的旗手举着公国的飞豹旗,飞腾的豹子下面书着一个大大的柳字。再后面是一个弓箭手方队,最后面是一个投枪手方队。这是帝国标准的总督大将军的仪仗。 柳琛为人低调,不愿意张扬,出行从来都是轻车简从,这套漂亮的仪仗已有好多年没用过了。大多数卢龙城的老百姓都没有见过,今天见到这么威武的总督大将军的仪仗不由得兴奋起来,纷纷喊着:“公爵大人!公爵大人!” 柳琛在车里听到群众呼唤自己,就打开车子的帘子,向车外的群众微笑着招手致意。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有的人看到公爵大人平淡从容的微笑竟激动地流下泪来。后面的人为了要看公爵大人一面拼命地往前涌。巡警署的警员手拉着手拼命护住一条线。柳琛为了让大家看得更真切,他把头探出车窗,将手举得更高,微笑着向大家招手致意。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竟传到了城外,巴特隆问身边的军师伏生:“怎么回事?” 又瘦又小的伏生骑在马上就像个孩子,自从巴特隆自封了大元帅之后就拜谋士伏生做了军师。所以他现在很是春风得意,他侧耳听了听说:“应该是他们的公爵大人来了,他们正在欢呼呢。” 巴特隆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表情——他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柳琛在大公国如此深孚众望,凭他在军队和政坛打拼了三十多年的经验,他隐隐意识得这座城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屈服。 仪仗来到城门口,军队代替了巡警署拦住了群众。 柳琛从车上下来了,他穿着一身精致而帅气的铠甲,从容而又坚定地登上了城楼,范云台在公爵大人的身后紧紧跟随,寸步不离。 柳琛上了城楼之后,就扶住了柱子,这个位置老百姓已经看不到了。范云台递给公爵大人一块手帕擦擦汗。柳琛靠着柱子休息了一会儿,调匀了呼吸对卫队长笑着说:“云台啊,我有好久没有爬过这么高的楼梯了。我感觉怎么就像爬一座大山一样艰难啊。” 范云台埋怨说:“我说要背您上来,您死活不肯。” “你不懂啊!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一级一级地走上来!我走这么一趟,能抵十万大军啊!” 范云台摇摇头,他听不懂公爵大人在说什么。 这时,叶枫和柳明秀跑了过来。柳明秀说:“爹!他们又在城下面叫骂了,骂得可难听了。” “走,去听听他们骂我什么。”柳琛领着大家缓步走到星月大纛旗下。 “我们公爵大人来了!叫你们昌都王过来说话!”洪迈向下面还在骂人的喊话士兵叫道。 “不是昌都王!是西北王!你这是大不敬!” “狗屁西北王!叫你们的巴特隆过来说话!”洪迈不耐烦地大叫道。 巴特隆在亲卫队的保护下来到了吊桥边,他看了看站在大纛旗下的柳琛。柳琛虽然比以前更瘦了,但精神却很好,腰杆挺得笔直,威风不减当年。 “他是不是真如情报所说已经卧床不起了?还是给我使的什么障眼法?这帮搞情报的都是废物!”巴特隆现在心里有些犯嘀咕了。他抬起头望着柳琛说:“公爵大人,别来无恙啊。” 柳琛笑笑说:“难得王爷还惦记着我,我这病是一到秋冬就犯的,都是老毛病了。” 巴特隆说:“你知道我现在已经跟那个昏君势不两立了。你我交往多年,我很佩服你的才干,不如你我携手打天下,等江山到手了。我封个比你这块地大十倍的地给你,你看怎么样?” “不敢。”柳琛笑着说,“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皇帝陛下对我柳家恩重如山,我还没有报答万一呢,怎么能生二心呢。” “你执意不肯?” “是的!”柳琛毫不犹豫地回答。 巴特隆向身后招了一下手,一队士兵押着一大群蓬头垢面却穿着锦衣华服的人走到吊桥边。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有两个中年男子,他们脏乱而又疲惫的眼神中却透着愤怒。 柳琛仔细看了看,心里大惊。这两个男子一个是沃汗台的和林王林沁,一个是东昌公国的宁国公吕方。“看来这两方诸侯都被他灭了,现在西北可能只有我和庆阳王了。”柳琛一方面惊讶于巴特隆行动的神速,只一天就灭掉了两个诸侯,另一方面也憎恨这两个诸侯怎么会没有警惕,又如此不堪一击。 “你们都是老朋友了吧?”巴特隆指着和林王林沁和宁国公吕方问柳琛。 “不错,我和两位王公私交都很好。” “如果你同意跟我合作,我就放了他们。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只好把他们杀了。也让你看看不同意会是什么下场。”巴特隆想用鲜血来威慑柳琛,威慑卢龙城几十万军民。 林沁和吕方怒视着巴特隆大声咒骂。巴特隆无动于衷地看着柳琛。 柳琛摇了摇头说:“和林王和宁国公都是刚烈的英雄,他们是不会愿意看到我投降的。” 巴特隆用狠毒的目光凝视着柳琛说:“看来你是执意要跟我作对了?” “不敢,俗话说忠奸不两立。大义所在,我柳琛也是没有办法。”柳琛的话绵里藏针,但态度却十分坚决。 巴特隆狠狠地将手一挥,几十名刀斧手走上前来,将和林王林沁和宁国公吕方两家七八十口人当场砍了头,几十颗头颅堆成了小山。甚至连在襁褓中的婴儿他们都不放过。一名刀斧手从无头的母亲怀中抢过那个啼哭着的婴儿,扔到半空中,然后轮起一刀劈成了两半。鲜血喷洒出几十米远。婴儿的半个身子落在雪地里还在蠕动,白雪衬着鲜红的血显得格外刺眼。 柳明秀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她用手扶着父亲的胳膊,不住地呕吐起来。 柳琛不动声色地对巴特隆说:“我也要杀个人来祭祭旗。”然后看了一眼洪迈。洪迈明白,他对身后的卫兵大声喊:“把叛将杜飞带上来!” 几名士兵把杜飞带了上来,与其说带,不如说拎。因为杜飞几乎已经无法走路了,两条腿软得就像两根面条。 他被推到星月大纛旗下,朝着柳琛磕头如捣蒜,连声讨饶道:“公爵大人,饶命啊!公爵大人!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柳琛向后退了一步说:“擂鼓!祭旗!” 三通鼓响,杜飞人头落地。血淋淋的人头被高高地挂在城楼的角檐上,警示全军将士和卢龙城的百姓,这就是叛徒的下场。城内的百姓看杜飞的人头被挂了起来,一片欢呼! 巴特隆知道这是柳琛在向自己摆明决一死战的态度。他面无表情地拔转马头,走回了中军,然后向传令官说:“命令全军进攻!天黑之前要拿下卢龙城!” “是!”传令兵吹起了进攻的号角。 城楼上,洪迈对柳琛说:“公爵大人!柳明秀大人!这里太危险了,你们还是回大公府吧。” 柳琛点点头,疲惫不堪地对范云台说:“都做完了,咱们走吧。” 这时敌人已经开始进行第一轮攻击,摆好的投石车开始向城内投掷石块。巨大的石头呼啸着飞过城墙飞过密集的人群砸在屋顶上。城里看热闹的百姓在巡警署的指挥和帮助下,开始疏散。只一会儿功夫,人们就跑得没了影。 在卫兵们的保护下,柳明秀和范云台搀着柳琛下了城跑回了大公府。在路上他们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震天的喊杀声。尤以东面和北面最为激烈。 敌人在城的四周支起了数百辆投石车。投掷的石块都被裹上油布点上了火。石块落到哪里哪里就燃起一片大火。再加上石块本身的破坏力,这几百辆投石车很快就把卢龙城打得千疮百孔。离城墙较近的人家纷纷向城市中心逃命。巡警署和作为预备队的柯尔纳部西处灭火,士兵们拎着水桶到处乱跑,刚扑完这里那里又着了起来。城内被打得一片混乱。 洪迈向传令兵大喊:“把咱们的小石炮推上来!他奶奶,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城防军团研制和配备的武器是专门用于城市防御的,这小石炮就是其中一种专门对付投石车的秘密武器。小石炮其实就是一种小型的投石车,不过它体型小巧,杠杆是用铁制,韧性大,射程远,装上轮子还可以在城墙上推着走,机动灵活。而且最主要的是它的杠杆的长度可以调节,所以它的射程也是可以调校的。这就增加了它的命中率。再加上它投掷的不是无规则的大石块,而是一种经过打磨的石球,这种石球的石材比较特殊,它虽然体积不大份量却不轻,所以它的飞行速度非常快,命中率也极高。 不一会儿,一组组小石炮就被推进了城头阵地。 敌人看到自己的投石车飞掷的石块打得城内哭喊连天,四处着火,正自得意。突然看见城墙上出现了几十个小小的投石车,都纷纷嘲笑起来。 可当这些小型投石车的石球飞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笑不出来了。那一枚枚石球精准地砸向巨大的投石车,如果第一枚没打中,那调校一番之后第二枚肯定能命中。 大型投石车大都是用木头制成,只有其中最关键的部份是钢铁。一个石球砸来,投石车就散了架。只一会儿功夫,刚才还威风八面的投石车就被打碎了二十多架。 这一轮还击,打得西北边防军措手不及。赶忙将剩下的投石车纷纷向后撤,躲到了小石炮的射程之外。 城墙上的城防军团的士兵们见敌人的投石车被自己打退了,都在城头欢呼起来。城里的老百姓突然看不到呼啸着飞过头顶的石头了,也高兴地狂呼乱叫,他们知道自己的军队还击已经得手。 洪迈对身边的一个小石炮的投射手说:“你看到那个写着‘帅’字的大旗没有?你就朝那儿给我打!” 这位投射手是城防军团的王牌投射手,他根据目测的距离调校了一下杠杆,然后猛地发出一枚石球,这枚石球快如闪电般地向巴特隆的站立之处飞来。巴特隆的卫兵急忙扑在了巴特隆的身上,巴特隆滚落下马,正自恼火。突听“咔嚓!”一声,“帅”字旗应声而断。 巴特隆新组建的近卫师团迅速后撤三百米,才停下脚步。 西北边防军防御的对像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游牧民族没有什么高大险固的城池和关隘。巴特隆投巨资建造如此之多的投石车就是为了反叛的时候用于攻打帝国的城池,没想到打第一仗就损了这么多架,他感到很气愤,也很心疼。于是他下令停止使用投石车,改为用云梯攻击城头部队。如果能把城头部队拿下来,逼迫敌人进入巷战,拿下卢龙城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经过一番准备之后,敌人开始架云梯攻击城头。西面的克林德部,和南面的不死将军魏建功部,还有东面的穆修部,都已开始架起云梯进攻了,只有北面的雷川将军按兵不动。 时值冬季,正是枯水期,卢龙城的护城河干涸见底,再加上只有五六米深,根本起不到护城的作用。在十几万敌人的擂鼓助威和呐喊声中,敌人轻松爬过护城河将一架架云梯架在城墙上,然后一个接一个奋勇攀爬。每一面城墙都有上百架云梯,每架云梯上都有一二十个敌人,整面城墙上能看到将近几千人附在云梯上攀爬,场面十分壮观。 柯尔纳早就将伊普雷火烧云梯的办法告诉了洪迈,洪迈又加以改进,每三个士兵配合烧一架云梯。一个士兵举着油盆,另一个士兵负责点火,点着了火的油盆浇到云梯上去,然后第三个士兵给烧着了的云梯再浇一盆油。这样火上浇油火势更为迅猛。将油锅改为油盆大大节约了用油,而且也可以避免烧伤自己的士兵。 不一会儿工夫,整面城墙架着的上百架云梯都燃烧了起来,士兵们看到头顶上翻腾的火焰和黑烟,勇气一下就没了,纷纷向下退。有好多人太慌张,不慎失脚从云梯上摔了下来。也有被燃油点着的,像一个火人般舞动着手脚,凄厉地喊叫着从半空中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得到了解脱。 雷川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看见北面城墙上的士兵都端着油盆,举着火把等着他。他坐在马上想了想。然后下令弓箭手先冲到城墙前面,朝城墙上攒射,城墙上准备烧云梯的守军纷纷向后躲避,换上了弓箭手与城墙下的弓箭手对射。一时间箭飞如蝗。就在这时,雷川命令架云梯登城。士兵们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开始架起云梯攀爬。负责烧云梯的士兵冒着箭雨冲到云梯前执行任务,有的火盆还没有被点着就被利箭射死了,也有成功地将云梯点燃的,但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几乎有一半的云梯都没能被点着。雷川的雷霆军团果然名不虚传,在各个军团中第一个攻上了城头阵地。 巴特隆看到城北面喊杀声震天,心里感到宽慰,刚才这两场战斗,己方都没能占到上锋,士气正大为低落。雷川将军如果能攻占北面城头,将会极大地鼓舞军心,同时也会减轻其它三面的防御力量。他同时命令,三面佯攻,不得放松,以配合雷川将军的主攻。 洪迈想分兵去救援城北,可看到城下虎视眈眈的敌军,又不敢轻举妄动。他爬到城楼上向城内观看,看见柯尔纳已经组织军队向城北方面救援,这才放了心。一心一意准备对付东面的敌人。 柯尔纳命令裴绍代替自己管辖新招募的部队,自己领着近卫营和新兵纵队冲上北城墙。北面的防御部队只有一万人,负责指挥的是城防军团步兵师团的总兵朱育。他正带领军队向攀爬上城楼的敌人猛扑,可敌人攀爬的速度非常快,刚打掉一匹,又涌上来一匹,而且越来越多。这时柯尔纳带着五六千人冲了上来,朱育的军队得到增援士气大振,很快就又把敌人打退到了城墙边。同时又开始冒着箭雨的危险去点燃云梯。这边刚刚被打压下去,那边又竖起了几十架云梯开始攀爬。雷霆军团应变之迅速大大出乎柯尔纳的预料,柯尔纳命令朱育坚守刚刚夺回来的城头阵地,自己率领军队向敌人新架起云梯的方向杀去。可是柯尔纳还是慢了一步,雷霆军团的先头部队已攻占了城头阵地。柯尔纳一方面组织军队限制敌人扩大攻占的区域,一方面派人向洪迈报告自己这边情势很危急。 洪迈听了之后,一个头有两个大,他冲柯尔纳派来的传令兵吼道:“就他那里危急!哪里不危急?”其他三面城墙的压力也不小,但他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抽调了一个纵队的士兵增援了柯尔纳。柯尔纳的军团狼关一役损失太大,只休整了一夜就又投入战斗,这本来就有些勉为其难。可是守这么大一个城,四五万人的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刚刚调走一个纵队的士兵,东线的压力就明显加大了,有些地方开始出现漏洞,有些云梯上的敌人已经可以攻破防线爬上城楼了。 这时东南两面的守将也派人来禀报说,形势危急,请求增援。 “没兵增援!你让他们挺住!挺不住,提头来见!”洪迈气极败坏地跺脚咆哮。 这时四面八方都有人跑上城头,守城部队开始拿起刀枪各自为战,与敌人展开激烈地争夺,那真是寸土必争,西北叛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城墙上下都是死尸,有时一块巴掌大的地方,要反复争夺四五次才稳定下来。 卢龙城守军抵抗的意志如此坚决,这大大出乎巴特隆的意料,如果在这里损耗太多,那南下的速度的和力度都会受到影响,而后援部队还无法及时跟上。他现在对把鲍超将军救下来的那些人恨之入骨,正是因为这些人才逼得他不得不仓促起兵。 “照这么打下去,就是拿下了卢龙城,也要损失一半的兵力,这怎么行?西都城还怎么打?西都城要是拿不下来,全局都会陷入被动。”巴特隆正在左右为难,突然有探马前来禀报:“启禀王爷,我军身后三十里处发现敌人。敌军打的是庆阳王李默的旗号。” 这时又有一个传令兵来报:“启禀王爷,魏建功将军的身后出现大批敌人,将军派我来问大人!是继续攻城,还是攻击身后的军队?” 巴特隆本来就想撤军,只是苦于找不到理由,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他连忙下令停止攻城,并命令魏建功部防御身后,命令克林德部绕到魏建功部身后寻找敌人作战,必须打退前来驰援的军队。同时命令雷川的第三军团迅速向中军靠拢,准备迎击身后的敌人。 紧接着又有探马来报:“敌人距我军身后十里处开始构筑防御工事。” 魏建功派来的传令兵所汇报的是同样的内容。 巴特隆下令各军团的骑兵全速出击,争取在天黑前打退身后的敌人。 第九章 损失惨重 洪迈看到敌人从城头阵地退却之后,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大为疑惑,敌人的攻势正猛,怎么突然就撤退了呢?这时满身是血的柯尔纳也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洪迈说:“管他怎么回事,咱们抓紧时间补充兵力,这一仗我们的伤亡太大了。” 柯尔纳点点头说:“是啊,这个雷川果然厉害啊,我的军队损失不小,现在伤病员太多,我也需要补充兵力。” 洪迈忧虑地说:“如果敌人明天再这么攻,我怕咱们可能守不住。” 柯尔纳叹了口气说:“能守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吧,等把这条老命拼掉了,也算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公爵大人了。” 洪迈说:“是啊,尽力而为吧。” 这一仗,四万五千城防军打得只剩下三万多人了,而且这三万多人也是疲惫不堪。今天拼得太狠了! 敌人停止攻击之后,城里的老百姓一片欢腾。他们纷纷回家准备好饭好菜犒劳在城墙上休息的士兵。与此同时,大公府设立的新兵招募站前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看到老百姓热情的样子,两个提督的心里才好受了些。 躺在大公府里的病榻上的公爵大人听到战报之后,脸上一点欣喜的表情都没有。这场仗是不是能赢,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今天虽然赢了头局,但他知道肯定是个惨胜,明天会是什么结果呢?从他们没有部署兵力打援来看,他们好像并没有做好充份准备,他们的后续部队可能还没有进狼关,否则他们今天不会打了一半就把军队撤下来,这里面是不是有机会呢?…… 柳琛半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窗外的天空阴沉昏暗,是不是又要下雪了?床边的紫铜色的炭炉上跳跃着淡青色的火苗,一段沉香被烧成了白灰。 “明天,我要跟巴特隆赌一把,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局了。”柳琛一只手紧紧地捏着被单。 巴特隆犯了战略性的错误,他夺取狼关之后,没有倾尽全力直接进攻卢龙城,给了柳琛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备战时间。他派兵攻打狼关的同时,也攻打了沃汗台和东昌两个诸侯国。巴特隆的军队占领这两个诸侯国不费吹灰之力。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这两个诸侯国的军力实在太弱,二是因为他们的人口中绝大部分是游牧民族,对帝国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对巴特隆的起兵造反,非但不抵抗,有很多人还暗中支持响应。由于这两个诸侯国轻易得手,使他对卢龙城和庆阳城也轻视起来。以为兵锋所及,无人能挡。所以他只带了西北边防军的四个军团共十二万人来攻打卢龙城。其他两个军团,还在从最远的东昌公国撤回狼关的路上。所以巴特隆眼下没有更多的军队去执行打援的任务。他以为只要半天时间就能攻进城去,但他万万没想到,卢龙城军民的抵抗如此顽强,从早晨一直打到下午都奈何不了它。如今又遇到庆阳王的军队前来支援,这就更增加了夺取卢龙城的难度。 这种轻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错误地认为柳琛已病入膏肓,无力指挥军队守城,而乳嗅未干的柳明秀根本就不足为虑。 这一系列的错误判断导致了他错过了夺取卢龙城的最佳时机。 当然这里面最本质的原因还是因为监军将军鲍超被救。这个鲍超掌握了他很多的情报,鲍超一但被救,帝国中央将不仅知道他的谋逆之心,还会了解他很多军事机密。如果他不及时动手,让东都的军务院从容调动军队来对付自己,那将是一场漫长而又艰难的战争。自己以西北一隅之地,想和强大的帝国抗衡,最终的失败者肯定是自己。所以他必须乘帝国没有部署好之前马上动手。而北方的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正在集结之中,自己新组建的四个军团也刚刚从驻地开拔。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夺取狼关之后应该分别有二十万大军攻击卢龙城和庆阳城,同时还有二十万精锐沿北征大道直扑西都城。现在看来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庆阳王的军队跟巴特隆的军队刚一接触就开始向后撤退,他们的方针很明确,就是牵制巴特隆,不让他放开手脚进攻卢龙城。 巴特隆下令停止追击庆阳王的军队。他看士兵们打了一天,都很疲累,于是下令在卢龙城四周扎下营寨,进行休整。看来他不得不放弃天黑之前拿下卢龙城的打算了。他在考虑重新进行战略部署。 夜色中的卢龙城倒显得格外具有活力,军民们都在忙碌着为第二天更为残酷惨烈的战斗做着准备。 诸位将领中,最忙的要数柯尔纳和夏震武,他们两个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把新招募来的年青人训练成武勇善战的士兵,这怎么可能呢。可时间不等人啊,如果这些人明天还不能上前线,万一出现象今天这样的情况,防线就会崩溃。可许多事又是急不得的,总得一步一步来。整整一个晚上这些新兵连个队都站不好,有的新兵站队的时候连自己的番号和长官的姓名都记不清楚。集合号吹响了大半天,校军场上还是一片混乱,气得柯尔纳吹胡子瞪眼,夏震武则摇头叹气。他们两个合计了一下,在校军场四周挂上几十个大灯笼,准备挑灯夜战,要是队列练不出来,谁也别想睡觉! 这时,伊普雷过来给柯尔纳出了个主意,说是可以在士兵们的衣服上根据所属的部队画上不同颜色的图案,再编上号。这样士兵们排队时就不会排错了,而且长官们也很容易能找到自己的下属。柯尔纳大为赞赏,依计而行,果然解散后的士兵们很快就能集合起来。夏震武也依样画葫芦,校军场上一盘散沙的人瞬间就能站成一排排一列列的军队。这个办法大大提高了训练的效率。 夏震武对伊普雷的才干十分赞赏,现在关防军团刚刚组建,正缺少有才干的军官,于是他就向柯尔纳要伊普雷。柯尔纳哪里舍得给啊,狼关一战,他也损失了不少军官,可出于面子考虑,把两个柯尔纳不太看重的军官给了夏震武。夏震武很不满意,私底下找伊普雷谈话,说如果伊普雷肯到新组建的关防军团来,他就破例提拔他当都尉。也就是在特殊的战争时期,如果是在和平时期,一个没有世袭爵位的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想当上都尉,那是绝无可能的。所以夏震武认为这对伊普雷来说是一个绝大的诱惑。可伊普雷却对夏震武说:“对不起,提督大人,柯提督刚刚任命我当了边防军团近卫营的都尉。” 夏震武感到很惊讶,忙问:“那你们原来近卫营的都尉呢?” “弓兵师团的魏总兵已经在狼关为国损躯了,近卫营原都尉升任了弓兵师团的总兵。我接替了他的位置。” 夏震武摇了摇头,失望地走了。他看看校军场上所谓的关防军团,哪里有一点名震天下的关防军团的影子啊。 “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他对自己说。 还有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大公府。柳明秀和叶枫紧张地处理着各种繁杂事务。 白天被敌人的投石车砸坏和烧毁了大约四五百间房子,这些房子大都位于靠近城墙的地带,这些地带远离城市主干道,比较偏僻,居住的都是一些贫民。如今战争把他们仅存的一点儿财产都毁了,他们大多数只能露宿街头。许多无家可归的女人和孩子坐在街边抱头痛哭。 叶枫赔柳明秀来视察这些地区。柳明秀看着眼前冒着黑烟的废墟和抱头痛哭的妇孺除了伤感和同情之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叶枫对柳明秀说:“这些人要安置一下,不能这样露宿街头。” 柳明秀皱着眉头问:“怎么安置?为了安置城外的难民,咱们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 叶枫想了想说:“军队的库房里肯定有许多行军的帐篷。我去问一问管物资的老李头看有多少,借一些来。”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回头我去找柯尔纳,让他派人把这些帐篷支起来。”柳明秀附在叶枫耳边低声说,“李长生那老家伙比较抠门儿,你就说是公爵大人让你来借帐篷的。” 叶枫点点头,说:“好!”然后骑上追风马向大公国的物资仓库方向跑去,物资局就设在物资仓库旁边。 李长生居然没有怀疑,想必这符合公爵大人的作风。他只是叮嘱叶枫要小心不要把这些新帐篷弄坏了。 柯尔纳在校军场内支起了三百顶帐篷,将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安置了进去。这些人纷纷握着柳明秀和叶枫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 与此同时,叶枫草拟了一份告示,希望全城的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全都伸出手来帮助这些难民重建家园。 第二天,许多市民就自发地来到大公府捐钱捐物,还有许多泥瓦匠毛遂自荐来为这些难民盖房子。老百姓在苦难中互相救助的热烈场面着实让柳明秀感动了一回,她从来也没有发现过,卢龙城的老百姓是如此可爱可敬。 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伤员也越来越多,开辟新的医疗场所,就成为当务之急。此外还要组织一大批医护人员,为那些在战火中受伤的军民医治。还有就是应城防军团的要求,组织有力气的小伙子当救护队员,负责从城墙上把伤员抬到医疗场所。为了办好这几件事,叶枫特意半夜去德昌药辅找许德昌。没想到许德昌早就把卢龙城的大夫的名单拟好了,同时也备下了数目惊人的治外伤的药材。叶枫突然发现这个胖子简直太可爱了,他什么事儿都能想在你前头,替你早早预备好。 这几件事刚刚解决完,又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接踵而至,那就是治安问题。趁火打劫、偷盗的案件越来越多,而巡警署的警力有限,加上局势混乱不堪,他们根本就管不过来。最多的时候,能同时有七八个人跑到巡警署报案。 对于这种情况,柳明秀除了安慰安慰怒发冲冠的巡警署署长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为此,柳明秀和叶枫特意邀请署长江石在大公府共进夜宵,同时共商对策。进餐中,柳明秀许诺从明天开始为巡警署招募更多的警员,以增加巡逻队的数量,三人还商定,明天中午在闹市口斩杀今天抓获的三个趁火打劫的匪徒,以打击这些不法份子的嚣张气焰!战争期间,大公府有权不经过法庭审判就斩杀那些敢不服从命令的人,只要有公爵大人的亲笔批示就行。 等江石心平气和地走了之后,叶枫和柳明秀才发现天已经快亮了,他们又干了一个通宵。 “你回家去睡吧,睡醒了再过来,顺便也看看你的家人。”柳明秀看着一脸疲惫困倦神情的叶枫,满怀歉意地说。 “不用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呢。我也困了,我先找地方躺一会儿去。”困得有点儿睁不开眼睛的叶枫晃晃当当地向大公府卫兵的营房方向走去。 柳明秀注视着这个男人疲惫的身影,不知怎么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在自己最慌乱,最茫然,最无助的时候,是他站在自己的身边,默默地替自己操持着这一切,支撑着这个高速运转得都快要散架的大公府的行政机器。而他为大公府如此辛苦操劳,干了如此之多的超出份内的事,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却又好像并不图什么,就好像他本就应该这么干似的。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疲惫的身影,在自己眼中竟会显得如此高大有力。看到这个身影,柳明秀的心里就会暖和许多,踏实许多,安静许多。 第十章 冒险出击 洪迈看到敌人从城头阵地退却之后,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大为疑惑,敌人的攻势正猛,怎么突然就撤退了呢?这时满身是血的柯尔纳也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洪迈说:“管他怎么回事,咱们抓紧时间补充兵力,这一仗我们的伤亡太大了。” 柯尔纳点点头说:“是啊,这个雷川果然厉害啊,我的军队损失不小,现在伤病员太多,我也需要补充兵力。” 洪迈忧虑地说:“如果敌人明天再这么攻,我怕咱们可能守不住。” 柯尔纳叹了口气说:“能守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吧,等把这条老命拼掉了,也算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公爵大人了。” 洪迈说:“是啊,尽力而为吧。” 这一仗,四万五千城防军打得只剩下三万多人了,而且这三万多人也是疲惫不堪。今天拼得太狠了! 敌人停止攻击之后,城里的老百姓一片欢腾。他们纷纷回家准备好饭好菜犒劳在城墙上休息的士兵。与此同时,大公府设立的新兵招募站前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看到老百姓热情的样子,两个提督的心里才好受了些。 躺在大公府里的病榻上的公爵大人听到战报之后,脸上一点欣喜的表情都没有。这场仗是不是能赢,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今天虽然赢了头局,但他知道肯定是个惨胜,明天会是什么结果呢?从他们没有部署兵力打援来看,他们好像并没有做好充份准备,他们的后续部队可能还没有进狼关,否则他们今天不会打了一半就把军队撤下来,这里面是不是有机会呢?…… 柳琛半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窗外的天空阴沉昏暗,是不是又要下雪了?床边的紫铜色的炭炉上跳跃着淡青色的火苗,一段沉香被烧成了白灰。 “明天,我要跟巴特隆赌一把,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局了。”柳琛一只手紧紧地捏着被单。 巴特隆犯了战略性的错误,他夺取狼关之后,没有倾尽全力直接进攻卢龙城,给了柳琛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备战时间。他派兵攻打狼关的同时,也攻打了沃汗台和东昌两个诸侯国。巴特隆的军队占领这两个诸侯国不费吹灰之力。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这两个诸侯国的军力实在太弱,二是因为他们的人口中绝大部分是游牧民族,对帝国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对巴特隆的起兵造反,非但不抵抗,有很多人还暗中支持响应。由于这两个诸侯国轻易得手,使他对卢龙城和庆阳城也轻视起来。以为兵锋所及,无人能挡。所以他只带了西北边防军的四个军团共十二万人来攻打卢龙城。其他两个军团,还在从最远的东昌公国撤回狼关的路上。所以巴特隆眼下没有更多的军队去执行打援的任务。他以为只要半天时间就能攻进城去,但他万万没想到,卢龙城军民的抵抗如此顽强,从早晨一直打到下午都奈何不了它。如今又遇到庆阳王的军队前来支援,这就更增加了夺取卢龙城的难度。 这种轻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错误地认为柳琛已病入膏肓,无力指挥军队守城,而乳嗅未干的柳明秀根本就不足为虑。 这一系列的错误判断导致了他错过了夺取卢龙城的最佳时机。 当然这里面最本质的原因还是因为监军将军鲍超被救。这个鲍超掌握了他很多的情报,鲍超一但被救,帝国中央将不仅知道他的谋逆之心,还会了解他很多军事机密。如果他不及时动手,让东都的军务院从容调动军队来对付自己,那将是一场漫长而又艰难的战争。自己以西北一隅之地,想和强大的帝国抗衡,最终的失败者肯定是自己。所以他必须乘帝国没有部署好之前马上动手。而北方的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正在集结之中,自己新组建的四个军团也刚刚从驻地开拔。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夺取狼关之后应该分别有二十万大军攻击卢龙城和庆阳城,同时还有二十万精锐沿北征大道直扑西都城。现在看来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庆阳王的军队跟巴特隆的军队刚一接触就开始向后撤退,他们的方针很明确,就是牵制巴特隆,不让他放开手脚进攻卢龙城。 巴特隆下令停止追击庆阳王的军队。他看士兵们打了一天,都很疲累,于是下令在卢龙城四周扎下营寨,进行休整。看来他不得不放弃天黑之前拿下卢龙城的打算了。他在考虑重新进行战略部署。 夜色中的卢龙城倒显得格外具有活力,军民们都在忙碌着为第二天更为残酷惨烈的战斗做着准备。 诸位将领中,最忙的要数柯尔纳和夏震武,他们两个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把新招募来的年青人训练成武勇善战的士兵,这怎么可能呢。可时间不等人啊,如果这些人明天还不能上前线,万一出现象今天这样的情况,防线就会崩溃。可许多事又是急不得的,总得一步一步来。整整一个晚上这些新兵连个队都站不好,有的新兵站队的时候连自己的番号和长官的姓名都记不清楚。集合号吹响了大半天,校军场上还是一片混乱,气得柯尔纳吹胡子瞪眼,夏震武则摇头叹气。他们两个合计了一下,在校军场四周挂上几十个大灯笼,准备挑灯夜战,要是队列练不出来,谁也别想睡觉! 这时,伊普雷过来给柯尔纳出了个主意,说是可以在士兵们的衣服上根据所属的部队画上不同颜色的图案,再编上号。这样士兵们排队时就不会排错了,而且长官们也很容易能找到自己的下属。柯尔纳大为赞赏,依计而行,果然解散后的士兵们很快就能集合起来。夏震武也依样画葫芦,校军场上一盘散沙的人瞬间就能站成一排排一列列的军队。这个办法大大提高了训练的效率。 夏震武对伊普雷的才干十分赞赏,现在关防军团刚刚组建,正缺少有才干的军官,于是他就向柯尔纳要伊普雷。柯尔纳哪里舍得给啊,狼关一战,他也损失了不少军官,可出于面子考虑,把两个柯尔纳不太看重的军官给了夏震武。夏震武很不满意,私底下找伊普雷谈话,说如果伊普雷肯到新组建的关防军团来,他就破例提拔他当都尉。也就是在特殊的战争时期,如果是在和平时期,一个没有世袭爵位的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想当上都尉,那是绝无可能的。所以夏震武认为这对伊普雷来说是一个绝大的诱惑。可伊普雷却对夏震武说:“对不起,提督大人,柯提督刚刚任命我当了边防军团近卫营的都尉。” 夏震武感到很惊讶,忙问:“那你们原来近卫营的都尉呢?” “弓兵师团的魏总兵已经在狼关为国损躯了,近卫营原都尉升任了弓兵师团的总兵。我接替了他的位置。” 夏震武摇了摇头,失望地走了。他看看校军场上所谓的关防军团,哪里有一点名震天下的关防军团的影子啊。 “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他对自己说。 还有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大公府。柳明秀和叶枫紧张地处理着各种繁杂事务。 白天被敌人的投石车砸坏和烧毁了大约四五百间房子,这些房子大都位于靠近城墙的地带,这些地带远离城市主干道,比较偏僻,居住的都是一些贫民。如今战争把他们仅存的一点儿财产都毁了,他们大多数只能露宿街头。许多无家可归的女人和孩子坐在街边抱头痛哭。 叶枫赔柳明秀来视察这些地区。柳明秀看着眼前冒着黑烟的废墟和抱头痛哭的妇孺除了伤感和同情之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叶枫对柳明秀说:“这些人要安置一下,不能这样露宿街头。” 柳明秀皱着眉头问:“怎么安置?为了安置城外的难民,咱们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 叶枫想了想说:“军队的库房里肯定有许多行军的帐篷。我去问一问管物资的老李头看有多少,借一些来。”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回头我去找柯尔纳,让他派人把这些帐篷支起来。”柳明秀附在叶枫耳边低声说,“李长生那老家伙比较抠门儿,你就说是公爵大人让你来借帐篷的。” 叶枫点点头,说:“好!”然后骑上追风马向大公国的物资仓库方向跑去,物资局就设在物资仓库旁边。 李长生居然没有怀疑,想必这符合公爵大人的作风。他只是叮嘱叶枫要小心不要把这些新帐篷弄坏了。 柯尔纳在校军场内支起了三百顶帐篷,将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安置了进去。这些人纷纷握着柳明秀和叶枫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 与此同时,叶枫草拟了一份告示,希望全城的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全都伸出手来帮助这些难民重建家园。 第二天,许多市民就自发地来到大公府捐钱捐物,还有许多泥瓦匠毛遂自荐来为这些难民盖房子。老百姓在苦难中互相救助的热烈场面着实让柳明秀感动了一回,她从来也没有发现过,卢龙城的老百姓是如此可爱可敬。 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伤员也越来越多,开辟新的医疗场所,就成为当务之急。此外还要组织一大批医护人员,为那些在战火中受伤的军民医治。还有就是应城防军团的要求,组织有力气的小伙子当救护队员,负责从城墙上把伤员抬到医疗场所。为了办好这几件事,叶枫特意半夜去德昌药辅找许德昌。没想到许德昌早就把卢龙城的大夫的名单拟好了,同时也备下了数目惊人的治外伤的药材。叶枫突然发现这个胖子简直太可爱了,他什么事儿都能想在你前头,替你早早预备好。 这几件事刚刚解决完,又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接踵而至,那就是治安问题。趁火打劫、偷盗的案件越来越多,而巡警署的警力有限,加上局势混乱不堪,他们根本就管不过来。最多的时候,能同时有七八个人跑到巡警署报案。 对于这种情况,柳明秀除了安慰安慰怒发冲冠的巡警署署长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为此,柳明秀和叶枫特意邀请署长江石在大公府共进夜宵,同时共商对策。进餐中,柳明秀许诺从明天开始为巡警署招募更多的警员,以增加巡逻队的数量,三人还商定,明天中午在闹市口斩杀今天抓获的三个趁火打劫的匪徒,以打击这些不法份子的嚣张气焰!战争期间,大公府有权不经过法庭审判就斩杀那些敢不服从命令的人,只要有公爵大人的亲笔批示就行。 等江石心平气和地走了之后,叶枫和柳明秀才发现天已经快亮了,他们又干了一个通宵。 “你回家去睡吧,睡醒了再过来,顺便也看看你的家人。”柳明秀看着一脸疲惫困倦神情的叶枫,满怀歉意地说。 “不用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呢。我也困了,我先找地方躺一会儿去。”困得有点儿睁不开眼睛的叶枫晃晃当当地向大公府卫兵的营房方向走去。 柳明秀注视着这个男人疲惫的身影,不知怎么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在自己最慌乱,最茫然,最无助的时候,是他站在自己的身边,默默地替自己操持着这一切,支撑着这个高速运转得都快要散架的大公府的行政机器。而他为大公府如此辛苦操劳,干了如此之多的超出份内的事,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却又好像并不图什么,就好像他本就应该这么干似的。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疲惫的身影,在自己眼中竟会显得如此高大有力。看到这个身影,柳明秀的心里就会暖和许多,踏实许多,安静许多。 《星月帝国》第六卷 孤城血战 第一章 刺客 帝国的北面有横亘东西的雾山山脉,在雾山山脉的中段,有一条南北走向的支脉,由于其形状婉蜒曲折,再加上海拔很高,许多山顶终年积雪,所以人们都叫它白龙山。白龙山山脉是中洲大陆上南北走向的山脉中最大也是最高的。它将肥沃的河汉平原和富庶的关中平原分隔开来。帝国为了沟通两块大平原,动用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在白龙山最低最平缓的地方开山修路,这条路连接东西二都,所以老百姓称之为帝都大道。帝都大道的咽喉处便是处于白龙山最险要地方的天下第一雄关——石门关。 石门关在帝国建立之前诸侯割据的时期就有,由于它位置重要,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后来曾一度毁于战火,帝国建立之后,随着帝都大道的修筑,皇帝陛下决定重建石门关,并要把它修成帝国最高大最坚固的天下第一雄关。石门关常驻军就有两个军团六万人,此外,在石门关以东二十里处的马邑城有三个军团作为石门关的增援部队。帝国控守石门关的军力达到五个军团十五万人之多。 许德昌提供给罗猛等人的秘道位于石门关以北六十里处,这条秘道曾经是先皇陛下出奇兵夺取石门关时探出来的,为了防止有人再利用这条道对帝国的安全构成威胁,就将这张秘道地图列为国家机密,存入按查院的绝密档案馆里,全国知道这条秘道的人不超过十个。后来帝国享三百余年太平,再加上宽阔平整的帝都大道的开通,这条纯粹用于军事的秘道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就连军务院的首脑和皇帝陛下都不知道。 罗菲和罗猛带着黑虎岭上的十三个头目,保护着鲍超在山路上艰难跋涉。这条路好久没有人走了,被杂草和荆棘覆盖着,上面还卧着残雪,所以很难找,也很难走。 “这是什么破路啊?比我们黑虎岭的山路还要难走!”罗菲一边挥刀劈砍着覆满道路的杂草树枝一边埋怨着。 “地图上标志着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座山神庙,咱们到了那里就可以歇歇脚了。”罗猛一手拿着地图一手指着前方说。 “哪里有庙啊?”我怎么看不到,鲍超举目远望。 罗猛笑着说:“地图上画的一点点,到了这山上就得走半天,你哪里看得到。” 一行人又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了大半天,这大半天里,找路就花了一多半的时间。有好多地方连一点路的痕迹都没有,为了找到正确的路径,他们不得不分开来各自寻找,如果谁发现了就招呼大家聚拢来,这样一来走得就很慢了。等他们望见山顶上有座庙宇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这是一座废弃的古庙,庙门朽坏不堪,庙墙有好些地方都坍塌了。庙院内的地上杂草丛生,大殿前长着两棵参天大树,将庙宇的屋顶遮掩起来。好在是冬天,树叶都脱落了,要不然这山中的古庙还真不易看到。 大殿里阴森森的,正中的神坛上供着一公一母两座山神。山神身躯高大,面目狰狞,正用两双凶狠恶毒的眼睛盯着下面这十六个不速之客,那眼神好像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这两座山神是泥塑的,由于年代久远,许多地方的漆都剥落了,露出里面的泥胎来,还有的地方开了裂,山神的手指也都断裂掉了,显得残破不堪。 神坛前是灰石板铺的地,地上有厚厚的积土还有各种动物黑色的粪便。庙的角落里有乱乱的蜘蛛网,屋顶上有各种不知名的鸟儿搭的窝。 “这是什么破庙啊!”罗菲一边拔弄着眼前的蜘蛛网一边往里探看。 “有这么个破庙就不错了,总比在外面露宿强吧,起码能遮挡遮挡风寒。”罗猛一边说着一边指挥手下清扫神坛前的灰石地板,准备在这里升火取暖。 “啊呀!”罗菲吃惊地喊道,“二哥,你快来看啊!这里有好多死人!” 罗猛也吃了一惊,如此荒凉的地方也会有死人吗?他赶紧跑到神像后面去找罗菲。鲍超也跟着跑了过来。 罗菲指着地下的死尸对罗猛说:“你看,这里有七八个,后门那里还有三个。” 罗猛蹲在死尸前看了看,这些尸体朽烂得只剩下骸骨,歪七竖八地摊在地上,尸体旁还有一些刀剑等兵器。 “这里好像发生过打斗。”罗猛拎起地上的一把刀,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看了看说,“这把刀上刻着一个镖字。看来这里面有镖局里的人,肯定是保了一趟镖,在这里让人给劫了。” 鲍超说:“他们放着帝都大道不走,走这偏僻的小路,看来保的这些货肯定不是什么合法的东西。” 罗猛把刀扔在地上,走回来严肃地对大家说:“这山上除了这里,前后都没有落脚的地方,所以这里也不会很安全。希望大家晚上提高警惕。今天晚上两个人一班岗,轮着睡。不站岗的也不要睡得太死。” “是,二当家的。”十三太保应道。 罗猛又看看鲍超醒目的红色衣甲,想了想说:“你这衣服太扎眼,得换下来,你跟侯三儿换一下吧,等到了山下,我再给你另买一套普通点儿的衣服。” 鲍超点点头,他知道罗猛这是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就把这套红色的监军衣甲脱了下来。跟那个叫侯三儿的换了。 侯三儿穿上鲍超鲜亮的衣甲,威风八面地在大殿里走了一圈,对大家说:“怎么样?够神气吧。” 大家都嗤之以鼻。 有个说话刻薄地说:“你就是穿上皇上的龙袍也是一副猴样儿。” 说完,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暮霭沉沉,群山眼看就要吞进太阳最后一丝余光,天上闪现出星辰。 大家在大殿中围坐在一起,中间升着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个铜锅,锅里煮着些米面食物。 十三太保们跟罗菲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吃着她的豆腐。罗菲也不生气,你一句我一句地嬉笑取乐。罗猛就像没看见,伺弄着篝火上的食物。看来她这个妹妹不拘男女之礼,是他司空见惯的事。 鲍超出身于东都的名门望族,受过良好的教育,非常注重礼仪,谈吐也很文雅,从没见过这种情景,更不想参与其中。他穿着侯三儿那一身土匪的装束,在一旁正襟危坐,显得很滑稽。 罗菲见鲍超模样儿可笑,便凑到他身边来,调笑道:“鲍将军家里可有妻室?” “有。” “几个?” “一个。” “大丈夫三妻四妾,你怎么只娶一个?” “我妻对我有恩,我不能辜负于她。” “有恩?是在床上对你有恩吧?”罗菲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也都跟着大笑。 鲍超心中恼怒,他是个读书人,为人处事非常认真,喜欢认死理,不像叶枫对这种事持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他把脸往下一沉,说:“我妻对我恩重如山,我非常敬重于她,若有谁对她不敬,我会以命相拼。”他说得很慢,但语气中有一股凛然正气。他说完用严肃的眼光看了一遍大家,不知为什么这些啸聚山林无拘无束惯了的土匪们竟都不敢再笑了。 罗猛斜眼看了看大家,暗暗笑了笑,也没有多管,继续伺弄那锅食物。 罗菲也敛起笑脸,看着鲍超脸上那副认真的样子,撇撇嘴,觉得很没趣。 气氛有些尴尬,静默了几秒钟,谁都没说话。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你也至于这样。不说了还不行吗?”罗菲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了。 “鲍某不喜欢开玩笑,还请各位原谅。”鲍超向大家行了个礼,复又正襟危坐。 “不开玩笑,不开玩笑,咱们聊聊天吧。”罗菲坐得离鲍超已经很近了,现在又往他身前凑了凑。 鲍超低着头往后让了让。 罗菲也不生气,继续说:“你说你妻子对你有恩,有什么恩啊?说出来听听?” “我幼年丧父,只有一个老母。老母年老体衰,还患有痴傻之症,长年抱病卧床。而我又长年在外,一年中只有一个月能在病榻前侍奉老母。我妻子一个人操持着这个家,照看着老人和孩子,已经有八年了……”鲍超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就没再说什么了。 十三太保听得动容,其中有一个感慨道:“我要有这么个好老婆,也知足了。” 罗菲站起来拍拍鲍超的肩说:“你老婆是个好人,好好待她吧。看在你有一个这么好的老婆的份儿上。我就暂且放过你。” 鲍超愣住了,他没听明白这“暂且放过你”是什么意思。 侯三儿笑道:“三当家的,我可没有这么好的老婆啊,你可不能放过我啊。你想把我怎么样都行啊。” 罗菲走过去在侯三屁股后面踢了一脚,笑道:“瞧你这猴样儿,你还想有老婆啊?” 说完,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罗猛那锅吃的弄好了,大家每人吃了一碗,顿时身上暖和了许多。 吃完之后,罗猛从外面搬来一块巨石抵住庙门,然后又安排大家轮流值岗。那些没有轮到的人,便围在篝火边睡了,明天还要走好长的山路,早些休息,好养足精神。外面的寒风呜呜地呼啸着,仿佛鬼哭狼嚎一般。为了御寒,也为了安全,篝火一直点着。 罗猛和罗菲一边一个挨着鲍超睡下了,其他人围着篝火睡了一圈。 半夜时分,值岗的头目突然听到外面有奇异的响动,他们赶紧叫醒了罗猛。罗猛坐了起来,凝神细听,隐隐约约听到在呜呜的风声中夹杂着女子的啼哭声。那哭声幽幽咽咽十分悲伤。这声音在这寂静无人的山岭里显得非常诡异。 罗猛搬开压着庙门的巨石,拎起刀,举着火把,带着两个头目,跳到院子中大喝一声:“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突然这哭声消失了。 罗猛和头目们在院子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夜空中布满璀灿的星辰,显得幽深而高远,山风呜呜地刮着,树枝儿在风中轻轻摇曳。 “见鬼了!”一个头目骂道。 “哪里有鬼!搞不好咱们让人盯上了。”罗猛心里有些紧张,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这是十分不利的处境。他招呼两个头目回庙里,用巨石又将庙门顶上了。 这时罗菲和鲍超也醒了。罗菲忙问神情紧张的罗猛:“出了什么事?” “外面有人在装神弄鬼。” “噢,我去看看。”罗菲拎起刀就想出去。 “别去了,找不到的。”罗猛拦住罗菲说,“咱们在这里以静制动,看他们能耍什么花样儿。” 这时所有睡着的人都醒了,神情紧张地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一个人依然躺在那里睡觉,睡得很沉,对大家的紧张毫无反映。 “喂,侯三儿,外面闹鬼了,你醒醒。”旁边的一个伙伴用脚踢了踢穿着红色衣甲的侯三儿。 侯三儿斜倒过来,两眼已毫无神采,四肢瘫软在地上,鼻孔里流出了一些黑色的淤血,一根细细的银针斜插在咽喉处,针柄在火光中闪烁着光芒。 那个踢侯三儿的头目吓得往后连退了退,大叫一声:“侯三儿死了!”。 罗猛和其他众人忙过来查看,侯三儿确实已经死了,死于一枝毒针。罗猛抬起头,看了看屋顶,正对侯三儿睡觉的地方的那块瓦已经被揭去,露出了天上的星星。 有一个跟侯三儿交情深厚的头目,揪着鲍超的衣领大吼道:“他是为你死的!” 鲍超神色黯然地说:“我知道,死的应该是我,我感到很难过。” 那个头目继续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们这些军官整天想着围剿我们,我们还得豁出命来保护你!凭什么?” 其他头目也纷纷骂道: “就是,为他搭上我们的命,不值!” “不干了!” “回黑虎岭!” “就是,就是……” 罗猛跑过来,大喝道:“大敌当前,你们闹什么!” 其他头目都不说话了。 罗猛用刀架在那个揪住鲍超衣领的头目的脖子上,威胁道:“你再不松开,我一刀劈了你!” 那个头目松开手,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其他头目也都伤心地低下了头。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的伙伴走了,谁心里都不好受。 罗菲蹲到那个头目身边,递给他一块手帕,劝道:“哭哭就行了,别老哭了,哭能把人哭活过来吗?现在最要紧的是给侯三兄弟报仇!” 那个头目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声。 罗菲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又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对了,这才像条汉子!” 罗猛招呼大家聚到一起说:“侯三儿死了,我也很难过,但侯三儿不能白死。咱们这次出来,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说咱们就是都死光了也要让鲍超将军安全到达东都。还说,我们这些年打家劫舍,干了不少缺德事,所以整天提心吊胆,偷偷摸摸,不能堂堂正正地走天下。这世间有好多美丽的景致,漂亮的女人,美味佳肴都是咱们没见过没尝过的,如果永远待在黑虎岭,那就一辈子都享受不到了。只要咱们把鲍超将军安全送到东都城,咱们下半辈子就不用再偷偷摸摸躲在山林里做强盗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娶啥样的女人就娶啥样儿的……” “大当家的是为咱们兄弟下半辈子着想呢。”有个领悟快的头目说。 罗猛高兴地说:“就是啊,咱们不能当一辈子强盗啊。赶明儿娶了媳妇,有了儿子。人家问你儿子:‘你爹是干啥的?’你儿子说:‘俺爹是当强盗的。’你说这丢人不丢人啊。” “就是,就是。” “二当家的说的对,咱不能一辈子当强盗。” 罗猛接着又说:“所以啊,表面上侯三儿兄弟是为了鲍超将军死的,实际上是为了咱们的前程死的。咱们不能让侯三儿兄弟白死,咱们还要为山上两万多兄弟和咱们自己的前程继续前进。死个人就被吓唬住了,哪里像咱们清风寨的好汉!” 十几个头目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鲍超深为感动地补充说:“我鲍某命值几何,但我怀里的这封书信关乎帝国的命运,老百姓的福祉。兄弟们虽然啸聚山林,但家里的父母妻儿亲朋好友也都是咱帝国的百姓。如今这关外的游牧民族想要占领咱们的地盘,欺压咱们的百姓,让咱们做牛做马。要想阻止他们,只有把这封信送到东都的皇帝陛下手里。所以你们不仅仅是保护我鲍某,更是在保护帝国的亿万百姓。是国家民族的大义所在,是英雄的壮举。” 这些土匪哪里懂得什么大义什么壮举,其中一个头目不耐烦地问:“你就直说了吧,我们保护你,有什么好处?” 鲍超一愣,心想,这些人怎么如此庸俗? 罗菲看鲍超说话文文绉绉的不着边际,忙替他说:“什么好处?就是给你们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细皮嫩肉的女人,漂亮的房子,还有凌罗绸缎什么的,总之,一大堆的好东西。是不是,鲍将军!” 罗菲说完,偷偷在鲍超宽阔厚实的背上轻轻推了推。 “啊?啊,是啊,是啊。”鲍超连忙点头答应。 这些头目点点头说:“好吧,不过你说话可得算数。” “一定,一定。”鲍超说。 罗猛压低声音对大家说:“敌人就在附近,他们肯定不会走远。从他们射杀侯三儿来看,他们应该没亲眼见过鲍将军。我们明天早上,把侯三儿当成鲍将军给埋在庙外的山地里,然后往回走,装成这次任务失败的样子。敌人肯定以为他们的刺杀得手了。然后咱们再偷偷地绕回来,也许这样就能够骗过他们。” “好主意!”一个头目说。 “二当家的真是聪明!”另一个头目见缝插针地拍着马屁。 大家商量定了,就分头睡了。为了小心起见,罗猛和罗菲分别带两个头目轮流值夜。 果然如罗猛所料,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大家一脸哀容地把红衣红甲的侯三儿给埋葬了。大家轮流在侯三儿的坟前三鞠躬,然后神情沮丧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 走出三里多地之后,就进了一片密林子。 罗猛悄悄对罗菲说:“你带着大家继续往下走,出了林子往右边走有个深潭,你们在那里装成歇脚的样子等我回来。” “你干什么去?”罗菲担心地问。 “我要看看这些人是何方神圣。” “你小心点儿。”罗菲叮嘱道。 罗猛四周看了看,找了个隐蔽的山石躲了起来。 罗菲等人继续沿林间的小道儿往下走,走了没一会儿,一个穿黑衣的人就跟了下来。 罗猛低下头,在山石后面观察这个盯梢的黑衣人。这人身材不高,行动敏捷,而且十分小心谨慎,走路时尽量选石头或树枝落脚,为的是不留下清晰的脚印。 “看来这小子是个盯梢的老手。”罗猛心想。 黑衣人跟着罗菲他们走了一段,又跑了回来。 “看来小妹他们已经到了潭边。”罗猛心里说,“这回该我盯他了,也让他见见我的手段。清风寨的人不是那么好惹的。” 黑衣人走得很匆忙,显然是想尽早赶回去报信。有意思的是,他不走原道,而是成心绕道走。这就增加了罗猛跟踪他的难度,有几次竟差点儿跟丢了。好在罗猛机警,加上在黑虎岭走山路走惯了,一路上竟没跟丢,也没有被黑衣人发现。 罗猛一直尾随他回到破庙。黑衣人来到破庙前向东边的乱石丛中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不一会儿,就从乱石丛中走出来六个人,这六个人也都是一身黑衣打扮。 他们跟小个子黑衣人凑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便一起来到埋葬侯三儿的新坟前。 罗猛伏在一段残破的墙根下,偷听他们说话。 刚开始他们一直刨坟,什么也没说,等侯三儿的尸体刨出来之后。一个洪亮的声音说:“大哥,这趟生意也太顺了吧。就这样一千两黄金就到手了?” “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一个尖细的声音说。 “去把他的头割下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听他的口气,像是这六个人的头儿。 “是,大哥。”尖细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就听“咔嚓”一声,想必是侯三儿的头被砍了下来。 “大哥,给。”尖细的声音说。 “把它包起来。”苍老的声音说。 “是。”尖细的声音应道。 “大哥,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监军将军吗?我怎么看他不像啊?长得这副猴样儿,哪里像个将军啊?”那个洪亮的声音又质疑。 尖细的声音不耐烦地说:“老三,你是不是跟钱有仇啊?” “谁跟钱有仇,你看看他长的这副德性。” “这小子穿着一身红色衣甲,不是监军将军又是谁啊?”尖细的声音辩道。 “衣甲是可以脱下来换的嘛。” “别吵了!”苍老的声音问,“你跟他们跟出去多远?” “四五里地吧。” “跟到哪里?” “山下的水潭边。” “为什么不跟了?” “他们在那里歇脚了。” “他们走的是原路吗?” “是。” 静默了一会儿,那个苍老的声音说,“收工。” 七个人收拾了一下掘坟的工具,走了。 罗猛见山神庙里没有了声音,他又潜伏了一会儿,这才走回小石潭边找罗菲汇合。 “怎么样?”罗菲关心地问罗猛。 “他们好像有所怀疑。”罗猛拧着眉头说,“这侯三儿长得确实不像个将军,我怕瞒不过他们。” “那怎么办?”其他人也都凑过来问。 罗猛想了想,说:“我们的行踪已经被敌人发现,他们现在肯定布下了罗网在等着我们,咱们分成两队。一队由我带着十个兄弟装作计谋得逞的样子继续往前走。罗菲带另外两个兄弟保护着鲍将军下山走石门关。” “不是说石门关的守将中有巴特隆的人吗?”罗菲不太愿意跟罗猛分开,她有些担心罗猛的安危。 “既然敌人已经知道我们走这条小路,石门关那边相对来说就会安全些。” “你保护鲍将军,我领着兄弟们走这条小路。”罗菲说。 “别争了,事不宜迟,赶紧行动。石门关西边有座城叫做马邑,离西城门不远处有家悦来客栈,咱们三天之后在那里汇合。” 罗菲无奈,只好听从,带着鲍将军和两个清风寨的头目下山向石门关走去。 第二章 市民自卫队 “公爵大人!巴特隆的主力已经撤了!”柯尔纳和洪迈匆匆跑进柳琛的寝室兼办公室。 “终于撤了。”柳琛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进行了一场豪赌,赌巴特隆不敢在这里跟自己拼耗下去,所以他在巴特隆打援的时候命令柯尔纳攻击敌人的中军大营,这种主动挑衅的举动让巴特隆产生一种卢龙城已做好充份准备,要跟自己血战到底的错觉。现在看来,这一招还真管用。 洪迈说:“咱们的消息太闭塞了,我派出去好几批密探,不是被敌人抓住了就是不敢回来了。今天天亮前终于有一个冒死潜了回来。” “他怎么说?”柳琛忙问。 “他说,有大批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进了狼关,其中一部分围住了庆阳城,其他的都沿北征大道南下了。” “有多少?”柳琛担心地问。 “他说不清楚,但很多。此外,他还打听到眼前围困我们城池的是巴特隆新组建的四个军团,还从来没有打过仗。”洪迈说。 “所以这些天敌人的进攻缓了很多,他们开始伐木建屋,还开始挖防御工事。原来主力早就撤了。只是把大营留下了没动,可能是想迷惑我们。不知道巴特隆这小子去了哪儿。”柯尔纳说。 柳琛面色凝重地说了一句:“肯定是南下去打西都城了。” 柯尔纳忙问:“那咱们怎么办?” 洪迈说:“还能怎么办?咱们自顾还不暇呢。敌人不可能放过咱们,他们只是不愿意在这里耽误时间罢了,因为西都城比咱们这里重要的多。” 柳琛点点头说:“洪将军说的对,咱们现在手里的兵力也就勉强能守住这个城。不过这也给了咱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抓住。你们要加紧训练新兵,尤其是要帮助夏震武尽快把关防军团组建起来。手里没有兵不行。此外还要多组织一些密探,夜晚潜过敌营,去打探西都战场的消息,我们一定要知道外面的情况。时不我待,一定要抓紧,敌人拿下西都城之后就会回过头来全力对付我们。我们离狼关这么近,对于巴特隆来说,拿不下卢龙城,就如鲠在喉,他是不可能放心远征东都的。”柳琛的语气中有一种担心。如果西都城被攻克,拿下整个河汉平原就变得非常容易,到那时,卢龙城就会孤立无援,处境将更加艰难。 柯尔纳和洪迈听出了柳琛语气中的担心,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都皱起了眉头。 柳琛安抚地说:“西都战区有八个军团,二十四万大军,再加上城高池深,他巴特隆想拿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啊,西都城可比咱们这里难打得多。”洪迈的脸上又有了一些笑意。 “现在城里的情况怎么样?”柳琛问。 “很好。”洪迈说,“柳明秀大人可比以前能干多了,整个卢龙城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难民都被及时妥善地安置了,老百姓人心安定,市集贸易又开始恢复,治安情况也大为好转。他们还组建了好多救护队,运输队,帮助我们守卫城池,伤病员也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大公府对军队的工作非常支持。我和柯尔纳将军都很感谢她呢。” 柳琛笑笑说:“你们不要再夸她啦,我的女儿我知道,她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啊,还不是那个叶枫在一旁帮他。” 两个将军一愣,公爵大人足不出户,却对什么都一清二楚。 柯尔纳高兴地说:“是啊,大公府的那个秘书叶枫非常能干,他和柳明秀大人白天去各处询问调查,晚上办公到深夜。他组织了卢龙城上百名大夫,建立了战时医院,我在狼关受伤的士兵都说医院里的条件非常好,大夫的水平比我们的随军大夫高得多,药也好,品种齐全,治疗和生活的条件也非常好。” 柯尔纳称赞叶枫当然不遗余力,可没想到洪迈也进来帮腔:“是啊,这小子点子可真多,我还听说,他现在正极力推行什么保甲制度,要以街为单位成立市民自卫队。上至五十下至十五不分男女只要身体健康的都可以参加。我听说老百姓报名可积极了,他们还纷纷把家里的铁器拿出来送到铁匠辅打造武器。现在,走到大街上经常能看到扎着红头巾的市民自卫队队员在操练。操练时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什么菜刀啊,斧头啊,擀面杖啊,大勺子啊,火筷子啊,全都招呼上了。” “市民自卫队,嗯,这个主意不错!”柳琛高兴地笑了,“你们军团和大公府都要支持。” “是。”柯尔纳和洪迈也高兴地答应,一但市民自卫队组织起来,就意味着他们正规军团将会有不竭的兵源,他们能不支持吗?所以柯尔纳忙说:“我跟老洪商量好了,准备给每一个街的市民自卫队派一名有经验的士兵当教官,帮助他们训练。” “好。”柳琛侧过头对坐在他床榻边的文书说,“给大公府写一个命令,命令大公府即日起着手成立市民自卫署,简称民卫署,任命叶枫为民卫署署长兼大公府行政秘书。民卫署与巡警署同级,负责管理和训练市民自卫队。让叶枫三日内拟出一套民卫署的筹划方案交到我这里来。” 文书拟好公文交给柳琛过目,柳琛看了看又问两位将军:“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啊。”柯尔纳说,“我们每个军团需要在民卫署设立代表处,这样沟通起来比较方便。” “是啊,是啊,我也有此意。”洪迈忙不叠地说,就像生怕忘了他似的。 “这个叶枫不简单,我在小梅花岭的时候就发现他是个人才。他的大局观非常好,政治见解深刻独到,小小年纪有这等见识,就连我当年都做不到啊。这样难得的人才咱们可要爱惜,还要给他们搭建舞台,让他们施展才华,不能埋没了他们。人才很重要,你们治理军队的时候也要关注这个问题。”柳琛意味深长地说,“我们都老了,就像烧了半截的碳,没有多少火力了。帝国的将来还要靠这些年青人。所以要大胆起用年青人,不要受什么条条框框的束缚。” “是。”柯尔纳说。 “谨遵公爵大人教诲。”洪迈说。 “你们的城防工作不能有一点儿松懈,要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行,不要以为对方不是主力军团就放松警惕。” “您放心吧。”柯尔纳和洪迈说。 柳琛又语气柔和地说,“这些天也辛苦你们了,可是没有办法,国难当头,我们都得咬着牙挺着。这是我们的责任啊。” “公爵大小您也得注意身体啊。” “你们放心吧,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小心在意自己的身体。保护自己的身体也是战争的一部分。他巴特隆巴不得我早死呢,我哪里能让他如愿啊。”柳琛说完就笑了起来。有时候有个对手是件不错的事情,他能激发出自身潜在的巨大能量。柳琛笑着笑着就又咳了起来,要是再早几年,他会亲自披挂上阵和巴特隆一决高下,可现在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柳琛的手令传到大公府的时候,叶枫和柳明秀正在商议有关保甲制度的问题。 叶枫正在为继续推动和完善保甲制度而殚精竭虑。因为只有这种制度能够对全城老百姓进行准确有效的管理,并能最大限度发挥老百姓的力量。但实施起来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主要有三个问题,一是卢龙城的商业人口太多,流动性很大,再加上户籍制度不完善,许多已经死了的还没有消籍,而有的人到了十五岁还没有注册。二是有些警员素质太低,跟辖区内的老百姓关系紧张,老百姓一听说某某人要当保长,就联名上告到大公府要求撤换他。三是有些大户人家不服从这种安排,而警员又畏惧权势不敢真正使用管辖权,结果弄得这种组织形式徒有虚名。没有这些问题的街区,保甲制度推动得很顺畅,市民自卫队也很快就组建起来了。但这些问题比较严重的街区,保甲制度运作起来困难重重,市民自卫队更是无从谈起。 叶枫为此伤透了脑筋,他必须为这些特殊的街区重新设立一套可行的方案,并利用大公府的权力强行推动。他拟了一套方案正在请柳明秀过目。方案内容主要有三条,一是让巡警署署长江石指挥所有警员对城内现有的人口进行登记。二是把跟老百姓关系紧张的警员全部撤换,换成那些曾被派去管理大户人家的警员。三是那些大户人家改由大公府的一些闲置机构的工作人员去管辖。比如外事局的人员现在已无事可做,这些人有大公府的背景,而且本身就有较高的职位,比那些职权很小的警员管理起来要有效的多。 前两条柳明秀基本已经同意,只有第三条她觉得不妥,这些机构的公职人员不一定能胜任这种跟老百姓打交道的民政工作。 二人正在为此一边商量一边思考,这时候柳琛的手令到了。叶枫和柳明秀看到手令后都非常高兴,父亲大人决定建立民卫署这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和支持。这些天忙忙碌碌总算没有白干。但当柳明秀看到任命叶枫当民卫署署长的时候,她就不高兴了。 叶枫高兴得有点儿得意忘形,丝毫没有察觉柳明秀的情绪变化。他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我现在也是署长了,太谢谢公爵大人了,太谢谢了。也谢谢柳明秀大人……”叶枫说着就伸出手要和柳明秀握手以表达谢意。 柳明秀看到叶枫那副得意的嘴脸,心中生气,噘着嘴,没理他。 “怎么啦?”叶枫一脸困惑地问。 “没怎么,祝贺你啊,署长大人。”柳明秀的语调怪怪的。 “不敢,不敢,您怎么能叫我署长大人呢。”叶枫有点儿搞不懂,心想:这署长再怎么大还能大过她去?她平时是个挺大度挺爽快的人啊,不会在这件事上嫉妒我吧。 柳明秀不是嫉妒叶枫的职位大,而是她想要这个职位。柳明秀一直不想当大公而想到军中谋职,她觉得令行禁止地管理军队比婆婆妈妈地管理繁冗琐碎的大公府的事务要痛快的多,也威风的多。这个市民自卫队说白了就是准预备役,这民卫署应该跟巡警署一样是个半军事化组织,她觉得在这里任职可能会找到带兵的感觉,说不定还能带着他们到城头去跟敌人干一仗,那多来劲啊。她曾经向父亲提起过让她领导刚招募的新军,遭到了父亲的否决,如今父亲又把这个让她垂涎的职位给了叶枫,叫她如何不生气。可这气又不敢向父亲发,如今看来也只好发在叶枫身上了。 柳明秀斜着眼睛看着叶枫,似笑非笑地说:“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挺会来事儿的嘛,这市民自卫队才搞了几天啊,你就能嚷嚷得满城都知道,连我那卧病在床的父亲都知道了。啧啧,了不起。”柳明秀又故意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叶枫,“啊呀,真是少年才俊啊,年青有为啊,十八岁就当上了署长,了不起啊。” “你什么意思?”叶枫有点儿生气。 “没什么意思,崇拜你呗,你能教教我吗?你是怎么让别人都知道你这么了不起的?让我也学学。” “我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想把工作做好。别人怎么知道我了不起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到公爵大人那里去说我做过什么什么。” “谁能证明你没去说过?你不说我父亲怎么会知道?” “你,你……”叶枫想发作,可又强忍了下来,他心里清楚,现在这个时候不能跟这个刁蛮难缠的臭丫头翻脸,翻脸不仅对自己不利,更对整个卢龙城的工作大局不利,他的许多主意和想法要通过她的权力才能得到实施,所以他一直劝自己:“要忍,要忍,要忍。”他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之后,果然忍住了。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生气。”叶枫突然嘻皮笑脸地对柳明秀说,“你要是不想让我当这个署长我可以不当,我现在就去找公爵大人把它辞了。” 叶枫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径直向公爵大人的寝室走来。 叶枫这一招确实管用,柳明秀突然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想叫住他,可这样一来就显露出自己害怕他见父亲的心思,这也太没面子了。可如果让他就这么去父亲那里乱嚼舌根自己又不放心。小梅花岭的教训太深刻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在后面默默跟着。 “柳明秀大人别送了,我辞完职一会儿就回来。”叶枫转回身朝柳明秀行了一个礼。 “谁送你了,臭美!我想去看看我父亲不行啊?” “行,行。这是你的家,我哪里敢说不行啊。”叶枫板着个脸转身又往前走。 “你对去我父亲住所的路还挺熟的嘛?看来你很关心公爵大人啊。”柳明秀话里有话。 “公爵大人深受大公国百姓的爱戴,我身为公爵大人的子民,关心他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真好听啊,难怪署长大人能平步青云呢,就凭这个嘴上抹蜜的本事,署长大人今后肯定是前途无量啊。” “什么平步青云?什么大人?能当就当,不能当,我也无所谓。不像有些人对这些个斤斤计较,心眼儿比针别儿还小。” “你说谁呢?” “我可没说你,古往今来,贪恋权势利禄者比比皆是,要不要我给你举几个例子。” “量你也不敢说我……”柳明秀在叶枫身后咬牙切齿,要是能上去冲他一通拳打脚踢那才解恨呢。 柳琛的寝室离大公府的办公区并不算远,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 柳琛正半坐在一个软榻上听一个文书向他汇报工作,见叶枫来了,他亲切地招招手说:“来,过来坐。我可有好久没看见你了。” “见过公爵大人。”叶枫行完礼就坐在柳琛对面的一个圆凳上,同时向门外看了一眼。 “还有谁来了?”柳琛问。 “噢,没有人。”叶枫见柳明秀没敢进来,也就没有说。 “找我有事吗?”柳琛疑惑地望着叶枫。 “我来是想辞去民卫署署长的职务,我年纪太小,资历和能力都不够,任这么高的职务恐难服众,万一把民卫署的工作搞砸了,怎么对得起您和大公国的老百姓。” 柳琛赞许地点点头说:“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人的资历和能力都是干出来的,你不干怎么知道不够啊。这个市民自卫队和保甲制度是你设想和实施的,你应该最清楚这里面的运作方法,我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柳明秀大人的威望比我高,能力比我强,我想推荐柳明秀大人兼任署长,我任副署长,我会尽心尽力辅佐她的。” 民卫署再重要也是在大公府的领导下,如果代理大公柳明秀不支持甚至从中掣肘,那他这个署长肯定干不下去。叶枫是个聪明人,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所以他这番话说得很诚恳,绝没有故作姿态之意。 柳琛也是个聪明人,他笑着问:“是不是秀儿难为你了?告诉我,我批评她。” “不是,不是,是我自觉难当此重任所以才来辞职的。” 柳琛想了想说:“好吧,我同意,就让你们的柳明秀大人兼任署长吧,你任副署长,不过具体工作还得由你来抓。” “是,谢谢公爵大人。”叶枫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个市民自卫队很重要。我准备重新为大公府找一个行政秘书,你今后行政秘书的工作就不要做了,你要全力以赴把民卫署的工作做好,以最快的速度发展人员,并提高他们的作战能力。今后的战争将会更残酷,更激烈。你们民卫署有两个任务,一是要做好跟三个正规军团的配合工作,帮助他们守住卢龙城。二是要做好打巷战的准备,一但敌人破了城,我们就要在城里面与敌人周旋,这时你们民卫署要发挥重要作用。” “是!公爵大人,但我需要一个懂军事的人来协助我管理民卫署。” “可以,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边防军团近卫营的都尉伊普雷。” “可以,我同意,回头我派人去跟柯尔纳说一声。” “谢谢公爵大人。您放心吧,公爵大人,我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叶枫站起来向柳琛行了一个礼,转身出去了。 叶枫回到办公室,看见柳明秀大人正坐在椅子上微笑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回来了?”柳明秀的语气很亲切。 “啊,是啊。” “我父亲怎么说?” “公爵大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当这个署长比我合适。他老人家改任我为副署长了。” “你是个俊杰。”柳明秀非常认真地说。 “什么意思?”叶枫还是不敢相信柳明秀会夸他。 “很识时务啊。”柳明秀笑着说,“我现在发现你这个人的优点还是有一点点的,也不是一无是处。”看来柳明秀还是听了叶枫和父亲的谈话,否则以她的脾气,反应不可能这么友善平和。 “谢谢柳明秀大人的夸奖。”叶枫皱着个眉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收拾了起来。 “看来你这就要另谋高就了?”柳明秀背着手走到叶枫身前说,“你现在心里很高兴吧,终于可以不当我的秘书了,可以高飞了。” “是啊,有比我意志更坚强的人来接受柳明秀大人的锻炼和栽培。” “可我根本就不想栽培别人,我只想栽培你。”柳明秀这句话不完全是负气之语,这些天叶枫确实帮了她不少的忙。自从狼关战事一起,大批难民涌入卢龙城,大公府的工作就如一团乱麻,弄得她手忙脚乱。但在叶枫策划和实施了一个又一个方案之后,战时大公府的工作就有了头绪和条理,整个城市也变得井然有序起来。柳明秀对叶枫的才干打心眼儿里佩服。父亲让叶枫主抓民卫署的工作是当今形势的需要,柳明秀能够理解,但叶枫如今真要离开自己了,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叶枫感觉到了柳明秀语气中的不舍之意,两个人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又前前后后有这么多恩怨。俗话说日久生情,而叶枫又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所以他的心里也涌动了一阵酸楚。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会因为离开这个可恶的柳明秀而心酸难受。 他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了笑说:“谢谢柳明秀大人,新任的行政秘书一定比我更听话,不会惹您生气。今后的工作也都已有章可循,下面就是贯彻执行的问题了。况且民卫署与大公府只有一街之隔,大人如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可派人去民卫署叫我来商议。我随叫随到,就像以前一样为您出谋划策。” “好吧,我也经常去民卫署看看,好歹我也兼着个署长呢。”柳明秀也笑了。 第三章 民卫署的工作 新成立的民卫署就在大公府的斜对面。 成立的当天,柯尔纳、洪迈、夏震武都带着重礼亲自前来贺喜,同时还带来了三个军代表,在民卫署占了一间办公室,立即成立了代表处。于此同时,三位将军向新任的民卫署副署长叶枫递上了三个军团的缺员人数表。 叶枫草草看了看表,三张表加在一起共缺员一万一千余人,这可不是个小数。叶枫心想:“你们也太急了吧,我这里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向我要起人来了。你们向我要人,我也要向你们要人。”叶枫笑着把三张表放进了文件夹里,然后对三位将军说:“民卫署刚刚成立,除了公爵大人的一纸命令和我一个人之外什么也没有,还要三位将军鼎力支持才行啊。” 柯尔纳哈哈笑道:“这些天叛军的进攻虽然并不疯狂但没有一天断过,我们每天都面临着战斗减员。我们听说大公府成立了民卫署都非常高兴,有了民卫署就可以不断地为我们补充兵员,所以说民卫署的工作也就是我们军团的工作,我们责无旁贷,肯定会大力支持的。你们说呢?两位将军。” “是啊,是啊,我们一定会大力支持的。”洪迈和夏震武也笑着附和道。 “我也不要别的,就要人,只要从你们的军团里找一些受过帝国军校培养的军官给我就行,年龄、级别和资历都不限。” 柯尔纳问:“军团中所有的参谋官和文书都是帝国军校培养的,他们也行吗?” “行,当然行。”叶枫笑道。 洪迈笑着说:“那好办,这些人我们还是挺多的,你要多少?” “多多益善啊,就看你们能给我多少了,你们给的越多,你们需要的这一万多人,我组织起来就越快。”叶枫就像是在做生意似的讨价还价,他手里的筹码是虚拟的一万多生力军,可这对于三位在前线指挥的将军来说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柯尔纳说:“好吧,现在是守城战,战略战术都比较简单,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作战计划。所以这些文职军官我们留着也没用。能给你的都给你。” 洪迈也忙答应:“我也一样,我也一样。” 只有夏震武为难地说:“叶枫兄弟啊,不是我不想帮你,我那个军团连下级军官还不够呢,哪里有什么参谋和文书啊。” 叶枫笑着说:“没关系,有这两位的支持就足够了。” 三位将军陪着叶枫说着闲话,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叶枫心想,他们这是在等我交给他们一万多士兵的期限啊。 “三位将军尽管放心,只要你们明天把我要的人派来,我保证十天之内就把这一万多预备役派到各位的防区。”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啦。”三位将军匆匆地告辞了。 第二天,柯尔纳和洪迈派来的五十多位文职军官前来民卫署报到,这个数目虽然远远不够,但也聊胜于无,与这些文职军官一起前来的还有叶枫的好兄弟伊普雷。 伊普雷虽然并不情愿到这个民卫署来,但毕竟是公爵大人下的命令,他哪里敢不从呢。 “你可来了。”叶枫过去紧紧握住伊普雷的手。 “是你到公爵大人那里要我来的吧。”伊普雷一脸的怨气。 “是啊,是啊,这管理市民自卫队就和管理军队差不多,我没有经验。所以特意要你来帮帮我。” “可我那里还有一大堆事呢。你知道吗?北城墙正中八百多米的防线都是我们近卫营的防区,我们那里哪天没有仗打啊?我们连半夜里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我们每天都要死伤十几个兄弟。昨天半夜,敌人还来了一次偷袭,我们直打到天快亮了,才把敌人打下去。你瞧瞧,都这么紧张了你还把我叫到这里来。”伊普雷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看起来怨气不小。也难怪他有怨气,城防前线这么吃紧,他每天都在紧张激烈地战斗着,如今突然把他调来后方搞预备役,他肯定一时接受不了。 叶枫非常耐心地劝说:“你不要瞧不起这些市民自卫队,也不要以为只有城头阵地才是战场。如果没有这几十万市民的支持,你们能支撑到今天?你们每天都在战斗每天都在减员,如果不能从这些市民自卫队中补充生力军,你们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叶枫推开民卫署办公室的窗户指着外面鳞次栉比的房屋说,“要想守住卢龙城还得靠他们,靠这些把卢龙城当成家园来守护的百姓,他们对卢龙城有深厚的感情,他们热爱自己家乡的一草一木,他们不能容忍心爱的家园受到异族铁蹄的践踏。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把他们组织起来进行战斗。一但这种力量被激发出来将是惊人的巨大。” 伊普雷听叶枫说的不无道理,也就不再埋怨了。叶枫又做了做那些前来报到的文职军官的思想工作,他们到底不是身处一线的指挥官,到这里来工作的怨气要比伊普雷少一些。经过叶枫的一番谈话,很快就认识到了民卫署工作的重要性。这些文职军官虽然武勇方面差一些,但聪明才智还是有的,他们很容易就理解了叶枫的意思,并开始替叶枫出谋划策。 叶枫把公爵大人对民卫署下达的两个任务向大家公布了。根据这两大任务,民卫署下设了四个科室,第一是兵役科,负责招募、组织和训练预备役士兵,为城防前线提供兵源。第二是作训科,负责对市民自卫队进行作战训练。第三是宣传科,负责向老百姓宣传保家卫国的勇敢精神,和敌人打进城里来的时候,如何利用有利地形打击敌人以及如何在街道和自家的庭院里构筑防御工事。第四是巷战指挥中心,负责统一指挥各个街区的市民自卫队,一但进行巷战的时候也好互相支援互相救助。 市民自卫队早就被巡警署组织起来了,只是没有进行统一的管理,每个自卫队都各行其是,就像空有强壮的四肢却没有大脑一样。如今叶枫的民卫署就充当了市民自卫队的大脑,把他们整合起来。 经过紧张的宣传和整编之后,结果报了上来,这结果着实把叶枫和伊普雷吓了一跳。报名参加市民自卫队的人数一共有十五万人,约占全城人口的五分之一。参加自卫队之所以比参军踊跃是因为市民自卫队的目的是保卫自己的家园、亲人和财产。这些都凝聚着卢龙城老百姓几辈人的心血、汗水和深厚的感情。如今大公府振臂一呼,他们怎么能不群起响应呢。 叶枫把各个军团需要的一万多人交给兵役科进行训练,然后就把余下的十万多人进行整编。民卫署的巷战指挥中心是市民自卫队的最高指挥机构,下辖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和中心五个区纵队,每个区纵队下辖五个大队,每个大队下辖五个市民自卫队。每支自卫队一千多人。另外还把三万多年青精壮的小伙子挑出来设立了三支别动大队,两支负责守卫大公府和重要的物资局仓库地区,另一支作为预备队来用。 这一段时间,叶枫和伊普雷全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没日没夜地干,就这样还有大量的工作干不完。在较短的时间内组建起由散漫的市民构成的十几万人的武装,这个工作量是惊人的。叶枫和伊普雷好几次因为工作从家门口经过,都没有时间进去看一看家人,跟母亲说一说闲话。伊普雷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看一看叶灵凤。 一天下午,叶枫和伊普雷正在民卫署里忙着处理桌上的各种统计表,有卫兵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个女孩儿自称是叶副署长的妹妹,想进来看望叶副署长。 “噢?小妹来了。”叶枫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伊普雷。 伊普雷放下手时的活儿,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叶枫。 “你早上洗脸了没有?快去洗个脸,刮刮胡子。”叶枫笑着对伊普雷说。 “好,我这就去。”这个老实人赶紧跑到里间的盥洗室里去了。 叶枫对卫兵说:“让她进来吧。” 卫兵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叶灵凤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民卫署的巷战指挥中心办公室是一间大厅。大厅中间被一道粗幕布隔开,平时,那些由军队参谋和文书组成的工作人员在外间办公,而叶枫和伊普雷在里间办公。如果需要,把粗幕布拉开就可以当会议室用。在外间办公的这些从军队里来的参谋文书是清一色的男的。军团里几乎都是男的,如果不受伤受到护理,他们长年累月看不到女人。如今被调到民卫署工作,更是没日没夜地跟着这个工作狂上司拼命地干,连出门的时间都很少,就更见不到漂亮女人了。所以,今天他们突然看见一个学生打扮的非常清纯的漂亮女孩儿走进来,哪里还有心思工作啊,纷纷放下手头的活儿,好奇地对叶灵凤行注目礼。有胆子大的还上前搭讪。 “这位姑娘,你找谁啊?” “我找我哥。” “你哥是谁啊?” “我哥是叶枫。” “噢,叶副署长正在办公呢。他办公不愿意有人打搅,要不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帮你进去通报一声。”那个说话的拿着张报表推开幕布门帘进去了。 “谢谢。”叶灵凤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里有些紧张,说话怯怯的。 “你请坐吧。” “好。”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叶灵凤。” “喝茶吧。” “谢谢” …… 那个推门帘进去的文书把文件放在书案上,对埋头工作的叶枫说:“大人,您要的文件。”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放在桌上吧。”叶枫头也没抬。 那个文书坏笑着走了出去。 一会儿,伊普雷把脸收拾得干干净净从盥洗室里出来了。 “灵凤呢?”伊普雷非常惊讶,怎么这半天叶灵凤也没进来。 叶枫抬起头来,也惊讶地说:“是啊,怎么还没进来。” 这时,幕布那边隐隐传来说话声和笑声。叶枫侧耳听了听。他听到了两个问题。一个男声在问:“你哥的初恋情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个。”这是叶灵凤的声音。 “那社会上风传,说你哥和柳明秀大人正在热恋,是真是假啊?” “我也不知道。” 叶枫气得七窍生烟,他站起来推开门帘很生气地喊了句:“好啊,你们竟敢调查我?!” 那个问问题的参谋官吓得赶紧转身躲了起来。 “你们的活是不是都干完了,啊?闲的没事儿干啦?吃饱了撑的?我告诉你们,干不完谁都别走,接着跟我熬夜!”叶枫生气地训斥着。 这些工作人员都吓得低了头各做各的事去了。 叶灵凤拎着食盒站起来说:“不怨他们,是我要和他们聊天的。” “行了你,你到这里来干嘛?”叶枫的口气还是很硬。 “来看看你。”叶灵凤看到叶枫胡子拉碴,形容消瘦,一脸的辛劳和憔悴,眼睛就忍不住有些湿润了。她有些心疼自己的哥哥。 叶枫听到这话心里一热,自从开战以来快一个多月了,只见过小妹和家人一面,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叶枫心里产生了一种愧疚感,这怒气也就随之消失了。 他看了看妹妹,一段时间不见,叶灵凤好像又长高了不少,身体也比以前丰满了,显得更加亭亭玉立。 “进来吧。”叶枫拉开门帘,同时问:“妈还好吗?” “挺好的,妈说你这些日子肯定很累,煲了些汤给你补补身子,还有吴婶给你做的几个菜,其中还有你最爱吃的煎蛋饺呢。” 叶灵凤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屋,进了屋之后她就呆住了,她看到了她整天担惊受怕,却又魂牵梦萦,想探望又不知道去哪里探望的普雷哥哥。 “灵凤妹妹。”伊普雷黝黑的脸现在变得黑里透红了。好长时间没去看望叶灵凤,他心里有些愧疚,所以显得手足无措,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普雷哥哥。你最近好吗?”叶灵凤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伊普雷。 “好。你最近还好吧。”伊普雷也注视着叶灵凤。两个人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好多话儿。 叶枫站在一旁疑惑地看看妹妹,又看看伊普雷,心想:“小时候俩人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我跟伊普雷打架,这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竟帮着他打我。嘿嘿,现在长大了,反而客气上了,有意思。”叶枫知道现在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所以他接过叶灵凤手里的食盒,什么话也没说,推开门帘走了出去。 那个调查叶枫恋爱情况的参谋官看叶枫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便乘机跑过来解释:“大人,其实我刚才也不是想调查您。” “行了,都过去了。调查就调查吧,我叶某人行得正站得直不怕人调查。”叶枫说完把食盒放在桌上对大家说:“这些天民卫署的工作多,大家跟着我没日没夜地干,辛苦了。” “不辛苦。” “哪里有大人辛苦。” “别尽说好听的。”叶枫打开食盒说:“这是我妈给我带的好吃的,大家吃了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食盒里诱人的菜香弥漫了整个屋子,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拿出餐具来分享食盒中的美食。 “太好吃了!”一个人说。 “就是太少了。”另一个人说。 “下手要快,要不然就没了。”此人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块食物塞进了嘴里。 “嘿!你们倒是给我留点儿啊。”叶枫稍不留神,食盒里的菜就让这帮小伙子吃得干干净净了。 那个吃最后一块食物的人一边咀嚼一边嘟囔着:“对不起,大人,您说的太晚了。” 叶枫摇摇头,把食盒收拾好,规规整整地放在桌上,等着叶灵凤取走。 “大人,你妹妹还真挺漂亮的。” “是吗?”叶枫觉得他说的是废话。 “其实我早就知道大人的妹妹漂亮了。” “噢?你以前见过我妹妹?” “没有,我是想大人长得这么英俊,这么帅气,这么瀟洒,大人的妹妹怎么可能不漂亮呢。肯定是个大美人啊。是吧,你们说是不是啊?”他想得到大家的附和。 这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当时有好几个人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吐了。 他看大家都出去吐了,就琢磨:“我给大家创造了这么好的拍马屁的机会,大家怎么不珍惜呢。” “怎么?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妹妹介绍给你认识啊?”叶枫似笑非笑地对拍马屁的人说。 “如果有可能的话……” “做梦!我告诉你,我妹妹打小儿就有主了。你们就别惦记着啦。” 叶枫跟他的下属正说着话儿。叶灵凤从里面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神情有点儿恍惚,俊俏的小脸儿红红的,迷离的眼神中有些惊慌有些喜悦还有些羞涩。她拎起食盒什么也没问,只说了句:“哥,我走了。” “噢,走吧。”叶枫觉得她的神情很奇怪。 叶灵凤刚要出门的时候,叶枫追着喊了一句:“给妈问个好,就说我身体挺好的。” 叶灵凤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像没听见,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 叶枫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进屋里,指着伊普雷嘴上的红唇印,劈头就问:“这是什么?你怎么我妹妹啦?” 伊普雷摸了摸嘴唇,又迟疑地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对叶枫说:“我吻了她。” 叶枫一愣,“嗯”了一声,然后走到伊普雷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这可是民卫署,是工作场所,要是让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检点呢?” “是她说的,这兵荒马乱的,天天打仗,天天提心吊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儿。我就想,说不定哪天我战死在城墙上呢,那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我就吻了她。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吻了就吻了吧。”叶枫非常郑重地对伊普雷说:“既然你已经吻了她,今后,你就要好好待她,不许欺侮她,听到没有?” “废话,这还用你说。”伊普雷转身又到盥洗室里去了。 经过没日没夜地拼命苦干,市民自卫队已初具规模,训练也初见成效。在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演习之后,柯尔纳和另外两个提督都对市民自卫队取得的成绩表示赞许,并认为如果开战,这支队伍是可以投入战斗的。 叶枫自知自己的军事才能不如伊普雷,所以他想让伊普雷来做巷战指挥中心的总指挥。伊普雷有点儿为难,市民自卫队人数虽然庞大但到底是由老百姓临时杂凑而成,即使是训练也是最初步的,战斗力怎么能跟近卫营那三千精锐相比呢。但如果组织训练的好,这十余万人队伍的潜力将是惊人的,这一点又让他难以割舍。 叶枫看伊普雷脸现为难之色,就笑着说:“你不要愁眉苦脸了,这个总指挥我给你留着,要是城守得住那当然好,要是守不住了你就到这里来指挥,把市民自卫队和你那三千近卫营合在一起指挥。你看这有多好?” “亏你想得出来,哪有这么干的。”伊普雷摇摇头表示拒绝。有哪个军人不想指挥更多的军队呢?但在伊普雷的观念里还无法接受一个军人既指挥正规军队又指挥民兵武装。在他 看来,忠于职守是军人的本分。如果想到哪里指挥就到哪里指挥,军队岂不就乱了套,所以伊普雷拒绝了,他只答应帮助叶枫把市民自卫队组建起来,然后就回到自己的近卫营尽职尽责当好都尉。 在叶枫看来,只要需要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不觉得一个军官把正规军和民兵组织混合在一起指挥有什么不行。但他知道伊普雷执拗的性格,就没有强求。伊普雷走后,叶枫一赌气自己当起了总指挥。 柳明秀对民卫署的工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只要一有空就过来问问情况,然后乘机发布几个无关痛痒的命令,以尽到自己这个正署长的职责。自从叶枫走后,柳琛找来的这个新行政秘书虽然比叶枫温顺听话但绝没有叶枫的点子多,所以柳明秀比以前更忙了,来民卫署的时间相对来说就少了。而这正是叶枫求之不得的。 第四章 西都失陷 在叶枫亲手创建第一支武装力量的时候。西都城外正进行着一场大战。 去年12月31日清晨,雷川率领第三、第五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西都城北的门户七家镇。这里驻扎着西都战区的两个军团,按说应该能抵挡一阵,但雷川大军杀到的时候,他们还都躺在暖暖的背窝里做美梦呢。当哨兵向军团提督汇报前方出现可疑军队,那个提督从老婆柔软的怀里抬起头来,揉揉眼睛,满脸愠怒地骂道:“胡说八道,哪里来的军队!谎报军情,老子宰了你。滚!”这里已是帝国的腹地,有三百多年没经历过战火了,如今突然说敌人来了,就像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令人难以置信。所以那个提督骂完之后就又钻进老婆的怀里,呼呼睡了起来。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喊杀声震天,雷川的大军已经攻到了营门外。 七家镇的两个军团的将领和士兵们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和物质准备。卢龙城的战报送到西都的时候被一个埋伏在谷万川身边的巴特隆的人中途截了下来。他将战报里的昌都叛乱,狼关失守,卢龙城正遭到围攻,改为西北匪患猖獗,经常袭扰北征大道上的商人,造成交通断绝。现大公国正全力组织军队对山匪进行围剿,在围剿结束之前希望谷万川能在北征大道设卡,劝阻行人们暂时不要走北征大道,以防出现意外。 这个假战报,把几十万人的战争,缩小到剿匪之战。帝国南北各地每年都要搞几次剿匪行动,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战争,所以谷万川看到战报后根本就没引起注意,而且对北征大道突然阻绝的奇怪现象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马上下令让七家镇的守军在路口设卡,劝阻行人暂时不要走北征大道。此外他什么准备工作也没做。 由于雷霆军团行动迅速,打了七家镇守军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帝国西都战区装备精良的两个军团只坚持到上午十点左右就溃败了。他们丢下了大量辎重粮草,仓皇向西都城退却。 雷川接管了七家镇。七家镇是个军镇,没有多少居民,却有许多军用物资仓库,还有很多坚固堡垒等防御工事。叛军进狼关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据点。 雷川的两个前锋军团开始在七家镇一带布防。当天下午,巴特隆和穆修的大军也到达了七家镇。 于此同时,西都城内已乱成一团。仓皇逃回西都的士兵为掩饰自己的怯懦,拼命夸大敌人的实力。把雷川说成无往不胜的战神,把他的军队说成是神兵天降,金甲战神如何如何了得,所以他们败逃回西都城非但不应该受到责怪,反而应当给予同情。 谷万川是将门之后,熟读兵法,带兵几十年,在军中素有威望,他为了稳定军心立即斩杀了两个败逃回西都城的提督。他发现敌人没有乘胜追击,敏锐地感觉到敌人正在集结之中,同时作为一个战区的统帅,他知道七家镇对于西都城的重要性,所以就想趁机夺回七家镇,取得战场上的主动权。他的这个决策从战术上说是正确的。但从战略上说却是愚蠢的。一是他没有正确估计自己军团的战斗力。西都战区这八个军团从没有真刀真枪的打过仗,根本就不是叛军的对手。二是他不清楚敌我的优势与劣势。叛军大都由北方游牧民族的士兵组成,他们长于野战和阵地战,行军速度快,冲击力强,但却短于攻城战。柳琛清楚这一点,所以狼关战事一打响,他就赶紧收缩兵力固守卢龙城。如果谷万川也像柳琛那样用二十几万大军死守西都城,那巴特隆想拿下西都城还真要费一番周折。可他没有这么做,在帝国历350年1月5日,谷万川率领西都战区五个整编军团共十五万大军进军七家镇。与叛军在西都城北六十里处摆下阵势,准备决一死战。 巴特隆很狡猾,他与谷万川的军队最初两次交手一次小胜,一次略败,以此来吸引谷万川,让他们觉得再努努力就能拿下七家镇。谷万川果然上当,每天都在加紧进攻,巴特隆装出一副忙于招架的样子,进一步退两步。谷万川费尽心思要夺回七家镇,而且手下的士兵也由于战斗取得进展而士气高涨。他们觉得叛军并不像传言所说的那么可怕。双方又纠缠了七天,到了第八天,巴特隆凶相毕露,叛军的铁骑犹如一把把利刀插进谷万川的军队中,根本无法招架。等谷万川指挥军队想撤回西都城时,突然发现两翼以及身后出现了大批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骑兵。这些迅捷如闪电般的异族骑兵像一把铁锁牢牢地将谷万川十几万大军锁在了西都城外。谷万川这才明白巴特隆之前隐藏实力的目的是等待大量的后续部队以完成对自己的战略合围。但他明白得太晚了,看到敌人剽悍的骑兵在自己的军阵中纵横驰骋就像狼冲进了羊群一样,就感到心如刀绞。谷万川率部进行了几次突围,到1月23日夜,终于在部下的掩护下,经过一番浴血拼杀,只率领不到两万人逃回了西都城。经过这一惨败,西都城内人心惶惶,一片混乱,士兵们的士气也非常低落。 帝国历350年1月26日,叛军近四十万人马包围了西都城,并开始昼夜不停地攻击。由于双方实力过于悬殊,再加上东都的援军迟迟不到,谷万川又苦守了十六天。2月11日,西都城破,谷万川自刎殉国,余部全都投降。 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士兵向来有劫掠被征服的城市的习惯,但以往他们顶多只能劫掠些边境小镇,这些穷地方哪里能跟繁华富庶的西都城相比呢。两族的士兵就像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闯进了装满金银珠宝的藏宝洞,看得眼都直了,口水直流,真恨自己为什么不多长出几双手来。 西都城的老百姓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好多人都吓得躲在隐蔽处不敢出来。西都城昔日繁华的街道现在一片狼籍,珠宝店、古玩店、绸缎庄、钱庄等等受到劫掠得最严重,许多价值昂贵的东西在士兵与士兵之间的争抢中被打碎。店辅老板和他的女人孩子缩在角落里抱头痛哭。有些想挺身保卫自家财物的市民被叛军凶狠地斩杀了,街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老百姓的尸体。这些士兵除了劫掠财物之外也不放过漂亮女人。西都城位于富饶的河汉平原的中心地带,物产丰富,人们生活富足,所以这里的女人要比别的地方丰腴细嫩,美貌可人。这些兽性大发的外族士兵哪里见过这么多漂亮女人,有的甚至连财宝都不想抢了,见到漂亮女人就扑过去,不管在哪里剥掉衣服就干起来。可怜这些美丽的女人仿佛突然掉进了恐怖的地狱一般,到处都是凄惨哀绝的哭嚎声。有些宁死不屈的烈性女子被逼得自尽,而那些性格懦弱的女子就只能流着眼泪咬牙忍受着羞辱欺凌。 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的士兵在西都城肆意劫掠的凄惨景象有时连巴特隆手下的将士都看不下去。但巴特隆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任由这些异族士兵胡作非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赢得这些异族士兵们的欢心,他们才会心甘情愿配合自己攻打下一座城市。 当然,也有一些豪门旺族受到了巴特隆军队的保护。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倚仗巴特隆的力量得势,也曾替巴特隆做过许多坏事,本来就是巴特隆的鹰犬。还有一些人以前在朝中做官时跟巴特隆有很深的交往,关系很好。但更多的是当巴特隆进城之后,于第一时间站在城门口表示欢迎并愿意臣服和效忠的大户人家。 劫掠进行了三天,到第四天才渐渐平息。可怜的西都城,这个昔日如王公贵妇般雍容华贵的城市现在就像一个衣衫蓝缕的叫花子。这个叫花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深夜里哭泣哀号。 巴特隆占领西都之后,就下令将都城由昌都王国的昭苏迁到西都,并将西都改名“帝京”,国号“大成”,自称:大成帝国武威皇帝。同时成立政权,分封文武百官,并在星月帝国设立于西都的皇帝行宫的基础上扩建宫殿。建宫殿的经费全部由西都这些投降的富商巨贾和名门旺族主动承担,没让巴特隆花一分钱。 巴特隆喜出望外,他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龙袍龙冠穿了又穿,试了又试,只等宫殿一竣工,他就可以马上登基坐殿当他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皇帝了。 第五章 石门关遇险 罗菲和鲍超赶到石门关的时候,谷万川正和巴特隆争夺七家镇,谷万川处于攻势,巴特隆处于守势,所以石门关守军的压力并不大。当然,他们也十分关注西都城北的这场战事,同时把警戒的层级提高了两级,加强了值勤的军队人数,并从马邑又调来一个弓兵师团进驻石门关。 在没到石门关之前,狼关是罗菲见到过的最高大最雄伟的关隘,如今站在石门关前面,她就觉得狼关的高大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 石门关的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峭壁,就像两扇斜斜打开的石门一样,一座雄伟的关隘建在两扇石门中间。石门关由此得名。 石门关前面有一道长长的山坡,坡势虽然不算陡,但每个想要过关的人都得爬上来才行。站在山坡上抬头望石门关,更加觉得它雄伟高大不可逾越。 关墙是由无数块青灰色的巨石砌成,关上的雉堞边站着全副武装的守关战士,关的正中间飘扬着帝国的星月大纛。站在关下望雉堞边的战士就觉得他很遥远,遥远得仿佛在天上。如此雄伟的关隘却只有一个门洞可以通过,这个门洞其实很高大很宽阔,宽阔到能同时让十匹马并排通过,但这个门洞跟整个关隘相比,就显得太小了,简直不成比例。 门洞上方刻着一排烫金大字:“天下第一雄关。”字体遒劲刚正,雄浑大气,是一手创立帝国的太祖皇帝亲笔题写的。这每个字都有一间屋子那么大,是迄今为止帝国最大的石刻字。 罗菲保护着鲍超赶到石门关的时候,西都战场激战正酣,许多逃难的百姓正一批一批向石门关涌来。罗菲一看过关的人很多,心里非常高兴,心想,人多就好蒙混过关,不容易被发现。 但她想错了,石门关的守军听到西都正在激战,不仅增加了三倍的岗哨,而且对行人盘查得格外严格仔细。 关前的难民为了早日脱离战场,只好排成队接受盘查。罗菲一行四人也排到老百姓的队伍里。罗菲和两个清风寨的头目看到官兵就本能地紧张,更何况还要被盘查。 “三当家的,你知道他们待会儿会问咱们什么吗?”其中一个头目紧张地问罗菲。 “不知道。”罗菲也十分紧张,她看了看鲍超,低声问:“鲍将军,待会儿他们盘查咱们,咱们说什么好呢?” 鲍超想了想说:“就说咱们是生意人,到西都去进货,结果碰到打仗,就只好空着手回来了。” 罗菲问:“那我是你的什么人呢?是伙计?” 鲍超一本正经地说:“说伙计他们不会相信的,就说你是我的内人。” 罗菲媚笑道:“内人就是老婆喽,这么说,你想把我当成你的老婆喽?” 鲍超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咱们这是骗他们,不是真的。你不要想得太多。” “嘁,我想得太多,你以为我希罕当你老婆啊。”罗菲很不高兴。 鲍超视而不见,真诚地说:“不希罕最好,我不会做对不起我老婆的事。” 罗菲白了鲍超一眼,什么也没说。 四个人走到了哨卡前面时,有个小队长拦住问:“干什么的?” 鲍超说:“做生意的。” “在哪里做生意?” “在东都城,我是瑞衭祥绸缎庄的二掌柜的,奉大掌柜之命去西都进货,没想到那里在打仗,城门都关闭了,谁也不让进。我们就只好回来了。”瑞衭祥是东都比较有名的绸缎庄,许多人都知道,而西都城有整个大陆规模最大的绸缎批发市场。有很多绸缎商人到那里去进货,这个谎话编得还比较可信。 “这个女人是谁?”小队长指着罗菲问。 “是贱内。”鲍超说。 “**的,你才贱呢。”罗菲心里骂了一句,又偷偷瞪了一眼鲍超。 “那这两个人呢?”小队长指着两个一脸土匪相的清风寨的头目问。 “他们两个是伙计。” “我怎么看他们不像伙计啊?”小队长发现这两个人长着一脸的横肉,看人的眼神中透着凶狠,跟和气谦卑的店辅伙计的神情不一样。 罗菲反应快,她笑着过来对小队长说:“他们其实是我们绸缎庄看家护院的武师,如今这时局,兵荒马乱的不太平,大掌柜就派他们来跟着我们。其实就是图个安全。” 小队长看两个头目膀大腰圆,确实像是武功深厚的武师,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行了,过去吧。” 鲍超和罗菲等人进了关之后,松了口气,随着其他行人进了城门洞,门洞前有两扇包铜的大铁门向两边开着。又深又长的门洞内走着许多刚过关的行人。 罗菲走了一会儿才走出门洞,不由得惊叹这关隘的巨大。 “乖乖,这么长,这上面能跑马了。”罗菲抬起头来一边向上面看,一边惊叹道。 石门关里面是一条细长曲折的峡谷,峡谷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山顶上云雾缭绕。右边有一条小河,现在是冬季,小河里没有多少水,水面上结着一层薄冰。左边是人工辅成的宽阔的石道。石道中间是走马道,时不时有骑着马的士兵跑过,两边是行人道。 罗菲和两个头目是第一次过石门关,不由得被石门关这奇伟的景色和规模巨大的工程吸引住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又看。 鲍超催促道:“快走吧,咱们还得赶到前边的石门镇才能歇脚呢。” “石门镇?咱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关东地界啦?”罗菲问。 “没有,咱们还没有出关呢。这石门关是大陆上唯一的双面关。咱们刚才经过的关叫西关口,沿着这个峡谷一直往东走,还有一道跟咱们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关。只不过方向是朝东的。叫东关口,这石门关与其说是一道关,不如说是一座城,而石门镇就在这座城的中间。” “我的妈呀,这关里面还有一个镇啊?”其中一个土匪头目惊叹道。 “这道峡谷中间有一片开阔地,刚开始,帝国驻守石门关的两个军团在这片开阔地上建了军营。再后来,又有一些商人建了招待过往行人的商店,旅舍,餐馆,后来慢慢就发展成了一个镇,叫做石门镇。咱们中午就可以在那里歇脚吃饭了。”鲍超像导游似地向大家介绍。 四个人正说着话,就听身后有人叫道:“前边这位不是老鲍嘛?” 鲍超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有人认出我来了。” “是老鲍吧?”身后那人跑到鲍超面前笑道:“我看就像呢,果然是你。” 鲍超抬头望着他,疑惑地问:“你是哪位?” “我是高福林啊,你忘了,咱们在军校的时候可是同班同学啊。”那人一脸老友重逢喜不自胜的样子。 罗菲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人,怎么看他怎么不像好人,就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说:“他不姓鲍,你认错人了。走吧,走吧。” 这高福林显然没想到这位美丽的女子会有这么大的劲儿,被推得险些摔个跟头。 鲍超想了想,好像想起来了,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是有个叫高福林的同学。” 这句话差点儿没把罗菲气晕过去。现在,鲍超项上这颗人头价值连城,不知有多少巴特隆的爪牙想得到它呢,这个呆子居然不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的身份,还满世界认什么老同学,真是呆得可以。 鲍超和那个高福林握手拥抱,显得很热情。两个人一边叙旧一边并肩往前走。罗菲寸步不离地跟着,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生怕漏掉一个字。罗菲想从谈话中探听出这个高福林有没有恶意。不过,听了一会儿,什么也听不出来,但有一点罗菲还是比较满意的,那就是鲍超没有承认自己是西北边防军的监军将军身份。他只说自己前段时间抱病在家,现在被调到军务院任职。那个高福林说自己早就不在军界混了,现在在南边的一个行省任职,本来想到西都采办一些东西,没想到遇到打仗,就在这里滞留了。 石门镇离关口并不远,走了一会儿,拐了个弯就到了。这镇上界线分明的分成两半,一半是建得整整齐齐的军营,另一半是由老百姓自己建的街道。这时正好到了中午。高福林就邀鲍超去酒楼吃饭。 一行五个进了一家客栈,找了个酒桌坐下来,点了七八个菜,要了壶酒。 罗菲一直不太放心这个高福林,他出现得太巧了,难道真是巧合?在等菜的间歇,她走到窗前装成看景色的样子,偷眼向窗下观察。窗下果然出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他们的腰后别着家伙,在楼下徘徊,看神情,像在守护着什么。 酒菜上齐了,高福林热情地给鲍超等人斟酒,鲍超和两个头目刚举起杯要饮,突然看见罗菲站到了高福林的身后,拔出匕首抵住了他的背心。 “你这是干什么?”鲍超感到很诧异。 罗菲不满地看了鲍超一眼,一把夺过他手心里的酒杯,递到高福林的嘴边,厉声说:“喝下去!” 高福林的神色大变,脸越来越苍白,端着酒杯的手在颤抖,哆哆嗦嗦地说:“这,这位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可是同窗好友。” “好友?哼!你喝下去才是好友,喝!”罗菲依然低声逼迫。两个头目见状也放下酒杯,然后把手伸到怀里握住了匕首。 高福林额头上开始出汗,过了一会儿,他痛哭流渧地说:“姑娘,饶了我吧。是他们逼我在西关口指认鲍超将军的啊。我也不想做出这种出卖朋友的事啊。可他们势大,没办法啊。” 鲍超吓了一跳,指着酒杯说:“这酒里有毒?” 高福林满含热泪地点了点头,痛苦地说:“这不是我的主意啊。” 罗菲埋怨鲍超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呆的,要不是我们,你死一百次也有了。” 现在鲍超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罗菲的感激也有对自己轻信别人的愧恨。 罗菲派一个头目向客栈老板要了两间客房,然后把高福林押到客房里,简单地审问了一番。问出两个重要信息,一是石门关的守将中有巴特隆的心腹,高福林就是此人特意叫来指认鲍超的。但这个人叫什么,任何职,高福林却不知道。二是高福林刚刚把消息通知给他,就被罗菲看出来了。罗菲又问高福林,楼下那四五个大汉是谁?高福林说是那个人派给他使用的,也是监督他的。 巴特隆无所不在的势力吓得鲍超出了一身冷汗,他不仅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心,更是为石门关的安危担心。坚固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而石门关的得失决定着帝国的命运,一但失守,东都城和整个关中平原就都处在危险的境地中了。 罗菲对鲍超说:“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说完,反手一刀就把高福林杀了。鲍超有些不忍,但也没说什么。两个头目把高福林的尸体塞到了床下。 罗菲等人小心翼翼地从客房的窗户爬了出来,落地之后,一刻不敢耽搁,拼命往东跑,出了石门关的东关口,就直奔马邑而来。 快到傍晚的时候,就看到了马邑城。马邑城是个军镇,驻扎着马邑战区的三个主力军团。马邑战区的主要任务就是固守石门关。除此之外,马邑也是许多商人和游客过了石门关之后歇脚过夜的地方。 现在的马邑城里里外外显得十分忙碌,许多不同旗号和不同制服的军队在进进出出。城门口停着许多满载粮草等军用物资的车辆在等待安置。城外,许多军团的先头部队都已经开始安营扎寨。远方,还有整齐的队伍正在向这边行进。 很显然,帝国军务院正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而这里肯定是许多军团的集结地点。 马邑城不大。鲍超等人进了西城门,很快就找到那家悦来客栈。这客栈非常简陋,很不起眼。罗猛选这里作为会合地点,可能是觉得这里人少,不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四个人进了客栈安顿下来,由于走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很累了,所以只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分房睡了。 第六章 困守孤城 一天清晨,叶枫带着民卫署的工作人员到西北区纵队视察街区防御工事,受到了老百姓的夹道欢迎。 西北区纵队的纵队长罗振玉是个聪明能干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他是本地人,大学毕业后被分到城防军团任参谋,一时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干。调到民卫署之后积极地为叶枫出谋划策,出了很多好主意。叶枫和他有相见恨晚之感,当即就任命他做了西北区纵队的纵队长。这小子果然不负众望,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纵队搞得像模像样,成了整个卢龙城的模范区纵队。 罗振玉的点子非常多。他曾经认识一个在东都城给富贵人家设计坟墓的老匠人。这位匠人年岁大了,便告老还乡,回到了卢龙城。罗振玉想方设法把这位老匠人请出来,向他求教设计坟墓机关的办法。这个老匠人起初不肯说。罗振玉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软磨硬泡,老匠人终于答应教几个简单易做的机关陷阱。罗振玉如获至宝,马上带领大家在自己的西北防区开始制造大量的机关陷阱。 叶枫听说这件事后非常高兴,忙不迭地要来西北区看看这些机关陷阱,看了之后大加赞赏,立即命令宣传科印制这些机关陷阱的图纸并附上详细的制作说明散发给各个区纵队,让他们立即组织人手制造。 视察完之后,叶枫向大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充分肯定了西北区纵队取得的成绩,并激励大家多动脑筋,多想办法,群策群力,布下天罗地网,以迎击来犯的敌人,让他们有来无回。此外,叶枫还郑重重申了民卫署领导的市民自卫队的职责——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这番声情并茂的演讲赢得了老百姓热烈的掌声,他们看到士气高昂的市民自卫队就有了安全感和战斗的勇气。叶枫通过组建市民自卫队在老百姓中的威望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正在叶枫视察的过程中,突然接到大公府的通知,让他火速前往大公府的议事大厅开会。 柳琛和他领导的大公府的工作作风非常务实,不讲排场,所以这议事大厅很少使用,如今突然召集这么多人开大会,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叶枫不敢耽搁,骑着马赶紧到大公府来。当他走进议事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公府的各个机构各个部门的文武官员全都汇聚一堂。最高处的公爵大人的座椅还空着。大厅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紧张而神秘。 “怎么啦?”叶枫问其中一个老臣。 “你还不知道吧,西都城丢了。唉!”那个老臣痛惜地说。 “啊?怎么会呢?”叶枫吃了一惊,这么高大巍峨的西都城怎么说丢就丢了呢?同时他也感到十分痛心,毕竟那是他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在那里他认识了四个肝胆相照,亲密无间的朋友,还经历了又甜蜜又苦涩的初恋。 一个城防军团的军官在一旁插话道:“好像是丢了。昨天上午围城的敌军就派人向我们喊话劝降,说西都城都投降了,你们还守着这个破城干什么?我起初还不信。昨天夜里,派去西都城打探消息的四十多个密探只回来了两个,这两个也只剩下了半条命。据值夜的士兵说,他们回来之后就被直接送进了大公府。紧接着三个军团的提督也被召进了大公府,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这不,今天一大早公爵大人又招集我们开会。看来这西都城十有八九是丢了。”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时候,公爵大人和柳明秀等人进了会议室。父女两人的脸色都很苍白。他们身后紧跟着的三个军团提督也一脸沉重。五个人一进会议室,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坐吧。”柳琛坐下之后向大家挥挥手。 众人纷纷坐了下来,屋子里鸦雀无声。自从柳明秀主持大公府的日常工作以来,柳琛从未召集过这么多人开会,看来今天会议的内容非同导常。与会的每个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在等待着可怕的或是惊人的消息。 “洪提督,你把密探报告的西都战况跟大家说说吧,不要保留,全都告诉大家。”柳琛沉着地对洪迈说。 洪迈看了看大家,语气沉重地说:“这两天,外面传言西都城已经失守,现在,我可以明白地告诉大家,这是真的。西都城于2月11日失陷,西都战区的大将军谷万川以身殉国。” 听到这个消息,下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怎么会呢?这么多军队……” “西都城城高池深,固若金汤,怎么说破就破了呢?” “那谷万川也是一代名将啊。” “难道东都那边就不发援军吗?” ……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中洲大陆上的第二大都市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陷落了,帝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二十四万大军眨眼就没了,这怎么可能?纵横大陆三百余年的强大军团难道只是一个神话? “安静!听我说完。”洪迈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下面渐渐安静下来。 “2月11日城破,谷万川在西都城楼上自刎殉国,西都城守等二百多名官员和三万多守军投降。此后,也就是2月15日,敌人在七家镇又集结了大约二十万兵力,准备北进,目标应该是我们和庆阳城。以上这些是我们派到西都战场收集情报的密探带回来的消息,我们共派出去四十四个,现在只回来了两个,剩下的可能都牺牲了。西都城失陷之后我们将更加孤立,今后探听外面的消息也将会更加困难,现在的形势真的……!”洪迈叹了口气就不想再说了。 柳琛看了看大家,语气低沉地说:“我不想向大家隐瞒什么,形势确实很严峻。但也不是没有希望。我们和阿尔夏王国都没有屈服,西都城以南诸省的武装力量还在抵抗,河汉平原还没有完全陷落。据密探来报,帝国军务院正从各战区调集五十万大军赶往石门关,准备镇压叛军,夺回西都城。此外,南疆的尹川、南水、高凉三个诸侯国也在集结军队。尹川王乌海图手下还有能征善战的东南边防军,还有威镇南疆的蓝玉将军。帝国还控制着八十多座城市和一百多万军队,战略优势依然在我们这边,只要我们能咬牙挺住,胜利最终将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卢龙城离狼关太近,直接威胁着敌人的补给线,如今西都城已经陷落了,巴特隆要想继续东进,肯定会先解决后顾之忧。这七家镇的二十万大军,肯定是给我们预备的。我们的兵源还是很充足的,除了我们新组建和训练的三个正规军团之外,还有十几万的市民自卫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巩固城防,并做好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只要我们能多拖住敌人一天,就能给军务院的战略部署多赢得一天时间,打赢这场战争就会多增加一份希望。我希望大家能够上下一心,英勇战斗,把敌人的美梦粉碎在卢龙城下。”柳琛说到激动处竟站了起来,他慷慨激昂地说,“三百多年前,游牧民族还占据着札兰大草原的时候,卢龙城就曾屡遭围困,我柳氏先祖从那时起就率领帝国的军团驻守在这里,大小二百余仗,我们柳氏家族在这座城上牺牲的就有三百七十余人,有两任镇国公战死在这里,但没有一个屈服的!他们可以毁灭这座城市,但是他们不可能征服我们的意志!卢龙城从来没有也永远不可能被征服!我们将和敌人血战到底!” 下面坐着的大公国的文武官员都激动得站了起来。 也许是情绪太激动了,柳琛剧烈地咳了起来,直咳得弯下了腰。坐在一旁的柳明秀赶紧去扶他,被他坚决地推开了。 所有关切的目光都集中在公爵大人身上,这是卢龙城的灵魂,这个重病缠身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中年男子身上有一种钢铁般坚强的意志,这种意志带给全城军民以坚定的信心和巨大的勇气来抗击敌人。 柳琛稳定了一下情绪,强忍住咳嗽,缓缓地说:“我可以郑重向大家承诺,我绝不会离开卢龙城,死也要死在这里。为了卢龙城几十万百姓不遭外族的欺侮,蹂躏,我希望大家尽力帮我守住这座城。拜托大家了。”柳琛说完深深向大家鞠了一躬。 “你放心吧,公爵大人!我们定会誓死保卫这座城市!” “我们要和卢龙城共存亡!” …… 议事大厅内群情激昂,洋溢着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 柳琛等人退出了会议室,洪迈宣布散会。 每一个走出会议室的人都感到热血沸腾。 一场大战就要来临。卢龙城和城里的每一个人的命运将会怎样呢?那只有天知道了。 柳琛开会时说话太多,情绪过于激昂,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回来之后喝了些药就躺倒了。他休息了会儿,就对站在门口的范云台说:“你派人把三个提督和叶枫还有秀儿叫到这里来,就说我有要事跟他们相商。” 范云台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叫。 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大家围在柳琛的床榻前坐了一圈,叶枫年纪小,资历浅,所以自觉地坐在了最远处。柳琛向叶枫招招手说:“坐到这里来。”柳琛示意的地方就在柳明秀旁边。 叶枫端着凳子小心翼翼地坐过来,临坐下之前还看了柳明秀一眼。柳明秀故意撇过头去不看他,也许她觉得叶枫没有资格坐得比自己离父亲还近。 柳琛看了看挂在床脚的地图,说:“这个城不好守啊,上一次敌人攻打咱们,咱们还可以指望庆阳和西都两个战区的增援。现在西都陷落,庆阳城也是危在旦夕,帝国军务院在石门关集结军队的目标是光复西都,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咱们。咱们已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今天把大家找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在这种形势下,这座城怎么守?” 柯尔纳说:“公爵大人,这一个多月,我们加紧训练新招慕的军队,修筑城防工事,准备了大量的滚木礌石等城防武器。我跟洪提督和夏提督已经商量好了,城防军团和边防军团负责四面城墙的防御作战,夏提督新组建的关防军团作为第一梯队负责支援城头防御部队。市民自卫队作为第二梯队。根据情报,敌人这次共集结了二十万军队。咱们正规军团和市民自卫队加在一起也有二十几万,再加上高大厚重的城墙,可以和敌人长时间拼下去。” 柳琛想了想问:“你们都是这个意见吗?” 其他两个提督也点头表示支持这个计划。 叶枫欲言又止。 柳琛笑着对他说:“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 叶枫坐直了些,郑重地说:“我不同意让市民自卫队上城头作战。” 洪迈一听就火了,大声说:“叶枫,市民自卫队可不是哪个人的私有财产,他的责任可是保卫咱们卢龙城。” 夏震武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城破了咱们都得完蛋,你舍不得可不行。” 叶枫说:“我不是舍不得。你们不知道市民自卫队的情况。我们把招慕来的年轻力壮的市民都给了你们正规军团,我们只留下三万人组成了三个别动大队。除此之外不是十六七岁就是四五十岁的。这些人虽然有些体力,但只简单训练了不到两个月,要是上城墙跟敌人的正规军团正面作战肯定不行。只会徒增伤亡。” 柯尔纳点点头说:“叶枫兄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洪迈不耐烦地问:“那依你怎么办?” 叶枫说:“敌人的优势除了身强体壮之外就是训练有素,作战的配合极为娴熟。而且他们这次卷土重来,肯定对攻城战准备得很充分。我们的优势在于市民有保卫家园的决心和勇气,还有对城内地形的熟悉。我和伊普雷已经设计了一整套应敌方案。在这一个月里,我们市民自卫队在几乎所有的街区都布设了防线。我们还发动数十万市民在路面上挖陷阱,在墙壁上装机关,还在很多高大的房屋楼宇上修筑了坚固的箭楼。我们自制了大量的刀剑还有弓箭弩机发给有战斗力的市民用来防身。虽然这些武器十分简陋,但在暗处和近距离还是能发挥威力的。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把卢龙城的民居武装成一座座堡垒。市民保卫自己家庭财产的积极性很高,他们非常配合我们民卫署的工作,在民卫署宣传人员的指导下,他们日以继夜地苦干。经过大家共同努力,我们基本上已经达到了这个目标。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敌人现在进城,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血的代价。可是如果按三位提督刚才的想法,把市民自卫队调到光秃秃的城墙上去和敌人硬拼,咱们的优势就一点儿也发挥不出来。所以我不同意。根据我和伊普雷的计划,应先由三个军团在正面迎敌,然后撤到城里来,把敌人诱进城。我们市民自卫队再在各个街道给敌人以重创。” 三个经过正规军校培养的提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组织老百姓在家里修筑防御工事用来抵抗敌人,而正规军团要配合老百姓完成战斗任务。这种奇怪的战法在他们的经验里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太大胆也太有想象力了。正规军团怎么能在一场战争中处于从属地位呢?这个观念他们一时接受不了,所以谁也没有说话。 柳明秀听得很高兴,毕竟民卫署是她管辖的机构,而她自己又兼着民卫署的署长。根据叶枫的想法,在这场守城战中,市民自卫队将取代正规军团担当主要任务,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啊。所以柳明秀就高兴地拍起巴掌来,边拍边笑着说:“我赞成。这个计划肯定会成功。” 柳琛皱着眉沉吟不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都在等待他的决策。 柳琛乍一听也愣住了,这确实是个大胆的想法。可毕竟自己手里经过严格军事训练有战斗力的军队只有不到两个军团。柳琛带兵多年,他心里很清楚,让仓促训练出来的老百姓上城墙跟敌人战斗,这无异于自杀。而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就只能把敌人引进来,虽然这要冒很大的风险。此外柳琛还在想,这种以老百姓为中心的战法只有非军事人员能想出来。自己和这些提督们都想不到,对方的将领就是再高明也想不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正符合兵法的原则。想到这里柳琛也笑着举起手来说:“我也同意这位年轻的叶副署长的想法。” 叶枫的心激动得怦怦乱跳,他高兴得真想跳起来马上跑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这是他和伊普雷呕心沥血才想出来的作战计划,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们两个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劳。这日以继夜的拼命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怎么能不让人激动万分啊。 柳明秀高兴得偷偷捏了一下叶枫的手,那意思是表示祝贺。 叶枫得意忘形,竟毫不犹豫地将她那细嫩柔软的手握在了手心里。柳明秀脸儿一红,侧头嗔怪地看了叶枫一眼,使劲将手抽了回去。 叶枫浅浅一笑。 柳琛对三个提督说:“有一点你们在守城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打得筋疲力尽,无力再打的时候才能撤。绝不能让敌人看出我们有别的企图,一定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实在是守不住了才撤退的。这样敌人就不会怀疑,他们攻进城来的人就会多,我们取得的战果就会更大。” 三个提督应道:“遵命!公爵大人。” 柳琛对叶枫说:“你回去之后要仔细认真地安排各个街区的防务,要派专人负责,要有畅通的联络渠道。” 叶枫点点头说:“在下记住了。” 柳琛又对大家说:“卢龙城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战,各位一定要努力打好这一仗。我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 “您放心吧,我们一定完成任务!”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第七章 城门失守 卢龙城内的军民正严阵以待。 叶枫通过民卫署的宣传科把敌人即将来犯的消息告知了全体市民,并号召大家行动起来积极准备战斗。市民自卫队日夜不停地演练,模拟敌人来犯时如何阻敌、偷袭、救援、包抄等种种战术。其他市民在各家所在的街道、巷口、庭院、屋顶、墙头又抓紧修建了更多的防御工事、掩体、秘道和杀敌的机关。 城防军团和边防军团负责城墙上的防御,新组建的夏震武的关防军团担任支援部队,并负责守卫四个城门。守城需要的箭矢、石块还有黑油都已准备得很充足了。夜里,负责巡逻的士兵增加了一倍,以防敌人突然夜袭。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就等敌人来犯了。 过了两天,围城的敌人至少增加了两个军团,敌人的帐篷明显增多了。但奇怪的是他们反而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发起进攻,但包围圈越来越密。守城的士兵在夜间经常看到许多敌军的巡逻队举着火把在城下四周细细的搜索。那细致的程度,好像连一只老鼠都要被逮住盘问几句。卢龙城被封锁得密不透风,外面的消息一点也透不进来,卢龙城已经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这种紧张的等待能够使人发疯。派出去的密探一个也没有回来,不是被敌人抓获砍了头,就是在包围圈外逡巡着不敢进来。柯尔纳和洪迈已经有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这种等待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敌人行营前的旗杆上悬挂着的密探人头越来越多。柯尔纳和洪迈对密探能带回消息这一点差不多快绝望了。并准备停止这种无谓的牺牲。 当两位守城的提督把敌人围城的状况报告给公爵大人的时候,柳琛忧心忡忡地说:“敌人如此严密的封锁消息,是怕我们去救援庆阳城。看来庆阳城是危在旦夕了。” “那咱们怎么办?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柯尔纳忧虑地问。 “已经晚了。”柳琛叹了口气,说,“这次敌人有备而来,庆阳城没有卢龙城高大坚固,只怕守不了多少天。” 果然如柳琛所料。第二天,柯尔纳和洪迈就看到了从庆阳城方向涌来的大批敌军。那旌旗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尽头。 敌人的队伍除了穿黑色制服的昌都王国的叛军之外还有大批北方游牧民族军队。他们趾高气扬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他们身后有排成队的战俘,战俘们穿着阿尔夏王国的军服,垂头丧气地往前走,走得慢了还要挨鞭子。 “公爵大人说的不错,庆阳城完了。”柯尔纳痛心地说。 “这也太快了吧,前后不到七天城就破了。”洪迈说。 “是啊,看来来者不善啊。”柯尔纳说。 敌人的大队人马出了北征大道之后,就像潮水一样向卢龙城的四周漫延开来,他们在原有围城的六个军团后面又扎起了大营。中军大营还是建在东边,而且离卢龙城的东城门很近,洪迈和柯尔纳能清楚地看到中军大营中央新竖起的大将军旗。旗上一个大大的“雷”字。 “这是雷川的雷霆军团。”柯尔纳与雷川两度交手,对雷霆军团的凌厉攻势印象深刻。雷川是巴特隆手里的王牌,如今把雷川派到这里来,看来巴特隆对卢龙城是势在必得啊。 “人家现在是大将军了。统率的可不止一两个军团。”洪迈说。 柯尔纳指着敌人的连营说:“你觉得他们有多少人?” “至少也有七八个军团。”洪迈说。 “这场仗有的打了。”柯尔纳笑道。 雷川似乎并不急于攻城,他命令士兵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然后睡觉休息,第二天依然如此。 这让柯尔纳和洪迈很恼火。难道他们到这里来是野营度假来了?这打又不打,走又不走的,到底什么意思? 到了第三天,雷川开始下令攻城。叛军经过两天的休整精神焕发,斗志昂扬。攻势虽然很猛烈,但好像投入的兵力并不多。所以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每面城墙上依然飘扬着飞豹旗。双方打到黄昏时分,就收兵不打了。 洪迈来到柯尔纳的防区询问情况,看见柯尔纳皱着眉头,就不解地问:“你这边情况怎么样啦?有什么问题吗?” 柯尔纳说:“问题倒是没有,可我总觉得不对头,这个雷川攻打狼关时比这要猛烈十倍,怎么这次会如此轻松地守住呢?” “我看这雷川也不过如此,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还是小心点儿吧,不会这么简单。”柯尔纳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 果然,吃完晚饭之后,叛军很快又开始攻城。但叛军攻城时并不点火把,只听到震天的喊杀之声,却看不清人影。城头的弓箭手举着箭不知道往哪里射,最后只好朝声音最响的地方射,这样一来准确率就大大下降了。在星空下,一队队模糊的黑影扛着云梯越过干涸的护城河扑到城墙上来。不仅敌人的军服是黑色的,连云梯也被漆成了黑色。守城的士兵不敢怠慢,举着火把到处寻找,看哪里被架起了云梯,然后招呼同伴前来防守。但没想到敌人夜晚进攻投入的兵力比白天多得多,刚把这里挡住,那里又冒了出来。不一会儿就看到很多叛军攀上了城墙,在奋力与守城的士兵争夺城头。 柯尔纳和洪迈都明显感到兵力不够,赶紧派人叫夏震武的关防军团前来增援,三万多新生力量爬上了城墙,与敌人激烈争夺。双方拼死搏杀,寸土必争,丝毫不让,直杀到天快亮了,双方这才收兵休整。这一番夜战,卢龙城三个军团的损失要比白天的战斗多得多。但敌人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 三个提督看到敌人被逼下城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想命令士兵进行休整,突然又有人来报,敌军开始攻城。 这时三个军团的士兵都已疲惫不堪了,如今看到叛军又来攻城,只能咬着牙提刀应战。柯尔纳等人终于明白中了雷川的诡计。雷川把攻城的军队分成两批,一批白天进攻,一批夜晚进攻,以夜晚进攻为主,目的是不让守城的军队休息。这样昼夜不停地攻击,能迅速使敌方的士兵进入疲劳状态,从而使战斗力大大下降。而卢龙城的守军每一场战斗都全力以赴,并没有安排军队轮休。这样一来,经过一夜激战疲惫不堪的士兵要和休息了一整夜,精力充沛的士兵对阵,当然是要吃亏的。 但令雷川没想到的是身体极度疲惫的守城士兵依然表现出了昂扬的斗志,白天的进攻,叛军丝毫没有占到便宜。但雷川明白,斗志代替不了体力,等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光有斗志是没有用的。所以他也不着急,白天打到快日落的时候,他就下令收兵了。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更猛烈的夜间攻势开始了。守城的军队咬着牙坚持战斗,双方又激战了一整夜,守城的军队伤亡明显比昨天增多。很多士兵不是死于敌人的刀枪之下,而是由于体力不支倒下了。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雷川意识到他的疲劳战术应该发挥效力了,他进行了一次战前动员,要求今晚发动总攻,争取一举拿下卢龙城。庆阳城就是这么被攻克的,如法炮制,卢龙城也不会有什么意外,雷川对此充满了信心。 这一晚,雷川并没有再使用摸黑战术,而是命令所有的士兵都举着火把。 从卢龙城墙上往下看,敌人的火把星星点点细密如麻。三个守城的提督心里都明白这是敌人准备发动总攻了,而守城的士兵们已精疲力竭,士气低落,能否挡得住这一次进攻,谁心里也没底。 三个提督商量了一番,觉得这城守得差不多了,如果现在被敌人攻克城头,应该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于是决定派人通知大公府,叫柳琛和柳明秀做好固守大公府的准备,并同时通知叶枫的民卫署,准备指挥巷战。 叶枫接到柯尔纳派传令兵送来的通知,就紧张起来,他从来没有指挥过军队,如今敌人马上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指挥,他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所以他赶紧派人去找伊普雷。 柯尔纳给伊普雷的近卫营下达了一个城破时掩护部队后撤的任务。伊普雷现在重任在肩,实在脱不开身,他只好派传令兵告诉叶枫:“下令各部坚守阵地,不可轻举妄动。加强大公府和物资仓库的防御力量。我一退下来就来帮你指挥。”叶枫没有办法,只好按伊普雷所说的下达命令。 柳琛坐在寝室的床榻上看书。当他接到柯尔纳派人送来的通知后就悄悄放在了桌上,什么也没说,打开书继续看。 范云台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顶盔贯甲,拎着大刀,率领全副武装的亲卫队跑到了楼上来。他认真部署亲卫队保卫这幢小楼,并亲自提刀守在了柳琛寝室的门口。范云台的这一番举动弄得屋里的文书和侍女们非常紧张。 柳琛派人把范云台叫进来问:“你这是干什么?” 范云台进来的时候身上的铠甲叮玲当啷直响,他向柳琛行了一礼说:“我听说城墙快守不住了,所以特意来保护大人。” “你把卫兵都派到这里来了,那别的地方呢?” “民卫署已经派人把守了。副署长叶枫派人告诉我只要全力保护好公爵大人就行了。别的地方不用我操心。” “你把这里的卫兵撤了吧,你去准备我的战马和铠甲,等候我的命令。” “啊?大人,外面太危险……”范云台想劝阻。 “还有,你派人通知柳明秀,让她穿上盔甲带上武器,随时准备带兵出击。” “大人!” “执行命令!”柳琛的态度极其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范云台无奈,只好皱着眉头下去执行命令去了。 城马上就要破了,叶枫的计划能不能实现,他的市民自卫队能否抵挡得住雷川的进攻,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这是一个从没有先例的打法。作为一个统帅,柳琛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柳琛自幼习武,喜好军事,虽然重病缠身,但那颗为国杀敌,战死疆场的雄心却从来没有变过。他给自己设计的种种死法中,唯一让他无法接受的就是死在病榻之上。雷川是帝国的名将,是他一直很尊敬的对手,如今两军对垒,如能亲自披挂上阵,和雷川作最后一战,即使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雷川披挂整齐,骑上战马站在中军大营之外凝望着卢龙城的东城门,城门楼上站着美拉梅公国城防军团的提督洪迈。两个对手都在灯光下,彼此都看得很清楚,洪迈也穿上了铠甲,拎着厚背大砍刀,准备拼死一战。 雷川听到各部派来的传令兵汇报都已准备就绪,面沉似水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他将令旗向洪迈站立的方向一指,低声说了两个字:“攻城!” 雷川一声令下,东面的军阵前吹响了攻城的号角声,紧接着南面、北面,最后是西面也响起了攻城的号角声。嘹亮激越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但很快就被辅天盖地的喊杀声淹没了。举着火把的士兵们就像夏夜里的萤火虫般向卢龙城的城头飞去,于此同时,所有的投石车、弩机车、和攻击城门的冲撞车也都被推上了阵。 雷川投入了全部的兵力,他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溃卢龙城的守军。 柯尔纳、夏震武、和洪迈指挥军队拼死抵抗,但敌人的攻势太猛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七八处防线被攻破,敌军如蚂蚁一样沿着云梯连续不断地向城头攀爬,城头上的敌军越来越多。此外,攻击城门的冲撞车也被推到了城门前,城门在剧烈的撞击下抖动。城门内的守城士兵用力抵住大门,但城门抖动的幅度还是越来越大。 最先失陷的是东城门,这里担当主攻任务的是雷川一手带出来的第三、第五军团。洪迈率军英勇拼杀,但敌人的攻势太猛烈了。攻上了城头的士兵有组织地将城楼的守军分割包围,而以包围保卫洪迈的军队人数为最多。看来他们深知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洪迈被涌上来的敌军重重包围,他率领军队边战边退,但没想到,退路竟被敌人堵截了。洪迈无奈,只好又退回到城楼里,城楼虽然利于防守,但同时也增加了突围的难度。洪迈指挥军队几次试图突围,都失败了,他自己也负了伤,正在洪迈感到绝望,而又不想让敌人活捉,准备自杀的时候,伊普雷率领的近卫营杀了过来。他突破了敌人的防线,把洪迈救下了城楼,然后组织掩护,且战且退。洪迈当时已杀红眼,看到自己那么多部下还在跟敌人激战,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东城门,这是他的阵地,一个将领丢失了自己的阵地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伊普雷很果断,他不由分说,下令将努力挣扎着的洪迈捆起来放在马背上。 于此同时,守城门的士兵看到城头已丢,害怕被人堵在城门洞里,不得不放弃城门。东城门被冲撞车撞破,大批的敌军从城外涌进了卢龙城,其中还有为数不少的骑兵。 伊普雷把手脚被捆的洪迈抬到了柯尔纳身前。柯尔纳一边吩咐将捆在洪迈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假装很生气地训斥伊普雷。 “你怎么可以对洪将军这么无礼!?你当兵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柯尔纳一边训斥伊普雷,一边偷偷看洪迈。 “是您吩咐说洪将军如果不肯撤就把捆起来的啊。”憨厚的伊普雷一时没明白柯尔纳的用意。 “胡说!都是你擅做主张!”柯尔纳一边骂,一边朝伊普雷眨眼睛。 “是!属下知错了。属下这就向洪将军赔罪。”伊普雷低眉顺目,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接受训斥。 洪迈获得自由之后,理都没理正在演戏的柯尔纳和伊普雷,怒气冲冲地抢过在一个士兵手中的大砍刀,又想向东城门方向冲去。 柯尔纳从身后一把抱住洪迈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洪,你忘了当初在狼关你是怎么劝我的啦?” “不记得了!你放开我!他妈的,我就不信!我非要把东城门再夺回来不可!”洪迈努力挣扎,柯尔纳死活就是不松手。他一边用劲抱着,一边劝道:“你冷静冷静!东城门已经丢了,我这里也守不住了。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要守住大公府,大公府要是再丢了,咱们可就真的完了!我已让撤下的部队向大公府方向集结了。” 洪迈没有再挣扎,想了想说:“老柯,你放开我,我不会再去东城门了,我要去召集我的部下,和你一起去守大公府。” 柯尔纳松开手,然后命令伊普雷保护洪迈去寻找打散的城防军团。自己率领余部一边抵挡攻过城来的敌军一边向大公府方向撤退。 雷川周围的将领和参谋官看到自己的军团已胜利攻进了卢龙城,都高兴得雀跃欢呼。这时捷报频传,四个城门已陆续被攻克,军队正在进城继续攻击退却的守军。一切进展顺利,胜券已然在握,作为主将的雷川没有理由不高兴。可他脸上依然面沉似水。 雷川坐在马上凝视着夜幕下的卢龙城。这座城市跟其他即将被攻破的城市相比有一种沉着冷静的气质,这令他感到惊讶,也让他感到困惑。他的内心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可他又说不清这种不安到底是什么。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卢龙城,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攻入城的叛军们士气大涨。尤其是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士兵,他们嗷嗷叫着向路面最宽阔装饰最华丽的街道冲去,凭他们的经验,这些地方应该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在等着他们来拿,他们得赶快冲,冲晚了就会被后面的兄弟抢走。他们期待已久的可以纵情**掳掠的美妙时刻终于到来了。他们觉得这卢龙城应该和西都城还有庆阳城没有什么两样。他们认为,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马上就会充斥着惊叫声、呻吟声、哀号声,痛哭声,还有头颅被砍断的“咔嚓”声。那些惊惶失措、魂飞天外的市民们或者抱着金银细软满街乱跑,或者躲在暗处瑟瑟发抖偷偷哭泣。 他们的期待落了空,卢龙城里出奇的安静。仿佛是一只蹲在黑暗之中的巨大野兽。 最先冲进城门的那一批士兵,根本就顾不上队形,也不想再战斗,他们只顾着找金银珠宝店然后猛砸店门。当他们砸开店门冲进店辅内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许多士兵闯进了居民家中,但他们看到的不是财宝和美女,而是明晃晃的刀枪。还有那在大街小巷上往前肆意冲杀的军队,往往莫名其妙地就掉进了插着钢钎的深坑里,或是被从墙壁的孔洞**出的冷箭击毙。那些突然从天而降的巨石和从树木草丛中捅出来的长枪更是令人心惊胆寒。 已经开始有负伤的士兵往城外溃逃,他们好像在城里见了鬼了,他们那惊慌恐怖的样子受到了刚冲进城的士兵们的嘲笑。 “为什么没有冲天大火?为什么没有惊叫声、哀号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雷川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安了,他觉得脊背发凉,这种感觉是他自率军征战以来从未有过的。他果断地下令后续部队停止进城,并派人进城仔细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传令城池四周的各个军团,让他们也停止进城攻击。 雷川的两个军团令行禁止,让他们停止进城,没有人敢违抗命令。可其他军团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军队,大战之后要进行一场烧杀掳掠,作为辛苦作战的奖赏和酬劳,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想收手岂是那么容易的? 第八章 激烈的巷战 民卫署的巷战指挥中心内十分忙碌,参谋官们职业性地将各个区的地图铺在桌上,挂在墙上,然后根据各个区的战况在地图上标示出来。虽然这些专业的符号他们的总指挥官叶枫大人根本就看不懂。除此之外,他们还非常专业地将各处的战报收集起来,精心分析,然后向叶枫汇报分析结果。 叶枫认真地听,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了,继续工作。” 各个区纵队的战报一个接一个报了过来,进进出出的传令兵像走马灯一样。叶枫看到自己亲手创建的机构一切运转正常,感到十分得意。他坐在舒适的太师椅上发布着一个又一个命令,在发布重要命令的间歇从容地品一口茶,吃一口点心。叶枫这种临危不乱,从容不迫的气派令前来汇报战况和等候命令的传令兵们赞佩不已。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领袖应有的风度。 “报告大人,西南区已有三条街被敌人攻入,敌人数目不多,纵队长大人请求您的指示。”传令兵向叶枫汇报。 “坚守阵地,不得轻举妄动。” “是。”西南区纵队的传令兵走了。 “报告大人,东北区有一条街的敌人已被我自卫队击溃,敌人退却后有向大公府方向移动的可能。纵队长大人请问能不能出击?” “坚守阵地,不得轻举妄动。” “是。”东北区纵队的传令兵走了。 “启禀大人,西北区有大批敌人朝物资仓库方向进军,纵队长大人请问能不能出击?要不要增援物资仓库?” “坚守阵地,不得轻举妄动。” “遵命。”西北区纵队的传令兵走了。 “启禀大人,柳明秀大人来了……” “坚守阵……你说什么?” “柳明秀大人从大公府来了。” “快请!”叶枫赶紧站了起来。 “你还挺威风的嘛。”柳明秀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哪里,哪里。”叶枫笑着迎了过去。 柳明秀穿着一身银色铠甲,披着粉红色战袍,腰间挎着一把镶金错银的宝刀,逼人的英气中透着少女的妩媚。别具一种风流。看得叶枫眼睛都直了。 柳明秀看了看四周悬挂着的地图,又看着伏案专心工作的参谋官和进进出出的传令兵,羡慕地说:“你这里还真像个中军大帐,比我那里强多了。你也挺像个大将军的嘛。” 叶枫望着美丽的柳明秀心想:“没想到这丫头穿上军装这么漂亮。这样漂亮的女将军在战场上指挥作战,哪个将士不肯奋勇向前啊?又有哪个敌人能对这样的女将军下得了手呢?反正我是下不了手,就是再恨她我也下不了手,那看来我就只能把她活捉了。”叶枫想到这里偷偷笑了起来。 “喂,说你呢。”柳明秀看叶枫神情古怪,不高兴地叫了他一声。 “啊,是,柳明秀大人,您有何吩咐?”叶枫回过神来,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这个女将军的敌人,而是下属。看来活捉柳明秀也只能是个梦想了。 “我说,你还挺像个大将军的嘛?” “哪里,都是在柳明秀大人栽培和指导下取得的一点点小成绩。”叶枫笑着说。 “你现在翅膀硬了,我可指导不了你啦。”柳明秀叹了口气,她现在恨不得把叶枫赶出去,然后由她来坐在太师椅上发号施令才过瘾呢。当然,她知道父亲是不会答应的。 “话不能这么说,大的方针方向还得由柳明秀大人来指导,这样我们就不会迷失方向。至于具体的事嘛,就不必劳烦大人了,由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自己决定就可以了。”叶枫的意思是这里都是些具体的事,就不劳您大驾前来掺和了,为了把这个意思说得更清楚,他打了个比方,“咱们大公国就好比一艘船,您就是那掌舵的,我们就是那划船的,所以您还是应该在大公府里为我们指明方向。” 柳明秀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是不是怕我抢你的权,赶紧轰我走啊?” “岂敢,岂敢。柳明秀大人误会了,您能光临这里指导我们工作,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谅你也不敢。”柳明秀把佩刀解下来“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叶枫刚才坐过的太师椅上。 “来,给柳明秀大人上茶。”叶枫吩咐手下。 等茶上来的时候,叶枫亲自端着放在柳明秀身前,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柳明秀大人有何示下?” “我是奉我父亲的命令前来了解巷战情况的。”柳明秀喝了口茶说。 “参谋官!”叶枫大声叫。 “在!” “向柳明秀大人汇报一下现在的战况。” “是!”参谋官来到柳明秀面前展开记录本说:“现在巷战的情况基本稳定,除了临近城门的街区由于敌人太多无法防守而退出外,其余地区都在我自卫队的掌控之中。我市民自卫队利用敌人不熟悉卢龙城地形加上天黑,敌人又在明处等优势,坚决打击敌人,已成功扼制住了敌人的进攻。敌人连最宽阔最平坦的桃源大街都没能完全控制。据各区战报,有些地区的敌人开始向城外溃败,尤其是东区的敌人,撤退的最为迅速。” “撤退了?”柳明秀兴奋地站了起来,问:“那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副署长大人下达的是坚守阵地,不得轻举妄动的命令。” “哎呀,多好的机会啊。怎么能让敌人跑了呢?咱们应该把城门再夺回来。”柳明秀这句话是朝叶枫说的。 “是啊,是啊。”叶枫一时没了主意。坚守阵地,不得轻举妄动是伊普雷让他下达的命令。伊普雷在军事上的才能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不敢违背。可敌人在退却,而自己又不能乘胜追击,他自己也心有不甘,可他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依然坚持了伊普雷的策略。所以他说:“敌人诡计多端,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其圈套。如果坚守阵地,不轻举妄动,咱们就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我想还是不追击的好。” “叶枫。你胆子也太小了!敌人不熟悉卢龙城的道路情况,如今吃了亏正六神无主地往回逃命呢,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啊。”柳明秀一脸的焦急。 叶枫想了想说:“还是不行!必须坚守阵地。” “机不可失,你赶紧下命令!”柳明秀急得眼睛里都冒火了。 “不行。”叶枫摇了摇头。 “你到底下不下命令?”柳明秀有些不耐烦了。 “不下。”叶枫将头摇得跟个拔郎鼓似的。 “行!叶枫!你不下我下。我是正署长,你是副的,我有权代替你下达命令。” 叶枫气得脸色熬白,他咬着牙点点头说:“随你便!” “传令兵!”柳明秀大声喊。 “在!” “马上传令东南、东北两个区纵队出击。不让敌人撤出东城门。” “是!”站在门口等候命令的两个传令兵跑了出去。 柳明秀高兴地对叶枫说:“好了,别生气了。”说完拍拍叶枫的肩转身走了。 叶枫由于激赏柳明秀的美貌而产生的好感现在荡然无存,他恨不得就像以前一样跟这个任性的小丫头大吵一架。可现在的叶枫不是以前了,他知道柳明秀是有权发布这个命令的,所以他克制而又郁闷地坐回了太师椅上。 他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他越想越不安,心里就像有个小鼓在咚咚地敲。由于对自己在军事指挥上的才能一点信心也没有,他最后还是决定马上将这一情况告诉伊普雷,听听他是什么意见。他急忙派人去查边防军团撤到了哪里。 不一会儿派去查探的自卫队员进来禀报说:“边防军团已从北城墙一线撤退,现正在大公府北面一带布防。” 民卫署在大公府的南面,叶枫赶紧骑上追风马,从一条小巷绕到大公府的北面来,他果然看到了穿着蓝色制服的边防军团。柯尔纳正率领部下沿街构筑工事,以阻挡可能来犯的敌人。 叶枫找到伊普雷和柯尔纳把刚才发布的命令说了。但他没说是柳明秀发布的,而是说自己发布的,然后问伊普雷这个命令发布的对不对。 “糊涂!”伊普雷责备道,“东边是雷川的军团,你让市民自卫队夺回东城门,怎么夺得回来。咱们在暗处,敌人在明处,所以才能打赢敌人,如今都到了明处,这些由市民组成的自卫队员哪里是正规军团的对手,弄得不好城门夺不回来,还得丢好几个街区。” “那怎以办?”叶枫急得手足无措。 “能怎么办?赶紧叫他们撤回自己的防区!越快越好。”伊普雷也很着急。 柯尔纳在一旁劝道:“别着急,现在应该已经打起来了。想撤恐怕撤不下来。这么着,伊普雷,你带近卫营去东城门看看,看能不能掩护自卫队撤回自己的防区。” “是!提督大人。”伊普雷答应一声,召集正在修工事的近卫营士兵骑上战马向东城门方向奔去。 叶枫感到很沮丧,也很懊恼,他后悔自己没能坚决反对柳明秀发布的命令。 他低着头牵着追风马就要回去。柯尔纳拍拍他的肩说:“小老弟,别灰心,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慢慢来。况且,你组建的市民自卫队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如果卢龙城今晚能够不丢,你就是首功。” “还首功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行了。要是东南和东北两个区真丢了几条街道,我怎么对得起那里的老百姓啊。” “别想那么多了,打起精神来,回去指挥你的自卫队吧。我看除了雷川明白了之外,其他敌军还不知道这里是个泥坑,还在往里扑呢。他们在城里死得越多越好,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咱们大公国的老百姓不是好惹的,不像西都城的那些人,一天到晚沉迷酒色,弄得身子骨像面捏的一样。”柯尔纳说到后来竟笑了起来。 城北防线丢了老将军还能这么乐观,这让叶枫很敬佩。他向柯尔纳道了别,然后跨上马向自己的岗位——民卫署方向奔去。 雷川依然站在东城门外指挥着战斗,他听传令兵来报说,攻入城中的部队正在撤退时遭到了不明军队的追击,双方正在缠斗,一时无法撤出。 雷川一愣,心想:“就怕你不出来,我到底要看看这躲在暗处的军队是个什么样子。”他连忙下了三道命令。一是让城内的军队缓慢向东城门撤退。二是派一个弓兵纵队一个步兵纵队共六千人入城,埋伏在东城门上下西周。三是要求必须抓两个活口回来。 卢龙城内的其他地区都在战斗,而且战果颇丰。只有东城门一带的敌人比较狡猾,刚刚进入市民自卫队的埋伏圈吃了一点亏就开始回撤。这让东北和东南两个区纵队的纵队长感到很不爽。所以他们几次向民卫署请命,要求追击敌人,但都让叶枫不假思索的“坚守阵地,不得轻举妄动”的命令给挡了回来。这两个纵队的纵队长感到很郁闷,可又不敢不服从命令,毕竟他们都是在军队里干过的参谋官,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当民卫署“追击敌人,夺回东城门”的命令下达之后,这两个纵队的官兵们高兴得都跳了起来。两个纵队长马上各派三个大队全线出击,追击敌人,不让敌人退出东城门。 扎着红头巾的市民自卫队拿着自制的刀枪从各个藏身之所冲了出来,与敌人在东城门周围的各条街巷厮杀。敌人且战且退向东城门方向集结。两个纵队长都感到很高兴,以为只要再冲一下就能把敌人赶出去,重新夺回东城门。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正规军丢失的城门,居然让我们市民自卫队夺了回来,这又是一个英雄的传奇故事。 当敌人陆续退出东城门的时候,突然城头上出现了大量敌人的弓箭手,他们居高临下向市民自卫队狂射,与此同时,又有大批埋伏在东城门四周的敌军冲了出来,封锁了市民自卫队的退路,而刚刚退出东城门的敌军这时又掩杀回来。双方在东城门一带混战。如今一短兵相接,市民自卫队缺乏训练的弱点就暴露出来了。由于身陷重围,心中慌乱,市民自卫队已不听指挥,胡乱向外硬闯,而围困他们的敌人依然保持着很好的队形,死死封锁着各个出口。 城头上的箭还在不断往下射,市民自卫队伤亡惨重,原本一万多人的队伍,经过这一战只剩下八九千人了。正在大家不得脱身陷入绝境的时候,一队骑兵像闪电一样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位青年将领,身材魁梧,高举着马刀,猛地向围困市民自卫队的敌军头目砍去。这队骑兵大约有一两千人,全都穿着镶橘红色衣边的军服,他们只一个冲锋就将敌人的包围圈冲开了一个大口子。 “近卫营!近卫营!”市民自卫队高兴地欢呼起来。然后如潮水一般沿着打开的缺口向城市深处撤退。伊普雷带领近卫营断后,掩护市民自卫队撤回了安全地带。 这一战,市民自卫队损失千余人,丢失了三条街道的控制权。 雷川听说这些扎红头巾的军队撤退了,连忙下令停止追击,让军队牢牢控制东城门和周围几条街区,不得深入。 遵照雷川的命令活捉的两个自卫队队员被捆绑着押到了雷川面前。押解他们的士兵要让两个人给雷川跪下。这两个人拼命挣扎,宁死不从。 雷川骑在马上挥挥手,让士兵们闪开,然后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他发现这两个人一个矮胖,一个瘦高,穿着不同质地不同颜色的衣服,只有头上扎的红头巾和脸上愤怒的表情是一样的。 “你们是什么人?”雷川问。 “我们是美拉梅公国市民自卫队队员!”那个矮胖子自豪地说。 “我也是!”那个瘦高个儿也同样自豪地说。 “什么队?”雷川没听明白。 “市、民、自、卫、队。”那个矮胖子一字一顿地说。 “噢,你们原本是市民?”雷川明白了。 “是的,你们没来打我们之前,我是西德顺酒楼的厨师。”那个矮胖子说。 “我是永德瓷器行的伙计。”那个瘦高个儿说。 “你们都是卢龙城本地人?” “是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如果能告诉我你们的市民自卫队的详细情况,我就会重赏你们。” “休想!”瘦子说。 “就是,休想!”胖子说,而且两人都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情。 雷川眉头一皱,厉声说:“你们可知道拒绝的后果吗?” “知道,”胖子说,“不就是死吗!我们不怕!” “不要用死来吓唬我们!”瘦子说。 那胖子咒骂道:“你们这些王八蛋!我们本来日子过得好好儿的。没招谁,没惹谁,可你们偏偏要来打我们!烧我们的房子!杀我们的人!你们这些混蛋……” “我呸!”那瘦高儿跳起来将一口痰射向了雷川的脸上。 雷川赶紧闪身躲过,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身边的卫兵明白雷川的意思,挥刀向两个市民自卫队队员砍去。 那个瘦高个儿在倒下去的时候依然不停咒骂道:“公爵大人一定会把你们打败的!你们这些王八蛋,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雷川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从没遇到过对手。可那以前都是面对军队。如今他面对的是一座城市,和这座城市里拼死抵抗的六七十万市民。他感受到了卢龙城民风的剽悍还有公爵柳琛的崇高威望与强大凝聚力。 “看来,要是征服不了大公府,要是柳琛还活着,就拿不下这座城市,他们会拼杀到最后一个人。”雷川低头思考着,他在重新估量他的对手,这位据说是痼疾缠身将不久于人世的公爵大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他准备调整部署,重新制定作战计划,他现在知道光拿下几个城门根本就无济于事。 “镇国公!我到底要看看你如何能镇得住这个国。”雷川一拔马头,对传令官大声说:“命令所有军团立即停止进攻,撤出城区,固守四座城门。违令者,立斩不赦!” “遵命!”八个传令兵领命之后,纷纷上马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第九章 可气的女上司 叶枫坐在民卫署里正在担心前边的战况,忽然看到伊普雷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连忙站起来问:“怎么样了?损失大吗?” “损失不小,伤亡大概有一千多人吧。这个雷川果然厉害,应变迅速,指挥果断。” “都是我的错。”叶枫痛苦地低下了头。 “不都是你的错,也有我的错,我太贪恋战场了。我现在就去跟提督大人申请到这里来协助你指挥。” “太好了!你来了我就放心了。”叶枫高兴得险些跳起来。 “你还要继续在这里指挥,我得回去把事情安排一下。”伊普雷匆匆往外走。 “那我发布什么命令?”叶枫一边往外送,一边追问。 “还是原来的那个命令。”伊普雷头也不回地说。 “坚守阵地?” “对。”话音未落,伊普雷已上马扬鞭而去。 叶枫回到巷战指挥中心,依然坐在那个太师椅上,等着发布命令。这时连着有几个探马来报,敌人开始从各个街区后撤,我正规军团又顺势夺回了两座城门。 叶枫赶忙对传令兵说:“快,赶快通知公爵大人。就说咱们反败为胜了,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是!”传令兵高兴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柳琛的卫队长范云台带着两个卫兵满面春风地来到民卫署。 叶枫笑着问:“是不是公爵大人有什么新的命令?” “是啊。”范云台展开一张公文大声读道,“因市民自卫队保卫城市有功,特任原民卫署副署长叶枫为民卫署署长,希望继续努力,再立新功,镇国公柳琛令。” 叶枫毕恭毕敬地接过任命书。 在场的所有民卫署的工作人员都为叶枫鼓掌,他们也感到很高兴。 范云台也拱手道喜:“恭喜,恭喜啊。” “多谢,多谢啊。”叶枫笑着还礼。 整个民卫署沉浸在一种喜悦的气氛之中。叶枫送走了范云台之后,就又开始忙碌起来。这时有传令兵来报,好几个区纵队堵住了大量因迷路而没有及时撤出城的敌军,这些敌军除有少数还在顽抗外,大都已缴械投降。区纵队长询问如何安置这些俘虏? 叶枫马上组建了战俘管理中心,并嘱咐要善待投降的战俘,同时任命三个参谋官担任审讯任务,争取从俘虏口中探听出有用的情报。 当叶枫把最后一道命令发布完时,明亮的阳光已从窗帘的缝隙间**进来。叶枫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推开窗户。初升的太阳照在叶枫的脸上,清冷的空气吹拂过来,他感到精神一振,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又舒服地吐了出去。 他突然觉得展现在自己眼前的竟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他看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的公爵大人的任命书,心中萌生出一种要在这个世界上干一番大事的愿望。他充满豪情地对手下的参谋官们说:“你们看!太阳升起来了!不管黑夜多么漫长,太阳终究是要升起来的!” 参谋官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年青的大人为何突然诗兴大发。 在雷川的中军大帐里正召开着紧急会议。 这一场整整打了十二个小时的巷战,各个军团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损失尤为惨重,撤退得也最为仓促和狼狈。这两个族进城的北城门和西城门也都被卢龙城的守军夺了回去,只有南城门和东城门还在雷川军队的控制之下。 “这是什么战法?他们统统地躲在暗处向我们放冷箭,不敢光明正大地打!”一个乌拉特族将领抱怨着。 “我鄙视帝国的军队!这些胆小鬼!”呼尔巴什族的将领在一旁呼应。 北方地域辽阔,人口稀少,所以北方的游牧民族几乎没有打过什么像样的城池,更没有打过类似昨天晚上的这场巷战,再加上思想准备不足,以为占领了城墙就算是赢得了胜利,结果吃了大亏。 雷川等大家的怨气发泄完,会场渐渐安静下来之后才说:“这场战斗的失利我负有主要责任,我会向武威皇帝陛下请罪。不过,咱们也不是一点成果没有,起码咱们还控制着一半的城墙和两座城门,敌人的第一道防线已被我撕破了。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我们必须改变对策。在我看来,卢龙城里最重要的有两个地方。”他指着一张军事地图说,“一是他们的大公府,卢龙城防御作战的指挥机构就设在这里,如果能把这里拿下,他们就会丧失斗志。另一个就是他们的物资仓库,据投降的士兵说,他们的粮库就在这里。这两个地方我们只要能得其一,这座城就会唾手可得,下面我说一下作战计划……” 经过这一场恶战,柳琛的三个正规军团损失也不小。不仅如此,卢龙城的城头防御设施损坏得也相当严重。所有的城门几乎完全被毁,城门楼也被烧得面目全非,一些木制的瞭望楼和箭楼被烧得只剩下了黑色的骨架。 柯尔纳和洪迈率领士兵一边清理战场,一边派人在占领的城门洞里用沙袋和大石块堆起一道高墙。部分的城头防御虽然恢复了,但两个提督心里都很清楚,即使有市民自卫队的支援,但以现在三个军团的军力还是无法守住卢龙城辽阔的四面城墙。所以他们收缩兵力固守离大公府最近的北面和西面两排城墙。于此同时,在大公府的南面和东面,夏震武率领新组建的关防军团正在抢修防御工事。一但再打起来,这里将是第二道防线,也是三个军团准备全力固守的最重要的一条防线。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就是大公府的府墙。叶枫很早就组织民卫署的两个别动大队从里面加固府墙。府墙被加厚了三倍,上面可以由两个人并排行走。这两天,叶枫还命令把府内所有的小楼都改装成有雉堞和射箭孔的箭楼,这些制高点在巷战争夺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此外,叶枫还在大公府内囤积了大量插满铁钎的滚木、镭石、大量的箭矢和弩机,准备长期固守。 叶枫虽然一宿没睡,但他的精神却很好,他只擦了把脸,吃了些早点就赶到大公府来视察防御工事修筑的情况。他一直都很挂念这里,他虽然不懂军事,但他很清楚这场战争的最后决战肯定会在这里展开。只要敌人拿不下大公府,全城军民的抵抗就不会停止,这场战争就没有结束。 伊普雷申请帮助叶枫指挥市民自卫队很快就被柯尔纳批准了。柯尔纳明白,在正规军团损失越来越严重的情况下,市民自卫队的作用将会越来越重要,这从昨天晚上转败为胜的战争效果就能看出来。市民自卫队和民卫署是伊普雷和叶枫两人亲手创建的。市民自卫队的各级将领伊普雷都很熟悉,他协助叶枫指挥是最合适不过的。而对于叶枫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协助的问题,他对伊普雷是百分之二百的信任加上百分之三百的放心。伊普雷一来报到,他就把指挥权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伊普雷。自己轻轻松松地走到大公府来视察防御工事。 叶枫正沿着大公府的府墙察看的时候,陪同察看的一个大队长说:“大人,柳明秀大人来了。”说完还附在叶枫耳边叮嘱了一句:“她好像很生气,您可得小心着点儿。“ 叶枫一回头,看到柳明秀正怒气冲冲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我正要找你算账呢!”柳明秀满脸愠色地说。 叶枫心想,你昨天晚上害我犯了那么大的错误,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来找我算账,真是岂有此理! 叶枫忍了忍心中的怒火说:“怎么啦?柳明秀大人。” “你瞧瞧,你的手下都在搞什么啊?” “修建防御工事啊。” “他们把防御工事都修到我的寝楼上去了。你叫我晚上怎么睡觉?” “真的吗?我去看看。”叶枫和柳明秀一起来到她的寝楼。 叶枫看了看,觉得是有些过分,原来非常精致优雅的寝楼,现在被修得像个鸡笼。所有的窗户都被砖石封住了,只留下三个呈品字形的射箭孔。原来摆放花鸟虫鱼的阳台现在都堆上了防箭用的沙包。更过分的就是糊着漂亮画纸的漏雕木门被钉上了防箭用的厚木板。 这些日子战况紧急,柳明秀一直都在办公室里忙,没顾得上回来看看。今天早上战事一结束,她就想回来睡一会儿,没想到一回来,竟看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寝楼变成了这副丑陋模样。 “是不像话。不过为了柳明秀大人的安全着想,既然已经修了就不要再拆了,没有修的地方也不要再修了。” “不行,必须都拆了。” “我看还是不拆的好!将大公府内所有的小楼都改装成箭楼是经过公爵大人同意的。连公爵大人的寝楼都被改装了,你柳明秀大人也不应该例外吧!” “你少拿我父亲来压我!” “我才不想压你呢,除非有公爵大人的命令,否则我决不让他们拆。”叶枫也很生气。他之所以忍不住要顶撞柳明秀,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柳明秀发布的错误命令造成一千多名自卫队员的牺牲依然耿耿于怀。 “好啊,你。你。你刚当上个署长说话的口气就变了啊?就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了是吧。你要是再当大一点儿的官儿,你眼睛里还能有别人吗?”柳明秀一大早就听说父亲已任命叶枫当了民卫署署长,而把自己的这个署长给免了,还叮嘱自己不要干涉民卫署的工作,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但她对自己昨天晚上在民卫署发号施令造成了损失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从父亲今天早上任命叶枫当署长这件事来看,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所以柳明秀不敢找父亲理论。她一直憋着一口气,如今找到一个寝楼被毁的借口,正可以将心中的一股怨气发泄到叶枫身上。 可没想到叶枫一反常态,毫不示弱地说:“是啊,我是变了,但我变得太晚了!我太迁就你了。我告诉你,今后不管是谁,只要说的对,我就听他的,要是说的不对,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买账!” 这句话显然是针对昨天晚上柳明秀在民卫署胡乱发号施令说的。 “行!行!好你个叶枫,你等着。”柳明秀气呼呼地转身跑了。 “等着就等着。”叶枫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了。他又溜达了一圈,正准备**卫署,就看见柳琛的卫队长范云台神色匆匆地向自己走来。叶枫知道肯定是为了柳明秀的事来的。 “公爵大人请您去一趟。”范云台说。 “好吧,我也正想去见他老人家呢。”叶枫的神情很严峻。 两人一边向柳琛的住处走一边说着话儿。 “你怎么把大小姐给得罪啦?”范云台跟随柳琛多年,从小就叫柳明秀大小姐,如今柳明秀当了代理大公,他也改不过口来。 “我可不敢得罪柳明秀大人。” “你还说不敢呢。我也不是没听说过。别说大公府了,就是整个大公国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把大小姐气得直哭。”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气她,我倒真巴不得能跟她相安无事呢。”叶枫的语气中透着无奈。 两人又走了几步,范云台若有所思地说:“你说这也怪啊。你就是把她气得直哭,她还是到哪儿都要带着你。你们两个啊,真是有意思……”范云台说到这里竟笑了起来。 这番话说得叶枫心里一动。 他想:“自从在外事局跟柳明秀见了第一面之后,这丫头就一再提拔我。她当外事局长,就任命我做外事局的秘书。她主持大公府,就任命我做大公府的秘书。她出去谈判带着我,到哪里去视察也都带着我。要是没有她,我怎么可能十九岁就当上了大公国的署长,搞得不好现在还在那个外事局里混着呢,甚至说不定真的就去做小买卖了呢。我其实应该感激她才对啊。可我为什么总想要跟她吵架呢?”叶枫突然对柳明秀的感觉全都变了,她发现柳明秀原来对自己竟是那么的好,可以前为什么自己就感觉不到呢。叶枫陷入了一种自责之中,“她替我发号施令这么一次我就气得不行,可我替她发号施令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她也不生气。她对我是那么信任,没有她的信任,这保甲制度,这市民自卫队怎么搞得起来,我又怎么可能立功受到提拔。我真是有点儿忘恩负义了。可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难道她喜欢上了我?其实她要是再温柔一点也是蛮可爱的。她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她视察难民时那焦虑的眼神可不是装出来的。至于相貌嘛,那更是没的说啦,她要是愿意嫁给我,我其实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叶枫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了一种愧疚感但更有一丝甜蜜而幸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想入非非。这时他又想起了那天,伊普雷率领近卫营出击得手,柳明秀高兴得吻了自己的那一幕,他忍不住用手去抚摸被柳明秀吻过的地方。 “想什么呢?”范云台见叶枫举止异样,感到奇怪。 “啊?”叶枫大梦初醒般应道。 “已经到了,别往前走了。” “噢。”叶枫赶忙走了回来,跟在范云台后面上了楼。 柳琛依然躺在床榻上,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药香。柳琛显得那么瘦弱,他靠在厚厚的靠垫上,由于体虚,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谁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病人,却领导着基本由市民临时拼凑而成的军队抵抗着二十多万正规军团的进攻。 “见过公爵大人。”叶枫向柳琛行了一礼,同时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桌子上调弄药碗的柳明秀。 柳明秀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叶枫心中有些不忍,上前一步行礼道:“见过柳明秀大人。” 柳明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抬头看着窗外。 “是我们年轻的叶署长来了。”柳琛笑着摆了下手说,“坐吧。” 范云台悄悄地把门掩上退了出去。叶枫恭敬地坐在柳琛床前的凳子上。 “您最近身体还好吗?”叶枫问。 “还好,我很听医生的话,很注意保养身体。你们外面的防御工事修筑得怎么样啦?” “一切进展顺利,您就放心吧。”叶枫非常自信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柳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笑着说,“我听秀儿说你把她的寝楼也改装成箭楼了?” “是啊。” 柳琛犹豫地说:“你看这事能不能变通一下?”说完用手偷偷指了指站着的柳明秀。 叶枫神情不快地说:“公爵大人既然说要变通,我只好遵命。可是如果所有的小楼都改装成箭楼只有柳明秀大人的不改,那我建议柳明秀大人不要住到这个小楼里去。原因有两个,一是这小楼没有防护设施不安全,二是这小楼从外形上看太特别,很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 “你说的有道理,只有这一幢楼不改装,确实很危险。”柳琛显然也在权衡这个问题。 柳明秀看父亲想要改变主意,赶忙转过身来,对叶枫说:“我安全不安全不用你操心!我的小楼就算毁在敌人手里,也应该是漂漂亮亮的。你看看你们把它糟蹋成什么样子了,那还像个楼吗?那简直就是个鸡笼子!比鸡笼子还要难看!这小楼还是妈妈在的时候为我盖的呢,小时候妈妈就和我住在里面。如今妈妈不在了……”说到后来,柳明秀竟泣不成声。 柳琛一听柳明秀提起亡妻,心中就不忍了,他向叶枫眨眨眼睛,示意他赶紧改口。 “噢,好好好,我答应让他们把小楼恢复原貌。”叶枫站起来紧张地说,这一次他不小心又把柳明秀给惹哭了。 “好了,别哭了。”柳琛埋怨道,“你都老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也不怕人笑话。” 柳明秀强忍住哭,但脸上依然有气愤的表情。 “叶枫也不是成心跟你过不去。他确实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可不能怪他。” “是啊,是啊。”叶枫很感激公爵大人替自己说话。 “哼!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他就是成心想气我!我看他就不像好人,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柳明秀生气地扭过头望着窗外,果然不正眼看叶枫。 柳琛把脸一沉,语气严厉地说:“你不要太任性了!昨天就因为你到民卫署胡乱发号施令,给市民自卫队造成了巨大损失。有许多人为此丧命,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正式通知你,不许你再干涉民卫署的工作,民卫署的所有事务由叶枫全权负责。有什么决定可以不经过大公府直接向我汇报。此外凡涉及到民卫署的事情,大公府必须全力配合。如果我知道有人从中作梗,我决不轻饶!” 也许是柳琛的语气过于严厉了,听着听着,柳明秀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她狠狠瞪了叶枫一眼,然后悲伤地望着窗外,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 当柳琛严厉喝斥柳明秀时,按常理叶枫应当高兴才是,因为柳琛帮着叶枫出了一口在心中郁积已久的恶气。可奇怪的是叶枫居然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不忍,有些心疼,恨不得挨骂的是自己才好呢。 叶枫忍不住劝道:“公爵大人息怒,昨天的事我也有责任,也不能全怪柳明秀大人。我本来可以阻止柳明秀大人犯这个错误,但我没有尽力。” 柳琛看女儿微微耸动的双肩和满脸的泪痕,心里也有些不忍了,他到底还是疼爱这个女儿的。所以他放缓语气说:“现在大敌当前,正需要团结,你们两个都掌管着大公国重要的机构,如果你们两个不能很好地配合,将会对整个战局不利。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争吵,要以大局为重!听到没有?” “在下记住了。保证不再和柳明秀大人吵架。”叶枫恭敬地说。 柳明秀还是没有说话,脸上依然愤愤的。 “去吧。”柳琛不耐烦地挥挥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柳琛的寝室,在下楼梯的时候叶枫说:“柳明秀大人,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我不想听!”柳明秀头也不回地大声说,语气中满含着气忿。 叶枫就像没听见,依然说:“民卫署的工作离不开大公府的支持,我希望柳明秀大人能像以前一样支持我们。我也保证不再顶撞大人,以前的种种冒犯都是我的错,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行了,别尽拣好听的说。巧言令色!” “巧言令色?不不不,我是真心想跟您和好……” 柳明秀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叶枫紧紧在后面跟着。 叶枫在她身后小心地说:“我觉得您以前真的对我挺好的。可我实在愚钝,竟没能体会出您对我的喜爱……” “你说什么?”柳明秀转过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疑惑,她简直不敢相信叶枫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噢,不是,不是,是关爱,是关爱。也不是……”叶枫自知失言,赶紧改口,但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我警告你,叶枫!你不要自做多情,更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字?” “哪个字?” “‘爱’字,咱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有这个字。有,也只能是‘恨’!”柳明秀说完气冲冲地跑了。 叶枫尴尬地望着柳明秀远去的背影,解嘲地笑笑,自言自语道:“女孩子都比较害羞,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死活不承认。” 第十章 旗鼓相当 雷川的部队只休整了一天,就开始继续对卢龙城发起攻击。双方在城内又激战了三天,但终因雷川的军力强大而迫使卢龙城的守军向西北方向收缩防线。 这一回,雷川吸取了教训,改变了进攻方式。一是进攻的时间改在了白天,二是不急于往城里深入,而是沿占领的街道和重要路口层层推进。 雷川的这种步步为营层层深入的战术很有效。他知道市民自卫队的力量来自卢龙城内鳞次栉比的街道,离开了这些街道和小巷,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一样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他命令军队沿宽阔的街道走,不许进入小巷,不许单独行动,更不许闯到居民家中抢夺财物。他命令所有军团,占领一部分街道便开始屠杀平民,然后就焚烧和拆毁街道两旁的房屋。屠杀平民是有违雷川以往作为一个军人的准则的,但他看到自己的很多士兵不是死于正规军队之手,而是死于那些隐伏在大街小巷里的老百姓的手中时,他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让他的军队大开杀戒,见人就杀,绝不放过一个。 卢龙城内四处燃起冲天大火,黑雾弥漫升腾,许多条街道都被火烧得漆黑,到处都是倒塌的墙壁和四处飘舞飞扬的黑灰。那一条条繁华的街道,一座座优美的小院现在都变成了一片瓦砾。 市民自卫队一边奋力阻挡敌人的进攻,一边开始组织没有战斗力的老百姓向城市中心的安全地带撤退。于此同时,也组织人手浇灭或阻断被敌人四处点燃的熊熊大火,以防止大火向城市中心漫延,就这样还是有不少老百姓死于大火之中。 这种步步为营的战法,令柯尔纳和洪迈很头疼,如果跟敌人寸土必争,自己的实力又不够,可如果就这么放弃,心又有所不甘。两人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放弃,将军力集中在大公府的外围准备最后的决战。 雷川的焦土政策实行了三天,效果就显现出来了,市民自卫队不得不放弃一部分控制的街道。东南方向的街区基本上都放弃了。 伊普雷和叶枫在民卫署坐镇指挥各个纵队,让他们互相穿插救援,以延缓敌人的推进速度。尤其到了晚上,伊普雷命令各个区纵队利用夜色和地形的掩护,集中优势兵力,袭击入城驻守的敌军,夺回一部分白天失去的街区,并给敌人造成很大的伤亡。虽然双方已处于拉锯战的状态,但敌人还是占据着优势,经过十来天的争夺,敌人的优势越来越明显,而市民自卫队控制的地区却越来越小。 伊普雷忧虑地看着地图上一点点缩小的防线感叹地说:“巷战打了这些天,敌人已经控制了卢龙城的主要街道。从敌人的兵力集结来看,他们的进攻方向应该有两个,一个是大公府,另一个还不太清晰。为什么敌人要在另一个方向隐藏进攻意图,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叶枫瞅着地图说:“我看没有问题,肯定是大公府,因为敌人在这个方向投入的兵力比另一个地方多出数倍。而且推进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伊普雷说:“兵者,诡道也。如果我们大家都认为敌人的目标是大公府,那他的目标很有可能不是大公府。而且咱们已经收缩兵力,在大公府四周布下重兵,他们想要拿下大公府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即使胜了也肯定是一个惨胜。狡猾的雷川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依然要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对啊,所以他们的主攻目标可能不在大公府。” “那能在哪里?” 伊普雷盯着地图想了想,然后坚定地指着一个图标说:“物资仓库!” “物资仓库?” “是的,他们战前俘虏了我们大批的运粮士兵,也骗走了我们不少的粮食。所以他们肯定知道物资仓库里有我们的军粮。一但军粮被毁,除了士兵挨饿之外,军心也会动摇,我们的防线将会变得更加脆弱。这样一来雷川就不用花巨大的代价进攻大公府了。我们将不战自溃。” 叶枫紧张地问:“你敢肯定?” 叶枫知道自己一旦相信这个判断,就必须从大公府调兵去守物资仓库。倘若敌人真攻打了物资仓库,那一切都好说,可如果敌人的主攻方向依然是大公府,那后果不堪设想。一旦大公府被攻陷,所有的罪责都是自己的,死了也会落下个千古骂名。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伊普雷憨厚的脸上布满坚定的表情。他盯着叶枫看,想看看这个刚上任的署长是不是有勇气采纳自己的建议。 叶枫皱着眉头在指挥中心的大厅里来回踱步,他越走越快,走着走着突然停在伊普雷的面前低声说:“好兄弟,我相信你。如果真有什么差错,所有的罪责我来承担。” “我和你一起承担。”伊普雷紧握着叶枫的手,他突然发现叶枫身上有一种非凡的勇气和决断力。 叶枫转过身对传令兵说:“传我的命令,命第一、第二别动大队迅速赶往物资仓库,命令驻守物资仓库的第三别动大队做好战斗准备,只许死守,不得退后一步。命令西南西北和中心区纵队各派两个主力大队迅速向物资仓库集结,隐蔽在仓库周围的要道。” 叶枫发布完命令后,在屋子里工作的所有参谋人员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叶枫,在敌军主力正全力逼向大公府的时候,他们的指挥官却从大公府向外抽调兵力,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传令兵毫不迟疑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柯尔纳气势汹汹地跑进来质问叶枫:“你搞什么名堂?敌人离大公府只有三条街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你怎么敢从大公府往外调兵?你胆子也太大了!” 叶枫一边吩咐给老将军上茶,一边对柯尔纳说:“柯大哥,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躲到后边的一间小屋里,叶枫悄悄地说:“我刚刚得到可靠情报,敌人佯攻大公府,其真实意图却是咱们的物资仓库。” “真的吗?” “这个情报绝对可靠。”叶枫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柯尔纳,满脸的忧虑神情。 “那可不得了,那里储藏着咱们所有的军粮,一旦丢了,这仗我看也就不用打了?” “就是啊,所以我派了两个别动大队前去守护。”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没什么说的了。那我走了。”柯尔纳说着行色匆匆地就想回前线。 “柯大哥留步,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有什么话快说,敌人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你们必须拼命死守,让敌人以为我们还在死守大公府。这样我就能在物资仓库那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你放心吧,我会让他们以为我们的主力还都在大公府的。”说完,柯尔纳匆匆地走了。他对叶枫的话丝毫没有怀疑。 伊普雷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他总觉得在这关键时刻从大公府抽调走两万精锐,有些对不起这位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将军。因为这意味着,防守大公府的两道防线,其实只剩下了一道。柯尔纳他们三个军团的防御不能有丝毫差错。而且伊普雷知道雷川应变迅速,一旦他获悉物资仓库已经得到增援,就会马上增加兵力攻击大公府,柯尔纳他们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他们必须在援兵赶来之前守住各个路口,否则全盘皆输。 “他走了?”伊普雷惊讶地问叶枫。他没想到柯尔纳会这么干脆地答应下来。 “他很信任我,希望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他依然能信任我。”叶枫愧疚地说,“我对他撒了谎。” 伊普雷拍拍好友的肩,以示安慰。他知道现在军情紧急,没有时间争论,只有撒谎这一个方法能够尽快解决分歧。 巷战指挥中心里所有的参谋人员都默不做声地做着手头的工作,因为他们是知情者,他们心里也非常紧张。 叶枫和伊普雷面对面坐着,时不时对望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焦急。 屋子里寂静无声,每个人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似乎什么也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哨探来报:“报告,敌人已从南面向大公府发起进攻。柯尔纳将军正率领边防军团进行英勇抵抗。” “敌人的攻势怎么样?”伊普雷连忙问。 “攻势很猛。”哨探毫不犹豫地说。 叶枫挥挥手说:“再探。”哨探忙跑了出去。 紧接着,又有哨探来报,大公府东面出现敌人。东面是洪迈将军的防区。 叶枫又挥挥手说:“再探。” 这时屋里静得让人感到窒息,为何苦苦盼望的消息迟迟不来,而不想听到的消息却接踵而至。 “难道是我判断错了?不应该啊。”伊普雷忍不住站起来对叶枫说,“物资仓库那边我不放心,我得去看一看。如果敌人没有主攻那里,我马上就把军队带回来。” “好,你路上要小心。”叶枫对伊普雷说。 伊普雷戴上盔披上甲拎起战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伊普雷走后,叶枫就更加紧张和担心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物资仓库那边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而有关大公府的紧急战况一个接一个地报了进来。叶枫坐在屋里都能隐隐听到东面震天的喊杀声。而现在不管前边的形势多么紧急,叶枫都已无兵可调了。他只有等,等伊普雷的消息。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突然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报告大人,敌军主力突然出现在物资仓库周围。我守卫部队正给敌人以迎头痛击。伊普雷大人让您放心,一切如他所料。” 传令兵的话音刚落,整个指挥中心都沸腾了,参谋官们高兴地互相击掌庆贺。 叶枫全身紧绷的肌肉突然松弛下来,他自言自语道:“这个消息要是再不来,我非疯了不可。” 现在,东边震天的喊杀声传到叶枫的耳朵里已不再有令人心惊肉跳的力量,叶枫知道那只不过是敌人在虚声恫吓。 坐在中军大帐中等待捷报的雷川突然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报,报告大人,进攻物资仓库的军队遭到了敌人守卫部队的顽强抵抗。敌人的增援部队很多,而且早已占据了有利地形,我军进展迟缓,伤亡惨重。”传令兵神色慌张地说。 雷川大吃一惊,他自领兵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吃惊过,他心中暗想:“这卢龙城里真是藏龙卧虎啊,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竟敢放着大公府不管,而派兵增援物资仓库。我真是小瞧他们了。” 雷川气得站起来,突然大声对传令官说:“传令各个军团中的留守部队,随我迅速前往大公府。有行动迟缓,贻误战机者,立斩不赦!” 传令官看到雷川脸上少见的怒容,不敢怠慢,赶紧跑出去传达命令。 雷川亲自摘下挂在衣架上的盔甲,穿好,走出大营。 训练有素的雷霆军团的留守部队在很短的时间内已集合完毕,正在营门外等候雷川。雷川亲自带着这支精锐之师像旋风一般扑向大公府。他要在敌人赶回来救援之前一举拿下大公府。 柯尔纳不仅对叶枫的话坚信不疑,还把这番话告诉了洪迈。两人满怀信心地在大公府的外围防线顽强阻击敌人。果然如叶枫所说,敌人只是刚开始的进攻疯狂了些,但很快就收手了,好像在等待命令。 柯尔纳对叶枫情报的准确大为叹服。他和洪迈正想让军队休息休息喘口气,突然敌人又发起了进攻。 柯尔纳站在一个高楼的楼顶上向前方眺望,这里是这一带的制高点。他看到这次敌人投入的兵力比上次进攻多出了几倍,而且远处敌人控制的街道上还有许多士兵在源源不断地跑来。 街道对面穿黑色军装和裘皮衣服的军人已排成十几个梯队准备发起轮番进攻。凭柯尔纳这么多年带兵的经验,他知道这已经不可能是佯攻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攻击。 他马上派传令兵通知洪迈做好死战的准备,通知夏震武的关防军团进入战斗状态,准备接应。夏震武的关防军团由于全是新兵,战斗力相对较弱,所以充当了这次战斗的预备队。同时,他派人到民卫署来,告诉叶枫,敌人已在大公府外围防线集结重兵,而现在大公府内十分空虚,情况紧集,让叶枫快想办法,调兵前来防御,不能耽搁。 叶枫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吃惊,这个雷川的行动也太迅速了,这么快就做好了调整。他马上派人通知伊普雷,让他赶紧回援大公府。 伊普雷这边刚刚把敌人的进攻势头扼制下去,但还没有完全击退敌人,现在也很难分身。他派传令兵通知叶枫,让大公府的守军再坚持一会儿。叶枫气得对伊普雷派来的传令兵大吼道:“你告诉他,就说这里的形势很危急,快坚持不住啦!他要是再不来我就自己冲上去了。我要是死了,他就得打光棍!哼!” 叶枫的意思是:我要是死了,看你怎么娶我妹妹?你这个见死不救的东西!可传令兵不明白啊,他在心里瞎琢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叶署长和伊总指挥两人有断袖之欢?”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叶枫看传令兵神情古怪的样子,非常生气。 传令兵不敢怠慢,转身跑了出去。 伊普雷又组织了一次进攻,围歼了一股进犯的敌人。当他听到叶枫让传令兵传的话之后,不由得愣住了。听叶枫的口气,看来那边确实已经很紧急了,他任命西北区纵队的纵队长罗振玉代替自己指挥军队死守物资仓库,自己则带着两个别动大队迅速赶到大公府来增援。 在伊普雷赶到之前,雷川的军队曾一度打到离大公府的院墙只有二百米了。许多士兵都看到了飘扬在空中的飞豹大旗,那是树立在大公府门前的一面旗帜,只要放倒这面旗帜,这场战争的胜负就算见分晓了。可虽然只有二百米,却怎么推也推不动了。 叶枫听到外面喊杀声越来越近,忙下令所有民卫署的工作人员还有负责民卫署安全的保卫人员全副武装,跟着自己冲了出来。在他冲出民卫署的同时,柳明秀也穿着铠甲,披着红披风,拎着那把镶金错银的宝刀,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冲了出来。 两支队伍在大公府前相遇了,柳明秀看了看叶枫和他那帮参谋文书,不屑地说:“你们在前面只会碍手碍脚,什么也干不了,不如回去吧。” “凭什么?”叶枫皱起眉头,不服地说。 “那随你。”柳明秀不想再跟他罗嗦,带着人向那边正在激战的路口冲了过去。 叶枫带着人毫不示弱地跟柳明秀在大路上并驾齐驱,但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可两支队伍刚一投入战斗差别就显现出来了,柳明秀和他的亲卫队如猛虎下山一般冲进了敌群,一路砍杀。将一股敌人击退了三五十米。而叶枫的队伍只和敌人打了一个照面就被打退了回来。 柳明秀的亲卫队都是大公国百里挑一的近战高手,无不以一当十,一般的士兵根本就抵挡不住。而且柳明秀的身手也不弱。更可怕的是她手里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那一刀劈下来,往往将抵挡的刀劈成两半。敌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手里的半把刀,吓得转身就跑。 负责指挥的柯尔纳一把拦住满脸不服的叶枫说:“让你的人撤吧。白刃格斗不是他们擅长的。” 叶枫冷静下来,想了想说:“我们站在这里给你们壮壮声威吧,这也比跑回去好啊。省得让人瞧不起。” 柯尔纳笑笑说:“好吧。” 柳明秀的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士兵们欢呼着,呐喊着:“为了柳明秀大人,为了公爵大人,为了大公国,冲啊!杀啊!” 敌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柳明秀一个反扑打退了二百多米。双方的力量终于又达到了一个平衡。 柯尔纳怕柳明秀有失,忙组织军队掩护柳明秀和他的亲卫队。并亲自上前拉住杀兴正浓,还忍不住想往前冲的柳明秀。 雷川不甘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赶忙又组织军队进攻,雷川心里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速度,只要赶在救援物资仓库的敌军回撤之前攻进大公府就算大功告成了。所以这一波攻势更加猛烈,柯尔纳的守军不得不且战且退。柳明秀和柯尔纳都在浴血奋战,连本来只想壮壮声威的叶枫和民卫署的人都投入了战斗。为了力保此处不失,夏震武亲自带着最后一批预备队员赶了过来。双方在前后不到五百米的地区展开了反复的争夺,厮杀得激烈而血腥。可即使这样,战线还是一步步地在向大公府逼近。 就在柯尔纳考虑退守大公府的时候,伊普雷的援军到了,大批大批在物资仓库已经杀红了眼的自卫队员从三个方向像潮水一般朝这边涌来,他们有的为了抄近路,甚至不惜翻过墙头,穿过大火和浓烟,踩着满地的尸体向这边冲来。 敌人进攻的先头部队一下被切断,受到了自卫队和柯尔纳军队的前后夹击。 雷川心有些凉了,他知道敌人的援军一到,到嘴的鸭子就真的要飞了。为了把身陷重围的军队救出来,雷川不得不又投入重兵试图打开市民自卫队的包围圈的缺口。 双方在大公府和物资仓库两个战场投入重兵展开激烈的争夺,大公国这一方仗着人多和有利的地形死死固守,寸步不让(实在是已让无可让),而雷川这一方依靠训练有素的强悍军队猛攻猛打,一方守得顽强,一方打得猛烈。街道上布满了尸体,鲜血飞溅在墙上、路上、树上。整条街的房屋都被烧被拆毁了,到处都是断壁颓垣,硝烟弥漫。 雷川困惑地看着在硝烟中巍然屹立的大公府,就像看一个被自己打得东倒西歪,鼻青脸肿的对手。这个对手一次次被自己击倒,却总能一次次顽强地爬起来继续战斗。虽然他绝没有赢的希望,可他就是不屈服。雷川环顾了一下这座被自己打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城市,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意。 雷川知道再打下去就只能是消耗战了,即使最后拿下了大公府,自己的军队损失也会相当大。这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正好这时有个传令兵来报,说物资仓库那边经过血战,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焚烧了将近一半的粮仓。但同时,进攻部队的伤亡也不小。 这个消息来的很及时,给了雷川一个台阶下,他点点头对传令官说:“命令各军团,撤出战斗,回驻地休整。” 《星月帝国》第七卷 突破重围 第一章 粮食不足 看到攻势猛烈的敌人从各个街区退却时,整个卢龙城都沸腾了。战士们混杂着泪水、汗水和血水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有的人激动得互相拥抱着痛哭,还有的人举着刀枪在阵地上高兴得欢呼雀跃。他们有理由高兴,他们用自己的勇敢和不屈的斗志捍卫了这座城市的尊严。虽然他们为此付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代价,但他们在这场较量中丝毫没有处于下风。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使他们欣喜若狂。 据后来的史料记载,这一场战役,是帝国历史上城市攻防战中伤亡最惨烈的战役之一。大公国的三个正规军团加在一起只剩下三万多人,十五万市民自卫队损失了八万多,兵员损失超过了一半,而来不及撤到安全区被屠戳和被蔓延的大火烧死的平民竟达到了十八万人之多。共计三十余万人。伤亡人数占到这座城市人口的二分之一。 城市有三分之一的街区被毁得面目全非,成了一片瓦砾,另有三分之一强的房屋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完好无损的。 战斗结束后,柳琛走出了大公府,来到前线视察,当他看到昔日繁华热闹的西北重镇变成了一片废墟时,悲伤得流下了眼泪。 卢龙城的老百姓纷纷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开始收拾这座残破的城市,他们虽然痛苦但没有怨言,他们默默承受着巨大的牺牲。 雷川在这场战争中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他意识到再这么拼耗下去对自己十分不利。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他烧毁了卢龙城内一半的军粮。当他从攻入物资仓库的士兵口中得知卢龙城的存粮已经不多时,他就决定不再发起攻击,他要困死这座城,让饥饿这只魔爪摧垮他们抵抗的意志。 物资仓库前面有一条不大的街,这条街上辅满了尸体。尸体上插着箭矢、刀和折断的枪头。有些路口的尸体能堆成堆,血流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血腥的尸臭。由此可见这里战斗的激烈程度比大公府有过之无不及。 叶枫和伊普雷指挥自卫队员清理战斗现场,抢运还没有被敌人完全烧尽的粮库里的粮食。伊普雷率领主力救援大公府后,敌人对物资仓库又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留守的罗振玉没能守住物资仓库,还是让敌人突破了防线,烧毁了一大半的粮食物资。 罗振玉低着头,神情沮丧地来到叶枫的跟前。 伊普雷面沉似水,一如既往地严肃,他看到罗振玉后什么也没说。 “我没有完成任务,没有守住这些粮食。我愿意接受一切责罚。”罗振玉说。 叶枫拍拍这位年青军官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罗振玉听得心头一暖,眼泪就流了下来。 叶枫低声对罗振玉说:“胜败兵家常事,别动不动就哭,小心你的部下笑话你。”说完指了指那些正在搬运粮食的自卫队员。 经过三天抢运清理和统计之后,伊普雷急忙赶到民卫署找叶枫,心情沉重地对他说:“我刚才问了问管物资的李长生,他说这些粮食顶多还够吃十五天。” 叶枫惊讶地说:“十五天?这么少啊?” “是啊,咱们在战前的粮食储备就不多,如今又被敌人烧了这么多。更难办的是有大 量无家可归的难民,他们家中的粮食没来得及运出来就被大火烧了。” 叶枫想了想,说:“我去找一个人,也许从他那里还能弄些粮食来。”说完就要走。 伊普雷一把拦住说:“你不能一个人随便到处跑,你现在已不同以前了。更何况现在敌人还占领着两个城门呢,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攻进来。”他说完就派了十个身强力壮的自卫队员保护着叶枫。 叶枫一行人先来到德昌药铺,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房顶被烧得坍塌下来,门口的那块匾上本来有四个字,现在只能认出一个“德”字。 叶枫心想,许大哥不在这里肯定会躲在罗归正那里,那里不临大街,较为偏僻些。于是他带着这些护卫就往罗归正的大宅子方向走。 到了之后,叶枫心里一惊,这里由于离城墙太近,早就被敌人烧毁得不成样子了。房屋只剩下一堵堵的墙,屋里奢华的家具都被烧成了黑碳,许多珍贵的瓷器被摔成一块块碎片散落在地上。一些女人用的脂粉首饰抛了一地,可见当初逃离此地时是何等的慌张。 如果不是屋子后面那一堆堆的假山石,叶枫几乎不能相信这就是一掷千金的罗归正大乡绅的府邸。 “他们到哪里去了呢?”叶枫想,“被杀害了?不可能。许大哥那么聪明的人不太容易被抓到,而罗归正用来守护这座宅院的都是清风寨上的好手,不是那么容易杀的。而且这里几乎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那他们能到哪里去呢?” 叶枫突然拍了下脑门,说:“他们肯定在那里。”叶枫想起了自己的家,从作战地图上看,自己的家位于为数不多的安全地带之一。 叶枫又骑着马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家,自从开战以来,叶枫只回来过一次。叶枫觉得有点对不起家里人,但忠孝不能两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家门口两边的路上有很多避难的人,他们带着家里的被褥席地而卧而坐,这些人都是一些家里的房屋毁于战火,无家可归的。现在大公府已无力再安置他们,只能任由他们自找住处,或流浪街头。而叶家的大门却紧闭着。 叶枫和十个护卫翻身下马。叶枫刚想敲门,就听里面“仓啷”一声,有整齐的拔刀出鞘的声音。然后四面的墙头上屋顶上出现了十几个张着弓箭瞄准他们的蒙面大汉。 十个护卫也警觉地拔刀出鞘,围在叶枫的四周。 “什么人?”里面传出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叶枫一听就笑了,听这门背后的声音便知道是罗归正大乡绅,难怪自己的家守卫得如此严密,原来清风寨的大头领躲在这里呢。 “我是叶枫啊,是二哥吧?”叶枫大声说。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里面有几个黑衣大汉手里握着刀,中间站着乡绅打扮的罗归正。罗归正一见到叶枫就高兴地笑道:“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替你担心呢。” 许德昌也从里面走出来,笑着说:“是啊,我们听说敌人都打到大公府了。” “我没事啊。大哥,二哥,你们都在这里,我就放心了。”叶枫说完就示意十个护卫在门口守候,自己和许德昌、罗归正往里走。 叶母、叶灵凤、伊普雷的母亲还有叶贵叔和吴婶都闻讯从屋里走了出来。 叶母一把抱住叶枫埋怨道:“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回来看一看,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啊。”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叶枫和其他人好言劝慰叶母,都说叶枫现在有出息了,在外面干大事,没时间回来也是可以理解的。还说等仗打完了,把敌人赶跑了,就可以天天回来看您老人家了。劝到后来叶母就笑了。 叶枫陪家里人说了会儿闲话,然后就把许德昌叫到了自己的屋里,关上门,小声地问:“大哥,你在开仗前不是进了一批粮食吗?现在还有吗?” 许德昌痛惜地说:“别提了,前两天家里没粮食了,我就夜里派人去旧仓库偷偷运了些粮食回来。” “家里没粮食了?”叶枫紧张地问。 “是啊,这马上就开春了,家里的存粮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又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够吃。这外面兵荒马乱的,天天打仗,粮店也不开门。” “旧仓库里还有粮食吗?” “有是有,可是已经被大火烧了不少,现在还有多少我不太清楚,可能不到一半了。” 叶枫说:“一半也比没有强啊,大公国的粮食储备本来就不多,如今物资仓库又被敌人烧了,还有这么多难民。现在大公国缺粮啊。我们准备临时征用你的粮食。” 许德昌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你们把我进的废旧武器征用了,又把我进的粮食征用了。如果你们战后不还我钱,我可真的要破产啦。” 叶枫说:“放心吧,大哥,我保证付你钱。” “好吧,我要给住在你家的人留下足够的粮食,其他的你全都可以拿走。” “太好了,大哥。”叶枫握着许德昌胖胖的手笑着说:“我现在最崇拜的就是您了。我发现您什么都知道,简直是料事如神。” 许德昌得意地拍拍胖胸脯说:“你忘了你大哥以前是干什么的啦,俺以前可是在按查使姜琦大人手下任巡检官。如果不是遭到巴特隆这老东西的陷害,我现在怎么着也应该是个按查副使了吧。我可不是瞎吹,我要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知道的。” 叶枫赶忙问:“那你现在能知道西都战场的情况吗?” 许德昌笑着说:“真是巧了,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皇帝陛下得知西都失守,非常震怒,责令陆军军务大臣熊大木率十五个军团收复西都。四十五万大军已出了石门关正在向西都进发。” 叶枫眼睛一亮,问道:“这个消息确凿吗?” “当然。” “可我不明白,现在敌人围城这么严密,这消息是怎么传进来的呢?” “哈哈哈。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我们的消息正是从敌人那里传过来的。” “噢,我明白了,敌人阵营里有你的密探,对不对。” “是啊,我们不叫密探,我们叫卧底。” “这个消息很重要。” “我就知道你会觉得重要,所以才告诉你的。” “回头,我派人去运你的粮食。我还有事,先走了。”叶枫出来之后,到大厅里和大家道别,然后匆匆骑上马往民卫署赶。大家看叶枫神情焦急的样子,知道他有很重要的事去做,虽然心中不舍,可也不便拦他。 叶枫本来是想找伊普雷商量商量,可看见伊普雷还没回来,就直接来到大公府,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公爵大人。 柳琛听到消息之后竟坐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就听门外禀报:“公爵大人,柯提督和洪提督求见。” “让他们进来。”柳琛连忙说。 两个提督进来之后,忙不迭地说:“公爵大人,敌人又来了新的增援部队。” “来了多少?” “不清楚。看旗号来的这位大将军姓‘穆’” 柳琛笑着说:“这不是增援,这是换防。看来叶枫的消息是真的,帝国已经发兵讨伐西都的叛军了。巴特隆派兵来这里是要替换雷川,这么大规模的战争,他怎么能离得开金甲战神呢。” 柳琛的分析是对的。西都城失守,巴特隆称帝,皇帝陛下肯定会发兵讨伐。巴特隆面临大兵压境的威胁怎么可能还向这里增援。再说,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战斗,卢龙城已元气大伤,雷川如果不爱惜兵力的话,只要再打个三五天,大公府就守不住了,雷川之所以没打是他在等卢龙城断粮,一旦断粮,军队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这样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卢龙城。 “雷川太厉害了,他要是走了,我们的压力就小得多。”柯尔纳说。 “这要看换谁来了。”洪迈说。 柳琛说:“从我手头的资料看,这个姓穆的应该叫穆修,是巴特隆的亲信。” 洪迈说:“老柯,你在军队里的年头最长,这个穆修你应该认识吧?” 柯尔纳说:“我从军几十年,从没听说过他。在帝国的西北边防军里,雷川当然是名头最响的,他是公认的帝国第一名将。其他的,像老将克林德也很勇猛善战,还有那个不死将军魏建功,非常狡猾,很难对付。至于穆修我还真不清楚。” 洪迈说:“我看多半是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没多大本事,要不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他才来。以现在这种状况,是个傻子来了都能赢咱们。” 柳琛叹了口气说:“是啊,雷川把咱们打得差不多了,巴特隆是让穆修摘桃子来了,好给他在功劳薄上记一笔。当然,更主要的是立即把雷川调回西都参战。”柳琛望着地图上的西都城继续说:“如果巴特隆在西都受挫我们的压力就会小一些。不过,巴特隆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支持,还有坚固高大的西都城作为屏障,帝国的军队想取胜也不那么容易。” 叶枫说:“公爵大人,现在咱们的粮食很紧缺,据物资局的李长生老局长说,咱们的粮食只够吃半个月的。而且还有许多难民……” “这我知道。”柳琛看了一眼大家说:“这可是个大问题,我们不能让老百姓饿死在城里,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柯尔纳和洪迈互相看了看,又都摇了摇头。 柯尔纳说:“公爵大人,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突围,可这些天的战斗太激烈,咱们的伤亡很大,士兵们自己尚且不能够保证突围,更何况还要保护老百姓突围。” 洪迈附和道:“我也觉得不可能。” 叶枫紧锁眉头想了一下说:“不能再守了,一旦断粮,肯定要被屠城。突围是唯一的选择。咱们要在断粮前部署好。我大哥许德昌那里还有些粮食,他已答应提供出来,突围时可让军队和百姓随身携带。” 柳琛说:“哦,那可谢谢他了。”接着又叹了口气说:“突围!是啊,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谈何容易啊。”说完挥了挥手。 叶枫等人只好退了出来。 叶枫没有**卫署而是直接去找柳明秀。自从叶枫对柳明秀说出那个“爱”字,被回赠了一个“恨”字之后。柳明秀对叶枫就有些爱搭不理的,以前经常光顾的民卫署现在也不去了。叶枫自从被范云台点醒了之后,就觉得柳明秀怎么看怎么好,而同时,对自己几次三番把柳明秀大人气哭感到很内疚,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他比以前来大公府更勤了,有事没事儿都要找柳明秀汇报一下工作情况,谈谈自己的工作感受,弄得柳明秀不胜其烦。虽然烦却也没有办法,因为两人有扯不开的工作联系,谁离开谁这工作都干不了。 “柳明秀大人。”叶枫进了大办公室,朝柳明秀行了个礼。 “你怎么又来了,你早上不是刚来过吗?你一天来几趟啊?”柳明秀放下手中的笔,无可奈何地皱着眉头。 “我没办法啊,这件事太重要了,不来不行啊。”叶枫不请自坐。 “什么事?说吧。” “刚才我听说物资局李局长已经把所有的粮食统计出来了,据说只够吃十五天的,是吗?” “这我已经知道了。” “我想知道他算的是全城人口还是军人?” “是全城人口,包括那些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人。” “噢。我想咱们现在有必要对粮食进行严格管理,首先要满足前线战士们的需要。其他老百姓实行配给制,根据年龄分给他们最低限度的粮食。其中也包括大公府和民卫署的工作人员。” “我也是这么想的。”柳明秀把一张表递到叶枫手里,说,“我刚刚跟李长生讨论过这个问题,这是我们算的一笔账,如果进行严格的管理和分配,我们的粮食就可以多支撑十天左右。” 叶枫看着表格,感慨地说:“真是想到一起去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谁跟你心有灵犀啊?你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赶紧走吧。” “好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如果你们人手不够,我派民卫署的人来帮你们实行配给。” “如果人手不够,我会找你的。” 叶枫还想找点儿事儿说说,可站着想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想起来,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叶枫走出办公室之后心里就有些空空荡荡的。“我怎么一看不见她就浑身不自在呢?我这是怎么啦?”他自己问自己。 雷川的军团虽然走了,但穆修新来的四个围城的军团都是崭新的铠甲和装备,而且从训练程度上来说也不差,只是数目上少了近一半。看来西都城那边是果真吃紧了,要不然巴特隆也不会从这里抽调走那么多军队。 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 看来雷川走之前一定叮嘱过穆修,让他将城围死即可获胜,所以穆修一上来就放弃了两个占领的城门,将军队撤到城外,开始在城外修筑浩大的防御工事,尤其是穆修的中军大帐前那工事修得真是高大厚实坚固无比。 站在城墙上观察敌情的洪迈对站在身边的柯尔纳说:“你看他那个胆小鬼的样子。他们的军队比我们多那么多,至于修这么大的防御工事吗?” 柯尔纳深深叹了口气,悲伤地说:“可悲啊,老柯我戎马一生,虽不说多么英雄了得吧,可总是一条汉子吧。没想到,我就要死在这么个胆小鬼的手里。你说丢人不丢人啊。” “那能有什么办法啊,形势比人强啊。” 听口气洪迈也有同感。 第二章 意外的援军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现在已进入三月下旬,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冰雪融化,风中也有了春的柔和气息,城外的杨柳已经抽芽,原本干枯的枝条上笼上了一层嫩嫩的绿色。帝国历350年的春天,在整个冬天都被死神的阴影笼罩着的中洲大陆上,悄然来临了。 这些天,叶枫天天带人满世界抓老鼠,捕麻雀。抓到之后就杀掉,再用盐腌好,煮粥的时候就把这些老鼠肉麻雀肉放到里面煮。这样能缓解一些粮食不足的问题。 干这种事,本来是不用叶枫亲自出马的,但为了提高市民自卫队队员捉老鼠捉麻雀的积极性,他和伊普雷两人身先士卒,带头捉老鼠。 今天一大清早,叶枫就带着其中一支捉鼠队到一家很大的粮油店附近捉老鼠。叶枫捉鼠的过程充分体现了他卓越的组织才能。他先派人在夜里巡查蹲守,找到老鼠出没比较多的地方,然后圈定范围,再进行分工。他让两个眼睛好的小伙子爬到最高处,紧盯着四周的情况。再派十来个人每人手里拿着大条帚围成一个圈。然后就让昨天蹲守的人朝老鼠洞里灌水,熏烟。等老鼠出来了,包围的人再在站在高处的人的指挥下拼命拍打,直到把老鼠全都打死。 经过一上午的奋战,收获颇丰,一共捉到了四五十只老鼠。叶枫和捕鼠队的队员们也都有些累了。他们坐在路边休息,吃一些干粮,准备下午再捉。 负责管理干粮的队员把一块饼递给叶枫说:“署长大人,这是您的那一份。” 叶枫最后收拾了一下装老鼠的袋子,又抹了抹沾满泥的手,在旁边的水桶里洗了洗,然后在裤子上擦了擦就接过那块饼咬了一口。 叶枫有些饿了,他的粮食配额跟其他老百姓是一样的,所以他每天都有一半时间在饿肚子。 叶枫刚咬了一口,就看见斜对面巷子口的墙角处站着两个小女孩。这两个小女孩一高一矮,像是姐妹俩个。高个儿大约有十一二岁,矮个儿的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衣服又脏又破,她们有些害怕地站在墙角,眼睛直直地看着叶枫。不,准确地说,是直直地看着叶枫手里的那块饼。 叶枫知道她们是饿了,粮食配额是根据年龄来分的,像她们这么大的孩子,每天只能分到很少的粮食,但她们又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并不小,所以比成年人还要感到饥饿。 这时有几个自卫队员已经吃完了,准备收拾东西继续干活。那几个自卫队员刚离开坐的地方,两个小女孩就跑过来,捡起自卫队员掉在地上的饼的残渣就往嘴里放。 叶枫看到这一幕再也吃不下去了,他向两个小女孩儿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两个小女孩儿显然有些害怕,停止了捡食残渣,迟疑地走了过来。 “叔叔。”一个小女孩儿非常有礼貌地喊了叶枫一声。 另一个女孩儿依然盯着叶枫手里的饼,不无艳羡地说:“叔叔,你的饼可真大啊。” 叶枫将手里的饼掰成两半递给她们。 两个小女孩儿用又黑又瘦的手捧过来,塞到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叶枫看着她们饥饿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忍不住淌了下来。他暗暗握紧拳头,咬着牙在心里说:“他们忍饥挨饿就是我的耻辱,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在这里饿死,我一定要把他们带出去!” 奇_书_网_w_w 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叔叔,你怎么哭了?”一个小女孩儿关切地问。 叶枫掩饰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叔叔没事儿。” 两个小女孩儿吃完之后向叶枫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叶枫站起身来,跨上马,刚要带捕鼠队回去,就看见不远处有个黑衣人匆匆跑了过来。叶枫定睛一看,这个人他认识,是罗归正大乡绅手下的一个头目。 “叶枫兄弟!”那个黑衣人跑过来叫道,“我家老大叫您回去,说是您嘱咐的事儿,他都已经办好了。让您回去跟他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叶枫用手一击掌,说道:“太好了!我等了好几天了!” 说完,就策马向叶家的方向跑去。 城外的敌军还在不停地修防御工事,光石土堆成的防箭墙就筑得有一人多高了,此外,他们还在墙前面挖了很深的壕沟,还动用很多人工,把附近河流中的水引到壕沟里。 “真是神经病!”柯尔纳站在城墙上指着敌人规模巨大的防御工事,气闷地说。 “你别跟他生气了,还是想想咱们怎么办吧。我听大公府说,还有两天存粮就没有了。” “那天我看见叶枫指挥市民自卫队捉麻雀捉老鼠呢,听说每天能捉不少。” “可那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啊。” “要是能把敌人的粮食抢来吃就好了。”柯尔纳看着不远处穆修的中军大帐就像看一只肥羊。 “你饿糊涂了吧?”洪迈笑道,“咱们偷袭敌人的粮仓,顶多就地焚烧,怎么可能运得回来。再说,你看看他们守得有多严。” “是啊,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不坐以待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突然一个传令兵从城墙下跑了上来,对两位提督说:“报告提督大人,公爵大人让两位速速前往大公府,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柯尔纳说。 “要事?什么要事?难道公爵大人要有所动作了?”洪迈说。 柯尔纳和洪迈走进公爵大人的寝室时,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以往在公爵大人这里开会的一般也只有三个提督加上柳明秀和叶枫五个人,可今天却多了巡警署署长江石和物资局的老局长李长生,此外还有三位德高望重的亲信老臣。 这些天,天气虽然暖和了,柳琛的病却未见好转的迹象。他的眼睛深陷下去,脸色也越发的难看。现在卢龙城处于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时刻,百姓们每天都在忍受着饥饿,他这个公爵大人怎么能不忧心呢。也难为他,竟然拖着残病之躯和敌人周旋了半年之久,真是不容易啊。 大家围着柳琛坐了下来,谁也不说话。 柳琛指着床脚的地图说:“你们觉得帝国的军队在西都打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柯尔纳说,“要是西都吃紧,穆修这个王八蛋也不会天天在这里闲得没事儿干大修特修他的防御工事。” 洪迈说:“是啊,我只看见东边的北征大道上有敌人的辎重粮草在一车车地往南运,从没看见有增援部队。说明西都战况对咱们不利啊。” 柳琛说:“我们的粮食已经快没有了,因为怕引起老百姓的恐慌所以没有说。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从现在的战局看,西都那边是指望不上了。今天找你们来就是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夏震武说:“与其饿死,不如战死,咱们跟他们拼了,拼一个算一个。” 洪迈说:“咱们将兵力集中到一起,打开一个突破口,可以保着公爵大人突围出去。” 柳琛摇摇头说:“我说过,我绝不离开卢龙城。三百多年了,我柳氏祖祖辈辈驻守卢龙城,还没有一个大公弃城而逃的呢。你们不要陷我于不义。今天我把你们找来是想办法保护老百姓突围出去。敌人围攻卢龙城四个月了,久攻不克,积恨已深,他们若要攻进城来,必然屠城。城毁了咱们可以再建,可要是老百姓都没了,咱们就真的灭亡了。” 洪迈急了,抢着说:“可这是不可能的啊,公爵大人。敌人防守如此严密,别说老百姓了,就是正规军团突围都困难啊。” 柳琛说:“要是敌人明天晚上撤退了呢?” 柯尔纳说:“撤退?那穆修就差在这里盖房子住了,怎么会撤退?” 柳琛说:“如果有军队突袭狼关。那穆修会不会从这里撤军回救狼关呢?” 柯尔纳说:“肯定会啊,穆修是这一带最高统帅,狼关丢了他逃脱不了干系。而且巴特隆派穆修率四个军团驻守在这里,围困我们倒在其次,其主要目的还是确保北征大道的安全,尤其是狼关的安全。” “是的,你分析的很对。明天晚上会有一支两万多人的军队攻打狼关,而穆修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大家一听这话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简直不可思议。是不是公爵大人这两天一直在发烧烧糊涂了。怎么满嘴说胡话啊。 洪迈说:“公爵大人,西北五路诸侯,一路反叛,三路被灭,就只剩下我们这一路了啊。莫不是东都的军队翻过白龙山和雾山山脉飞到了狼关?” 柳琛摇摇头说:“不是,是黑虎岭上清风寨的军队。” “强盗?”柯尔纳张着大嘴半天合不拢,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吧,大人,他们怎么会帮我们呢?”柯尔纳是边防军团的提督,边防军团有剿匪的任务,所以他对强盗有特殊的感情。 “现在已经不是强盗了。前些天,叶枫找我谈过一次,他说他去阿尔夏参加谈判时,曾救过一个逃犯。这个逃犯向他承诺要改过自新,不再做强盗,叶枫才救了他。这个逃犯就是黑虎岭清风寨的大首领罗晃。后来,他移居到我国境内,改名罗归正,在城西盖了所房子,做了卢龙城的市民。开战前,他还为咱们大公国修筑城墙捐了五万两白银。叶枫说,罗归正很想率领清风寨上的兄弟归顺咱们帝国。当年帝国强盛的时候,他们不归顺,而如今帝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时候却想归顺了。看来他们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罗归正在写给我的信上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对这片土地充满感情,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大好河山让异族人占去呢。’我当时看了很感动,就决定赦免清风寨上两万多人的所有罪责,并将他们改编为美拉梅公国的野战军团,军团提督罗归正,副提督罗猛。我的赦免令和任命书都已经下达了。由于时间仓促,没跟大家商量。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柯尔纳笑道:“这可是强援啊。这清风寨十分了得。当初黑虎岭一带原本有七八股强盗,现在只剩下一股了,其他的都让清风寨给吞掉了。四年前,我军团曾配合阿尔夏王国的边防军团围剿过清风寨,打了半年多都奈何它不得,最后只好退兵。他们组织严密,将领也很有头脑,喽罗们训练充分,能吃苦,作战勇猛,非常强悍。” 大家听了十分高兴。在卢龙城已渐渐陷入绝境的时候,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强大军团。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大好事啊。谁还计较什么强盗不强盗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反对巴特隆就都是自己人。 “那可太好了。”洪迈说,“这个军团太隐蔽了,谁能想得到呢。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狼关会很危险的。哈哈,好!他们肯定会吓一大跳!也让他们尝尝心惊胆战是什么滋味儿。” “穆修胆子那么小,他绝不敢不救狼关。”柯尔纳说。 柳琛说:“今天把大家找来,有两件事。一是商量明天晚上组织老百姓突围的事。二是我有些事情要安排。组织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突围很困难,但我们必须这么做。伤亡也可能不小,但我们就是送出去一个人也算成功。这些老百姓为咱们大公国为卢龙城付出的太多了,我们必须为他们做点儿事,否则对不起他们。” “您放心吧,公爵大人,我们会尽力保护他们突围的。”柯尔纳说。 “可是,公爵大人您怎么办?”洪迈说。 柳琛平静地说。“留下一部分军队和我一起驻守城池,只要城里还有兵,他们就不能放心地追杀你们。他们还得留兵看着我们,怕我们袭他们的大营。你们放心地跑吧,我来牵制他们。” 大家谁也没说话,因为大家清楚柳琛是绝不肯离开卢龙城的,他已经做好殉国的准备了。 柳明秀心里着急,她知道劝不动父亲,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是一筹莫展。 柳琛又问:“突围的目的地定在哪里?” 叶枫答道:“咱们被围了这么久,周围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可以先到清风寨暂避一时,再见机行事。” “也只有这样了。”柳琛说,“突围的具体事情你们商量着定吧,不用再问我了。” 柳琛喘了口气,然后示意范云台。范云台从里屋的桌子上拿出来一个非常精致漂亮的紫檀木锦盒,双手递给柳琛。 柳琛从内衣里拿出一把小钥匙,打开锦盒,小心翼翼地从锦盒里拿出两方印,一大一小,都用红绸子包好了。他将大印放在床上,先解开小印托在手心里,这是一枚帝国寻常的官印。 柳琛说:“这就是帝国的城守印,在帝国的建制中咱们大公国只有卢龙城这一座城市,所以咱们只有这一个城守。以前,都是公爵兼任城守的,所以这枚印我从来没有给过别人。”说到这里,柳琛向叶枫招招手说:“你过来。” 叶枫依言站在了柳琛的床榻前。 “你爷爷叶洛声与我父亲是至交,他是个正直善良的老人,不畏权奸,对国家忠心耿耿,但也因此遭到敌人的迫害追杀。我父亲敬佩他的为人,才将你们全家从南疆迁到卢龙城保护起来。我希望你能继承他老人家的良好品德,努力报效国家。” “我会的,公爵大人。” 柳琛托着那枚城守印对大家说:“叶枫年纪虽小,却为大公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调解了我们跟阿尔夏王国的边境纠纷,避免了一场流血冲突。他创立了市民自卫队,保护了卢龙城。如今又招安了清风寨,为我们凭空增加了一个军团。他的朋友许德昌和罗归正也为大公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鉴于以上功劳,我现在任命叶枫做卢龙城守。管理卢龙城军政各项事务。” 所有与会者都深感意外。由于战争的变数很大,在帝国只有军队中能出现少年将领。而在政坛上,讲究论资排辈,十九岁就任城守那是绝无可能的。 叶枫也很紧张,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会做一城之主,而且是危如累卵的孤城。叶枫的头脑很清楚,他知道这个责任太过重大。所以他的汗就下来了,连内衣都湿了一片。 柳琛任命叶枫做城守,固然觉得这小伙子有非常卓越的政治才干,是辅佐柳明秀的最佳人选。但也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卢龙城马上要亡,而叶枫手里握着七八万市民自卫队还有城外新编的野战军团,他若要废柳明秀自立,谁能阻挡?用这有名无实的城守头衔套住他,让他对柳明秀对大公国忠心耿耿是最明智的举措。 叶枫诚惶诚恐地说:“公爵大人,我叶枫年纪太小,无力承担这个重任。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柳琛听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柳琛喝了几口药,稳了稳心神,非常诚恳地对叶枫说:“我知道,我给你的是一个不可收拾的烂摊子。但我的身体真是不行了,实在撑不下去了。拯救卢龙城,拯救大公国的重任就只能担在你的肩上了。我观察你很久了,你的才干高我十倍,假以时日,经过一番历练和磨砺,你的成就将在我之上。你不要推辞了,就算我代表大公国的所有臣民恳求你了……”柳琛说完就要坐起来。 叶枫听了这话,紧张得马上跪了下来。他怎么能承受得起公爵大人的恳求呢。现在柳琛已经把叶枫逼到一个绝路上了。这个城守是不接受也得接受了。所以叶枫跪在地上,慢慢将双手举了起来,接过柳琛手中的卢龙城守的大印。 周围的人都为叶枫鼓掌,在座的都知道,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魄力。 柳琛满意地看着叶枫,以慈父一般的口吻说:“好好干,不要辜负市民们对你的期望。” “我会的,公爵大人。”叶枫流着泪说。 柳琛看了看大家,顿了顿说:“还有一件事,我要宣布。由于崔舒翰将军生死不明,而且是不是叛国投敌也不清楚,崔家也已作为嫌犯被羁押,为了小女的将来考虑,我宣布解除小女和崔家的婚约。” 柳琛在任命叶枫做城守之后,紧接着宣布解除和崔家的婚约。表面上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父亲为女儿将来的幸福着想,做出的最自然不过的决定。实际上却暗示了柳琛不反对甚至支持叶枫和柳明秀发展任何一种关系,包括婚姻关系。 在这样一种场合,宣布解除婚约是非常合时宜的,也是能够被大家理解的,但要谈论女儿婚嫁的事却不太合适。柳琛就只好选择这个时机来暗示一下。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大家都微笑着用祝福的眼光看着叶枫和柳明秀。 叶枫和柳明秀又何尝听不出弦外之音,话外之意呢。柳明秀羞红了脸,低垂了头,而叶枫虽然也低垂了头,却在偷偷看柳明秀。 柳琛又拿出另一方大印,对柳明秀说:“秀儿,过来。” 叶枫站起来,退到一旁。柳明秀跪在了叶枫刚才跪的地方。 柳琛手中一方纯金铸造的镶着宝石的大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柳琛坐直了身子,双手捧着大印,非常庄严地说:“先祖皇帝开国时铸了八大金印,封赏了八个诸侯,这是其中之一的镇国公印。我现在正式把爵位传给我的女儿柳明秀,从今天起她就是一国之主。公国的大小臣民都要听从她的号令。” “父亲!”柳明秀忍不住痛哭失声,她心里清楚,这是父亲在交待最后一件事,交待完后事,父样肯定会轰自己走。 柳琛语气平稳地说:“秀儿,不要哭了。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且我的身体早就不行了,能咬着牙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托老天的福了。临死之前,还能为国家做些事情,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谈到死字,没有人再忍得住,有人默默流泪,有人竟哭出声来。屋子里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之中。柳琛平时爱护部属,为人亲切平和,勤于政务,处事公允,而且勇气和胆略都令人敬佩,所以深得臣民们的爱戴。这也是卢龙城能上下一心抵御强敌达四个月之久的重要原因。如今他们的领袖就要跟他们分别了,怎能不让人悲痛欲绝呢。 柳琛把所有的后事都交待完了。大家就都退了出来,只留下柳明秀一个人陪他。这有可能是他们父女俩人能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第三章 舍命相救 叶枫和三个提督还有巡警署的署长江石聚在一起商量明天晚上突围的事情。最后大家商定由巡警署负责组织老百姓,因为有保甲制度,所以巡警署组织起来并不困难。市民自卫队负责在大队人马两侧保护。这都没有问题。现在的分歧是由谁来留守卢龙城牵制敌人。这是最艰巨的任务,留守的部队肯定不多,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柯尔纳、洪迈和夏震武谁都不让,最后由叶枫提议抓阉,抓阉的结果是由洪迈负责留守。 洪迈看了看手里的纸条,笑道:“这是天意啊。我们城防军团,岂能弃城而去,这是老天爷成全我洪迈。生死是小,毁了我洪迈的名号可不行。” 这次突围的目的地就是黑虎岭上的清风寨。叶枫说:“罗归正已经留人在清风寨,准备迎接我们。” 由于柯尔纳认识去黑虎岭的路,边防军团就担任了前锋,夏震武的军团殿后。 散会时,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有的一直在默默流泪。放弃是明智的,却也是痛苦的,谁能忍心放弃自己的家乡呢,这是生养他们的故乡啊。他们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可是他们为了将来,为了卢龙城的百姓,不得不做出痛苦的选择。 卢龙城,这个西北最伟大的城市。它有庄严雄伟的城池,有繁荣热闹的市场,有能征善战的军队,还有勇敢坚强的人民。它孤军奋战,在惊滔骇浪中屹立不倒达四个月之久。 这个让敌人都产生深深敬意的城市,终于要在明天晚上陷落了。 经过一整天的紧张准备,几十万市民在东城门一带集结,虽然巡警署已经通知大家为了保障行进速度,尽量少带东西。可老百姓们不干,大包小包地拎在手里,巡警署便派人去劝说。实在劝说不听的便强行丢弃,这样一来,大街小巷的人群顿时变得吵吵嚷嚷,乱乱糟糟。 叶枫叮嘱市民自卫队把全城所有能用的马车、牛车、驴车都装好,然后安排伤病员坐在车上,加以重点保护。可由于战争迁延日久,伤病员实在太多,没有那么多运输工具运送。那些受了重伤,救治好的希望很小的伤病员就只好留在了城里。当叶枫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心如刀绞。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军民也都已饱餐一顿,然后站在街上静静等待夜幕的降临。 叶枫、柯尔纳站在东城楼上眺望暮霭中的敌营。东边是穆修的中军大营,营内现在正点起一堆堆排列整齐的篝火,想必是敌人正在吃晚饭。穆修豪华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隐隐传来鼓乐歌舞之声,想必是大将军正在宴饮寻欢。 一切如常。 天越来越黑了,暮色已完全笼罩大地,天上闪现出明亮的星辰,一弯月儿升上了天空。多么宁静的初春时节的夜晚啊,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全城男女老少几十万人都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怎么还没有反应啊?”叶枫有点儿着急,他在担心清风寨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岔子。这次行动实在是太重要了,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又过了一会儿,天更加黑了。敌人都回到帐篷里休息了,一队队值夜的巡逻兵提着灯笼在营外走来走去。 突然敌方的大营内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号角声,所有的人都从营帐内跑了出来。穆修的中军大帐内更是乱成一团。敌人匆匆披挂上马,列一个简单的队就向北征大道行进了。一切显得匆忙而急切。 叶枫笑道:“狼关打起来了。” 柯尔纳说:“是啊,再等一会儿,咱们就得行动了。”他转身命令士兵开始清理城门洞内堆砌的最后一层土墙。 敌人派出去了大约两个军团五六万人,是穆修亲自带队去的。穆修不仅胆子小,而且也没有什么军事头脑。他只知道狼关要是丢了这责任太过重大,他承担不起,至于卢龙城,他认为那只是一只架子上烤得半熟的鸭子,能飞到哪里去呢?所以他派出了重兵救援狼关,而这正是叶枫等人求之不得的。 洪迈的城防军团正按计划在西边的城门口集结,他们也已经清理完城门洞,就等着东边传来的命令了。 叶枫估算着时间,觉得穆修已接近狼关的时候,他对传令兵说:“通知洪提督,让他率城防军团攻击西边的敌营。 “是,城守大人。”传令兵骑马跑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西边喊杀声震天,想必是洪迈已经跟敌人打上了。紧接着,南北两个方向各跑来一个哨探,向叶枫禀报说,南北两个大营已经派兵驰援西大营。 叶枫看了看柯尔纳,柯尔纳说:“是时候了。” “那就行动吧。”叶枫说。 柯尔纳披挂整齐,转身下了城楼,提刀上马,率领边防军团的骑兵来到城门洞前。他下令士兵推倒最后一层土墙。随着土墙的倒塌,老将军柯尔纳第一个冲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三千多名边防军团的铁骑。他们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敌营。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求生之战,更何况身后还有他们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在看着他们,他们怎么能不奋勇拼杀呢。 敌人突然看到对方大队人马举着火把和大刀疯了一样从城门洞里冲杀出来,心里就有些慌,再加上大将军将主力抽调去驰援狼关,东边留守中军大营的也就数千人,心里就更没底了。他们慌慌张张地在规模巨大的土制城墙前组织了一道防线,开始向柯尔纳的骑兵射箭。同时派人向南北两个大营求援。 柯尔纳率顶骑兵飞一般跃上敌人一人多高的土制城墙,举刀猛劈墙下埋伏的弓箭手,紧随其后的七八千步兵也冲了上来。很快就将东边敌人的防御阵地正中打开一条口子。于此同时,叶枫命令伊普雷率一支纵队去攻击敌人左翼,同时提防北边的援军,又命令罗振玉率另一支纵队攻击敌人的右翼,同时提防南边的援军。 一切都按照昨天晚上设计好的作战计划进行。 东边的敌人抵抗了一阵,当看到南北两个大营连一支援军也没派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后撤,继而开始溃散。 当柯尔纳用火把向城头的叶枫画圈示意的时候,叶枫知道敌人已经溃败。他连忙下令民卫署组织老百姓出城。几十万市民浩浩荡荡出了卢龙城向东边无边的夜色中走去。队伍中传来许多老人声嘶力竭的哭声,还夹杂着儿女们的劝慰声,还有对孩子的喝斥声。队伍出了城门之后,在巡警署警员的催促下,越走越快,很快就越过了北征大道向东方的群山走去。 根据计划,伊普雷和罗振玉击溃了两翼的敌军之后就地埋伏,以伏击从南北两个大营追来的敌军。东南,东北两个方向已经出现了喊杀声。看来敌人发现上当了,正调集兵力向这边追杀,现在可能已中了伊普雷和罗振玉的埋伏,正在激战。 “一切顺利。”叶枫对自己说,然后站在城楼上朝大公府方向躹了三个躬,算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公爵大人告个别,然后心情沉重地走下了城楼。 城楼下站着负责殿后的夏震武的关防军团士兵。 早有卫兵将叶枫的追风马牵了来,叶枫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然后对卫兵说:“通知夏提督,让他保护柳明秀大人出发。” 叶枫刚想催动追风马出城,突然看到对面一个胖子骑着马向自己走来。叶枫仔细一看,原来是许德昌。 “大哥。你怎么还没走啊?”叶枫惊诧地问道。 “你二哥罗归正临走之前叮嘱过我,让我照看好你。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怕你有什么闪失。”许德昌笑着说。 “我能有什么闪失,你赶紧走吧,走晚了会有危险。”叶枫急着说。 这时,从关防军团的队伍中走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对叶枫说:“报告城守大人,夏提督不在军中,他去找柳明秀大人了。” “什么?”叶枫惊讶得差点儿没从马上摔下来,他急着问,“找到没有?” “好像还没有。” “这个夏震武,他是怎么搞的?”叶枫急得头嗡嗡直响。敌人显然已经意识到上当了,正在朝这边追杀。按计划,伊普雷和罗振玉也只是阻挡一下敌军,然后就会后撤跟柯尔纳会合。而且清风寨的人马攻打狼关也只是佯攻,他们看到穆修的援军到达之后就会撤退。穆修发现上当后肯定会迅速回撤。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柳明秀,那就有可能被敌人堵在城中。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那个军官看叶枫十分着急就说:“夏提督说,让我带领关防军团保护您先走。他找到柳明秀大人马上追上来。” “屁话!找不到柳明秀大人我怎么走?”叶枫对那个军官说,“你先派兵守住东城门,然后再派几队人分头去找,找到之后就把她架到这里来。” “是!城守大人。”那名军官不敢怠慢,赶紧安排。 叶枫对许德昌说:“大哥,你先走,不用等我。”说罢,就带着那十个卫兵,骑上马向大公府跑来。叶枫想象不出柳明秀除了大公府还能跑到哪里去。 以前人进人出,车马喧闹,灯火辉煌的大公府,现在显得冷冷清清,除了府门前点着四个大灯笼外,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叶枫来到府门前翻身下马。其他十个卫兵也都跟着下了马。 府门前站着七八个人,都是柳琛亲卫队的装束。 “你们大人呢?”叶枫问范云台的手下。 “我们大人刚刚跟夏提督进去,说是到里面去找柳明秀大人了。” “柳明秀大人来过这里吗?” “来过。前一会儿,柳明秀大人跑来哭着要见公爵大人最后一面,我们范大人不允许,说是公爵有令不许开府门。后来,柳明秀大人就哭着走了。” “你们把门开开,我要进去。” “可是……” “可是什么?赶紧开门!” 叶枫常进常出,又是新任的城守,柳琛的卫兵跟他很熟,所以就没有阻拦。 叶枫进了大公府之后哪里也没去,就直接向柳琛的寝楼所在地走来。他想,柳明秀肯定是因为舍不得父亲才偷跑出来的。柳明秀幼年丧母,一直跟父亲生活,所以比一般的孩子对父亲还要依恋。 果然不出叶枫所料,柳明秀正跪在柳琛的房门外面痛哭流渧。 楼梯口站着范云台、夏震武还有几个柳琛的贴身卫士。他们都仰着头看着这一幕人间悲剧。有的竟忍不住一边看一边偷偷抹眼泪。连武勇刚毅的范云台和军团统帅夏震武这两个汉子的眼眶都湿润了,眼睛都是红红的。 叶枫刚来,头脑还比较清醒,他对范云台和夏震武大喊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柳明秀大人架走!敌人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夏震武红着眼睛说:“城守大人,柳明秀大人以死相拼,不肯下楼。” 范云台补充说:“她手里拿着刀呢,说我们要是上去,她就自刎。” 叶枫急得狠狠跺了一下脚,推开夏震武和范云台,自己走了上去。 柳明秀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在苦苦哀求父亲见她一面。 柳琛的屋里有火光,火光映照着柳琛清瘦的身影,他好像在烧着什么东西,可能是重要的文件和书信之类的。他对跪在门口哭求的柳明秀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柳琛的房门上了两道锁,而且已经让卫兵从外面钉死,看来他是宁死也不肯走出这个房间了。 叶枫小心翼翼地接近柳明秀,轻声说:“柳明秀大人,快走吧。敌人马上就要攻进来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柳明秀直起身子,张着泪眼,充满哀怜地望着叶枫哭求道:“叶枫,你不是说我以前对你多么多么好吗?那你能不能帮我一次。我求求你了,你帮我劝劝我父亲吧,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叶枫看到柳明秀用双臂无力地支撑着身躯,眼睛哭得红肿,满脸泪痕,心中酸楚不已,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生离死别的悲惨境地,就是堂堂七尺男儿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一个十八岁的柔弱女子呢。 叶枫抹了下眼泪,劝说道:“柳明秀大人,公爵大人去意已决,咱们还是走吧。”说着就想去搀柳明秀。 柳明秀机警地从身后拔出刀来,怒道:“你不许过来。” 屋里的柳琛可能听到屋外的说话声了,他坐直身子,唤了一声:“秀儿。”那声音中充满慈爱。 “父亲!”柳明秀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一样跪行到门前,哭着用手去掰门缝儿。 “秀儿,你不该生在公侯之家啊。走吧!记住为父的话,善待你的臣民。”话音刚落,屋内一团大火“嘭”地点燃了,柳琛的身影稳稳地坐在火光中。 一代名将,威镇西北的镇国公柳琛在烈火中殉国了。 看到屋里燃起了大火,柳明秀心急如焚,大喊了一声:“父亲!”就再也顾不得其它,跳起来举起手中的宝刀就向房门砍去。柳明秀手中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再加上她情急力大,两把锁竟应声而断。 叶枫大惊失色,屋里想必早已洒满了油,火势很大,柳明秀如果冲进去有可能同归于尽。他无暇多想,跳过去,挡在被劈开的门前。 柳明秀疯了一样继续挥刀劈门,却没想到门竟然被叶枫挡住了,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映着火光的刀锋疾闪而至。 叶枫本能地侧身,刀锋划过了左臂,鲜血如花一样在叶枫白色的衣袖上绽开,血流如小溪一样沿着指尖淌在了地板上。 柳明秀看了看叶枫被鲜血浸透的左臂,又看了看叶枫身后被大火吞噬的父亲,急痛攻心,站立不稳,昏厥了过去。 叶枫大惊,急忙用右臂搂住柳明秀,再用自己的身体稳稳支撑着柳明秀,以防她摔倒在地。 这时,屋内的熊熊大火从纸窗处喷吐而出,火舌已经窜到门口,卷吞了窗户,这种木质结构的小楼很快就会被烧成灰烬。叶枫感到了身后的灼热,和脚下地板的晃动。 叶枫情急之下,只好强忍着痛,用右臂抱紧柳明秀从楼梯口翻滚下来。 楼梯下范云台、夏震武还有柳琛的几个贴身侍卫本已跪倒在地痛哭不已,突然看到这刀光血影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个个被吓得目瞪口呆。 范云台和夏震武连忙扶起滚落在楼梯下的叶枫和柳明秀。侍卫们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给叶枫包扎伤口。 范云台双手横抱着昏迷不醒的柳明秀,一边向府门方向走,一边问叶枫:“伤得怎样?能骑马吗?” 叶枫用右手扶着痛得钻心的左臂,苦笑着说:“没问题。快些走吧。” 站在大公府门口,所有人都眼含热泪望着已被大火完全吞噬的寝楼,鞠了三个躬,算是跟公爵大人做最后的告别。然后范云台将柳明秀放在马背上,自己翻身坐了上去。其他人也纷纷上马,向东城门方向跑去。 此时,东城门已是火光冲天,敌军和留守的关防军团正在东城门激战。看来东城门是出不去了。 叶枫果断地大喊:“去南城门!”一行人又迅速向南城门飞奔。 南城门早已没有军队把守,敌人拆除了土墙,正举着火把一批批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叶枫想了想说:“去西城门吧。洪提督也许在那儿。”大家不加思索就向西城门跑,还没到西城门,就看见一个逃回城来的城防军团的士兵。 夏震武忙拦住他问:“西城门怎么样?” “报告大人,西城门已失守,洪提督已战死。” 现在就只剩下北城门了。叶枫坐在马上望了一眼北边心就凉了,北边跟南边一样,正有一队队的敌人举着火把向城里涌入。 “怎么办?城守大人!”夏震武急着问。 叶枫苦笑了一下,心想:“瞧瞧我这个城守当的,刚上任,城就没了。搞不好还得做了敌人的俘虏。”叶枫的心沉到了海底,他有些绝望了。十几万敌军将会把这座城围得水泄不通, 留守的城防军团和关防军团很快就会全军覆没。自己这二十来个人想跑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又转头向柳明秀看去。 此时柳明秀已经醒了过来,她横坐在马背上,两眼木然地望着前方,什么话也不说,更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只有眼泪还在默默地流淌。 身处绝境,脱身无望。叶枫那匆忙包扎的伤臂因在马背上颠簸,痛得钻心。这一切可以说全都是由柳明秀而起,但不知为什么,叶枫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子已不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柳明秀大人了,而是刚刚失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非常可怜,非常柔弱又非常普通的女孩子。他心中突然萌发了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他抬起头,挺起胸,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先躲起来,然后再想办法。” 第四章 无路可逃 大家看了看城市中越来越多的举着火把的敌人,为了隐藏行踪赶紧将手中的火把摔在了地上。然后排成紧凑的队伍跟着叶枫向城市中心房屋稠密的地方跑去。 叶枫边跑边想:“躲在哪里呢?大公府是不能去了,敌人一进城首先就要搜查并接管大公府。不如先去我家吧。” 叶枫把大家带到自己家里,在巷口安排了哨探,并在家门口安排了卫兵警戒。为了隐蔽,谁也不敢点灯,都只能在黑夜里摸索。叶枫把柳明秀安排到妹妹叶灵凤的屋里,给她打了井水洗了洗脸,然后让她躺在床上休息。柳明秀依然不说一句话,只默默流泪。大家看着都很心疼,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这种打击不是三五天能缓过来的,于是大家决定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屋里静一静。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派了两个卫兵站在屋门外保护。 叶枫和夏震武还有范云台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商议着。 “怎么办?”叶枫问。 夏震武叹了口气说:“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想出城几乎不可能。敌人进城后肯定会严守四个城门,而且会在城墙上设岗。” 范云台说:“我怕敌人会连夜搜城,城里有一大半的房屋都被烧坏了。能藏身的地方不多啊。咱们在这里也不安全。” 叶枫叹了口气说:“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夏震武说:“可要是天亮了咱们就更危险了。” 刚说到这里就听外面有人敲门:三轻三重。这是暗号。范云台向守在门口的侍卫说:“开门。” 门开了,进来的是守在巷子口的两个哨探,其中一个非常紧张地说:“队长大人,赶,赶紧想办法,有一队敌人从西边搜过来了。” “是啊,他们挨家挨户地搜。非常仔细。”另一个补充说。 “怎么办?”范云台问。 “人多吗?”叶枫问两个哨探。 “不多,有十一二个吧。”其中一个说。 范云台说:“干掉他们。” 叶枫想了想说:“不能有一个漏网的,必须全部干掉。最好把他们的服装保留好。” “好。交给我们了。” 夏震武和范云台两人开始在院子里布置伏击。柳琛的亲卫队队员都是从各个军团万里挑一挑出来的,个个武功高强,所以攻击的任务都交给了他们。而夏震武带的那几个卫兵就负责截断敌人的退路。 叶枫看他们安排妥当了,就走到妹妹的屋里去看望柳明秀。两个卫兵依然守护在门外。 屋子里漆黑一团,没有声音,叶枫走到床前,用右手边摸索,边唤道:“柳明秀大人。” 没有人回答。 叶枫在床边摸到了一只冰凉的小手,他将这小手轻轻握在自己右手的手心里焐着,小声说:“柳明秀大人,敌人正朝这边搜捕,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声。” 柳明秀既不说话也不动。 叶枫感到一颗颗泪珠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便知道柳明秀还在默默流泪。 叶枫小心地坐到床沿,劝慰道:“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公爵大人以身殉国,遂了他的心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他是个大英雄,他的丰功伟绩,老百姓永远不会忘的。您还是应该节哀顺变的好。如果您哭伤了身子,公爵大人在天有灵,也不会心安的。”话音刚落,柳明秀突然一转身抱着叶枫大哭起来。哭声之大,竟吓得叶枫打了个激淋,紧跟着一阵巨痛从左臂传来,疼得叶枫冷汗直流。 按常理,遭遇沉重精神打击伤心欲绝的人能大哭出来,是好事。大声哭泣能把心中的悲哀宣泄出来。可这个时机不对啊,外面有敌军在搜城,万一这哭声让人听到了,那可就大祸临头了。 叶枫缓缓抽出双臂,抱住柳明秀,好言相劝,可没有用。叶枫紧张地环顾四周,他突然意识到床里面应该有被子。情急之下,叶枫一把拽过被子捂住了柳明秀。 范云台可能听到了哭声,跑过来小声问:“怎么回事啊?大小姐怎么啦?” 叶枫低声说:“没事了,马上就好了。” 范云台说:“敌人越来越近了。可千万不能出声。” 叶枫说:“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这里有我呢。” 柳明秀在叶枫的怀里在被子下面放声痛哭,直哭得两肩剧烈的抖动。好在被子隔音,外面倒也听不到什么。 叶枫看柳明秀哭成这样,心里一酸,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柳琛公爵对叶枫可以说是恩重如山,先是在灵泉别墅正式任命他做大公府的行政秘书兼边境谈判全权代表,让他第一次在政坛上崭露头角。之后,当叶枫身陷囹圄,柳琛和李权联手拯救他,使他无罪获释。继而任命他做民卫署副署长,署长,最后临终前任命他做卢龙城守。将卢龙城几十万军民还有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啊。叶枫刚才被紧急的形势所逼迫,压抑了自己的感情。现在,柳明秀在叶枫的怀里为亡父痛哭,叶枫也被感染,想起柳琛对自己的种种好处,眼泪忍不住也潸潸落下。 一个在被子底下号啕大哭,一个在被子上面泪如泉涌。不一会儿功夫,被子和叶枫的衣襟都湿了一大片。 这时,外面传来敌人大声叱喝的声音,还有踢门的声音。 叶枫下意识地搂紧柳明秀,轻声说:“好了,不能再哭了,敌人来了。再哭咱们都得完蛋。” 没想到柳明秀竟然听话地停止了哭泣。 外面有一连串踢翻桌椅,掀翻家具的声音。这些敌兵搜查是副业,主业是抄查这些老百姓的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突然,大门“呯”的一声关上了,紧接着就传来了一连串刀劈拳打的声音和敌人临死之前恐怖的惨叫声。这个时间非常短,想必是范云台和他的卫兵们已干净利索地料理了这些敌人。 一切结束之后,范云台站在门外问:“大小姐,您没事吧?” 柳明秀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从叶枫的怀里抬起头来,羞涩地转过身去,整理散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泪痕。 “这里没事。”叶枫扶着隐隐作痛的左臂说。 “没事就好,我已经又派人出去打探了,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好。”叶枫说。 刚过一会儿,突然不远处传来激越的号角声。敌人可能发现同伴失踪了,正在向别处求援。然后又听到好几处响起了号角声,想必是周边的敌人接到信号后,都在向这里靠拢,形势越来越危急了。 这时夏震武匆匆跑了进来,大声说:“敌人正在离咱们不远处集结,东边的巷口火把越来越多。怎么办?” 叶枫走出屋门,对夏震武说:“这里已经不能待了,通知大家,准备离开这里。” 果然,火把的光亮和敌人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前门不能走了,到后院去,翻后墙。你们跟着我,这一带我熟悉。”叶枫说着就往后院走。 后院放着大家的坐骑。 “这些马怎么办?”范云台问,亲卫队的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而且军人对战马都有一种特别深厚的感情。 叶枫依依不舍地用右臂抱着追风马的脖子,摸了摸马鬃,又亲了亲它。那马儿好像知道主人要离开自己似的,用头亲热地和叶枫厮磨着。 这时,前边的大门口响起了一连串的砸门声,叶枫说:“丢下这些马,赶紧走。” 大家纷纷跳上马鞍,翻过后墙。 受伤的叶枫和柳明秀在范云台等人的帮助下也翻过了墙。 叶枫家后面是一条隐蔽而又狭窄的小巷,大家的脚刚刚落地还没站稳。范云台突然惊呼:“有人!”与此同时,他纵身、在空中反转过身子,然后飞起一脚就把一个躲在角落里的黑影踢翻在地。大家吓了一跳,因为谁也没有发现巷子的角落里居然还藏着人。天这么黑,也不知道这位公爵大人的卫队长是怎么发现的。 那人“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他显然没有防备,这一跤摔得实在不轻。范云台紧跟着纵身过去,熟练地扭过那人的胳膊,用膝盖抵住那人的头,将那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地上。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而且在黑漆漆的夜里竟能做到不差分毫,真不愧是公爵大人的卫队长,功夫确实了得。 那人的头被膝盖压着,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中间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和粗重的喘气声。 叶枫听声音好像很熟,便走过去蹲下身子来看,这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这被范云台压在膝盖低下的竟是一个大胖子。这胖子的身形叶枫十分熟悉,正是自己的大哥许德昌。 “许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叶枫急得心里像火烧的一样。自己这些人被困在这里一筹莫展,如今竟又多了一个陪葬的。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唔唔唔……”许德昌显然在说话,可一个字也听不清。 叶枫对范云台说:“放了他吧,都是自己人。” 范云台也发现这个胖子不会武功,力量也不大,不像是敌人,所以就松了手。 许德昌吃力地爬了起来,揉揉身上的伤,痛苦地埋怨道:“好家伙,疼死我了,这位兄弟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 话音刚落,前面的屋里传来惊呼声,和示警的号角声,可能是搜查的敌人发现了同伴的尸体。 “此地不宜久留,有话待会儿再说。”叶枫拉着许德昌带着大家向后面的巷子深处跑去。后面出现了几十个火把,还有敌人“叽哩哇啦”的呼喝声,看来敌人也已翻过后墙追了过来。叶枫带着大家在狭窄曲折的小巷里七绕八绕就钻进了一个旧园子里。叶枫从小就在这一带玩耍,对这里的巷子了如指掌,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认错路,甩掉这些敌人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了。 大家一阵狂跑,都很累,钻进园子内的树底下就坐在了地上仰天喘气。 休息了一会儿,叶枫问:“大哥,我不是让你先走吗?你怎么没走呢?” 许德昌太胖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半天缓不过来。 “你,你,你二哥罗,罗归正,让,让我照看你,所,所以我没走。” 叶枫心想:“大哥这么胖,照看自己都困难呢,怎么照看我啊。”可毕竟许德昌的这份情义还是很让自己感动。所以这句有伤许大老板自尊心的话就没说出口。 叶枫看了看远处那高耸的城墙,和城墙上那一排排来回游动的火把的光亮,颓丧地靠在树干上深深叹了口气。现在卢龙城已完全被敌人占领,夏震武的关防军团和洪迈的城防军团全军覆没,柯尔纳的边防军团、罗归正的野战军团还有伊普雷罗振玉领导的市民自卫队远在黑虎岭的清风寨上,而且他们还要保护和安置几十万失去家园的市民。即使他们想来营救我们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叶枫这时才明白什么叫死路,什么叫绝境,也真正体验到了绝望是什么滋味。他在想,现在已是下半夜了,还有三五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到那时一切都结束了。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柳明秀,心想,人生终有一死,能和这么个美人儿死在一起也还算值得。唯一遗憾的是公爵大人的遗愿没有办法完成了,真是对不住他老人家。可是我也尽力了,命该如此,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实在不行,等死了以后,在那边见到他老人家,多磕几个头就是了。他老人家那么宽厚,不会责怪我的。叶枫想到这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死神的召唤。 第五章 新的根据地 许德昌好半天才把气喘匀,他对身边的叶枫说:“我留下来是要带你们出城的。” 叶枫还是靠在树干上,笑着说:“大哥,你别唬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这城怎么出得去?你没看到这城墙四周都是敌人。”叶枫心想,就算我们能偷偷从城墙上爬过去,您许大哥这么胖,是肯定爬不过去的。除非我们都能长出一双翅膀来抬着您飞过去。 许德昌不高兴地说:“你大哥我什么时候唬过你,再说了,这世界上能抓住你大哥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我既然敢留下来,就有把握出去。你忘了你大哥曾经是干什么的了。想当年,我可是按查使姜琦大人手下最得力的巡检官。” 叶枫听许德昌说话的口气不像是信口乱说的,便高兴得“噌”得坐了起来,握住许德昌的小胖手说:“大哥,你真的有办法出去?” “当然。”许德昌自豪地说。 这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累了,纷纷从地下爬起来,围在了许德昌的周围。只有柳明秀依然靠在树干上,她好像对能不能出城并不太关心。 叶枫想把许德昌拉起来赶紧走。他恨不得一眨眼就到了城外才好呢。 许德昌没有动,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说:“再等一会儿,他们现在还在满城搜捕,等他们累了,回去睡了。咱们再走。” 范云台上前来向许德昌行了个礼,歉然道:“这位大哥,刚才多有得罪。” “不知者无罪,再说我比较胖,只受了些皮肉之伤,不碍事。”许德昌的口气中依然有商人的和气和圆滑。 叶枫埋怨道:“大哥既然有办法出城,为何不早点来找我?” 许德昌说:“我在城门口等你半天你也没回来,后来敌人就攻进城了,我就到大公府来找你们。我看见大公府里着了火,我就知道你们不在那里了。后来我就想,你们肯定已经出不去了,那就只能躲起来,最好的去处就是你家了,因为你对这里的地形情况比较熟悉。所以我就跑到你家来找你。我本来想从大门进去找你们,可正好敌人在你们家巷口搜捕。我不敢去,就只好绕到后院来。我本来想翻墙去找你们。但那墙太高,我又胖,怎么也翻不过去。最后我就在后院墙外被这位仁兄发现了。”这位仁兄当然是指范云台。 夏震武忍不住问:“你赶紧告诉我,咱们怎么出城啊。”在他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许德昌对叶枫说:“刚才你带着我们七绕八绕都把我给绕糊涂了。现在我问你,你能不能带我们到罗归正大乡绅的府第。” 叶枫高兴地说:“当然能了,可是我上次去看的时候那里已是一片废墟了啊,那里能出城吗?” 许德昌笑道:“你也不想想,这位大乡绅以前是干什么的。他要是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能踏踏实实地住在卢龙城里。” 叶枫恍然大悟。上次罗归正请他吃喜酒,他就觉得奇怪,罗大乡绅这么有钱,可为什么不把宅子建在繁华热闹的地方,却建在城墙边上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呢,而且城墙那边就是一片乱坟岗,和一片黑魆魆的老林子。当时自己还觉得房子建在那里不吉利呢,却没想到竟是个救命的地方。叶枫这时才明白许德昌所言不虚。他们只要能潜到罗归正的废宅里,就能逃出城去。 夜更深了,敌人折腾了大半夜也有些累了,纷纷回营休息去了。卢龙城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城墙上来回游动的火把还有一些生气。 许德昌看了看天色,月儿已经西坠,他站起来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敌人除了城墙上安排了大量的巡逻队之外,在城市的主干道也安排了不少人把守。叶枫等人穿街过巷,专捡僻静的地方走。仗着对卢龙城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很快就潜伏到了罗归正的豪宅废墟前。 由于没有高大房屋的掩护,而城墙上敌人的巡逻队又近在咫尺,他们就只能猫着腰非常小心地潜行。柳明秀虽然依旧不说话,但显然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默默地跟在叶枫身后一起往前走。叶枫也很注意照看她。 大家终于潜到了罗宅后面的假山中。在一座高高的土山上堆放着一大片嶙峋的怪石,怪石中间夹杂着一些花草树木。月色下,那怪石像鬼魅一样狰狞。四周静的可怕,头上不远处就是腰挎战刀,手举火把走来走去的敌兵。在静夜里,他们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大家屏住呼吸,小心地跟在许德昌身后钻进了怪石堆中。怪石中间有一个石洞,石洞里面有一个圆石凳。许德昌在黑暗中伸手仔细抚摸那个圆石凳。大家都围在许德昌四周紧张地等待着。 许德昌仿佛摸到了什么,轻轻说了句:“我找到了。”然后就从衣襟下面掏出一串钥匙,他摸到其中一把,取出来,伸到石凳前。大家这才知道,许德昌说找到了,实际上是找到了钥匙孔。 只听“咔嚓”一声闷响,石凳后面的一块石板裂开了一条缝。但更令人惊异的是石板下面居然有灯光。叶枫往里探头一看,居然看到罗归正正提着灯在往上看呢,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你们终于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们好久了。”罗归正笑着低声说。 大家也很高兴,一个接一个跳下了地道。地道不很宽,只能排成一排往前走。而且也不太高,大家都得略低着头。罗归正在前面举着灯引路,一边走一边跟身后的叶枫说:“我叮嘱大哥,让他跟你一起走,就是怕你们万一有什么意外,好把你们带到这里来。” 叶枫笑道:“难得二哥想得这么周到。”叶枫心想,真是老天有眼,当初若不是我一时心软救了这个强盗,今天可能就真要困死在城里了。 罗归正说:“这条地道在我建这宅子的时候就修了,就是怕万一有什么意外好能及时逃出城去。刚建好,就打起仗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许德昌也笑道:“还有,我告诉你的那些外面的消息也都是从这条秘道里传进来的。跟你说的什么卧底啊,密探啊,那都是骗你的。” 叶枫拍了拍脑袋笑道:“我可真够笨的,我早该想到二哥有条秘道。要不怎么出去指挥黑虎岭上的兄弟攻打狼关呢。” 罗归正得意而又爽朗地大笑道:“是啊,大家都觉得卢龙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没有出路了,可我就能自由自在地进进出出。” 一行人说了半天话才将这条秘道走到头。叶枫不由得感慨,这罗归正为了自己的安全真是不惜血本,竟修了这么长的秘道。 秘道尽头是一座破旧庙宇,庙的后院里有一口枯井。这枯井就是秘道的出口。大家沿枯井爬了出来,天色依然很黑。罗归正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低低吹了个响哨。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来的是十七八个蒙面的黑衣大汉,他们一人骑着一匹马,手里还牵着一匹马,显然是来接应叶枫他们的。大家都翻身上马,在夜色中拍马扬鞭向东方奔去。 叶枫一边跟着大家一起纵马狂奔,一边忍不住向北边的卢龙城望去。卢龙城的轮廓在夜色中还清晰可辨,城头上站岗的士兵手中的火把显得很刺眼。这个生他养他的城市已经被异族占领,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他用袖子抹去腮边的泪水,对远方的卢龙城动情地说:“等着我,我会回来的!”说完纵马扬鞭飞一般向东方的群山奔去。 第二天清晨,卢龙城外的北征大道上,走来一辆马车,这马车的样式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圆形的车顶,车的门帘和窗帘用的是上好的兽皮,这马车的做工和装饰都十分考究。 赶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穿着皮衣,手里握着鞭子,看他赶车的架式和着装就知道是呼尔巴什族人。 “崔将军。”这个汉子说,“卢龙城就快到了。” “是吗?”话音刚落就从车窗处露出一张年青而又略显沧桑的脸来,他望着在晨光中的卢龙城,深深感叹道:“没想到,我崔舒翰居然还能活着回到这里。” 崔舒翰看着看着不觉皱起了眉头,这分明就是他的家乡卢龙城,可又不是那印象中雄伟高大的卢龙城了。眼前的卢龙城千疮百孔丑陋不堪。 崔舒翰看到了卢龙城外围用土和石块堆成的浩大的防御工事,就知道这里刚刚进行过一场战争。凭崔舒翰作为军人的直觉,他知道,城里的人已经弃城而去,现在的城肯定在巴特隆的军队手里。 崔舒翰放下窗帘对赶车的汉子说:“到城门去。” “是,将军。”那汉子扬起马鞭直奔卢龙城的东城门而来。 崔舒翰被捕之后,本想以身殉国,可没想到大汗库克尔克竟答应无条件释放他。这让他又有了重新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心中放不下柳明秀。崔舒翰后来一直在弗思木城养伤。他的左腿被打断,身上还有多处重伤。在大汗的御用医生的用心治疗下,伤渐渐痊愈了。 在崔舒翰养病期间大汗库克尔克经常前来看望他,问寒问暖,非常关心他的生活。给他安排最好的帐篷,送给他金银布匹还有名贵的兽皮,还派了五个女奴和十个男奴来照料他的起居。库克尔克经常向他请教有关军事上的问题,以及询问帝国政经等各方面的情况。崔舒翰为了感谢库克尔克的好意,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个人经常秉烛夜谈,聊到天亮。 等伤好之后,崔舒翰思乡心切,就向库克尔克告辞。库克尔克信守诺言,没有阻拦。在崔舒翰临走的那一天,库克尔克摆宴相送。席间,库克尔克对崔舒翰说:“崔将军这次回去,如能见到贵国的皇帝陛下或者其他当权者,请替我代个话儿。” “大汗请讲。” 库克尔克说:“我呼尔巴什族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世世代代在草原上生活。我们无意侵占帝国的领土。只要帝国答应不再侵占我们的大草原,把原本属于我们的札兰大草原还给我们,我们愿与帝国世代修好,永不言战。” “有朝一日我崔舒翰若能见到皇帝陛下,一定代为转达。”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崔舒翰发现库克尔克是个非常英明的君主。 库克尔克对帝国的文明十分景仰,对帝国的态度也很友好。至于眼下的这场游牧民族跟帝国的战争,完全是因争夺水草丰美的札兰大草原而起的,谈不上谁对谁错。而心怀野心的巴特隆巧妙利用了这个矛盾,将帝国跟北方游牧民族陷于势不两立的境地之中,他好从中渔利。库克尔克洞悉巴特隆的野心,并不想为他所用,所以才托崔舒翰向帝国的当权者表达自己的意思。 临走时,库克尔克交给崔舒翰一张大成帝国(巴特隆新创建的帝国)印制的通关谍文,还有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此外还派卫队一直将他护送到布伦台山口。 到卢龙城门口的时候,崔舒翰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些银两让他回去。车夫感激地向崔舒翰行了一个非常隆重的游牧民族的礼节,上车回去复命了。 崔舒翰这时已是一身呼尔巴什族贵族的打扮,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皮质衣服,脚上穿着一双牛皮马靴。他向守城的士兵出示了大成帝国的通关牒文。士兵以为他是呼尔巴什族的人,验明通关牒文之后就放行了。进城之后,崔舒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卢龙城里到处都是断壁颓垣,一排排的房屋被大火烧得黑乎乎的,有些白色的墙壁上还留有黑红的血迹,断折的武器散落在地上。进城的叛军为了泄愤,把昨天俘虏的士兵和留下来的一些重伤员都吊死在大街上。这番景象惨不忍睹。崔舒翰又去了自己的家和大公府。自己的家已经成了一片瓦砾,而大公府被烧了一半,另有一半已经做了穆修大将军的府第。 崔舒翰感到天地一片灰暗,他站在大街上四顾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应该去找谁。他现在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叶枫等人上黑虎岭的时候天色已大亮。一轮红日从群山间喷薄而出,染红了如波浪般连绵起伏的山峦。 黑虎岭地处雾山山脉和白龙山山脉相交之处,这里山势极高,地形也十分复杂,自古就是土匪盘踞之处。帝国历228年,匪患猖獗。帝国军务院曾派三个军团十万大军进山剿匪,大军在山里绕来绕去,绕了大半年,也没找到土匪的主力,结果无功而返。 叶枫等人爬到清风寨的寨门前,就看到伊普雷和柯尔纳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大家见面之后叶枫就把城里的情况说了说。当柯尔纳听说公爵大人和洪迈提督都以身殉职的时候,这位白发斑斑的老将军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呜大哭了起来。这时范云台和大公府的几十个侍卫也都掩面大哭,毕竟他们跟公爵大人朝夕相处,感情比其他人要深厚。 寨门里密密麻麻地挤着几十万卢龙城的市民,有许多市民在寨子里呆不下都跑到后山的山坡上去了。柳琛公爵大人已经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当这个消息传到每一个市民的耳朵中时,整个黑虎岭都沉浸在悲惨的哭泣声中。 公爵大人是这座城市的灵魂,是老百姓的主心骨,只要公爵大人在,他们就不惧怕任何敌人,他们坚信公爵大人一定会带领他们走出困境,走向胜利和光明。可现在公爵大人死了,他们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们就像在暴风雨中航行的水手突然失去了船长一样恐慌和无助。他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也看不到光明和希望,他们的心一下子陷入了凄惨和绝望的深渊之中。 清风寨里传来的悲惨的哭泣声令叶枫感到十分紧张。如果任由这种情绪蔓延将是非常危险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他们信心和希望,这样才能凝聚人心,才能产生巨大的力量。而现在具有这个能力的就只有新任的女公爵柳明秀大人了。 叶枫回头看了看眼含热泪的柳明秀,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新任的女公爵大人。你马上就要面对你的臣民了。记住你父亲的遗言,要善待他们,要给他们信心和力量。” 柳明秀咬着嘴唇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和眼中的泪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叶枫继续小声说:“待会儿进去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失态,一定要非常自信非常沉着。不管周围出现什么情况,你都要坚定地往前走。你不用怕,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你待会儿走上那个台阶之后,要跟大家讲话。让大家团结一心,战胜眼前的困难……” 柳明秀拦住叶枫说:“不用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说的也正是父亲想让我做的,他老人家正在天上看着我呢。我是柳家的后代,我不会给他老人家丢脸让他失望的。你放心吧。” 柳明秀整了整头发和又脏又破的衣裳,大步向清风寨的寨门走去。 叶枫看到柳明秀走路时的背影,突然发现她身上天生就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只不过以前这种气质被少女的顽劣和任性掩盖了。如今面对几十万臣民,面对如此混乱而又艰难的局面,她那种来自遗传和血统之中的骨子里的高贵优雅完全显现出来了。即使她身上那又脏又破的衣裳也掩盖不住她那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叶枫从柳明秀的身影中看到了柳琛公爵大人的影子。 “毕竟是他的女儿。”叶枫感慨道。 范云台和他的卫队赶紧跟上了柳明秀,怕她在群众中有什么闪失。叶枫也赶忙跟了过去。 这时柳明秀已经走到了清风寨的大门口,里面的群众看到柳明秀都纷纷高呼:“柳明秀大人来了!” “这是咱们新任的女公爵大人!” “快快闪开道,让柳明秀大人进来。” 群众自发地闪开一条通往寨子里的路。柳明秀领着叶枫和范云台等人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她一边走一边眼中含泪地向周围的群众致意。 群众看到柳明秀眼眶中闪动的泪光充满同情地喊道: “节哀啊柳明秀大人。” “是啊。柳明秀大人。公爵大人是个好样的!” “他是个英雄!” “我们为他骄傲!” “我们会永远记住他的!” …… 柳明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向大家挥手致意。人潮汹涌地往这边挤,大家都泪流满面地想看一眼同样是泪流满面的柳明秀。范云台等人拼命阻挡着群众,保护着柳明秀。没想到柳明秀居然不走了,她流着泪扶起一位悲痛欲绝的老者说:“别哭了,老伯。有你们这样的爱戴和深情,我父亲的在天之灵会觉得欣慰的。” 老者用颤抖的手紧紧握着柳明秀的手,激动地说:“大人,您也要注意身体啊。要节哀啊。我们还都指望着您呢。” 柳明秀眼含热泪说:“我知道,老伯,我会的。” 柳明秀终于走到清风寨正中大殿的台阶上。她走完最后一级的时候转过身来,面对大家。叶枫和范云台等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哭泣声渐渐停止,清风寨慢慢安静下来。大家知道,柳明秀大人有话要说。 柳明秀望着下面成千上万的百姓,大声说:“卢龙城的市民们。我父亲临死之前跟我说,他绝不会离开卢龙城,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使命。我父亲死了,他在熊熊大火中离我们而去,他就是要让自己变成灰,然后洒落在卢龙城的土地上。这样谁都不可能让他跟这片土地分开。他跟我说过,他永远不离开这片土地!因为这是我们的土地!这是我们的家园!” 老百姓听到这里眼含热泪哭喊着: “永远不离开这片土地!” “永远不离开!” “这是我们的土地啊!” “公爵大人啊……” 这时下面已哭成一片,有的默默流泪,有的号啕大哭,有的蹲在地上捂面抽泣,真是凄惨之极。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失去家园和亲人更令人悲伤的事情吗? 柳明秀忍住心中的悲伤,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我们与敌人激战四个月,从没有屈服,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了粮食,我们还会继续战斗下去,我们用生命和鲜血捍卫着我们的每一寸土地,也捍卫了我们的尊严。如今我们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土地。但我们的心还在那里,我们的心中还有热血,还有勇气。我们不能消沉,我们要振作起来,积蓄力量,等待机会。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带领大家夺回卢龙城!消灭敌人!重建家园!” 这时老百姓仿佛在漆黑如墨的夜晚,看到了天际出现的一道曙光。这道曙光就是新任的女公爵柳明秀大人。 领袖和英雄不是凭空产生的,是应老百姓的需要而生的。不是乱世才出英雄,而是饱受苦难的老百姓心中渴望英雄,呼唤英雄。如果这时有人用他的勇气和智慧把老百姓的苦难一肩挑起,那他就成为了英雄。 今天,柳明秀用巨大的勇气挑起了老百姓身上沉重的苦难,她就成了新的领袖和英雄。 老百姓在柳明秀身上又看到了希望和光明,顿时群情激昂,全都振臂高呼: “夺回卢龙城!” “消灭敌人!” “重建家园!” “重建家园!” 激昂豪迈而又充满深情的“家园”声在群山间回荡,经久不息。 第六章 美丽的崎峰谷 叶枫听完柳明秀的演说后,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柳明秀已取代柳琛成为老百姓心中的精神领袖,她能不能演好这个角色,将成为这个集团能不能维系和发展下去的关键。不过,从她第一次以女公爵的身份亮相的情况来看,她的表现相当不错。叶枫感到高兴。 不遭受挫折的人永远不会成熟。而柳明秀竟连遭国破、家亡这人生两大挫折。常人也许连其中之一都承受不起,她却将两个一起承担下来。她内心的痛苦与煎熬其他人很难体会。尤其父亲的死对她的打击最大。以前不管自己犯多大的错误,出多大的问题都有父亲为自己承担。不管面临多大的危险和处于多难的境地她也不会感到害怕,因为有父亲为自己遮风挡雨。如今这些依靠突然没了,她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勇敢地面对父亲以前面对的困难,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要么选择逃避退缩,不闻不问,或者麻醉自己。她选择了前者,这种选择体现出她性格中强悍的一面。这并不奇怪,因为她的血管中流淌着的是雄踞西北三百多年的柳氏家族高贵的血液。 叶枫让罗归正先给柳明秀安排住处。罗归正就把自己以前住的那套院子让了出来,并派人收拾干净。 叶枫让范云台全权负责柳明秀的安全,同时又从罗振玉的自卫队里调了一百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归范云台指挥,负责院子四周的警卫工作。范云台在安全保卫方面非常有经验,很快就安排得井井有条。 叶枫安置好柳明秀后,就召集大家在清风寨的议事大厅里开了个紧急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是这几十万人的安置问题。参加会议的有大公府、民卫署的主要官员和两个军团的提督。 罗归正一听叶枫说要安置这几十万市民就皱起了眉头。清风寨虽然是这一带面积和规模最大的山寨,但要安置半个城市的人就显得太小了。 罗归正说:“大寨里就是把所有能睡觉的地方都用上也只够七八万人过夜的。” 清风寨共有喽罗二万四千多人,分前后两个大寨。二万多人的房屋安置七八万人睡觉已经到了极限。 叶枫说:“这些能睡觉的地方先安排老弱妇孺和伤病员住,军队和自卫队都准备点篝火守夜。” 柯尔纳说:“现在正规军团只有我边防军团和新编的野战军团了。这两个军团加起来有三万多人。还有不到七万的市民自卫队,共有十万人。加上七八万有地方睡的,还不到总人数的一半呢,另一半怎么办?” 叶枫朝罗归正笑着说:“二哥,我们这些人可都是无家可归的,大老远的投奔你来了。你这个一寨之主,总得想想办法啊。” 罗归正笑道:“是啊,是啊。我们清风寨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客人呢。不过,清风寨的房子就这么多,想一天就把所有人的房子都盖起来,那不太可能。就是可能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可要是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倒也不难。这附近的山上有六个大溶洞,最大的一个能容纳几万人,最小的也能容纳七八千人。” 叶枫高兴地说:“太好了。远不远啊?” 罗归正说:“远倒不算远,就是路不太好走。” 伊普雷问:“今晚过夜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今后怎么办呢?总不能天天住山洞里吧。这样时间长了老百姓会生病的,再说,这军队也不能天天点篝火守夜啊。” 叶枫说:“房子不能随便建,必须找到新的定居点才行。我看这仗没有一年半载的恐怕打不完,所以咱们找定居点必须有长远的打算。这山里不像城里有城墙可以固守,这几十万百姓,目标实在太大,如果地方不隐蔽,被敌人发现了,我们防御起来会比较麻烦。再说我们的军队也不能总是躲在山里。如果老百姓很安全,我们出山攻击敌人就不会有什么顾忌。还有,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解决粮食问题,所以这个地方必须要有大量可开垦的荒地和充足的水源,以便发展农业。” 罗归正说:“这种地方有倒是有,可太远了,要走一天半的山路。” 叶枫说:“远没关系。只要这个地方足够大,能容纳得下这几十万人就行。” 罗归正说:“从这里往北边的雾山深入走,有个叫崎峰谷的地方。那里有大片的处女地,还有一个很大的湖叫燕翎湖。这个谷地四周都是高山,非常隐蔽,就是山路太过崎岖,路也不好找,出来一趟很不容易。当年我们被官兵追得紧了曾经躲到那里,在那里藏了好久才出来。住在那里的最大问题,就是有一些必须外出购买的东西运到里面很麻烦,比如说盐,还有其他一些必须的东西。” 伊普雷说:“这些东西可以让军队负责运送,我们自卫队负责也可以。” 当市民安置的问题讨论完之后就开始讨论更为棘手的粮食问题。这次卢龙城的市民出城的时候,每人只带了三天的粮食,而清风寨上的存粮也只够所有人吃半个月的。一谈到粮食问题,参加会议的人心情都紧张起来,他们想起了在卢龙城那段忍饥挨饿的日子。 罗归正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依我看,不如,咱们不如下山去想想办法。” 叶枫知道罗归正所谓的下山想办法是指什么。无非是指抢夺山下村民们的粮食。 叶枫摇摇头说:“不行,如今我们虽然跑到了山上,但卢龙、庆阳两城的敌军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今后的战斗会很艰苦。我们必须得到美拉梅公国和阿尔夏王国的老百姓支持才能最终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与民夺利是死路一条,断不可行。” 罗归正点点头道:“还有一个办法,这黑虎岭一带山林里的野兽很多,以往我们每年都要组织兄弟们打几次猎。既然粮食不够,不如我们多组织些人手去深山里围猎。也许能解决一些问题。” 大家都纷纷鼓掌表示支持,认为这是个绝好的主意。在座的人被困在卢龙城那么久,有好几个月没饱饱吃过一顿肉了,如今有野味吃,当然令人兴奋了。 伊普雷说:“我还有两个办法,一是花钱向山外村庄里的老百姓购买他们手里多余的粮食,还有就是想办法从敌人那里抢粮食。” 伊普雷的建议也被大家采纳了。会议最终决定把上山狩猎的任务交给新编的野战军团,而把购粮和抢粮的任务交给了柯尔纳的边防军团。 会议结束之后,叶枫说:“咱们去看看那六个溶洞,先把大家安置下来。然后去看看崎峰谷。” 叶枫领着大家看过了溶洞说:“这洞足够大,就是阴冷潮湿,住的时间短还可以,长期住肯定不行。” 叶枫让巡警署署长江石和物资局长李长生负责安排市民们进洞休息,并命令在清风寨内架锅烧饭,统一供应洞内的市民吃。叶枫叮嘱江石,严禁市民自己点火做饭,以防引起山火。众人都觉得叶枫心思缜密,想得很周到,也都对这位没有城的城守的领导才能感到信服。 市民过夜的问题解决之后,叶枫马上命令伊普雷和罗振玉集合七万市民自卫队,在罗归正的带领下向崎峰谷方向进发。同时让柯尔纳和夏震武留守清风寨以防不测。 这七万人的队伍走了大半天,天也黑了,人也走不动了,就在路上点起篝火靠在岩石上睡了一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又动身了。这后半段的路越来越曲折,越来越难找,要是没有人领路,肯定找不到。经过艰难跋涉,大家终于在黄昏时分看到了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巨大山谷。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嫩绿而又平缓的山坡,正是初春时节,山坡上绽放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十分鲜艳美丽。山坡上有清澈见底的小溪从高高的山峰方向流过来,在水源的尽头能看到高悬的瀑布,听到隐隐传来的隆隆的水流声。四面的山岭上覆盖着浓萌蔽日的高大树木,远处极高的山顶上还覆盖着皑皑白雪。再远处就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绵延千里的群山。 “多美啊。真是人间仙境啊!”叶枫感叹道。 伊普雷看了看说:“好地方,四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罗归正说:“地方是不错,就是交通太闭塞,当年我们躲到这里来的时候,各条路都被官兵封了,连吃盐都困难。我们在这里吃了半个月的没有盐的饭菜,那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伊普雷说:“黑虎岭离几条主要道路都不远,只要我们能固守黑虎岭,这里的路就不会被封。” 叶枫领着大家沿着山坡往下走,山坡下面是一大片平缓的谷地,中间最低洼的地方有条细长形状的湖。这就是罗归正说的“燕翎湖”。 叶枫和伊普雷等人仔细规划了一下,然后命令七万市民自卫队队员伐木建屋。当晚,大家就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住了一宿。第二天,叶枫留下伊普雷和罗振玉指挥大家继续建屋,自己和罗归正带了十几个卫兵返回了黑虎岭。 叶枫一进清风寨就跑到柳明秀的住处看望两天没见的女公爵大人。 柳明秀的神情依然那么落寞,眉宇间依然有哀伤和悲愁。但气色比前些时候要好了些,眼睛也不再像前两天那么红肿了。 叶枫向柳明秀汇报了有关崎峰谷的一些情况。并把大家开会决定将此地作为卢龙城市民新的栖居地的事告诉了柳明秀。 叶枫为了让柳明秀能出去走走,故意添油加醋地把崎峰谷描绘得有如仙境,他信口雌黄地说那里有什么奇形怪状的奇峰怪石啦,还有他亲眼见到而其他地方绝对没有的珍禽异兽啦,还有什么香气十分奇怪却又绝对好闻的奇花异草啦。 柳明秀本来对此事没有什么兴趣,听叶枫把那里说的神乎其神,也忍不住好奇心,提出让叶枫明天带她去看一看。而且,她也意识到,作为新上任的女公爵大人也应该去市民们新的栖居地看一看。 叶枫高兴地笑了,他感觉到柳明秀已经慢慢从父亲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现在柳明秀已经做了女公爵,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老赖在这里不走。柳明秀的公众形象比以前更加重要,叶枫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以还有公务在身为由告辞出来了。 叶枫刚出门,就看见胖胖的许德昌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罗归正,新任的罗提督也是一脸的喜色。 “你让我好找,有个人要见你呢。”许德昌不由分说,拉着叶枫就走。 “谁啊?”叶枫好奇地问。 “你猜猜。”许德昌说。 叶枫看大哥二哥都是一脸的高兴,他马上一拍脑门叫道:“是三哥来了吧。” 许德昌对罗归正说:“这小子真是聪明。” 罗归正边走边笑着说:“你猜对了。” 叶枫笑着说:“神灵保佑。当初我听说庆阳城破的时候,我就替他担心了好几天,那些天我天天做噩梦。可那时音讯不通,我也无从打听他的下落。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罗归正说:“庆阳城被围的时候,我就怕李权兄弟有失,所以冒着很大的风险从秘道跑回山上,想办法营救。庆阳城破的当天,庆阳王带兵突围,遭到了敌人的埋伏,跑到山上来的时候,都不足两千人了。我派五千多人埋伏在半道上拦截了追兵才把他们营救下来。李权兄弟和庆阳王现住在南边的黄石岭上。我本来想让庆阳王住在清风寨的,黄石岭上是个旧寨,好多年没人住了,哪有清风寨好。可庆阳王要面子,死活不肯跟我这么个他当年通缉的逃犯住在一起。所以我只能将他们安排到黄石岭上了。李权兄弟很忠心,一直陪在庆阳王左右。这不,他听说你上了山,才肯下黄石岭来。” 叶枫对庆阳王没死的消息很感兴趣,又问了一些情况。从罗归正那里得知,庆阳王被雷川打得很惨,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弃城。他带了两万多人突围,最后只冲出来两千人,王府里的老弱家眷,包括庆阳王妃,王子、公主,几乎都死在乱军之中了。这对老王爷的精神打击很大,他整日喝酒,喝醉了就痛哭,什么事不管也不问。现在那边主要靠李权一个人在支撑着。 三人说笑着就到了清风寨的议事大厅。叶枫看见一个十分俊逸的年青人负手站在大厅前的台阶上,眺望远方的群山。 “三哥!”叶枫叫了一声。 李权转过身,笑着张开双臂。 兄弟二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叶枫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边哭边说:“想死我了,三哥。我一直替你担心呢。” 李权笑道:“有大哥二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四个兄弟见了面就走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在一棵浓萌匝地的大树下坐了下来。聊了一会儿,叙了叙离别之情,然后就谈起了叶枫关心的天下大事。 叶枫问:“我们一直被围在卢龙城里,消息很闭塞,也不知这外面的时局怎么样了?” 李权说:“我倒是一直在派人下山去各处打听情况。但最近从山下传过来的没有一条好消息。自从雷川率军南下参战之后,巴特隆反守为攻,连打了好几个大胜仗。现在熊大木已经把剩下的军队回缩到石门关前面了。我怀疑他有可能回军固守石门关。” 叶枫气愤地站起来说:“怎么能固守石门关呢?必须要保持对西都城的压力啊。否则让巴特隆从容南下西进,征服西南诸省,获得大量的兵源和物资补给,他的力量就会更强,他就有实力跟东都的帝国中央分庭抗礼了。还有更重要的,如果帝国手里有这么多军队还不能威胁西都城,这将会对全国的军心和民心造成极坏的影响。他们会觉得帝国懦弱无能,从而失去抵抗的意志。这是最糟糕的!” 许德昌叹了口气说:“熊大木也为难啊,帝国的四十五万大军的军力部署和作战计划巴特隆弄得一清二楚。帝国的军队里有巴特隆的内奸,熊大木在中军大帐里放个屁,巴特隆都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你说这仗怎么打得赢?”许德昌说到这里脸现恨恨之色。 叶枫也很无奈地坐下来说:“不知道鲍超将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见到皇帝陛下。如果皇帝陛下能看到大哥的那封秘信,然后再用雷霆手段铲除各军团中巴特隆的奸细,或许还有扭转危局的可能。” 罗归正也担忧地说:“是啊,小妹他们都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许德昌摇了摇头说:“没那么容易啊,巴特隆苦心经营几十年,爪牙遍及朝野,能不能成功,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咱们也只能祈祷神灵保佑他们,保佑咱们的帝国了。” 《星月帝国》第八卷 密信风波 第一章 温柔富贵乡 罗菲在马邑城的悦来客栈住了两天才等到罗猛。罗猛和罗菲分手的时候,身边还有十个清风寨的头目,到了悦来客栈,就只剩下五个了。这五个也都受了伤,罗猛的肩上和肋下各中了一刀。看来他们在山上跟刺客们进行了一场恶斗,这一仗清风寨损失了六个高手。 鲍超看到罗猛等人为保护自己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心情很激动。他充满歉意地对罗猛说:“都是因为我……” 罗猛摇摇头说:“侯三兄弟是为你而死的,但后来的事就跟你没关系了。我和其他十个兄弟留在山上找他们,一方面是为了掩护你,但更主要的是为侯三兄弟报仇。我逮住他们中的一个活口,问出来了。这帮人是巴特隆花重金雇来的杀手。我早晚要跟巴特隆这个狗日的算这笔账!” 当天晚上,罗菲在马邑城里找了个大夫给罗猛和另外两个头目治了伤。然后雇了两辆马车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起程去东都。 当大家一大清早收拾停当,正准备动身的时候,就听到马邑城里风传:谷万川兵败七家镇,几十万异族铁骑已经杀到西都城下。 马邑城外,帝国的各路大军还在集结当中,只不过显得比前两天更加紧张和忙乱。看来战局对帝国越来越不利了。 鲍超知道时间紧迫,便催促大家马不停蹄向东都城跑。经过披星戴月的赶路,终于在第三日清晨时分赶到了东都城郊。 当帝国伟大的都城在弥漫的晨雾中渐渐显露出来时,挤在马车车窗前的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叹的神色。他们感叹这城阙的雄伟壮观。 这些人中除了鲍超之外都没到过东都,他们其中一些人只到过西都城。所以在他们眼里,西都城就是天下最雄伟的城池了。他们想象不出来,这世上还会有比西都城更高大更雄伟的城池。 东都城和西都城虽然同样高大坚固,但由于是首都,其规格比西都城要高。 这两座伟大的城市有迥然不同的风格。西都城商贾云集,富甲天下,而东都住的大都是达官权贵,到处都显露出贵族气派。西都城内车水马龙,商辅林立,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而东都城内却是道路宽阔,干净整洁,无论哪里都是秩序井然。西都城内的民居精致小巧,千奇百怪,雕梁花栋,极尽奢华。而东都城的民居朴素大气,但变化不多,建筑规格按等级高低来制定,不能有任何逾越和错乱。在东都城看到主人所住的宅第就能判定他的品阶和地位。 东都的城门是帝国所有城市里最大的,城楼是最高的,城里面的道路也是最宽的。 鲍超等人从西城门入,沿皇宫大道向东走,一路上,鲍超向大家介绍着东都的建筑。 城内最高的建筑是处于帝国中央广场中心的“星月圣殿”。这是一座用巨石砌成的金字塔形建筑。这座建筑的四面都是石阶。这石阶由平地斜斜地辅上去,就像要辅到天上去一样,所以又叫天阶。站在天阶的下面抬头往上看,几乎看不到任何建筑,而只能看到天,这样你就会产生一种天阶高耸入云的错觉,从而使人在登上天阶时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感。 如果离远些看,就能看到天阶最高处有一排由雕着精美图案的白色大理石廊柱组成的巨大的天门。天门上方立着两个高大的石雕,右边是一颗星星,左边是一弯月亮。这是星月帝国的象征。 天门后面,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建筑,这个圆顶的顶尖是东都城的至高点。这里是帝国最神圣的“星月圣殿”,是皇帝举行盛大宗教仪式的地方,也是举行盛大庆典的地方。历任皇帝祭天地诸神都在这里,甚至包括新皇帝加冕,皇帝大婚,册封太子等等帝国最盛大的仪式也都要在这里举行。 天门前站着一排穿着黄金战甲的威武的帝国圣殿军团的战士。保卫“圣殿”的是帝国最精锐的皇家圣殿军团。 星月圣殿四周是一座能同时容纳百万人参加庆典的巨大的帝国中央广场。 帝国中央广场是东都城的中心,自然,星月圣殿也就成了整个东都城的中心。 在中央广场的北边,有高度仅次于星月圣殿的帝国皇宫。整个皇宫建在一块用石块和粘土筑成的巨大台基上。这个台基比一般老百姓的屋顶还要高,台基四周用整洁的白色大理石砌成。台基上面是红色的高大城墙。这是帝国的宫墙,它四周有八个巨大宫门。之所以把皇宫建得如此之高,除了安全的考虑之外,主要是以此来象征皇权的至高无上。 帝国皇宫的规模之大超乎人们的想象。看似浑然一体的皇宫,其实是一个建筑群,它由南到北共分为三个部分。皇宫的主体建筑是帝国大礼堂,这是帝国最大的议事大厅,是皇帝召集群臣开会的地方。帝国大礼堂和星月圣殿成一条直线排列,礼堂大门的中线直对着圣殿的天门。皇帝举行大典时,就会沿这条中线登上圣殿。帝国大礼堂比圣殿要低,但两者之间间隔比较远,所以只要不从正南面看,依然可以欣赏到大礼堂迥异于圣殿但同样雄伟庄严的建筑风格。第二部分是皇帝的办公和休息场所,还有皇帝家人的住所,这一部分都分布在帝国大礼堂的北面。再往北就是遍种天下奇花异草风景优美号称人间仙境的皇家园林。第三部分的建筑物最多,主要有收藏天下奇珍异宝的皇家博物馆,还有拥有许多秘笈珍本的皇家图书馆和藏着数百年的秘密卷宗的皇家档案馆。据说皇宫内共有房屋三千多间,光工作人员就有八千多人。如此浩大的建筑群却都隐藏在高大的红色宫墙的后面,普通老百姓是永远看不到的。 中央广场的东、南、西面分布着帝国国家机器的枢纽──六大府院。政务院和军务院分别占据着东西两面,也是离皇宫最近的政府机构,突显其重要性。其中尤以处于西面的政务院的建筑群规模最大,房屋也最多。南面有四个院,分别是监察院、司法院、按查院和理藩院。每个院子都有单独的院墙,而且都有一个大门和一条直道指向帝国中央广场的中心。 守卫皇宫和六大院的是皇家禁卫军团。皇家禁卫军团和帝国圣殿军团不在军务院的管辖范围之内,军团提督直接由皇帝任命,并由皇帝直接指挥。皇家禁卫军团下辖五个师团共五万人,帝国圣殿军团却只有一个步兵师团。这两个装备最精良最具有战斗力的军团,担任着保卫国家心脏的重大任务。这两个军团的士兵都是经过严格考核和筛选的,能加入这两个军团既能得到巨大的荣誉,也可带来可观的经济利益,这两个军团的薪俸是全国最高的。 在听鲍超介绍帝国中央广场周围这些伟大的建筑时,大家都已经惊异得不得了,可当马车真正从圣殿和皇宫前通过时,众人还是被眼前这建筑的雄伟华丽镇慑住了,都目不错睛地挤在车窗前仰看。 鲍超为了谨慎起见,没有直接把罗猛他们带到家里去,而是安排在一个离自己家较远的不太起眼的旅舍里。安排妥当之后他把一个包袱交给罗菲,并对罗猛和罗菲说:“你们这是第一次来东都城,不妨多住几天,把帝都四周的名胜古迹都看看。我先把重要的公事做了,如果还有空闲我再来陪你们玩几天。这个包袱里有非常重要的东西,你们暂时先替我保管着,过些天我会回来取。如果我没来取,你们可千万不能走。拜托了。” 鲍超说完就匆匆走了。 罗猛和罗菲从鲍超的表情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可他们想替鲍超分担却又不知从哪里帮起,帝国繁琐的权力机构和错综复杂的权力关系是他们完全陌生的。罗猛和罗菲答应鲍超好好保管这个包袱,等他来取,然后就打算在这繁华的帝都好好乐呵乐呵。他们到了东都就算完成了任务,紧张了一路的心情也该放松放松了。 东都城对于这些长年生活在山林中的人来说简直是太美了,太神奇了。别的不说,光在大街上能看见不同肤色的人就能让他们惊异半天。东都城有来自各个大陆的各个国家的商人、使臣和观光客,光各国建在东都的使馆就有一百多个。 罗猛和罗菲还有七个清风寨的头目除了手里有花不完的银票之外,其他的与乡下的农民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玩,然后再找各种各样的高档餐馆吃千奇百怪的美味,晚上再去泡泡澡堂子,做个按摩,然后一行人再偷偷去花街柳巷寻乐子。每天都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罗猛和其他几个头目身上的伤,在美人们怜惜的亲吻和抚摸下很快就好了。 在旅舍里,罗菲跟罗猛他们是分开来住的。而罗猛他们觉得花街柳巷这种地方带一个女人去非常别扭,所以他们总是等罗菲睡了之后再偷偷溜出去寻欢作乐,然后再在天亮前跑回旅舍来。由于白天晚上这么疯玩儿,导致体力透支,睡眠严重不足,白天出去玩的时候,这几个大男人免不了哈欠连天,而且原本一个个壮实得像牛一样的人,现在却老叫嚷着腰酸背痛,走一段路就要歇一歇。去饭馆吃饭的时候也总是点些牛鞭啊羊鞭啊还有腰花之类壮阳补肾的东西。 罗菲精于男女之道,怎能看不出来。一天晚上,她悄悄跟着罗猛他们到了一个叫做胭脂巷的地方。到了之后,罗菲看着一个个在花楼上明目张胆地用荡魂秋波和****勾引路人的妖艳女子。罗菲心中大喜,大笑道:“我辈中人原来都在这里呢。真是相见恨晚啊,我要好好跟姐妹们切磋切磋这勾引男人的功夫。哈哈哈……” 罗菲找了一家比较大的妓院,叫翠花楼。 罗菲颇有气势地往妓院大堂里一站就把老鸨吓了一跳,她还以为罗菲是个打翻了醋坛子的女人,到这里捉她男人的奸来的呢。一般情况下女人到这里来都是为了这个,而且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一通锣鼓喧天的哭闹。 开妓院的最怕的就是这个,所以老鸨忙陪着笑脸,小心地跑过来问:“哟,这位姑娘,您这是找哪位爷啊?” 罗菲看了一眼大堂里艳丽奢华的装饰和陈设感到非常满意,点点头说:“这里不错,就这里吧。”说完就往里走。 老鸨紧张地跟在后面问:“您这是打算干嘛啊?” 罗菲回头看了一眼老鸨,虽然这老鸨又老又丑,脸上的脂粉就像那受了潮的墙皮一样厚,但她身上的穿戴却是不俗,看来这个老女人是有些来历的,便停下脚步问:“你是这里管事的?” “是啊。敢问姑娘,您这是打算找人还是……” “不找人,我觉得你们这儿挺好的,打算在这儿住几天。”罗菲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还时不时好奇地看看楼上楼下那些被嫖客们搂抱着嬉笑的**们。 “啊?”老鸨小心谨慎地跟在后面,听了这话,以为她要赖在这里不走了,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放心,我不会白住的,我会给你银子的。” “那姑娘打算跟别的姑娘们一样,也在这里接客吗?” “当然。” 老鸨差点儿没乐晕过去,这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啊。来了个大美女不说,接客还自掏房钱。 “姑娘以前也是干这个的?”老鸨陪着笑脸问。 “不是。我只是比较喜欢而己。”罗菲心想,我是干什么的?哼哼,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吓死你。 “凭姑娘的容貌,不出三个月,肯定能红透这东都城。” 老鸨不是瞎说,她在这行里干了几十年,眼力还是有的。罗菲的身材相貌没的说,那肯定是第一流的,除此之外在她身上还有一种迥异于其他柔弱女子的清新明朗而又豪爽的气质,更重要的,她有一种在烟花女子中极为少见,极为特殊的自信与从容。这种独特的个性自然能讨得那些到这里来寻找新鲜刺激的嫖客们的欢心。 这京城里的嫖客,社会地位和文化水平都不低,如果只是漂亮而没有内涵的庸脂俗粉很难入他们的法眼。在这东都城里能大红大紫的名妓,除了闭月羞花的容貌之外都要有个性有才华和超凡脱俗的气质。 老鸨看到了一颗就要在这东都的风月场中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 罗菲嫣然一笑,高兴地问道:“真的吗?你说的红就是让男人喜欢吧?” “岂止是喜欢啊,红就是让这些男人为你神魂颠倒,纷纷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而且不是一般的男人,而是腰缠万贯,有权有势的男人。” “腰缠万贯?有权有势?不,不,我要的是年青帅气,相貌脱俗,又懂风月之趣的男人。我到这里来就是要找这样的男人。” “啊!?”老鸨差一点儿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你们这里最红的姐妹是哪一位?”罗菲问还在那里犯糊涂,没明白过味儿来的老鸨。 “最红的?有啊,您是想……” “我初来乍到,许多东西还不太懂,我是想向她们学习学习。”罗菲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白学,我会付钱的。” “噢。”老鸨心想:“这是什么路数?自己掏钱拜师学艺当**。想当年,这翠花楼的**哪个不是我用鞭子赶着去学的艺,要是都能有这位姑娘学习的自觉性就好了,我能少操多少心,少生多少气啊!” “一定要最好的,是整个东都城最好的,如果你敢骗我,哼哼,我不会轻饶你。” “不敢,不敢。”这老鸨心里觉得奇怪,她干这行几十年,在她手里降服的烈性女子掰着脚指头都数不过来,可不知为什么,对眼前这位漂亮姑娘自己打心底里畏惧。她非常认真地想了想,谨慎地说:“要说整个东都城最好的,我们翠花楼的姑娘可排不上。你从这里往东走,过两条街,在街口有一家新开张的青楼叫天香楼,他们是半年前从西北庆阳城迁到这里来的。这天香楼里的头牌叫霍小玉,人不仅长得国色天香,这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没有一样不精通的。她现在可是东都城里人气最旺的,每天晚上那天香楼前都是香车宝马门庭若市,王孙公子,贵客满堂。让我们这些姐妹们都羡慕得要死。要说眼下这东都城的花魁就非她莫属了呢。” “好啊,她是庆阳城的,我也是西北来的呢,这不是遇到老乡了吗。就是她了。” “姑娘也是西北来的么?难道西北的水土与别处不同吗?怎么会出这么多美人儿呢?”那老鸨的嘴上像抹了蜜,说得罗菲心花怒放,她一高兴就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老鸨说,“你去帮我搭个线,让我见她一面,如果事成了,我还有重谢。” 老鸨连声允诺,笑嘻嘻地把这五百两银票揣在了怀里。 第二章 韩起的手段 在帝国中央广场的西南角有一个不大的院落,这个院落跟辉煌气派的政务院与军务院相比显得很不起眼,但这个小院子里却掌控着帝国最大的情报网络。这就是让许多达官显贵闻之色变,心惊胆战的帝国按查院。 鲍超进城的当天,按查副使韩起在按查院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一封密信,这份密信来自石门关,密信上说:“逃犯在二男一女的保护下于石门镇杀了派去指认的人,然后潜入马邑城,由于马邑城正在集结四十五万大军,情势混乱,再加上没有预料到他们敢闯石门关,所以没能即时找到他们。后来找到了他们住宿的客栈,据客栈的主人说,两天后又有六个男子前来与他们汇合,他们还在当地找了医生,看来其中有负伤者。他们雇了两辆马车,向东都城方向去了。希望副使大人严加防范,勿必将其捉拿归案。” 这封信看上去像是在谈朝廷捉拿逃犯的事,没有丝毫破绽,但小心谨慎的韩起还是将它烧了。他一边将那封密信点燃一边问站在办公桌前的密使:“你们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密使压低声音说:“我们大人让我亲口告诉您,我等的身家性命都在那封信上了,若是那封信被您截住了,等西北的王爷登上九五之尊,我等将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若是那封信被递了上去,我等全家老小将死无丧身之地。性命攸关,望副使大人知道其中利害,与京中同仁戮力为之,一定要将其……!”黑衣人伸出手来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韩起笑着低声说:“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陛下已经离京去马邑城视察出征的军队。我已在皇宫、军务、监察等院严密布控,只要他们在东都城一露面,我就会发现。一切都在我韩某人的掌握之中,让他放心。” 那密使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 韩起看着密使消失的门口方向,眨巴眨巴小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他突然摇了一下桌上的铃铛。铃声一响,就有人推门进来问:“大人有何吩咐?” “我让你们在赚犯家的宅院附近布控,你们派人去了吗?” “去了,大人。我们派了五个人去的。” “不够,再派五个人去。这人是叛匪巴特隆的奸细,是朝廷的要犯,你们给我盯紧点儿!” “是!大人。”那人转身走了。 韩起起身沏了一杯茶,然后惬意地坐在靠窗子的大椅子上看着后院的风景,他那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就像布好了网,就等着鱼儿来钻的渔翁。 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禀报:“大人,赚犯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皇宫求见皇帝陛下了。” “盯着他,看他下一步去哪儿?” “是,大人。”那人转身出去了。 韩起有些紧张,他之所以没有马上抓捕鲍超,是想从他身上发现更多的线索,尤其是保护他到东都来的那些人的线索,如果能把他们一网打尽,这件事就做得滴水不漏了。所以他必须耐下心来等,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草惊蛇。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突人有人急跑着进来禀报:“大人!赚犯出了宫门便上了马车,向西城门方向奔去了。他走得很急,看样子,是要出城!” “快去抓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出城!”韩起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知道鲍超一定得知皇帝去马邑视察去了,想急着赶到马邑去面见皇上,看来他是谁都不信任,铁了心要把这封密信亲自呈递给皇上了。由此可见他手里的那封密信确实非同小可。 韩起越发的紧张,他有些坐立不安,步伐很快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没办法不紧张,东都城里有他许多的眼线,只要鲍超还在东都城,他就能知道鲍超的一举一动,可出了东都城就出了他的视野了,想抓鲍超将变得更加困难。 紧张的等待持续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向他禀报了一个好消息。 “禀报大人,赚犯在西城门被抓获,请问大人如何处置?” “关到地牢里,等我来审。” “是!大人。” 韩起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件黑色的面罩攥在手心里,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按查院的地牢就在办公楼的后面,那里的地面上覆盖着葱绿的草坪,还有嶙峋的假山和美丽的喷泉,谁能想得到在这优美如画的景观下面竟是地狱一般的世界,不知有多少好汉在这里受尽了折磨,或是认了罪,或是被折磨至死。 地牢里黑暗幽深,非常之大,大得连韩起都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少间牢房。每个牢房都用砖墙和铁栏杆隔着。 鲍超被关在一个行刑室里。这间行刑室很大,摆放着希奇古怪,琳琅满目的刑具。行刑室中间有一根柱子,柱子前面有一把大椅子。这个地方是专门用来问话的。 鲍超现在被捆在柱子上,而韩起戴着黑色面罩坐在那把大椅子上。 鲍超的衣服很残破,头发也散乱着,看来在抓捕他时进行了一场搏斗。他愤怒的眼睛从散乱的头发后面盯着悠然坐在那里的韩起。那眼睛中仿佛跳动着青色的火焰。 韩起的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行刑官。 “你就是嫌犯鲍超?”韩起问。 “本人是西北边防军监军将军鲍超!不是什么赚犯!”鲍超愤怒地说。 “嘿,嘿。西北边防军已经造反,你难道不是同伙?” “哼!真是贼喊捉贼!我看你才是同伙!” “搜身!”韩起指着鲍超向身后的行刑官示意。 “是!”那行刑官上去,非常熟练地把鲍超的衣服全都解开脱了下来。 鲍超被脱得一丝不挂,气得他破口大骂,他这么一个读书人哪里受过这等污辱。 “大人,在他的内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行刑官将信递了过来。 韩起非常紧张地接过信。 鲍超可能看出韩起内心的紧张,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好好看看吧!你这个帝国的叛徒!这信里肯定有你的名字!你们这帮混蛋!暗中勾结巴特隆,妄图巅覆帝国……” 韩起让鲍超说得心惊肉跳,他向行刑官示意:“去,把这个嫌犯的嘴堵上。” “是,大人!”行刑官用一种特制的器具固定住了鲍超的头,同时也封住了他的嘴。 韩起用颤抖的手打开信仔细阅读,那信上写着: “星月帝国隆圣皇帝陛下:臣汤寿臣十五年前在帝国按查院姜琦大人手下任按查副使,后受东宫血案牵连,遭奸贼巴特隆构陷,蒙不白之冤,被流放南疆。但臣与奸贼不共戴天,此国仇家恨如若不报将愧对江山社稷,也愧对陛下,所以臣自流放以来,未敢一日沉沦,念念不忘报仇血恨,后与诸位同仁冒死逃出流放之地,卧薪尝胆,奋发图强,经十余年之努力,将巴特隆之同党悉数查清。现巴特隆勾结外族,厉兵秣马,密谋造反,图穷匕现。望陛下以雷霆之力铲除其党羽,以免其里应外合,危害国家。现将其党羽名录及与巴特隆勾结之内情抄录于下,请陛下明鉴。臣汤寿臣再拜叩首。” 韩起用眼向下一扫,名录的第三个就是自己,名字旁边写着自己几时与巴特隆勾结,又是如何让巴特隆替自己谋到这个副使的职位,还有自己曾受过巴特隆的种种好处,这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 韩起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没想到被这个汤寿臣查得如此清楚,这个人太可怕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捏着纸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他紧张地走到一架火盆前,将信放在火上,他想将这封信烧成灰,这样,谁都不会知道这些不可告人的事了。他捏着信纸的手就举在火盆上面,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松手,他凭着职业的直觉发现这里面有问题,可一时又意识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他抬起头来看着赤身裸体被绑在柱子上的鲍超,当他看到鲍超的眼睛时,他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疑惑了。那鲍超看到自己即将烧毁这封信,居然没有一点惊惧,相反眼神中倒有一种期待。这太不正常了。 不愧是帝国按查院的按查副使,他的精明使他收回放在火盆上的信,又仔细看了起来。他看了一会儿,急忙将信塞在怀中,转身就走。 身后的行刑官在身后追问:“大人,这个嫌犯怎么处治?” “看紧他,不能让他死,死了我唯你是问。”韩起头也不回地向燃着两盏油灯的地牢门口走去。 “是!大人。”行刑官在身后应道。 鲍超可能意识到了什么,他在那里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惨哼。 韩起来到办公室,从档案柜中翻出一份卷宗,卷宗上黑色的“档案”两个字下面写着“西北边防军监军鲍超”。这是鲍超的个人档案,韩起前两天曾调阅过,这里面有许多鲍超亲自填写的表格。 韩起从卷宗中抽出一张写满字迹的表格拿到灯下和怀里的书信一对,当他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字体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怕得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这封信是鲍超亲手誊抄的副本,而原本竟不在鲍超手上。作为帝国军务院特派到西北边防军的监军将军,只要凭着这个身份就能让皇帝相信这封信是真实的,皇帝会毫不犹豫的采纳而不会追究这封信的真伪。所以鲍超根本就不需要原本,他之所以将原本藏起来,是防备自己万一出了意外,也好有另一个渠道把原本递到皇帝那里去。如果刚才韩起把信烧了,再将鲍超杀了灭口,那另外一个渠道的线索就断了,所以也就安全了。韩起这才彻底明白鲍超刚才的眼神中为什么有一种期待了。 韩起恨恨地将那封密信拍在桌上,低声咆哮道:“我一定要让你说出原本的下落!” 第三章 霍小玉的调教 自从老鸨把罗菲引见给霍小玉之后,罗菲就三天两头地去霍小玉那里讨教。霍小玉听到罗菲的家乡口音觉得十分亲切,两人聊着西北的风土人情,觉得很开心,这两个老乡很快就好得像亲姐妹一样。有几次霍小玉竟邀罗菲住在了天香楼。 罗猛他们整天花天酒地乐不思蜀,根本就不在意罗菲回不回旅舍。 两个女人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还是共同感兴趣的男人。在这方面,霍小玉教给了罗菲很多东西。从穿衣打扮到待人接物等种种体现女人美丽与魅力的地方,霍小玉都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使罗菲受益匪浅。也让罗菲对霍小玉敬佩得五体投地,她从霍小玉那里明白了勾引男人原来竟是一门如此高深莫测的学问和艺术。 霍小玉对罗菲说:“世界上只有小人和男人最难相处,他得到你如果太容易了就不会珍惜,很快又另觅新欢去了。可如果他觉得得到你没有希望了,又会恼羞成怒,想尽办法诋毁你,伤害你,然后离你而去。” 罗菲觉得霍小玉简直就是研究男人的大学问家,她诚心诚意地讨教道:“是啊,我也有这个感觉。可小玉妹妹,咱们怎样才能让男人离不开自己呢?” 霍小玉笑着说:“咱们西北的山里有很多猎人,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训练猎鹰和猎犬的吗?他们每次出猎都给猎鹰和猎犬吃到鲜嫩的肉儿,可又不能让它们吃饱。他们若是吃不到,就不愿意捕猎了,可若是他们吃饱了,就又懒得捕猎了。这男人和这些鹰啊犬啊都是一样的。” 罗菲听得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霍小玉说:“你别看男人装得挺坚强挺勇敢,其实他们比咱们脆弱得多呢。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们的虚荣,就是最不起眼的男人也不愿女人认为他们弱小。他们喜欢一切高大粗壮的东西,还喜欢炫耀力量。他们看待自己往往比实际情况要高大好几倍。所以,你要是想让男人高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装出崇拜他们的样子,让他们觉得你很弱小,需要他们的保护。而要伤害他们,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伤害他们的自尊心。所以说,勾引男人最忌讳的就是太过主动,如果男人觉得在这场游戏中处于被动的,受支配的地位,他们就会很不高兴,甚至退缩。” 罗菲听得直点头:“小玉妹妹,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很难啊。我见过的男人中除了我的两个哥哥之外,我都会觉得他们比我弱小,需要我的保护呢。以前我曾主动追求过我喜欢的男人,可往往都会把他们吓跑。可如果我不主动,他们又胆小,不敢主动追求我,那可怎么办呢?” 霍小玉笑道:“傻姐姐,你可真是实心眼儿啊。就是你真心喜欢他,也不应该直白地表露出来啊。对他要不即不离,他要是不敢主动追求你,你就用眼睛勾引他,用言语暗示他,用声音挑拨他,用美丽的身体诱惑他。等到他的勇气和信心被你鼓动起来了,你就要跟他若即若离,让他看得到吃不到,弄得他心里痒痒的,欲罢不能。这样他想得到你的欲望就会更强烈,他就更离不开你了。咱们西北的农家有一种驴车,驴车前面常常挂着根萝卜,驴儿看得见却吃不到,所以它就会不停地往前走啊走,走啊走。” “哈哈哈……”罗菲听得笑弯了腰。 罗菲天资聪颖,只是一直生活在山里,接触到的都是一些简单粗糙没有品味的人,所以她身上那种最优秀的女人味儿激发不出来。罗菲如今遇到了霍小玉这样一位女人中的极品,很快就把她那内在的成为绝世美女的潜质激发出来了。罗菲悟性好,再加上霍小玉的精心调教,只一个月的时间,罗菲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就像是一块璞玉被雕琢成一件精美的玉器一样,罗菲从一个山里的丫头蜕变成了一个绝代佳人。 别的不说,单说打扮。以前罗菲只知道穿鲜艳美丽性感的衣服,但现在她明白了,衣服美不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用衣服的美衬托出人的美来。此外,她还明白了穿衣服既要有独特的个性又要跟周围的环境和谐,既要让别人看着觉得自然舒服又要让别人领略到你独特的魅力,看一眼就永远忘不掉。这是一种极高的境界,许多女人穷其一生都达不到这种境界,但聪明的罗菲在同样聪明的霍小玉的指点下很快就领悟到了。快得连霍小玉都感叹:“要是罗菲姐姐早几年入了这行,那这里的头牌就轮不到我啦。”这种对美的领悟使罗菲在穿着上突然变得有品味起来,她那娇美的容颜和玲珑诱人的身体曲线被得体而又漂亮的衣服诠释得淋离尽致。 有一次霍小玉带着焕然一新的罗菲到东都城最繁华的商业区去疯狂购物,不小心被许多霍小玉的崇拜者认出来了。大家在向霍小玉索要签名的同时也都在向罗菲索要签名,并询问这位大家不太熟悉的美人儿的出处。 其中一家东都城的小报的娱乐记者追得最紧,不断追问这位霍小玉身边的美人儿是哪个青楼的?是不是刚刚出道的?什么时候搞“初夜嘉年华会”?这位新秀会不会对胭脂巷人气最旺的霍小玉构成威胁?这位记者在不断询问的同时,旁边一位画像师就绘出了一幅这东都风月场中新星的秀美画像。 霍小玉刚开始笑而不答,被问得紧了,就说: “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过几天你们到胭脂巷去吧。” 罗菲从来没有被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崇拜过,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要不是霍小玉一再告诫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咧着嘴大笑,她真想笑出声来。她开始喜欢这座城市了,这里跟清风寨相比要丰富有趣得多。 想一睹绝世美人的醉人风采的群众将霍小玉和罗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其中也包括八个从西北来的大汉。 罗猛他们刚到一家东都城有名的菜馆吃完午饭,正想回旅舍休息,突然看到前面有很多人围观,出于好奇,他们也挤进人群里看,结果他们就看懵了。 “二当家的。你看这是三当家的吗?”其中一个头目问罗猛。 罗猛没回答,使劲儿地揉眼睛。他中午喝得稍微多了一点儿,居然看不出眼前这位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应该是吧。”另一个头目说。 “三当家的咋变得这么好看呢?乖乖!比天仙还美呢。”第三个头目说。 “不是三当家的吧,我咋看就不像呢。咋变成这样了呢。” “变成啥样了啊?” “到了东都城,人家变得洋气了呗。” “还是这样好看啊。你说人家东都城的女人咋这么会打扮呢?” “是啊。是啊。下回俺一定要带俺的老婆来看看,让她也学学。你瞅这里的女人,咋这么会打扮呢?一个个像花儿一样。唉!俺老婆跟她们比啊,就像那泡菜坛子里的酸黄瓜……”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罗猛又仔细看了一眼,确认眼前这位大美人就是自己的妹妹时,他愤怒地挤开人群钻了进去。罗猛力气大,普通老百姓哪里挡得住,很快就被挤开了。 罗猛一把拉过罗菲的手就往外走。 “二哥!你干什么呀?”罗菲使劲挣扎,要是别人早就被挣脱了。但罗猛一双如钳子般有力的大手抓住罗菲就是不放。其他人看这位壮汉气势汹汹的样子,谁都不敢阻挡。 罗猛把罗菲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问:“你这是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我就是来买东西的。” 罗猛生气地说:“你让这么多人围着你看就不怕有危险?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万一要让官府认出咱们来,咱们可连跑都没地方跑。” 罗菲一使劲儿挣脱了罗猛,生气地说:“我的事儿不用你管!这儿又不是庆阳城!在这里谁认识咱们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啦。我的好二哥,我自己会小心的。”罗菲轻轻拍了拍罗猛的脸,娇嗔地说:“你们去喝你们的酒,睡你们的女人去吧。我的事儿你别管了行不行?” “你不听二哥的话,早晚会后悔的!”罗猛带着那七个头目,愤愤地走了。 在按查院地牢黑暗的审讯室里,戴着黑色面罩的韩起望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鲍超叹了口气说:“给他喝口水吧。” “是,大人。”行刑官说。 “他这些天怎么样了?”韩起问。 “夜里发烧,体质已经很差了。凭我这些年的经验,如果再行刑恐怕他只能再支撑个三五天了。” “不能让他死,我留着还有用呢。” “是,大人。只是……” “我知道,这些天就不要再逼供了,让他缓一缓。”韩起心情郁闷地站起来想走。这时,突然从外面跑进一个人来,手里举着一张报纸。 “大人!有新情况!”那个人急着说。 “什么新情况?”韩起一边问一边接过报纸。 “我们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那人指着报纸上的一个头条压低声音说,“大人,经我们调查,这个漂亮女人有两点很可疑,一,她也是从西北来的,二,她跟这位鲍监军差不多是同时进的西都城。所以我们觉得,她有可能就是保护鲍超进京的人。” 韩起眼睛突然一亮,高兴地说:“我得到的情报里也说,他们这一伙人中是有一个漂亮女人。太好了,他们终于露头了。你们再给我仔细查,一定要查清楚,跟这个女人有联系的还有哪些人?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她为什么会到胭脂巷来做**?” “是,大人,在下记住了。” “赶紧去查,尽快给我查出来!” 那个送情报来的密探领命出去了。 韩起拿起报纸来仔细阅读,只见娱乐版上有一个大标题:“胭脂巷内群芳争艳,翠花楼里又现奇葩。副标题是:新出道的罗菲小姐的初夜嘉年华会将于二月二十八日隆重举行。” 韩起皱着眉头,将报纸仔细折好塞进口袋里,嘴里喃喃地说:“初夜嘉年华会?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第四章 初夜嘉年华 在东都的风月场中有一个规矩,各个妓院有望成为名妓的**第一次接客时都要搞一个活动,名曰:“初夜嘉年华会。”在这个会上,会聚集很多社会名流,像有钱的商人,达官贵人等等。妓院搞这个活动的目的有三个,一是利用男人的处女情结把姑娘们的第一次卖个好价钱,同时也扩大这位姑娘的知名度,为她今后的走红铺平道路。二是通过这种活动提高妓院的声望和档次,以确定这个妓院在胭脂巷中的地位。三是借机认识东都城那些有钱有势的客人,从而找到有力的靠山。 由于这种活动肩负着如此重要的任务,所以各个妓院搞这种活动都非常谨慎。首先,妓院的负责人会非常严格地挑选漂亮的姑娘,如果这个姑娘不够美貌,结果只卖了一个很低的价钱,这个活动就失败了,甚至会沦为笑柄,成为东都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其次,妓院会不惜血本的投入巨资,把这次活动搞好,争取更大更广泛的社会影响。最后,要对这位姑娘进行精心包装和大规模的宣传,使她一炮走红,从而走向光辉的星光大道,成为一代名妓,名留青史。 翠花楼的老鸨姓胡,人们都叫她胡妈妈,经营翠花楼也有十几年了。她早就想搞这个活动了,可一直没有机会。翠花楼是胭脂巷青楼中的老字号,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帝国成立之前。东都城有一句俗语,叫做先有翠花楼后有胭脂巷,先有胭脂巷后有东都城。可见翠花楼历史有多久远。无论在哪个文明中,**都是历史悠久的职业,而且薪火相传,绵延不绝。翠花楼由于历史太久远,经营观念相对落后,经营手法简单陈旧,所以很快就被许多新兴的妓院超过。翠花楼拥有一流的硬件设施,虽然没有绝世美女,但这里的姑娘也不比别的地方差,只是由于不太善于市场运作,市场占有率越来越低,营业额和利润率逐年下降,渐渐沦为胭脂巷中的一个二流妓院了。 如今,翠花楼的老鸨发现了美丽的罗菲具有当天才**的所有条件,只要再努努力就能把她捧得像霍小玉一样红。为了重振翠花楼的雄风,老鸨决定将罗菲的“初夜嘉年华会”搞成胭脂巷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盛会。光初期的宣传费用,胡妈妈就投进去五千两白银。这些钱没有白花,一时间,东都城的老百姓最热衷于谈论的时事除了西都胶着的战事之外就数这翠花楼的初夜嘉年华会了。 时间过得很快,帝国历350年2月28日,人们翘首以盼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这时已是初春时节,天气融和。街边的杨柳已长出丝丝嫩叶儿,那叶儿与枝条在晚风中轻轻飘扬。西边的落日将胭脂巷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暮色中,一家家青楼妓馆开始点上红烛挂上红灯,准备迎接四方的恩客。杨柳树下,一辆辆金银装饰的马车载着京城里锦衣华服的王孙公子向这里麇集辐辏。只一会儿功夫,一盏盏绘满彩画的宫灯和一支支高烧的红烛就将青楼妓馆映照得里外通明。临街的楼台上开始有纤瘦的舞女抛着长长的水袖在翩翩起舞,那曼妙的身影映在随风轻飏的纱帐之上,若隐若现,惹人遐思。温柔美妙的乐曲声从楼台上轻轻漾起,随晚风飘进行人的耳朵里,令人沉醉。 不仅翠花楼内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就连整个胭脂巷都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气氛。各家青楼里的姑娘们就像过节一样穿着盛装穿梭忙碌着,这一天对于她们来说不仅仅是当个绿叶那么简单。今天能来这里参加嘉年华会的都不是等闲之辈,都是东都城政商两界顶尖人物的公子哥儿。此外,由于嘉年华会的轰动效应,还有很多属于中产阶级的市民也会前来凑热闹。今天的胭脂巷内肯定会像过节一样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客人至少要比平时多出五六倍。虽然今天的主角是翠花楼美丽的罗菲小姐,但是最终能获得罗菲小姐的芳心的却只能有一个客人。那其他客人内心的失落与寂寞由谁来宽慰呢?心中熊熊的欲火又由谁来熄灭呢?胭脂巷里的其他姑娘就责无旁贷啦!所以她们做好了充分的精神和物质上的准备,正严阵以待。 今天的主角,美丽的罗菲小姐正坐在翠花楼漂亮的闺房内生气。她倒不是为举办这场嘉年华会生气,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她会成为整个东都城的焦点,成为成千上万优秀男人倾心的对象,成为这胭脂巷中最性感最美丽最光辉灿烂的女人。这几乎是所有女人的梦想,而罗菲就能在今晚轻而易举地实现。所以罗菲一直非常期待搞这个嘉年华会,而且全力配合。唯一让她感到不悦和不安的是这场嘉年华会的名字中有“初夜”两个字。 大约十天前,罗菲就对老鸨说:“妈妈,能不能把这个会的名字改一改啊?”(自从罗菲决定投到翠花楼门下,也就和其他姑娘一样叫老鸨妈妈,并尽可能地尊重她。这是霍小玉一再叮嘱的,说是这行里的规矩。罗菲太喜欢这一行了,所以也就很自觉地遵守着这里的规矩。) 胡妈妈说:“不能改啊,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你第一次接客就得搞这个盛会啊。” “可我已经不是处女了啊!我八年前,十六岁的时候就不是了。我哪儿来的初夜啊?我都数不清多少夜了。我总不能骗人吧?” “嘻嘻嘻。” “哈哈哈。” 其他姐妹在旁边听着都笑了,她们发现罗菲非常直爽朴实,心中没有隐瞒。 有个年岁较大的姐妹过来劝道:“不是就不能说是啦?罗菲妹妹也太实在了。我实话告诉你吧,光我就当过五回处女呢?那五个男人还不是照样被我感动得痛哭流渧,干完事儿后高高兴兴地掏钱啊!” “啊?那怎么可能呢?做处女是要见红的呀?怎么会看不出来呢?”罗菲都听傻了。 “那还不简单,咱们这东都城有个妙手神医姓那,人称那小手。只要你给他一百两银子,他就能让你马上变成处女,一样能见红,男人绝看不出来。” “可这不是骗人吗?” “傻妹妹,男人就是用来骗的,你还能跟他们说实话啊?” “就是啊。”旁边一个年纪较小的姐妹笑着说,“罗菲姐姐,这风月场中的男女都是你骗我,我骗你,互相骗来骗去的。去年有个西都来的富商刚刚做完那事儿,就跪在我面前,眼含热泪地对我说:‘小霞姑娘,你是我除了我老婆之外唯一睡过的女人,我好爱你啊。’当时我感动了好几天,后来我一打听,敢情他跟胭脂巷里的六个姐妹都说过同样的话。”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连罗菲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大家的劝导下,罗菲勉强同意让那小手把她做成处女。如今自己成了处女了,身体上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心里觉得别扭。自己在西北也算是堂堂的草莽英雄,也是一路豪杰,怎么能扭扭捏捏地在这里装处女呢?真够恶心的! 罗菲心里一不痛快就想发脾气,甚至连胡妈妈都被她顶撞了几次。弄得胡妈妈心里非常不踏实,她倒不是因为自己被顶撞,而是怕罗菲一不高兴,把今天晚上这场盛会弄砸了。胡妈妈把翠花楼所有的本钱都押进去了,若是被罗菲搞砸了,她和翠花楼就彻底完蛋了。为了小心起见,胡妈妈特意早早地把霍小玉请来做罗菲的思想工作,因为她知道罗菲最佩服霍小玉,也最听霍小玉的话。两人名为姐妹,实为师徒,是霍小玉让罗菲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从草鸡变成了凤凰。 霍小玉今天打扮得倒十分素雅清爽。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套衫和一双淡金色的绣花鞋。跟其他浓妆艳抹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相比,既显示出她谦逊内敛不与今天的主角抢风头的美好品德,又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这是一种不争而争,不战而胜的策略。 霍小玉用手搭在罗菲的肩上望着镜子里两张美丽的面容笑着说:“怎么啦?今天可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啊,干嘛不高兴啊?” “没什么。”罗菲没精打采地说。 “还为了处女那件事儿吗?”霍小玉笑着说,“我以为姐姐是个洒脱超凡的人呢,却原来也拘泥于这些俗见。” 罗菲转过身来抬头望着霍小玉说:“俗见?” “是啊。这处女不处女的还不都是男人想出来的玩艺儿,有什么意义呢?男人怎么就可以没有贞操而为什么偏偏我们女人要有呢?” 罗菲愤愤地说:“是啊?他们背后老说我**,他们就不**了吗?他们不**怎么会跟我上床呢。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霍小玉笑着说:“所以呀,既然是男人想出来的玩艺儿,咱们何必那么当真呢?他们想要,咱们就给他,只要他们高兴就行了。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分别呢,再说他们到这里来一是为了斗富,二是为了玩乐,不会当真的,更不会在意什么真的假的。他们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呢?” 霍小玉冰雪聪明,几句话就把罗菲心中的疙瘩解开了。 “是啊,不过是一场游戏,我又何必当真呢。”罗菲自己对自己说。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罗菲突然对霍小玉说:“你回头告诉胡妈妈,我可以装处女,但要是今天晚上赢了我的那个人是个丑八怪,我可不干!” “啊?”霍小玉一下愣住了,她就是再冰雪聪明这个问题也解决不了,因为她做梦也没想到,罗菲到这里来是和其他男人一样来找乐子的。 第五章 吴公子与杨公子 霍小玉心里暗暗担心,在跟罗菲相处的一段时间里,她能明显感觉到罗菲性格中的不覊和狂野。这是骨子里的东西,不是靠霍小玉教些礼节就能改变的。霍小玉想了想说:“罗菲姐姐,今天这场盛会来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不会有太丑的。但也不一定会有那英俊帅气的。从相貌上看,他们都应该是一些平常人吧。再说,胡妈妈还有翠花楼的姐妹们平时对你都不错。你若闹起来,把这场盛会搞砸了,胡妈妈和姐妹们在胭脂巷可就待不下去啦。我劝你为她们想一想,今晚的客人要是个相貌平常的,我劝姐姐就将就一下,把今晚熬过去。我认识好多东都城最帅的小伙子,等明儿个我去把他们找来让姐姐享用,你看好不好?” 罗菲哈哈笑道:“好啊,好啊。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啊,妹妹怎么不早说认识这些小伙子呢?真是的!好吧,我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今晚的客人要是个相貌平平的也就算了,可要是真的十分丑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霍小玉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心想:“阿弥陀佛,神灵保佑,今晚可千万不要来个有钱的丑八怪啊!” 夜幕降临了,一场盛会在喧闹热烈的鼓乐声中开始了。 红灯高挂的翠花楼门口停着许多辆豪华马车,从一辆辆马车中一位接一位走下来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 站在翠花楼前的门僮扯开嗓子大声念着今晚参加嘉年华会的客人的名贴。 “云港大船商何家槐公子到!” “荣国公府张子良公子到!” “瑞衭祥绸缎庄汪馥泉公子到!” “咸安郡王府吴葆仁公子到!” “东北大盐商郑天挺公子到!” “武定候府沈士远公子到!” “辅国公府杨煜公子到!” …… 旁边的老百姓一边听门僮报贴一边啧啧称奇。其中一个感叹道:“乖乖,了不得,今天不仅来了这么多富商,还来了这么多世家公子。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是啊,今天的价低不了!这翠花楼今天可要大赚特赚了。” “你说,这位罗菲小姐真有这么漂亮吗?能把杨府和吴府的大公子都引了来,他们一般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啊。” “是啊,我听说上次他们来还是霍小玉开门接客的时候呢。” “这罗菲小姐是特别漂亮,我见过一面,不说那脸蛋,光那身材,真是啊!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那叫凹凸有致,笨蛋!” “对对对,我就喜欢她的胸,圆圆的,挺挺的,鼓鼓的,真是好看啊!” “光她那细腰和丰胸在这胭脂巷里就无人能出其右,就是霍小玉也要稍逊一筹呢。” “你说要是能摸上一把该有多好啊!” “做梦!摸一把?你知道要多少银子吗?” “我昨天听说这附近的钱庄,怕明天翠花楼的老鸨提银子转账钱不够支付,连夜从总号向这里的分号运银子呢。” “有钱就是好啊。可以享多少艳福啊!” 在老百姓羡慕的眼光中和啧啧的赞叹声中,三十几个参加初夜竟拍的公子哥儿和他们的仆人走进了亮如白昼的翠花楼,坐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桌子前。桌子前摆了几样精致的茶食和一壶好茶。这些公子哥儿都是这风月场中的常客,彼此都认识,所以都互相穿梭着打着招呼,说着一些恭维话和言不由衷的祝福。 其中一位公子穿着绣花的白衣白裤,身材很高,相貌也很俊朗,只是略显得清瘦些。他交游甚广,到很多人面前去打招呼,其他与会的公子也都对他十分恭敬,他一边跟其他人聊着天,一边高声谈笑着,显得很开朗随和。大家也都很欢迎他,喜欢跟他讲话,他无论到哪里马上就会成为那里的中心。 还有一位公子长得胖胖的,穿着一身掐金丝绣红色团花的黑色衣裤,他哪里也不去,只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跟凑过来的人说话,一边说还一边咧着嘴哈哈哈地大笑,显出一派旁若无人的样子。这人也是一个中心,虽然他从来不动地方,但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大家都以能跟这个胖公子说上话为荣耀。所以他这个圈子始终存在,只要一有空缺马上就会有人补上。 南面的大门和一排六扇窗户都敞开着,门口设了四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拉着一条红绳拦住看热闹的群众。门口和窗口挤得满满的,大家都想一睹今日的盛会,没有机会挤到门口和窗口的人就站在院子里和楼外的街道上,甚至连房顶上和树枝上都爬满了人。 这些公子哥儿的贴身随从是没有资格坐在翠花楼中间的桌子前的,他们被安排坐在东西两面靠墙的椅子上。由于他们的主人彼此经常走动,所以他们也都互相认识,凑在一起就聊了起来。 “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盛会吧?”一个年长的仆人问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年青人。 “是啊,你知道我们家公子来东都只是小住。这次是因为打仗,回不去了,所以才会遇到这种盛会。不过我倒真是开了眼啦,乖乖,这东都的妓馆可真是漂亮啊!又大又漂亮。原来我还以为云港的妓馆很大呢,可跟这里一比,就小巫见大巫啦。”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是啊,就是西都城也要稍逊一筹呢。好好看看吧,你们家公子是个大船商,到处跑,今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呢。不像我们绸缎庄,做的就是东都城这些达官显贵们的生意。这种盛会,我们可是常来的。” “可我听说你家汪公子对一个姓舒的小姐一往情深,怎么还会到这里来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以为我们家公子到这里来是为了想跟这姓罗的小姐上床?” “不为了这个那来干嘛呀?” 那个年长的压低声音说:“为了结识那些王孙公子啊。我们绸缎庄之所以有今天还不全靠这些权贵们的照应,没有他们,我们喝西北风去啊。你想想看,今天来的这些人可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平常时日,你想见都见不到,更别说认识了。你看那个穿白衣服的瘦高个儿的公子没有,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 “辅国公杨铎的二公子杨煜。” “什么公啊?不认识,这东都城的公啊,侯啊的也太多了,哪里记得住啊。” “我再说一个人,你要是再不认识,就可以去死了。我就不跟你说了。” “你别生气啊,我是从外地来的,这京城里的掌故我哪里知道啊,你说啊,什么人?” “杨妃。” 年青人呵呵一笑,说:“你以为我是白痴啊,这天下第一美人我会不知道吗?” 这杨妃,姓杨名萱,是辅国公杨铎的长女,年少时即有艳名。十三岁被选入宫中,做了秀女;十六岁升为贵人;十八岁生四皇子兆,被封为贵妃,母子二人一直都深得皇帝的宠爱。 杨妃的艳名远播天下,四方使臣来京时都以见到杨妃为无上荣耀,并私下里称之为仙妃。域外番邦的老百姓不知道星月帝国的皇帝姓什么叫什么,却都知道帝国有一个叫杨萱的美人儿,美若天仙。 每年帝国在中央广场举行庆典时,只要杨妃一出现在皇帝的身边,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如潮水般往前涌,都想看一眼风华绝代的天下第一美女的姿容。为此每年的庆典都会发生踩人至伤至死的事件。有一年,皇帝陛下为了避免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发生死人悲剧,决定庆典时不让杨妃出场。可老百姓不干,生气地站在那里死等,拒绝举行任何庆典仪式,直到皇帝陛下让杨妃出来向大家挥手致意时,老百姓才高兴起来,庆典活动才得以进行下去。 帝国的老百姓都以杨妃的美貌为帝国的骄傲,这个年青人就是再愚陋也不可能不知道。 那个年长的卖弄地说:“这杨煜就是杨妃的亲弟弟。” 年青人瞪大了眼睛叹道:“乖乖,这是皇帝家的小舅子啊。” “这里面还有一个厉害的角色呢,你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胖子没有?”年长的悄悄指了一下。 “嗯,这人肯定有来历,这么大的派头。”年青人答道。 “这是咸安郡王吴曙天的大公子吴葆仁,这吴曙天你总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是当朝皇后的哥哥,当朝太子的舅舅,官拜京畿战区羽林大将军。” “不仅如此,这吴葆仁娶的是京畿战区虎贲大将军刘鹗之女,芳名刘蕴霞,封东平郡主。这刘鹗可是当朝皇帝的堂兄啊。” “了不得,了不得,这皇帝的大小老婆的娘家人都到这翠花楼里来抢美人儿啦。”年青人的一双眼睛兴奋得直闪光。 “哈哈,是啊,下面可有好戏看了。”那年长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翘起二郎腿悠悠地晃着,就等着好戏开锣了。 在翠花楼靠墙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这人也穿着一身普通的仆人衣服,但举止神情却不像个仆人,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用一双阴毒的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观察着翠花楼里的各色人物,就像一只毒蛇在暗地里搜寻着猎物。这人正是帝国按查院的按查副使韩起。也不知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韩起想捉拿的赚犯罗猛和清风寨上的兄弟们正挤在外面的人群中焦躁不安。罗猛他们是胭脂巷的常客,罗菲在东都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起初,罗菲跑到胭脂巷来,罗猛并不担心,她顶多找几个小白脸上上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后来罗菲越玩儿越大,如今居然想当东都城的名妓了,这罗猛就有些坐不住了。再加上鲍超寄存在这里的东西很长时间都没来取,他就嗅出来这里面有危险的味道。如果大哥罗归正在,可能罗菲还能收敛点儿,而罗猛说的话罗菲一直都当耳旁风,所以罗猛既生气,又担心。他本来不想来看这场热闹的,可还是忍不住来了,当他看到翠花楼的灯笼上写着罗菲的名字和“初夜嘉年华会”的字样时,就忍不住喃喃骂道:“十几岁就偷汉子,还他妈的什么初夜!呸!”好在他说的话有浓重的西北口音,旁边围观的群众没有人听的懂。 随着时间的临近,翠花楼里参加竟拍的公子哥儿们从谈话的圈子散开,开始各就各位。杨煜公子在回到自己的桌子前,顺便绕到他今天最强劲的对手吴葆仁公子面前行了个礼。身体肥硕的吴葆仁破例站了起来向杨煜还了一个礼。 杨煜笑道:“吴公子今天还是志在必得吗?” 吴葆仁拍拍肚子,说:“那是当然,要不我就不会来了,我丢不起那个人。” 杨煜听出了这话中的讥讽之意,因为上次霍小玉的嘉年华会就是吴葆仁胜出的,杨煜在最后关头放弃了。杨煜拍拍自己的衣兜笑道:“我听说这罗菲小姐有魔鬼一般的身材,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流口水呢,小弟我今天也是志在必得啊。上次小弟带的银两不够,所以输给了吴兄,今天小弟可是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呢,吴兄可要当心了。” 吴葆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道:“有本事就放马过来。不要罗嗦,要想抱得美人归,最终还要靠钱说话。” “好吧,那就待会见吧。”杨煜一脸坏笑地拱拱手,转身走了。 吴葆仁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地打开一把折扇使劲地扇了扇,自言自语道:“还敢跟我叫阵!小子!你还差得远呢!”说完就愤愤地把自己肥硕的身躯放倒在宽大结实的椅子上了。 第六章 初夜竞拍 随着门外响起震天的鞭炮声,屋里也响起了喧闹的鼓乐声,一排排舞女从翠花楼上飘了下来,在贵客们面前翩翩起舞。胭脂巷里声音最美的歌女在丝竹的伴奏下唱起了优美的歌曲。 翠花楼里处处洋溢着喜气,荡漾着春情。 一支舞跳完,一曲歌唱罢,一位服饰鲜艳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在胡妈妈的搀服下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这位老妇人面容端正,神态安详,举手投足都显得优雅气派,看来年轻时也是一位绝色美人。此人姓花,人们私下里称她花姑,当面叫她花妈妈。她是东都色情业协会的名誉会长,也是胭脂巷里最德高望重的资深老鸨,她四十年前也曾是名动京城的一代名妓,据说连前一任皇帝陛下都偷偷来胭脂巷幽会过她呢。被皇帝睡过的女人,地位当然会很崇高,所以胡妈妈不惜花重金将她请出来主持今天的竟拍活动。 花姑站到翠花楼大厅的中央,将手一举,所有的鼓乐声,歌舞声,说话声,门外的喧闹声全都消失了。翠花楼的里里外外出奇的安静。 “门内的各位公子,门外的各位老少爷们儿,我花姑受胡妈妈委托来主持今天的会。今天不仅是罗菲姑娘大喜的日子,也是我们翠花楼和胭脂巷的姐妹们大喜的日子,更是大家高兴的日子。如果今天哪位公子能赢得罗菲姑娘,那当然应该高兴,我们会衷心地祝福他。但其他的老爷少爷们也不用沮丧。”这时,她指了一下楼上靠着栏杆的姑娘们高声说道,“翠花楼和胭脂巷还有这么多漂亮姑娘呢,她们都已经辅好了床等着你们呢,她们在床上可都有好手段哩,她们都能让各位销魂荡魄欲死欲仙啊!让我们的姑娘们陪各位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也希望各位能在今晚尽情狂欢!我代表翠花楼和胭脂巷的所有姐妹们欢迎你们!” 门内掌声如潮!门外更是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花姑的这番话煽起了人们狂热的**和如火的欲望。许多人的裤裆下都撑起了小伞。毕竟是皇帝睡过的女人,几句话就能让人想入非非,真是不一样啊! “我不能说得太多啊,我人老珠黄啦,老在这里说你们会烦的。下面,就请你们期待已久的美人儿,罗菲小姐出场吧!” 话音刚落,会场内外顿时鸦雀无声,无数双渴望的眼睛盯着翠花楼的楼梯口。被东都的报纸热炒了十几天的绝世大美女马上就要出场了。 这时,随着悠扬的乐曲声响起,一位穿着白色衣裤露着一抹嫩白的丰胸面容如桃花般灿烂的罗菲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款款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那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优美的曲线和美丽的容颜引起下面男人的阵阵骚动。有人不自觉地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我的天啊!这么完美的身材!” “老天爷!多大的胸啊!我老婆的胸连她的一半也比不上啊!” “还有她的腰,怎么这么细呢?” “还有这屁股,这线条,真是太诱人啦!真想摸一摸啊!” “是啊,要是能让我摸一摸,就是死了也瞑目啦!” 此时门里门外的老少爷们儿又有一多半儿的裤裆下撑起了小伞。 那花姑笑着上前来接过罗菲的手,将她引到众人面前,然后用一只手轻轻搭在罗菲的腰和臀之间,亲热得像母女一样。 花姑突然举起刚刚搭在罗菲腰际的手,向大家笑着说:“你们是不是特羡慕这只手啊!” 这句话引起了下面男人的一片笑声。 “是啊!是啊!” “能不能让我也摸一下啊!” “真是美啊!哪个男人不想摸啊!哪个男人不羡慕啊!” “除非他不是男人!除非他是太监!” “哈哈哈……”男人们发出了**的笑声。 罗菲听到这些话,嫣然一笑。她是从心里往外笑,她今天开心极了。这么多男人,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的男人都盯着自己看。在他们的眼中有仰慕,有惊叹,还有那贪婪的欲望。让这么多男人爱上自己是多么得意的事啊!罗菲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的笑容是那样灿烂,就如那盛开的牡丹花般娇艳美丽。 这坐得最近的三十几个参加竟拍的公子哥儿看得眼都直了,有的都忍不住掏出手帕来擦口水。还有的在拼命管住自己的手,怕这双手忍不住诱惑,伸手去摸这近在咫尺的美人儿。 花姑大声说:“好啦,下面请罗菲小姐自我介绍一下吧。也让大家认识认识你。” 罗菲笑着抬起头来大方地说:“我叫罗菲!是刚刚从西北来的,我跟霍小玉妹妹是同乡。我是第一次干这一行,还请大家今后多多关照!”说完向大家鞠了一躬。 这番话引起下面的男人们一片感慨,有些人议论道: “西北出美女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美女呢!” “打仗就是好啊!西北的美女都跑到咱东都城来啦。” “你说咱们关中平原怎么就没有这么多美女呢!” “西北真是好地方啊,要不是打仗,我一定要去那里找媳妇儿。” 这些人中只有罗猛恨得咬牙切齿,他在心里骂道:“你在这里发骚就发好了,你干嘛要说是西北来的啊,非要东都警备厅的人把你抓起来,你他娘的就老实了!” 这时,罗猛身边一个头目不知趣地说:“二当家的,咱三当家的今晚上可真漂亮啊!” “漂亮个屁!他奶奶的!我都想上去抽她!” 那个头目摸摸脑袋,他不知道为什么罗猛会这么生气。 坐在角落里的韩起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他使劲儿盯着罗菲看,仿佛要看到骨头里去。 霍小玉一直悠闲地坐在楼上当个看客,当她看到身体肥胖的吴葆仁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她认识这位吴公子,她在东都城第一次接的客就是这位姓吴的。这吴公子身体胖倒没什么,五官长得也很不协调,单看某一个倒也很正常,凑到一起就显得很不搭配,仿佛是从五个人身上分别摘下来的。当初,霍小玉就是捏着鼻子陪他睡了一觉。可今天罗菲是不是也能捏着鼻子就不好说了。霍小玉看了楼下的形势,知道除了姓吴和姓杨的两位公子是真想夺得**的之外,其他的都是来捧场的。这些富商家的公子就是有钱也不敢跟这两位争,除非他们不想在帝国混了。杨家公子体貌端正,要是他赢了,罗菲肯定非常乐意。可要是这个吴公子赢了,搞不好今晚就会闹出大乱子。霍小玉暗暗担心,可她现在除了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保佑之外也无计可施。 花姑笑着说:“下面,请罗菲姑娘给在座的各位公子倒茶。” 倒茶是竟拍前必须经过的一道程序。这倒茶是假,让每一个参加今晚竟拍的公子能看清楚看仔细眼前的美人儿是真。所以罗菲一边给大家倒茶一边尽展妩媚的身段儿,这一套倒茶的姿式是程式化的,揉进了很多舞蹈动作,但又十分自然。罗菲从小习武,这套动作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只练了几遍就掌握了。而且罗菲比别人更胜一筹,她一边倒茶还能一边从容地用媚眼勾引别人,同时,倒茶的手眼身法又能丝毫不乱,让人惊叹不已。 在罗菲倒茶的过程中,有些意志薄弱的公子哥儿就忍不住伸手去摸罗菲的腰和臀,可他们总是差一点点,好像罗菲的身后长着双眼睛盯着那一只只不老实的手似的,罗菲总能在最后一刹那转身躲开,躲得非常自然不露痕迹,有时躲过之后还转过身来报以一笑。把这些人的魂魄笑得七零八落。 罗菲的眼睛和心思也没闲着,她比这三十几位公子还要忙碌呢。她利用倒茶的工夫把在座的公子哥儿也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一边看还一边打分,一百分是那个长得高大帅气风流倜傥的姓杨的公子,另外还有三个也不错,能打九十分。其他的有一半能及格,在另一半里的绝大多数她觉得咬咬牙也能忍受,只除了两个人,一个长得个子矮小,獐头鼠目,还有一个大胖子。这胖子乍一看还说得过去,可越看越难看,尤其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令人生厌。 在那一百分的杨姓公子面前,罗菲一边倒茶一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望着杨煜。那杨煜也看呆了,手不经意碰倒了茶杯,茶杯和杯盖从桌上翻了下来。 没想到罗菲一弯腰手一抄就把快要落地的茶杯和茶盖接住了。动作快捷得不可思议,甚至连杯子里的水都没泼溅出来,这一下引来满堂的喝彩之声。 有些人纷纷议论: “这丫头的动作可真快啊!” “是啊,动作真漂亮!” “我看她像是从小练过武功的。” “不是练武的就是练杂技的,怪不得身材这么好呢。” 这些话把站在众人堆里的罗猛气得眼前直冒金星。照罗菲这么得意忘形下去,这身份想不暴露都难。他虽然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就对身边的几个头目说:“别看了!走!我带你们喝酒去!” “可是,二当家的,这里还没完呢!”一个头目恋恋不舍地说。 “她还有完吗!妈妈的!她什么时候被抓到大牢里就算完了!”罗猛二话不说,拉着手下的头目挤出人群到别家妓院喝花酒去了。 韩起看到罗菲具有如此敏捷的身手,心里更加确定她就是保护鲍超到东都来的那十几个人中的一个。这些人的身手都不错,连有名的七杀门都被他们杀了四个。 这时另一个穿着仆人衣服的人猫着腰来到韩起身边低声说:“外面有八个西北口音的人最先离开现场。” “他们去哪儿啦?”韩起低声问。 “他们好像去另一家妓院喝花酒去了。” “盯着他们,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是,大人。”那人低着头猫着腰又钻了出去。 罗菲轻轻把接住的茶杯放在杨煜面前,笑着说:“公子小心了。” 杨煜也笑道:“多谢姑娘啦。” 那个胖公子吴葆仁看到杨煜和罗菲说话,心里很生气,气得他把手指的关节捏得“叭叭”直响。看来他人虽胖,力气却不小。 罗菲倒完茶之后,按照程序,要跳一支腰鼓舞。这是罗菲展示自己才艺的重头戏。 这舞蹈是霍小玉专门为罗菲精心设计的。题材取自西北边疆地区的民间舞蹈。西北长年征战,民风剽悍,无论男女都有悍不畏死的豪迈气概。这腰鼓舞是边疆的女子为即将出征的战士们壮行时常跳的舞。这舞姿里既有女孩子对勇士们缠绵不舍的情义也有勉励他们奋勇杀敌的豪情,柔美中不乏刚劲,舒缓中又蕴含迅捷,缠绵悱恻而又雄浑壮烈。具有浓郁的西北风情。 这舞蹈很适合罗菲,她的舞姿在优美之中能透出勃勃英气。通过她的舞姿,人们仿佛来到了金戈铁马的西北战场:在空旷的草原上,在渺远的星空下,在一堆堆的篝火旁,长袖善舞的美丽姑娘为即将奔赴战场杀敌的勇士献上最后一支舞。在舞姿中表达着姑娘对心爱的勇士恋恋不舍的情意,又有勉励他们为国赴死,奋勇杀敌,血溅黄沙的豪情,更有希望他们立下赫赫战功,得胜归来,和自己团聚的美好愿望。 罗菲把这种西北边疆女子内心的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勉励将士们慷慨赴死的激昂壮烈她表现得十分到位。这就跟胭脂巷的其他舞女柔若无骨的舞蹈风格截然不同,看了之后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所以当罗菲这一支舞跳完时,翠花楼内外好半天没有声息,人们仿佛还沉浸在西北边陲那壮烈而又缠绵的情境之中。突然间,如惊雷一般,掌声爆响,紧接着掌声热烈得如涛涛潮水一样,经久不息。 许多坐着看舞的公子哥儿都激动得站了起来,热烈地鼓掌。 罗菲舞罢,面色潮红,额上有晶莹的汗珠,眼神中还闪烁着**,她如一朵花儿般绽放在那里。她那份自信和从容,丝毫不像个等人垂青的**,倒像是一个指挥若定,勇往直前的女将军。 罗菲用她那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舞姿和闭月羞花的容貌征服了翠花楼里的所有的男人,也征服了整个胭脂巷和东都城。 她一夜成名。 老鸨胡妈妈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这番心血没有白花,她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塑造了一个美人,又用一个晚上捧红了一位名妓。这在胭脂巷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当人们的情绪快到狂热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花姑赶忙让两个侍女陪伴罗菲上楼。罗菲在男人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缓缓上了楼,回到了闺房。此时,男人们的魂儿都在罗菲身上呢,可美人儿却突然消失了,有的人开始唉声叹气,还有的开始埋怨甚至咒骂花姑。翠花楼里里外外一片嘈乱声,就像一个蛤蟆坑。 花姑笑了,她知道现在这帮男人恨不得把自己打倒在地再踹上几脚,但这正说明自己的时机拿捏得极准。再美的美人看得久了,**也难免会消退。只有在男人们兴致正浓欲罢不能的时候他们才肯痛快地拿出钱来。所以花姑说: “各位老少爷们儿,不要骂我,罗菲姑娘跳了这半天舞已经是香汗淋漓啦。她要先洗个澡啊,将身子洗得干干净净的,白白嫩嫩的,滑滑溜溜的;还得再扑点儿粉啊,弄得香喷喷的;然后再化个妆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静静地躺在花床上,等待着与哪一位幸运的公子一起共度良宵啊。” 这些男人听到这里更加生气了,纷纷骂道: “臭老鸨!快闭嘴吧!说得大爷我心里痒痒的!” “是啊,待会儿找不着姑娘我拿你泄火!” “赶紧开拍吧!大爷我等不及啦!” “你哪儿有那么多的废话啊,你没看到这么多姑娘等着我们呢吗?” …… 这时幸好胭脂巷里没有卖鸡蛋的,否则花姑的脸上非开花不可。 花姑笑容满面,大声说:“现在开始竟拍,起价一千两!” “何公子一千五百两。” “汪公子两千两。” “郑公子两千五百两。” “沈公子三千两。” “杨公子三千五百两。” 杨煜第一次举牌显得很谨慎。 “吴公子五千两。” 吴葆仁直接举到了五千两,翠花楼内外一片赞叹声。 “五千两,一次。” “好,杨公子五千五百两。” “吴公子六千两。” “杨公子六千五百两。” “吴公子七千两。” “杨公子七千五百两。” “吴公子一万两!” 底下一阵骚动,这么快就叫到一万两啦,看来今晚肯定有一场恶战。其他富家公子都已经收手,刚开始他们只是抬一抬轿子,等到吴杨两位较上劲了,他们就自然退出等着看好戏了。 “杨公子一万一千两。” “吴公子一万两千两。” “杨公子一万三千两。” “吴公子一万五千两。” 胡妈妈心里乐开了花,不算别的,就光罗菲一个姑娘今晚就能为她净赚一万两白银。一万两啊!这得翠花楼所有的姑娘辛辛苦苦在床上劳作一年才能挣到。 “杨公子一万六千两。” “吴公子一万七千两。” “杨公子一万八千两。” “吴公子两万两!” 翠花楼内外顿时炸开了锅,这个价就是当初霍小玉刚到东都时拍出的价格。也是迄今为止胭脂巷的姑娘们最高的身价。看来今晚要创新的纪录了。 这时杨煜犹豫了,牌子迟迟未举。 而吴葆仁得意地喝着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楼上的霍小玉紧张得手心里都攥出汗来了。罗菲有很好的武功底子,要是她看不上这吴葆仁,保不齐会大闹起来。她要是把这吴国舅家的大公子打出个好歹来,就捅了天大的窟窿啦。不仅翠花楼保不住,搞得不好还会殃及整个胭脂巷。 “两万两,两万两一次,两万两两次,两万两……,好!杨公子两万一千两!” 吴葆仁看杨煜最终还是出手了,生气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牌子。 “吴公子两万二千两。” “杨公子两万三千两。” “吴公子两万四千两。” “杨公子两万五千两。” “吴公子两万六千两” “杨公子两万七千两。” “两万七千两,两万七千两一次,两万七千两两次……” 这时吴葆仁的额头上出现了汗珠,他发现这姓杨的今天真是有备而来,身上带的银子真不少,而且成心死缠烂打,紧咬着不放。他犹豫了一下,心想,干脆把今天带来的钱全都押进去,大不了弄个鱼死网破!他咬咬牙使劲儿举起了牌子。 “啊!吴公子三万两!” 花姑的话音刚落,翠花楼内外发出一片惊叹声。 “天啊!” “三万两啊!” “这一晚也太贵啦!” “真他妈的有钱啊!” 老鸨胡妈妈激动得站了起来,用手捂着心口,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要不是身边的姑娘及时扶住,她老人家肯定会摔在地上。 霍小玉也紧张地站起来,她用眼睛盯着楼下的杨煜公子,她真希望他能再度出手击败这个姓吴的丑八怪死胖子!但可气的是杨煜好像完成了任务似的,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又打开折扇轻轻摇了起来。 “吴公子三万两!” “三万两一次!三万两两次!三万两三次!成交!吴公子,罗菲姑娘今晚就是你的啦!” 花姑的最后一句话引来翠花楼内外的一片欢呼声。这欢呼声里既有对吴公子的祝贺,也有不怀好意的起哄,但更多的是男人们终于可以跟胭脂巷里等待已久的姑娘们一起纵情狂欢的喜悦。 密集的人群开始松动,人们纷纷离开翠花楼,去别的地方寻花问柳。胭脂巷里的其他青楼妓馆鼓乐齐鸣,早就恭候在各个红楼上的美丽的姑娘们在鼓乐的伴奏下盛装出场,翩翩起舞。刚才只有翠花楼一家门前热闹,现在家家门前都是车水马龙。一间间屋子里的烛光被点亮,一桌桌美酒佳肴被摆上,成双成对的男女互相搂抱着坐在酒桌旁或是躺在了床上。欢歌笑语,****充斥了整个胭脂巷。有的妓馆为了表达喜悦之情和烘托喜庆气氛,竟然放起了响声震天的鞭炮和绚丽的礼花。随着美丽的礼花在夜空中阵阵绽放,胭脂巷,这个帝国最后的温柔乡开始进入最销魂最美妙的时刻。在这美好的夜晚,人们将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抛在脑后,尽情地纵酒放歌,尽情享用美丽的女人,尽情享受着人生的快乐。 嘉年华会由此进入高潮。 第七章 苦苦相劝 翠花楼里的公子哥儿们开始轮流走到吴葆仁那里道喜。这是他们拍吴家大公子马屁的最好时机。而这又是他们来此的唯一目的。等他们完成任务之后,就三五成伴地去寻找自己喜欢的姑娘去了。 杨煜喝完最后一口茶,也站起身来走到吴公子处拱手笑道:“还是仁兄财力雄厚,杨某甘拜下风。” “哼!”吴葆仁这一哼,充分表达了对杨煜漫无边际地抬价这种恶劣行为的忿恨之情。如果今晚没有杨煜掺和,他吴葆仁可能一万到两万两银子就搞定了。这可恶的杨煜最少让他多掏了一万两白银。就是富贵如吴国舅家,这一万两也不是个小数啊,足可以买一座大宅院了。 面对吴葆仁的傲慢和冷漠,杨煜也不生气,他向吴葆仁道过喜之后,转身想走,却突然发现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正注视着自己。这女子正是天香楼的名妓霍小玉。 霍小玉最终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的结果,就匆匆下了楼,站在了杨煜的面前。杨煜也是天香楼的常客,跟霍小玉交往颇深。霍小玉清楚,如果今天晚上罗菲惹恼了吴葆仁,唯一有力量保护他们的就是这位杨公子了。所以,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杨煜留下来,绝不能放他走。 杨煜笑道:“噢,原来是小玉姑娘。找我有事吗?” 霍小玉行了个礼说:“好久没见到公子了,想请公子到小玉那里坐一坐。” “好啊。”杨煜上下看了看霍小玉笑着说,“姑娘不会是看我杨某今天输了,特意来安慰我的吧。” “哪里,公子是个生性洒脱豁达的人,哪里需要小女子来安慰啊。我只是想跟公子聊聊天,叙叙旧,咱们也有好久没见了吧。” “好吧,能和小玉姑娘说说话儿,杨某今晚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了。只是不知道是去天香楼还是……” “不用啦,这翠花楼里的胡妈妈跟我很要好,在这楼上就有我一间房,咱们不如去那里坐坐吧。” “恭敬不如从命,小玉姑娘请前面引路。” 前些日子霍小玉帮罗菲排练舞蹈时,胡妈妈专门给霍小玉收拾出一间屋子,省得她天天从翠花楼到天香楼来回跑。 霍小玉领着杨煜来到自己的屋子,又吩咐侍女给杨煜上了茶,然后两人在屋里说着些不咸不淡的话。霍小玉很担心罗菲那里,想在吴葆仁这个死胖子进洞房前再做做罗菲的思想工作,让她捏着鼻子忍过这一夜就万事大吉了。所以霍小玉在陪杨煜说话时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杨煜是个聪明人,早就看出来霍小玉心中有事,就对她说:“小玉姑娘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啊。有事尽管去忙,忙完了再来陪我吧。” “是有些事,可是把公子一个人丢在屋里,这多不好啊。” “有什么关系呢,你我又不是外人,再说这屋里有这么多书和字画,还有琴,我不会寂寞的。你尽管去吧。” 霍小玉像逢了大赦一样,向杨煜行了一礼,高兴地推门出去了。 霍小玉先拦住楼上遇到的侍女问了问现在的情况。侍女说,吴公子此时正在楼下沐浴,而罗菲姑娘已经得知吴葆仁获胜正在闺房里发脾气呢。 霍小玉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罗菲的房间。在屋里胡妈妈和花姑两个人都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罗菲,但从两位妈妈愁眉苦脸的表情来看,劝说收效甚微。罗菲穿着新娘子的装束正一脸怒容地坐在床上。 “哎呀,小玉姑娘,你可来了。”胡妈妈就像看到了救星,高兴地站了起来。 “是啊,你们是好姐妹,小玉姑娘帮着劝劝罗菲姑娘吧。”就是精明如花姑现在也是愁眉紧锁,束手无策。 霍小玉坐到罗菲的身边笑着叫了一声:“姐姐。” 罗菲回过头来对霍小玉说:“小玉妹妹,不是我食言,但凡换一个普通人我都能忍了,可是那个吴胖子太丑啦!我受不了!你们今天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不干!他今天要是敢进这个屋,我罗菲就敢把他从这个窗户里踢出去。” “哎呀,有什么受不了的?你可知我刚到东都时第一个接的客就是这个吴胖子啊。我也很恶心啊,可我捏着鼻子不就忍过来了吗。”霍小玉现身说法,可没有用。罗菲说:“妹妹性子好,凡事都能忍,我可忍不了!你们要想让我跟他上床,除非杀了我!” “姐姐啊,只要你能忍过今晚,小玉肯定给你找一大堆帅哥美男来陪你,算是对你今晚造成的精神损失的赔偿好不好?”霍小玉想以男色诱之。 花姑见缝插针地说:“我和胡妈妈认识好多京城里英俊的王孙公子。回头我们一定给姑娘牵线搭桥,让他们都来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 “是啊,是啊。姑娘就答应了吧。”胡妈妈一边说一边作着揖,她老人家的额头上缀满了汗珠。 罗菲听了这话在心里合计了一番:要是我今晚忍了,她们肯定会给我找许多英俊美男来,那当然好啦。可今晚呢,这死胖子那么难看,我怎么忍啊?再说了,从来都是我罗菲享用男人,或者互相享用,哪里有让男人享用我,而我又要捏着鼻子忍受的道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清风寨上的三寨主岂非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想到这里,罗菲看了一眼两老一少三个女人,说了两个字: “不行!” 霍小玉差点被气晕过去,那两个老女人也绝望地蹲在了地上。 这时,一个侍女跑上楼来禀报:“妈妈,这吴公子已经沐浴完了,是不是可以上来了?” 胡妈妈忙摆手道:“不能让他上来。”可不上来又能做什么呢?所以侍女没走,她在等胡妈妈的吩咐,胡妈妈已经没了主意,站在那里发愣。 还是霍小玉脑子快,她对那个侍女说:“你下去找个理发师给吴公子刮刮脸,再找个修脚师傅给他修修脚,然后再找个熏香师给他的身子熏熏香。” “是,我马上就去。”侍女走了。 霍小玉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两个老女人也跟在霍小玉身后走来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哀求道:“小玉姑娘,我知道你的心眼儿好,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吧。” 霍小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两个老女人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啊。” 这时,那个侍女又急急地跑了上来,禀报说:“吴公子急了,他说他的脸刮过了;他的脚上没鸡眼,不用修;还说他的身子一直挺香的,不用熏什么香。还说,要是再不让他上来,他可要自己闯上来啦!妈妈,你说怎么办啊?” 霍小玉柳眉一竖,怒道:“你跟这位吴公子说,就说这是翠花楼几百年来的规矩。处子的初夜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他要是不愿意,我们就退给他三万两银子,请他到别的地方找姑娘吧!” “是,我这就去说。”侍女下楼去了。 霍小玉看侍女走了,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她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要是罗菲死活不答应,这位吴公子最终还是会闹起来的。真要到了那一步,什么计都不好使了。 两个老女人也坐了下来。四只眼睛看看霍小玉又看看罗菲,然后摇头叹气。 闺房墙上来自海外的精美挂钟在嘀嗒嘀嗒地响着,提醒着人们宝贵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楼下好像安静了些,那个吴胖子现在可能在修他那只大肥脚,或是在熏他那个硕大的肚子。可熏完了怎么办?总不能还不让他上来吧? 霍小玉灵机一动,附在胡妈妈的耳边说了几句。胡妈妈听了之后忙说:“行行,我这就去办。”说完匆匆出了闺房。 霍小玉看了看正扭着头望着窗外的罗菲,然后悄悄地走了过去。走到罗菲的面前突然扑通跪了下来。罗菲吓了一跳,忙起身来扶霍小玉,边扶边说:“妹妹这是干什么啊?赶紧起来。” 霍小玉两眼泪光闪烁,拼命摇着头,死活不肯起来。花姑吃了一惊站了起来。这时,胡妈妈把除了正在床上干那事儿脱不开身之外的所有翠花楼的姑娘和侍女都叫了来。大家进来之后齐刷刷地跪在霍小玉身后。包括胡妈妈都跪在了霍小玉的旁边。 霍小玉流着眼泪说:“罗菲姐姐,我知道,以姐姐这般花容月貌和高洁的品德,今晚要是被那姓吴的睡了,确是委曲了姐姐。可那姓吴的是皇亲国戚啊,手眼通天,只要他一句话这东都警备厅就能把翠花楼给封了。甚至连胭脂巷的姐妹们都会受到牵连。我们这些姐妹们在这烟花柳巷里讨生活不容易啊,吃的苦受的委曲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如今真要得罪了这位吴公子,我们这些人在东都城将无立锥之地。现在满世界都在打仗只有这东都城还算太平些,如果在这里呆不下去,你让我们去哪里讨生活呢?姐姐啊,为了我们这些姐妹们能有一口饭吃,为了让我们有个立足之地,我求求姐姐了,就答应了吧。”霍小玉说完泪流满面地给罗菲磕了一个头。 “是啊,就答应了吧。”跪了一屋子的姑娘们也都哭着给罗菲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啊,你们这是干嘛啊?”罗菲看到这个场面心里非常难受。 花姑走到罗菲面前说:“罗菲姑娘,老身我今年六十六岁了,在胭脂巷里混了一辈子,见的事情太多了。这些嫖客们高兴了什么都好说,不高兴了还不是又打又骂,有谁能把我们当人看啊。干了这一行,除非能遇到个特痴情的,不在乎我们跟那么多男人睡过觉。除此之外,谁能娶咱们啊?下半辈子能指望得上谁啊?还不是靠年青时挣的一点积蓄了此残生吗。要是不小心再染上些花柳病,那就真是生不如死啦。罗菲姑娘,这些姑娘们在此讨生活真是不容易啊,那里面有多少血和泪啊。如今真要得罪了这位吴公子,砸了姑娘们的饭碗,你让她们下半辈子怎么活啊?” “是啊。罗菲姐姐,求求你了。” “姐姐就答应了吧,看在我们可怜的份儿上。” …… 罗菲性情刚烈,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要是你硬逼她,她宁死也不会顺从,可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哀求。如今她看到这么多人哭着跪在地上哀求自己,心里酸楚难当。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罗菲抹了抹眼泪说:“你们都别哭了,都起来吧,我答应你们就是了。”说完就扶起了霍小玉。 霍小玉没想到罗菲的心这么软,一哀求就答应了,高兴地站起来笑着说:“谢谢罗菲姐姐。” 花姑也笑着说:“是啊,罗菲姑娘对我们有再造之德啊。” “真得谢谢罗菲姐姐。”其他跪在地上的姑娘们也都站了起来。 胡妈妈紧紧抓住罗菲的手,激动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罗菲想了想说:“姐妹们,我罗菲也只能答应你们尽力去做,可是我脾气不好,万一我要是控制不住,那也没有办法。”罗菲对自己的自制力没有多大信心,她怕自己到时候会忍不住。她接着说:“不过,我罗菲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今晚真闯出什么大祸来,我会一力承担的,绝不连累大家!” 罗菲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纷纷走出罗菲的闺房,去干自己的营生去了。 霍小玉又好言劝慰了罗菲几句,还教了她一些能让男人尽快完事儿的秘诀。说到隐秘之处,罗菲哈哈笑了起来。 胡妈妈和花姑看罗菲的情绪不错,就以看看罗菲和吴公子的洞房布置的情况为由出去了。 霍小玉一边跟罗菲说笑,一边给罗菲补了补妆,又收拾了一下罗菲身上的新娘礼服。一切收拾停当之后,霍小玉走远几步望着罗菲心醉神迷地说:“别说男人了,就是妹妹我看着都喜欢得不行呢。”话音刚落,几个侍女鱼贯地跑了进来,其中一个领头的说:“小玉姑娘,吴公子已经熏完香了,胡妈妈让我们领小姐去洞房。” 第八章 热闹的洞房 给罗菲准备的洞房布置得十分精美,两根龙凤红烛在银制的烛台上燃烧,那龙凤图案闪着金光。屋里的家具都是名贵的木料制成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宽大的雕花木床上铺着又软又厚的大红锦被,被面上绣着的鸳鸯戏水的图案流光溢彩。 罗菲紧张地坐在床沿上,将一块手帕从左手的食指绕到右手的食指,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忍,一定要忍,不能害了翠花楼的姐妹们。可是她一想到吴葆仁那副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突然,门被推开了,吴葆仁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他们端着一壶酒和四样小菜。侍女们把酒和酒杯还有四样小菜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吴葆仁挺着胖胖的肚子来到罗菲面前行了一个礼说:“罗菲姑娘,在下吴葆仁给姑娘行礼了。” 罗菲低着头不看他。 吴葆仁以为这是处子的羞涩,所以也不生气,主动坐在了罗菲的身边笑着说:“姑娘今晚真是美艳绝伦啊!尤其是姑娘的舞跳得好,还有姑娘这诱人的身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嘿嘿嘿。”说着吴葆仁用一只大胖手开始抚摸罗菲的腰和臀,这一摸,摸得罗菲混身起鸡皮疙瘩。 罗菲使劲笑着站起来说:“吴公子,咱们是不是得先喝交杯酒啊?”她以倒酒为名躲开了吴葆仁的魔爪。 吴葆仁笑着说:“好啊,好啊,是该喝个交杯酒啊。” 两人喝完酒之后,吴葆仁又过来抱着罗菲就要上床,罗菲看到他那张丑脸就想吐,实在忍无可忍一使劲就把吴葆仁推倒在了床上。 吴葆仁“嗯?”了一声,他没想到吴菲会有那么大的劲儿。他生气地坐在床沿上瞪着罗菲,一张胖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现着怒气。 罗菲一看不好,赶忙陪着笑脸说:“吴公子,别生气啊。要上床总得容我把衣服脱了啊。” “那你脱!”吴葆仁生气地指着罗菲命令道。 “你个死胖子,竟敢指着我!要不是老娘我事前答应姐妹们了,我他妈的不把你打成一滩烂肉我就不信罗!”罗菲为了不让吴葆仁看到自己的怒容,特意转过身去。她一边脱着外衣一边暗暗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她心想:“好歹不过只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待会儿我把蜡烛吹灭了,就看不到他那张丑脸了,我就把他想成那个姓杨的公子或是叶枫弟弟也就忍过来了。” 等罗菲说服了自己,脱掉了外衣,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副极其丑陋的男人的身体。这吴公子脱衣服的速度奇快,现在正一丝不挂地站在床前张开长着毛的双臂和胸膛等着拥抱罗菲呢。 罗菲歪着头不敢看他,怕看的时间长了胃会受不了。她提议说:“吴公子,天色不早了,咱们把蜡烛吹灭了睡觉吧。” “睡觉当然是要睡的啦,可是干嘛要吹蜡烛呢?吹灭了蜡烛我就看不到美人啦。哈哈哈。”说完,吴葆仁就像一座肉山一样向罗菲扑了过来。 罗菲吓得转身就跑,吴葆仁在后面就追,两人围着那张摆着四个菜一壶酒的圆桌子打转转。 罗菲实在不能忍受这么丑的人居然好意思脱得赤条条地追自己,更无法想象自己待会儿要被这个男人压在身子底下干那种事。她现在不想当什么名妓了,她知道这名妓风光背后的痛苦了。她现在很为难,为难得她都想哭。她咬着牙对自己说:“我受不了啦!我实在是受不了啦!这个死胖子要是追不上我也就算了,要是追上了我,我就揍他!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啦!” 罗菲在跑,吴葆仁在后面追,罗菲的身体灵活,这吴葆仁就是追不上。但这吴葆仁虽然胖体力却不错,壮得像头牛,他一边追一边哈哈大笑着把挡路的桌子和椅子推到了墙角。结果在翠花楼的洞房内出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一个赤裸裸的体毛浓重的大胖男人在狂追一个穿着胸衣和内裤露着胳膊和大腿的性感漂亮的女人。 胡妈妈和花姑两个人不太放心罗菲,自从吴葆仁进了洞房之后,她们两人一直在房外偷听,如今她们听到了屋里杂沓的跑步声和桌椅翻倒的声音,魂儿都飞上了天。 “是不是打起来啦?怎么办啊?”胡妈妈急得在门外直跺脚。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还是找小玉姑娘吧。”花姑和胡妈妈两人忙跑去找霍小玉。 这时,霍小玉正和杨公子下棋聊天,突然听胡妈妈说罗菲和吴公子打起来了,吓了一 跳,忙站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霍小玉急得直打转转。 杨煜的脸上显得兴致勃勃,他说:“这个罗菲姑娘还真是个奇女子,连吴葆仁都敢打,这东都城找不出第二个。有意思。” “都什么节骨眼儿啦,你还觉得有意思?” 杨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笑着说:“不用着急,会有人来收拾残局的,只要不把那姓吴的打得太狠就没关系。” “这哪里说得清啊?快去看看吧。”胡妈妈近乎哀求地说。 “好吧。我去看看。”杨煜放下手中的棋子,跟着胡妈妈他们向罗菲的洞房走去。 这时,屋里的两个人已经不再追逐了,所有的桌椅都被吴葆仁推到墙角,他张开双臂将罗菲堵在了一个角落里。 吴葆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嘿嘿笑道:“你跑?我看你往哪儿跑?” 罗菲也不想跑了,她背靠着墙角,盯着吴葆仁,警告道:“你不要逼我!” “逼你?逼你又怎么样?你个臭婊子!你要是再不听大爷的话,大爷派人一把火烧了这个翠花楼。” 罗菲一听吴葆仁骂她臭婊子,顿时怒火中烧,她捏紧拳头暗想:“我今天豁出去了,非揍这个王八蛋不可。” 罗菲刚想将拳头打出去,(她都看好目标了,那目标就是吴葆仁那张丑脸中间的那个大肉鼻子)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号角声。 这号角声一响,那吴葆仁脸上嚣张的神色突然不见了,他开始变得惊慌起来,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打转转,一边转,一边瞪着眼睛问:“这是谁干的?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吴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怎么样啊?滋味如何啊?” “杨煜!你这个王八蛋!肯定是你干的!我……我……”吴葆仁气得直跳,他想冲出去找杨煜算账,可一低头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就开始慌慌张张地找衣服穿。 罗菲也愣住了,她不明白这吴公子为什么听到号角声这么害怕。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因为翠花楼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的怒喝声:“姓吴的!你给我滚出来!你以为我不在东都城,就敢跑到这里来找**!你给我出来!” 吴葆仁一听到这声音,更加慌乱了,他急急地穿了几件衣服就想往床下钻。 罗菲看吴葆仁那副狼狈相,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时,翠花楼下和楼道里响起了士兵们跑步时整齐的脚步声。那声音很急,但丝毫不乱,整齐得就像是一个人跑步时发出的,显得训练有素。 “吴葆仁!你给我滚出来!这翠花楼已经让我包围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进去搜了!”这声音比刚才更近了,想必那女子已经进了翠花楼。 罗菲赶紧拾起地板上的衣服穿好,她刚想开门跑出去,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踝被人抓住了。她低头一看,原来是躲在床底下的吴葆仁。 “姑娘,救救我。”吴葆仁的神情十分可怜。 “我怎么救你呀。”罗菲使劲抽出自己的脚想开门出去,这时就听门外有人高呼:“郡主殿下驾到!” 然后有许多人毕恭毕敬地喊道:“参见郡主殿下!” 来的这位就是东平郡主,其父就是手握重兵的京畿战区虎贲大将军刘鹗。刘鹗封荣亲王,是当今皇帝的堂兄,也是皇帝最信任的股肱之臣,守卫京畿重地有二十余年了。这东平郡主是刘鹗的三女儿,自小在军营中长大,长得虽然标致,性格却像个男孩子,喜欢舞枪弄棒,整天跟虎贲军中的那些健儿们打打杀杀。长到十八岁的时候经人说媒嫁给了吴葆仁,这好色的吴家大公子原以为娶到一位美女,捡了个大便宜,正自庆幸呢。过后才发现娶的竟是一个母老虎,发脾气时从来都是用拳头表达愤怒。吴葆仁没少受皮肉之苦,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他之所以这么结实健壮,主要是长期挨打锻炼出来的。不过好在这位郡主不喜欢在闺房里待着,喜欢军营里的生活。后来她被皇帝御封了虎贲军第三军团的提督,辅佐其父管理十二万帝国的精锐之师。 由于西都那边战事吃紧,石门关前大兵压境,所以驻守在东都以西的虎贲军的压力就很大,这些日子东平郡主和荣亲王刘鹗不断巡视各个军团,督促他们加紧备战,一但石门关吃紧,他们将随时奔赴马邑,驰援石门关。东平郡主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这吴葆仁就撒了欢的寻花问柳,逍遥快活,却没想到这个大坏蛋杨煜竟偷偷派人把他今晚到翠花楼**的事告诉了郡主,气得郡主殿下连夜带着三百名贴身侍卫骑马狂奔赶回了东都,包围了翠花楼。 东平郡主手扶佩刀怒气冲冲地问:“杨煜,那个姓吴的呢?你不是说他在这里吗?” “吴公子就在这屋里。”杨煜说。 “砰!”的一声,这东平郡主飞起一脚就将门板踢飞了。门内的罗菲吓了一跳,连忙一闪身一抬脚就将飞起的门板稳稳地踩在了脚下。东平郡主一愣,她没想到这个**的功夫还不错,她既好奇又愤怒地盯着罗菲问:“你就是那个罗菲。” “是我。”罗菲挺了挺胸膛。 东平郡主“哼!”了一声,就向床的方向走去,看来她很了解自己丈夫的习性。 “你给我出来!”郡主用脚踢了一下床沿,踢得床直晃。 “我就不出来!打死我也不出来!”吴葆仁在床下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式。 “呛啷”一声,东平郡主拔出佩刀来,怒喝道:“姓吴的,你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啦!” 杨煜一看这事儿要闹大,赶紧上前拦住郡主说:“郡主息怒,我杨煜给吴公子做个证。他今天晚上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郡主的事,只是跟罗菲姑娘在屋子里切磋了一下武艺。是不是啊吴公子?”杨煜故意大声说。 吴葆仁在床底下怒道:“姓杨的!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今天你把我害惨了,你!你!你等着!我早晚要报这个仇!” 杨煜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好心没好报。那我就只好袖手不管了。” 其他围观的人,包括罗菲看这个架式也都不敢上前来劝了。 郡主一把推开杨煜,举起刀就把床劈塌了。可那吴葆仁还是钻在床下面不肯出来,郡主将刀入鞘,然后用力掀起床板,再跳进去将趴在地上的吴葆仁拖了出来。 吴葆仁双臂紧紧地抱住头,大声道:“老规矩,不许打脸!” “嘿嘿!”郡主冷笑一声,“你还知道护着脸,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说完一拳打在吴葆仁的肚子上,这一拳将吴葆仁打出一丈多远。 这时围观的人都吓得直往后躲,谁都没想到郡主出手会这么重。也难怪这吴葆仁要躲在床底下死活不肯出来了。 吴葆仁脸色熬白,他捂着肚子缓缓站了起来,脸上依然是不屈的表情,看来确实很经打。他揉了揉肚子,瞪着郡主恨恨地说:“你这个臭婆娘,下手这么狠!” “你还敢骂我!”郡主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又是一脚,踢得吴葆仁在地上滚了两滚。他再也挺不住了,捂住肚子“扑通”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哀求道:“老婆啊,太痛了,你饶了我吧,我,我保证,再也不敢啦。我要是再敢到这个地方来,你就杀了我,好不好?” 郡主不依不饶,上前又是一脚,可这一脚踢到一半却被另一只飞来的脚架住了。郡主一看,原来是那个名妓罗菲。 罗菲质问道:“他都已经讨饶了,你干嘛还打他?” 郡主上下打量了一番罗菲,冷笑着说:“小丫头,你胆子不小啊,竟敢管我们家的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看不过去的事我就要管。这吴公子背着老婆来这里确实不对,可我跟他什么都没做,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如今他又知错讨饶了,你就不应该再打他了。” 郡主被气乐了,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罗菲,笑着说:“你想管我的事就得拿出真本事来,接招吧。”说完,郡主抡起拳头就跟罗菲打了起来。两个人在屋子里拳打脚踢动起了手,一时难分胜负。随着打斗的范围越来越大,围观的人都躲到门外面去了。 罗菲是从西北的山里来的,哪里知道这帝都里的深浅啊,她不知道跟她交手的是手握三万虎贲军的帝国女将军,是皇帝陛下宠爱的侄女。更何况楼下还有三百名勇猛的侍卫,只要郡主一声令下,罗菲的小命儿今天就得交待在这里。 除了罗菲之外的其他人全都紧张得要死,尤其是胡妈妈和花姑两个老女人是欲哭无泪。她们本来担心罗菲打了她们得罪不起的吴公子,可现在罗菲竟然跟她们更得罪不起的郡主打了起来。她们紧张得不敢再看下去啦,纷纷拉着杨煜的胳膊哀求道:“杨公子啊,想想办法啊?救救我们吧,救救翠花楼吧。” 杨煜觉得这个罗菲真是太有意思了,吴葆仁要跟她上床,她死活不肯。如今这吴葆仁挨了老婆的打,她却站出来替他打抱不平。杨煜心想:“此女有侠义之风,着实可爱。我要帮他一帮。” 此时,罗菲跟东平郡主打了个旗鼓相当,谁也没占到便宜。郡主越打越恼火,她自幼习武,向来对自己的武艺很自负,在军中也罕逢对手,可现在却半天奈何不了一个**。这也太没有面子啦! 罗菲也是越打越生气,自己跟他丈夫一点关系也没有,可这个不讲理的女人却不依不饶地追着自己打,想收手都收不了。 杨煜将手里的折扇一摆也纵身加入了战团,原来这杨煜的武艺也十分了得,只几招就将罗菲跟东平郡主分开了。 “两位别打了,听我说几句好不好。”杨煜用胳膊架住两位女子的拳头说。 罗菲跟东平郡主都站在那里喘气,看来这一番恶斗,彼此的体力消耗都很大。 “说。”东平郡主满面怒容地盯着罗菲,看来她赢不了罗菲还有些不甘心。 杨煜将东平郡主引到一边,附在耳边低声说:“郡主殿下,我劝您别打了。不管是赢是输都对您没好处。您可是堂堂的郡主,帝国的将军啊,要是您输了,颜面何在啊?要是您赢了,回头传出去,说您为了老公跟翠花楼的**打架,这世人会怎么议论您啊?荣亲王听到了会很生气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就不信打不过这个小丫头!” “这也好办,待会儿我让这丫头给您陪个不是。然后您就把吴公子带走,这儿不宜久留啊,您在这儿待的时间越长,世人背后议论您的话就越多。您要是还想跟这个丫头比个高下,哪天我把她带到您府上,找个空旷的地方,再好好的比试比试,您看怎么样?” 郡主想了想说:“好吧,就听你的。我明天还得回军营去,姓吴的这小子,你给我盯紧点儿,要是他敢再背着我干坏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您放心吧,郡主殿下的事就是我杨某人的事,我会帮您盯紧他的。” 坐在地上的吴葆仁看自己的老婆跟自己的仇人躲到一边说悄悄话,气得直跳脚。 杨煜劝完了郡主就来劝罗菲,要是换了别人来劝,罗菲肯定不听,可这么个大帅哥来劝,罗菲的心早就软了,浑身就像没了骨头一样。她微笑着说:“好吧,杨公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全听公子安排。” 罗菲向郡主陪了罪,郡主就拎着吴葆仁的耳朵出去了,临出门之前还对罗菲说:“小丫头,哪天咱俩再比试比试,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大家看到东平郡主带着她的侍卫押着吴葆仁离开了翠花楼,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真是好险啊!”胡妈妈说。她说完就瘫坐在了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九章 身份暴露 东平郡主走后,大家都离开了被打得破破烂烂的洞房。罗菲望着走在前面跟霍小玉有说有笑的杨煜公子,幽怨地叹了口气,就向自己原来住的闺房走去。 不知霍小玉是不是听到了这一声叹息,她看了一眼杨煜说:“别老跟着我啦,去安慰安慰她吧。”说完,就朝罗菲孤零零的背影努了努嘴。 杨煜一笑说:“这么大的喜事让我给搅黄了,我是该安慰安慰她啊。”说着就朝罗菲走去。 杨煜拉起罗菲的手笑着说:“如此良宵,怎能让姑娘一个人独守空房呢,就让我来陪陪姑娘吧。” 罗菲抬头一看是杨公子,喜上眉梢,嫣然笑道:“多谢公子。” 两人进屋把门插好之后,就像干柴遇到了烈火一样燃烧起来。杨煜一边热吻着,一边褪去罗菲的内外衣服,用手贪婪地抚摸着她那丰腴圆润极有弹性的肌肤。他轻轻将罗菲抱起放倒在了床上,自己也急不可奈地脱去了衣服。在柔和的烛光映照下,在如烟如梦般的纱帐上,两个年青美妙的胴体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两人云雨了一番一番又一番,直到筋疲力尽大汗淋漓了才停下来。 杨煜搂着罗菲的香肩意犹未尽地说:“真是妙不可言啊。” 罗菲深情地望着杨煜说:“我也是啊,公子真是太棒了。” 杨煜亲了亲罗菲的脸颊,笑道:“那当然了。” 罗菲脸上有些犹豫的神色,她看着杨煜欲言又止。杨煜笑着问:“想说什么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为姑娘效劳。” “不是,其实我是想说……”罗菲低着头慢吞吞地说,“其实我不是处女。那床上的血是假的,刚才那疼痛是我装出来的。” “哈哈哈……”杨煜用手刮了一下罗菲漂亮的鼻子,笑着说:“你可真是可爱啊。其实我早看出来啦,我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而且已经准备一直装下去。太有意思了,在这胭脂巷里装处女的姑娘很多,可肯主动说出来的小傻瓜,恐怕只有你一个呢。” “我喜欢你,所以不忍心骗你。”罗菲深情地望着杨煜。 杨煜一把搂住罗菲又狂吻了起来…… 深夜,在按查院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鲍超又被人用绳索吊在了空中。墙壁上的几盏油灯闪烁着阴惨惨的光芒。 韩起走到鲍超面前,抬起头看了看双目紧闭的鲍超问身旁的行刑官:“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启禀大人,这小子的嘴死硬,到现在还是一个字也不说。” “拿瓢凉水来。”韩起说。 行刑官拿过一瓢凉水递给韩起。韩起挥瓢就将凉水浇到了鲍超的头上。鲍超一激淋,睁开了眼怒视着韩起。 “鲍监军,有个叫罗菲的姑娘你认识吗?” 鲍超心里一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他木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刑具,一句话也不说。泼在他脸上的水从发梢上往下滴落,他痛苦地吸了口气,就又把眼睛闭上了,慢慢垂下了头。 “来人!把罗菲拖进来。”韩起喊了一声。 “是,大人。”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狱卒从门外拖进一个披头散发遍体鳞伤的姑娘来。 鲍超抬头看了罗菲一眼,眼神中闪现出了痛苦和绝望的神色。 “哈哈哈,还说你不认识!不认识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嗯?”韩起恶狠狠地对执刑官说:“给我打!直到打得他说出来为止。” “是,大人。”行刑官从水桶中抽出来一丈多长的鞭子就向鲍超抡了过去。地牢里响起了刺耳的“叭叭”声。 韩起坐回椅子上,他一边看着鲍超在服刑时的痛苦神情,一边思忖着下一步的行动。刚才已经有密探向他汇报,说吴葆仁公子已被东平郡主押回了家,现在跟罗菲在一起的是辅国公杨铎的二公子杨煜。无论吴葆仁还是杨煜都是他韩起得罪不起的人物,所以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他要想一个抓人的理由才行。 “禀报大人,负责盯着那八个西北人的密探回来了。” “让他进来。”韩起坐直了些,他希望能在那八个说西北口音的人中发现一些情况。 那个密探进来给韩起行了一个礼,说:“大人,我的人盯了他们很长时间,他们刚开始在一起喝酒,后来就各自分头找姑娘去了。我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中听到他们称其中一个魁梧汉子为二当家的,还说明天要回清风寨什么的。”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我听到的就是这些。” “你去让你的人盯紧一点,要是让他们溜出了城,小心你的脑袋。” “是!大人。”那个密探躬着身退了出去。 韩起马上回到办公室,命令按查院的工作人员迅速查询西北地区有没有一个叫清风寨的土匪,其中有没有姓罗的匪首。按查院的档案馆中的资料很详尽,工作人员很快就查出来了。资料显示,在阿尔夏王国境内黑虎岭这个地方有一个叫清风寨的强盗团伙,他们的大匪首叫罗晃,二匪首叫罗猛,三匪首叫罗菲。 韩起拍了拍资料档案薄,阴险地笑了几声,然后对恭候在那里的手下命令道:“传我的命令,命令巡检官签发逮捕清风寨匪首罗猛和罗菲的逮捕令,同时命令两路巡检队整装候命。还有,通知东都警备厅就说我们已经查明,暗中勾结巴特隆的西北匪首罗猛和罗菲已经潜入东都城,让他们赶紧签发通缉令,进行全城通缉。” “是,大人。” 第二天天刚亮,疲惫不堪的罗菲就被侍女叫醒了。说是有一个自称是罗菲的哥哥的男人要找罗菲。罗菲知道这人肯定是罗猛,就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楼。 罗猛来找罗菲,主要是告诉罗菲,大家准备马上离开东都城的决定,并让罗菲跟大家一起回去。罗菲忙问为什么,她现在怎么舍得离开东都城,舍得离开她的情郎呢。罗猛说:“我们昨晚已经被人监视了,我们觉得很危险,必须马上离开。”罗菲还是不肯。结果兄妹二人在翠花楼大吵了一架。 罗猛气得不行,可他知道罗菲的脾气,若是大哥罗归正的话,罗菲还有可能听一听。而自己的话,她从来都不怎么听。 罗猛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吵了,这里很危险,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不肯走我也没办法。这是鲍超将军当初留下来的包袱,我们不能带走,就放在你这里吧。你现在是东都城的名人了,他要是想找你应该很容易,到时候你把这包袱还给他就行了。” 罗菲接过包袱说:“二哥,你别生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在这里玩半个月就回去。” 罗猛叹了口气,说:“你看着办吧,我也管不了你。不过你今后自己要小心,我总觉得这东都城不是什么好地方。”罗猛心里清楚,这话跟满面春色的罗菲说一点用处也没有。处于热恋中的女人是不知道什么叫危险的,她们的智力水平跟傻子差不多。 罗菲和哥哥告了别,回屋之后把包袱放在柜子里,然后打了个哈欠,就又钻进情郎的怀中呼呼睡了起来。昨天晚上她太累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罗菲和杨煜才起床。胡妈妈和花姑还有霍小玉都过来给二人道喜。大家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中午饭,在酒席上杨煜和罗菲还喝了交杯酒。罗菲就像个新娘子一样依偎在杨煜的身边,两人还时不时深情地对视一眼。 吃完午饭之后,杨煜说自己还有些事要处理,就想走。罗菲拉着杨煜的手依依不舍地望着他。杨煜亲了她一下说:“你放心,不会很久的,我去去就来。” 杨煜下了翠花楼,踩着满地的鞭炮礼花的纸屑,骑上马一溜烟地跑了。罗菲倚在窗口一直看着杨煜漂亮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罗菲回到闺房就像没了魂一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后来一想,不如找小玉姑娘聊聊天吧。 霍小玉正在房间里看书,见罗菲来了,就让侍女上茶,然后笑着问罗菲:“姐姐,昨夜很辛苦吧?” 罗菲一笑,道:“是啊,是很累呢。” “怎么样,这位杨公子的床上功夫很不错吧?”霍小玉坏笑着问。 “这么说,妹妹也领教过他的床上功夫喽。”罗菲反唇相讥 “我可没有这份福气。”小玉笑着说。 “骗人,你没尝过怎么知道他的功夫会不错呢?肯定是尝过的,还不承认。” 两个美人儿正在说笑,突然听见有人“砰砰砰”的敲门,声音很急。霍小玉推开门一看,原来是胡妈妈。她老人家神色惊慌地说:“不好啦!罗菲姑娘,咱们翠花楼被当兵的包围了。” 罗菲笑着说:“不会又是什么郡主吧?”说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不是啊,听说是按查院的军队。我还听说,现在满城都贴着您的通缉令,说您是什么清风寨上的匪首。” “啊!?”罗菲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发出“叭”的一声脆响。 第十章 命悬一线 杨煜的现职是上书房的参事,上个月刚刚被皇帝派到内务部兼职做了次长。原因是内务部的老部长刘石增年岁大了,记忆力大不如从前,刘石增是辅佐过先帝的老臣,还未到退休年龄。皇帝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劝他退,于是就派杨煜协助刘石增管理内务部的大小事务。杨煜不得不离开罗菲到内务部去看看,问一问情况,他担心刘老头儿不小心又忘了什么大事儿。皇帝陛下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发雷霆,最近前线战事吃紧,陛下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杨煜到皇宫里的内务部办公大楼里转了转,看到刘老头儿今天的表现还不错,陛下交待的几件重要的事他都没有忘,就又放心地出来了,他心里到底放不下罗菲姑娘。 杨煜去街上买了几样高档的脂粉和珠宝首饰准备送给罗菲,然后急匆匆地向胭脂巷跑来。 快到翠花楼的时候,杨煜就发现了异样。翠花楼已被按查院的士兵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杨煜疑惑地下了马,问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个军官显然认识杨煜,不敢怠慢,忙说:“禀告大人,我们在执行公务。” “执行什么公务?” “捉拿黑虎岭清风寨上的匪首罗菲。” 杨煜大吃一惊,忙问:“你说什么?谁是匪首?” “罗菲,她现在已是东都警备厅通缉的要犯了。大人请看,这是按查院下发的逮捕令,这是东都警备厅签发的通缉令。” “你们的巡检官在哪儿?” “巡检官大人带人进去搜捕,被匪首罗菲劫持了。这个女人武艺高强,我们怕巡检官大人有失,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杨煜吓了一跳,心想:“这丫头胆子太大,怎么能劫持巡检官呢?她要真是什么通缉的匪首,我还能想些办法救她。可要是把巡检官杀了,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杀的啊。”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何况杨煜此时跟罗菲正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时候,他心里怎么能放得下这么个美人儿啊。现在他一门心思想救罗菲。 杨煜问那个军官:“你们的巡检官还活着吗?” “还活着,我刚才还听见他在楼上叫呢。” 杨煜说:“我跟这个匪首罗菲有些交情,我去劝劝她,让她放了你们的巡检官,然后投案自首,你看怎么样?” 那个军官心想:“她要是狗急跳墙真把巡检官杀了,我回去怎么交待啊。要是这位杨公子真能说服她,倒省事儿了。再说,这杨煜是皇亲国戚,怎么可能通匪呢。就算他通匪,我还有四百多人围着楼呢,谅她也跑不掉。”想到这里,那个军官说:“好吧,那就有劳大人了。” 杨煜推开围楼的士兵,大步走进了翠花楼。 翠花楼的大厅里站着几十个手执钢刀的按查院的士兵,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楼上看。地上有许多桌椅和器皿的残骸,还有几个负伤的士兵正坐在地上包扎伤口,这想必是罗菲的杰作。 杨煜问楼里的士兵:“你们大人呢?” “在楼上呢?”士兵指了指楼梯口上面叮嘱道,“那个女人很厉害,大人上去要小心啊。” 杨煜慢慢拾级而上,昔日繁华喧闹的翠花楼现在显得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杨煜“咚咚咚”的脚步声。楼上的角落和一些屋子里蹲着许多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和侍女。杨煜问其中一个**:“罗菲姑娘呢?” 那**指了指罗菲的闺房说:“她和那个人质都在那间屋里。” 杨煜走到罗菲的闺房门前敲了敲门。 “是谁?不许进来,要不然我就宰了他!”屋里传来罗菲的怒斥声。 “是我啊,罗菲姑娘。我是来救你的。”杨煜小心地说。 “是杨公子。”罗菲喜出望外的声音。接着门就开了。 杨煜刚一进屋,罗菲就扑到了杨煜的怀里欢喜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杨煜一边抚着罗菲的背,一边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屋里的地板上有一个穿着巡检官制服被捆得像个肉粽子一样的人,想必这就是那个人质了。屋里的床上坐着霍小玉姑娘,她手里拿着剪刀正将床单和纱帐裁开,然后结成绳。看来罗菲是想用这根绳子从窗户里爬出去。 杨煜摇了摇头对霍小玉说:“小玉姑娘,你不用再弄了,外面有四五百人呢,跑不出去的。” 罗菲一听也吓了一跳,抬头望着杨煜:“杨公子,那可怎么办啊?你一定要救我还有我哥哥。” “你还有个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能如实告诉我吗?”杨煜握着罗菲的胳膊冷静地问。 “我也不知道……”罗菲急得都快哭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了,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后杨煜还会不会喜欢她。 “你真是什么匪首吗?” 罗菲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痛苦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到东都来的呢?你一定要把实情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救你。” 罗菲看了看那个惊恐万状的巡检官,走过去用刀把在他的脑后敲了一下。像个肉粽子似的巡检官晃了晃就倒下了。 现在屋里只有霍小玉和杨煜这两个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她决定把秘密说出来。现在事情已败露,再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全都说出来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罗菲是个爽快人,她一旦决定说,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们怎么认识许德昌,怎么救鲍超,又怎么把鲍超护送到东都来,以及鲍超临走前将包裹寄存在她那里的前因后果通通说了一遍。 杨煜听后大吃一惊。 前一段时间,帝国内务部有鲍超求见皇帝陛下的记录,陛下回来之后还责令内务部去找鲍超,内务部查遍了东都城都没见到鲍超的影子,为此内务部长和他这个次长还遭到了皇帝陛下的严厉叱责。也难怪陛下生气,如今西北边防军已经叛乱,这位帝国中央委派到西北去任监军的鲍超不远千里跑了回来,身上肯定带有重要的情报。可奇怪的是鲍超从此音讯全无,内务部便猜测鲍超可能已经被潜伏在东都的巴特隆的人谋杀了,便将此案移交给帝国安全部东都警备厅立案侦查。陛下给警备厅的批示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两个月过去了,这人也没有,尸也不见。安全部长和警备厅长没少挨陛下的骂,急得满嘴长大泡,可就是找不着。后来西都战事吃紧,皇帝陛下天天都和军务院的那帮人在一起忙着指挥调动人马剿灭叛军,就顾不上这件事了。 杨煜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罗菲这里发现鲍超的线索,他比罗菲了解鲍超和这个东西的份量,现在的战局已经对帝国越来越不利,巴特隆迅速平定了西南几个主要省份,现已挥师东进,将熊大木率领的四十五万大军打得只剩下十来万人。昨天刚接到情报说,熊大木已被叛徒出卖,那剩下的十来万人也被雷川的军团打得四散奔逃。巴特隆率大军驻扎在石门关外,随时准备攻打石门关。帝国的领土有一小半已在叛军手中。帝国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这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就算巴特隆的西北军骁勇善战,可帝国有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军队,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呢。这场仗归根结底是输在情报上了。巴特隆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在帝国的军政各界安插了大量的眼线和内奸。帝国军队的一举一动巴特隆十分清楚。而叛军的情况帝国的决策者却一无所知。现在帝国军务院急于知道叛军的内部情况,如果能将鲍超和这封信及时找到无异于雪中送炭,甚至说不定能一改危局。 这是一个绝好的立大功的机会,精明过人的杨煜岂能放过。他想再问罗菲一些细节,就听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和争吵声,看来又有新的人来了。 罗菲紧张地把神志不清的人质拉到身边来,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愤怒地对杨煜说:“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千里迢迢保护你们的监军到东都来,这一路上我们清风寨死了五个好汉。可你们的狗皇帝却恩将仇报!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吧!” 杨煜看罗菲的情绪有些激动,忙说:“你为国家立了大功,我完全可以把你救下来。但是你千万不能杀这个巡检官。杀巡检官在帝国是灭九族的死罪。你要是真杀了他,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啦。” 罗菲把刀一横说:“我不管,要是他们硬要抓我,我就杀了他垫背,能多杀一个是一个。” 杨煜连忙说:“姑娘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我现在就去跟按查院的人说。”这时楼外的嘈杂声和争执声越来越大,甚至还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杨煜心中疑惑,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跟按查院的军队动手,他温柔地拍了拍罗菲的肩膀说:“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转身推门跑了出去。 罗菲将最后一点希望都寄托在杨煜身上了,所以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霍小玉走到罗菲身边小声问:“罗菲姐姐,我看你还是听杨公子的,说不定他真能救你呢。” “也只有他能救我了,我还能指望谁呢?”罗菲望不到杨煜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霍小玉迟疑了下,说:“姐姐,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刚才说你们认识许德昌是真的吗?” 罗菲心不在焉地说:“是啊,是真的,许德昌是个大胖子,是做药材生意的。他和一个叫叶枫的小兄弟救了我大哥的命。” “叶枫!”霍小玉眉头微皱说:“那他在你们临走之前有没有给你们一封牛皮纸信封的信啊?” “有啊,给了鲍超了。还说那是他们花了十七年调查的什么什么东西,我也搞不懂。” 霍小玉神色大变,紧张和惊恐的神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等罗菲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霍小玉已经神色如常了。 罗菲疑惑地问:“难道姐姐也认识这个许德昌吗?” “是啊,是啊。在庆阳城的时候,这许德昌经常到天香楼来,所以我们认识。” 杨煜跑到楼下的时候,就听楼外的那个军官大声说:“吴公子,我们在执行公务呢。你不能往里闯啊!” “去他妈的公务!老子不管!兄弟们!给我冲!”这是吴葆仁的声音,看来他是寻仇来了。 话音刚落楼外就传来了打斗声。只一会儿功夫,吴葆仁带着四五十个黑衣大汉就冲进了翠花楼。 翠花楼里的士兵还想上前阻拦,被这几十个黑衣大汉三拳两脚就打翻在地了。 杨煜吓了一跳,心想,这按查院的几百号人都挡不住这些人吗?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啊,这么厉害? 原来昨天晚上,东平郡主拎着吴葆仁的耳朵把他带回了府。当晚,吴葆仁又是作揖磕头又是指天发誓又是痛哭流渧地说:“我今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找姑娘了。如果再去,就让天打五雷轰。”郡主看他态度真诚,就信了他的话,饶过了他。今天一大早,东平郡主放心不下军营里的事,带着近卫营的人马跑回去了。 吴葆仁起得也很早,他被气得昨天一夜都没睡好。他一恨杨煜这个王八蛋向郡主告密,坏了自己的好事。二恨罗菲这个小丫头看不上他,没完没了地跟他绕圈子,就是不愿意跟他上床。他觉得如果不报这个仇,就会被活活气死。所以他一大早就来找他的表哥──太子刘昫。 咸安郡王吴曙天是皇后吴月如的亲弟弟。皇后从小就痛爱侄子吴葆仁,经常把他叫进宫来跟太子刘昫一起读书玩耍,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好得就像亲兄弟一样。而且太子刘昫也非常讨厌杨煜,因为父皇太过宠爱杨妃。所以他听说表弟受了杨煜的欺侮,二话没说就把亲卫队借给了吴葆仁。太子的亲卫队在帝国仅次于皇帝的御前侍卫,功夫当然了得。他们为了避嫌,都脱去制服穿上了吴葆仁为他们准备的黑色衣服。 吴葆仁带着四五十个如狼似虎的黑衣大汉,恶狠狠地冲进了翠花楼。他先看到杨煜,愣了一下,然后嘿嘿笑道:“姓杨的,你有种,你还敢在这里待着?” “怎么?这翠花楼又不是你们吴家开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待着。”杨煜毫不示弱。 “姓杨的,昨天晚上的那笔账咱们怎么算?”吴葆仁恶狠狠地逼近杨煜。他身后的黑衣大汉也跟着围了上来。 杨煜知道来者不善,一边往后退一边说:“你们想怎么样?我可是朝廷命官,你要是打伤了我,陛下那里看你们怎么交待?” 吴葆仁看自己占了上风,便得意洋洋地举起肥大的手掌拍了拍杨煜的脸,坏笑着说:“别害怕,我们不想把你怎么样。你只要乖乖地在这里待着就行了。”说完吴葆仁使了个眼色,四个黑衣大汉挽起袖子就向杨煜走了过去。 杨煜估量了一下形势,他知道实力太过悬殊,来硬的肯定不行,就一边往楼梯上退一边说:“吴公子。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吴葆仁得意地说:“赔罪?怎么个赔法?” 杨煜紧张地说:“吴公子高抬贵手。今天我跟罗菲姑娘有要事在身,要去见皇上。等办完了这件事,随吴公子怎么样,你让我怎么赔就怎么赔。” 吴葆仁坏笑着说:“你要带这**去见陛下,还是什么公务,是床上的公务吧?哈哈哈,你少胡扯蛋啦!” “吴公子,我说的可是真的。你还记得前些时候关于西北边防军的监军鲍超失踪的事儿吗?我跟你说,这罗菲姑娘就是保护鲍监军到东都来的人。我要带她去见皇上,有重要的东西要呈献给皇上。” 吴葆仁将个大胖脑袋摇得就像个拔郎鼓似的说:“你别忽悠我啦!你小子嘴里哪里有过真话啊?这**是保护鲍超来的?你可真能编啊!我告诉你,姓杨的,你今天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要把这姓罗的臭丫头带走!他奶奶的!老子昨天花了三万两啊!连她的胸都没摸到过呢!” “那我给你三万两好不好?” “不要!” 杨煜一直退到了二楼,现在已退无可退,他急得汗都下来了。 “吴公子,我求求你啦!” “没用!” “要不这么着,你给我两个钟头,等我把这件大事办完了,我再把罗菲姑娘送到您府上。” “不行!” “你今天是不是真的要跟我过不去啊!”杨煜有些急了。 “是又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啊?你去找东平郡主去啊!去啊!去啊!” “吴葆仁,你个王八蛋!老子今天跟你拼了!”杨煜身体一闪,躲过身前的一个黑衣汉子,就向吴葆仁扑了过去。他想来个擒贼先擒王,先制服吴葆仁再想办法。没想到吴葆仁早有防备,他赶忙向身边的黑衣大汉的身后躲,同时喊了一句:“给我打!” 同时有四个黑衣大汉向杨煜扑了过去,这四个武艺娴熟,力量奇大,打得杨煜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楼上的**被吓得惊叫着四散奔逃。杨煜步步败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那四个黑衣大汉攻打杨煜很有分寸,看来他们知道杨煜的身份,不敢打伤他,他们最终把杨煜摁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杨煜身子虽然动不了,嘴却不闲着,他慢慢悠悠地说:“吴公子,真对不起你。你就是把她抢去,你那三万两银子也算白花了。我昨天已和罗菲姑娘同床共枕啦。” 吴葆仁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整张胖脸都被气得红里透紫,他大吼道:“你们这两个奸夫淫妇,你们太不像话啦!气死我啦!”他吼完,就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如丧考妣。 “哈哈哈……”杨煜得意地大笑,他虽然不能动弹,精神上却占了上风。 吴葆仁哭了一会儿,突然不哭了。他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走到杨煜跟前说:“你别得意!你以为这么一说我就不要那个臭丫头了吗?你想错了!她现在比昨天晚上还要值钱!还能令我兴奋。哈哈哈……” 杨煜怒视着他骂道:“你是个疯子!你这个混蛋!” 吴葆仁摇了摇胖脑袋说:“我才不是疯子呢,我问你,你昨天跟这臭丫头上床了?” “是又怎么样?” “很好,这么说。这丫头现在是你的女人了?” “对!你最好别动她的主意,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我要干就干你杨煜的女人!太爽啦!我要给你戴上一顶小小的绿帽子。哈哈哈……” 杨煜被吴葆仁气得脸色发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吴葆仁笑够了,就撇开杨煜,冲着罗菲的闺房方向大喊:“姓罗的臭丫头!你个臭不要脸的贱货!你个臭婊子!你昨天不是挺神气的吗?今天怎么做了缩头乌龟啦!你给我滚出来!” 罗菲听到杨煜被制服,心里很着急,如今又听到吴葆仁骂她,顿时怒火中烧,拎着刚刚醒过来的巡检官从闺房里走了出来。 吴葆仁转过身来,看到罗菲嘿嘿笑道:“臭丫头,你有种!你昨天晚上跟我跑来跑去跑来跑去的转磨磨。我看你今天还往哪里跑?”说完,他一挥手,就有七八个黑衣大汉围在了罗菲的四周。 罗菲把刀架在巡检官的脖子上威胁说:“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吴葆仁用手扶着肚子哈哈大笑:“你想杀就杀好了。你杀他得偿命,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只要在你偿命之前让我干一回就行。” 罗菲又看到吴葆仁那张令她厌恶的脸,骂道:“呸!你休想!我就是死了也不跟你干那种事儿!” “嘿嘿,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吴葆仁说完一摆手,那七八个黑衣大汉就向罗菲扑了过去。 罗菲顾不上人质了,摆刀招架。可没想到来的人武功个个高强,再加上人多,罗菲只打了十几招,手里的刀就被人踢飞了。 杨煜一看罗菲被攻,急得努力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大骂吴葆仁,从吴葆仁的妈妈一直骂到他的祖宗。气得吴葆仁对那几个摁住杨煜的黑衣大汉叫道:“你们就不能把他的嘴堵上吗?” 其中一个黑衣大汉赶忙上前用黑布勒住了杨煜的嘴。 又打了一会儿罗菲就招架不住了。罗菲一招不慎,被一个大汉偷袭得手,踢翻在地。其他几个大汉赶紧扑上去把罗菲捆了起来,紧接着有人上前用布堵住她的嘴,怕她喊叫或者咬人,他们之间的配合十分默契,手法也非常熟练,一看就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 罗菲在地上努力挣扎,可就像一条被困在网中的鱼,怎么也挣脱不掉网的束缚。 吴葆仁走到罗菲身边,蹲下肥壮的身躯,亲了亲她的脸蛋儿,然后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罗菲抱了起来。罗菲气得在他怀里使劲儿挣扎,可这姓吴的力气很大,她将罗菲紧紧地抱在怀里,笑呵呵就想往楼下走。那神情就像一个猎人终于抓到了他心爱的猎物一样得意。 这时,又有一批士兵闯进了翠花楼,为首一个大官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上了楼梯。 “韩大人?你来干什么?”吴葆仁被韩起堵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来的这人正是按查副使韩起,他陪着笑脸说:“吴公子,我是来执行公务的。这姓罗的女子是黑虎岭清风寨上的女匪首。” 吴葆仁就像没听见,低着头就想往前走。 韩起张开双臂笑着迎过来说:“吴公子力擒匪首,当真是英雄了得,您就把她交给我吧。剩下的事由我来办。” 吴葆仁将身体一扭,歪着头怒视韩起道:“不给!难道韩大人也想干她?” 韩起哭笑不得,只得陪着笑脸说:“吴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想抓她归案。” “噢,我说的呢,谅你也不敢跟我争。你要抓她归案我没意见,但得等我把她干完了之后。我干她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你只要再等我一会儿就行。” 韩起的神色十分焦急,脸色也非常难看,他阴沉地说:“那可不行!她可是要犯啊,是清风寨上的匪首。” “什么他妈的要犯不要犯的!不就是一个土匪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她又跑不掉!老子昨天花了三万两白银,连摸都没摸过她!你说老子冤不冤!老子今天要是不干了她就不姓吴。” 韩起面色凝重地上前阻拦道:“吴公子,这公是公私是私。我不能让你把她带走。” 吴葆仁看韩起没完没了,也恼了,他恶狠狠地瞪着韩起说:“韩大人,我看你岁数大尊重你才叫你一声韩大人!你可别不知好歹!你要是让我把她带回去,我干完了就把她交给你,随你怎么治她的罪都跟我没关系。咱们还是客客气气的。可要是你还在这里叽叽歪歪没完没了的,就别怪老子不客气啦!” 韩起也急了,他向楼下的士兵喊道:“把守好门窗,不准让他们离开此地。”说完韩起“呛啷”一声拔出佩刀,恶狠狠地盯着吴葆仁和他怀里的罗菲。 吴葆仁见韩起急了,反而笑了:“嘿嘿,韩大人,你应该是个聪明人啊。我只不过想玩一玩这个丫头,她就是个土匪又怎么样?**土匪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啊?你还能因为这个治我的罪?韩大人,我今天明白告诉你,这个丫头我是非干不可!你要是敢拦我,我就连你一起揍!” 韩起估量了一下眼前这形势,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硬抢?有这四五十个黑衣大汉在,不一定能抢得到,弄得不好还得损兵折将。若是找人告状,说吴大公子非要**一个被通缉的匪首,不让我抓。估计十个有九个会说:“你就让他奸呗,奸完了你再抓不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做人要灵活一点儿,何必那么认真呢?”韩起权衡了一下,看来也只有等吴葆仁把罗菲奸完了再抓这一条路可走了。 韩起赶忙把刀插回刀鞘,对吴葆仁说:“好,那我带人去你府上等你把她干完!不过你说话得算数,干完了一定要把她还给我!” “你可真他妈够烦的!随你便!”吴葆仁瞪了韩起一眼,抱着罗菲下了楼。 这韩起寸步不离地跟在吴葆仁身后,一双眼睛片刻也没有离开过罗菲。 那四五十个黑衣大汉也跟着下了楼。 摁着杨煜的那几个大汉也松开了手。 杨煜获得了自由。 霍小玉走过来帮杨煜解开勒住他嘴的黑布。 杨煜一旦能说话了就连忙跑到楼梯口叫道:“韩大人,请留步。” 韩起一看是杨煜不敢不理,忙回转来说:“原来是杨公子,有何吩咐?”说着向杨煜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罗菲。 杨煜刚想说话,就听身后的霍小玉轻轻地说:“这韩大人也真是奇怪,不就是一个土匪吗?干嘛这么不依不饶的?看上去非要将罗菲姐姐置于死地似的。” 杨煜聪明过人,他听到这话心头一凛,他本来想把罗菲保护鲍超的事跟韩起说,然后请他帮忙夺回罗菲。现在听霍小玉这么一说,也突然意识到这韩起很反常。他抓罗菲为什么如此急切?再说抓土匪本来应该是东都警备厅的职责,他为什么要越俎代庖?罗菲已经被吴葆仁制服,他应该很放心,可他好像更加紧张了。更荒唐的是,他居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去吴府等吴葆仁**完再把人交给他,这要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但好像这韩起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为什么?! 以杨煜的聪明,既然这韩起身上有这么多疑点,他自然不敢说实话。所以等韩起走过来的时候,他只是说:“韩大人,这罗菲是我心爱的女人,你帮我盯紧点儿,千万不要让她有什么闪失。” “你放心吧。杨公子。”韩起说完急急忙忙地转身下楼去了,在临离开翠花楼的时候他对手下的士兵说:“给我仔细地搜!一个纸屑都不能放过!” “是!大人!”那个刚才被扣做人质的巡检官大声应道。 杨煜暗暗心惊,看来这韩起果然有问题,抓到土匪的人就可以了,为何还要搜屋子?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知道罗菲手里有重要的东西。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鲍超在他手里?杨煜倒吸一口冷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刚才我只要一说出有关鲍超的事,这个韩起就一定要把我和罗菲杀了灭口。真是好险啊!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杨煜的脑子里有点乱,再加上刚才跟吴葆仁带来的黑衣大汉打了一架,身体也很疲惫,他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了下来,想恢复一下体力,同时也分析一下眼前的局势,他想去救罗菲,可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救她。他也想找一找罗菲所说的鲍超寄存在她那里的包裹,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这包裹应该就在她屋里,而现在按查院的人正在她屋里仔细搜查呢。会不会被按查院的人搜到呢?杨煜提心吊胆地盯着那帮搜查的人,他决定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他们搜到的东西截下来。 过了一会儿,按查院的人纷纷垂头丧气地从屋里出来了,看来他们一无所获。 杨煜等按查院的人都离开了翠花楼就直奔罗菲的屋子。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满地满床满桌子都是被翻过的东西。柜子,床下的箱子,还有桌子的抽屉都打开了。 “是个什么东西呢?”杨煜觉得很奇怪,这按查院的人可都是搜查的专家,他们都搜不到的,我还能搜到吗? 杨煜正在屋子里翻着呢,突然看见霍小玉走了进来,她低声对杨煜说:“杨公子,你别找了,这就是罗菲姐姐说的包裹,我怕被他们搜去,所以提前藏了起来。他们刚才也搜了我那里,只是没有这里搜得仔细,所以没搜出来。” 杨煜接过包裹说:“太好了。你的心可真细啊。” 霍小玉说:“杨公子,你自己看吧。我还要回去收拾一下我的屋子呢。”说完转身走了。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杨煜看霍小玉离开了屋里,就将手里的包裹放在床上辅开,一件一件查了起来。很快杨煜就在一件内衣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封信,信封很硬。杨煜如获至宝,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就用内衣把信裹好偷偷塞到怀里,然后把余下的衣服又放到包袱里,重新包好。 杨煜拎着包袱来到霍小玉的房间,霍小玉果然在收拾被那帮人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煜走到霍小玉身前,把包裹递给她说:“小玉姑娘,我没发现这里面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都是一些换洗的衣服。你先替罗菲姑娘保管着吧,这东西可能对她来说很重要。” 霍小玉笑着接过来说:“好吧,杨公子。” 杨煜向霍小玉告辞,然后冲出翠花楼,翻身上马,风驰电掣般向辅国公府奔去。 第十一章 借刀杀人 杨煜来到府门前翻身下马,对过来接过马缰绳的仆人说:“你们快去把高师爷叫到我的书房去。我在那里等他。要快!” “是,少爷。”仆人看杨煜的神色很焦急,不敢怠慢,赶紧去叫。 这高师爷姓高名长弼,是辅国公杨铎最信任的幕僚之一。杨铎无论到哪里上任都愿意带着他。高长弼不仅学识丰厚而且足智多谋,给杨铎出了很多好主意。后来杨铎专门聘请他做杨煜的启蒙老师,希望他把智慧和学识传给自己的儿子。杨煜对这位老师的学识才智佩服的五体投地。时间长了,杨煜跟他父亲一样养成了一个习惯,一旦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就一定要把高师爷叫来商量。 杨府上上下下都十分尊重高长弼,给他的待遇非常优厚,高长弼内心十分感激,一直忠心耿耿地辅佐着杨氏父子。尤其是他看到杨煜天分很高,便认为这小子将来必能成大器,是个值得辅佐的人,从此便认真细致地为杨家谋划起来。在东都城波谲云诡的权力斗争之中,杨家的任何行动,几乎都是经过他参谋的。从成效看,也非常不错,几乎可以说是算无遗策。 杨煜进了府门之后就一头扎进自己的书房,他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并关好了所有的门窗。屋子里黑漆漆的。他点亮写字台上的一盏精美的台灯,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又从怀里掏出那件缝着信的内衣,一点一点地小心拆着衣服。拆开一条边之后,一封油皮纸包着的信就从内衣夹层里掉了下来。 杨煜的瞳孔一亮,紧张得脸都红了。他左右看看,见四周静寂无人,便仔细用剪刀剪开了油皮纸的信封。这信封里就是汤寿臣写给皇帝陛下的密信的原本。杨煜仔细看了一遍,越看他的眼睛睁得越大,他惊叹巴特隆竟在东都城藏有这么多内奸。 按理说以他的职务是没有资格看这封信的,就是内务部的正职也没有这个资格。内务部就是管理皇宫内务和属于皇家的各处机构的繁杂事务的。这国家大事他们无权参与。他这种行为按照帝国法律,应当斩首。 杨煜之所以敢看这封信,是因为这封信的来历十分不清楚,连拿过包裹的罗菲和罗猛都不知道有这封信。这世上唯一知道有这封信的只有生死不明的鲍超。所以杨煜才有胆子看这封信。 杨煜看完信之后,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他擦了擦汗,望着写字台上那一盏台灯,眼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杨煜把信和内衣赶紧藏到抽屉里,然后大声问:“谁啊?” “是我啊,高长弼。” 杨煜前去开门,把高师爷让进来,然后又把书房门仔细插好。这高师爷五十上下年纪,身材瘦高,头发斑白,背有些驼,脸上留着三缕胡须,显得很儒雅,一看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先生。 高长弼看杨煜神神秘秘的,心中疑惑,笑道:“公子得到什么宝贝啦?这么神秘。” 杨煜也笑了,拉着高长弼坐到书桌前,又从抽屉里掏出那封信递给高长弼说:“老师真聪明,这应该是个宝贝吧,可我现在想不好怎么用它。” 高长弼就着台灯展开信来读,他只读了一个开头,就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说:“我的妈呀,这信非同小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杨煜笑道:“老师仔细看,看完之后我自会告诉你。” 高长弼从头到尾认真地看了一遍。读完之后,杨煜简单地把发现这封信的过程说了一遍。 高长弼听完之后又追问了一句:“你真能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拿到了这封信?” 杨煜说:“我能保证。” “那就好,我刚才看了这封信,这信里的名单中有三分之一已经给巴特隆做了内应,公开反叛了帝国。所以这封信绝对是真的,皇帝陛下看过肯定会相信。另有三分之二还潜伏在东都城和其他各省,甚至还有石门关,如果能及时把它们揪出来,就能极大地改变现在的战局,摆脱被动的局面。尤其是石门关内的叛徒,如果他们跟巴特隆里应外合,巴特隆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把石门关拿下。所以说,无论谁递上这封信去,都会立一大功,得到厚厚的封赏。” 杨煜摇了摇头说:“我找老师来不是讨论得封赏的事,如果为了封赏,我直接递到皇帝陛下那里就是了。干嘛要冒杀头的危险偷看这封信啊?我是想,这封信里是不是应该有文章可做?”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我最赞赏的就是公子这高远的志向。不过要想借这封信做文章,所冒的风险会很大。”高长弼望着杨煜,在等待他的态度。 杨煜站起来,坚定地说:“相对于风险,我更怕的是失去这次机会。现在太子和皇后处处提防着我们杨家,在朝野各处安插他们的党羽,势力越来越大。只是皇帝陛下还在,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但四皇子殿下年纪幼小,虽得陛下喜爱,也没有能力跟太子争啊。陛下今年也快五十了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太子一继位,这东都城还能有我们杨家的立足之地吗?到那时,就是立过再大的功劳,得过再多的封赏也没有用啊。” “是啊,是啊。你让我好好想一想。”高长弼把信放在桌上,站起来,在黑乎乎的屋子里走来走去。 杨煜焦急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他现在非常担心罗菲的安危,罗菲的性子很烈,一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万一把吴葆仁弄恼了,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姓吴的可是个混蛋,什么事干不出来啊。杨煜想到这里,捏紧拳头狠狠地敲在椅子的扶手上,心里暗骂道:“吴葆仁,哪天你犯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长弼走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他站在杨煜对面躬下瘦高的身子低声说:“我想出一个绝妙的计策,叫借刀杀人。在东都城的旧货市场,有一条古玩街,那里有好多善于模仿古人字画的匠人。那些古玩商人重金聘他们制作各种各样书法绘画的赝品,然后投入市场跟真品混在一起卖,谋取暴利。我认识其中一位金先生,极善模仿各种各样的书法笔迹,而且足可以假乱真。我把他找来,给他重金,让他模仿这位前按查副使汤寿臣的笔迹再写几页附到这份巴特隆的叛党名单中去……” 杨煜低声赞许道:“真是妙计!现在情势紧急,皇帝陛下肯定不会仔细甄别这里面的真假。这条计策一定能成功。” 高长弼摸了摸三缕胡须,想了想说:“话虽如此,但这毕竟是欺君之罪。咱们一定要小心从事,不能有任何闪失。有这两点,公子一定要注意。一是这封信里附加的人名单要仔细筛选,找那些平日跟巴特隆过从较密,嫌疑较大的人,以免皇帝陛下过后起疑心。皇后太子一党中的核心人物咱们不能写,以免激怒他们,免得他们公开质疑这封信的真假。咱们要选几个官位不高,权力不大但位置十分重要的人物,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二是这封信公子绝对不能自己递上去,一定要找人代递,这个功劳咱们不能贪,万一今后东窗事发,陛下追查起来,咱们也好有个缓冲的余地。” 杨煜点点头说:“老师说的对,找人递上去应该没有问题。只是老师说的人选,应该选谁好呢?” 高长弼笑笑说:“我已经想好了三个人,公子看看可行不可行。一是政务院财政部税务厅厅长汪立元。此人管着国家的税收,暗中帮太子一系的富商聚敛了大笔钱财。二是政务院吏务部的副部长王楷,此人掌管着帝国各个行省的人事大权,为太子一党在外地的行省按插了不少亲信。三是帝国检察院的蔡显,有好几次太子一党中的人物犯了案子,都是他暗中捣鬼,让他们逍遥法外。有他在,咱们今后利用帝国司法系统对付**的人将会很困难。” 杨煜想了想说:“这三个人职位不大,作用却不小,是应该及时铲除。只是光这三个人是不是少了点儿?” 高长弼说:“绝对不能太多,失去这三个人,太子一党就已经受不了啦。若是人多了,太子闹将起来,皇后再一插手,陛下肯定会生出疑心。满东都城的人都知道敢跟太子他们过不去的就只有我们杨家了。陛下若是生了疑心就一定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失去陛下的信任对咱们来说可是最大的损失,公子还要三思。” 杨煜想了想说:“好吧,就这三个人。等把这三个人除去了,咱们再找机会安插我们的人进去。高老师,你现在马上去找那位姓金的先生把事情办了。我在这里等你。一定要快。” “是,我马上就去。”高长弼将信塞到衣服里抬脚就要走。 “慢着。”杨煜说:“你一定要多带银两去,等那金先生把信改完了,再派人把他杀了灭口,这件事一定要做到天衣无缝。” “是,公子。”高长弼推门出去了。 吴葆仁自从跟东平郡主成婚之后就从咸安郡王府搬出来了。咸安郡王吴曙天之所以把儿子吴葆仁从自己的身边轰走,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这吴葆仁整天花天酒地不思进取让他生气。二是吴葆仁和东平郡主三天两头打架,让他心烦。 吴葆仁的府第离胭脂巷不算远。现在他的府门前整齐地站着五六百个按查院的士兵。他们的大人韩起正在吴葆仁寝室外的小花厅里坐着呢。本来韩起是不应该坐在这里的,因为这里离寝室太近,能听到屋里的声响,没有被邀请就坐到这里来显得对主人很不礼貌。韩起原来是跟那几十个黑衣大汉一样坐在吴府的大厅里喝茶的。 当吴葆仁火急火燎地抱着挣扎着的罗菲走进内室之后。韩起就有些坐立不安,他刚开始拼命地喝茶,等茶喝完了,他以上厕所为由溜出了吴府的大厅。他上完厕所之后没有回大厅而是偷偷地向大厅后面的寝室方向走去。他在路上遇到了进进出出的佣人时就装出一副欣赏吴府内精美建筑的样子。佣人们看到韩起鬼鬼祟祟的样子感到很奇怪,可看到他穿着大官的制服又不敢多问,只是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韩起找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前边有女子挣扎的惊叫声。他循着声音摸去就找到了吴葆仁寝室外的花厅,他坐在花厅里听到罗菲的喊叫声,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现在只盼着吴葆仁赶紧奸,奸完了,他把人一带走,这件事就算完成了。罗猛那边他干得很利索,八个人全都被捉,没有一个漏网的,现在只要把罗菲抓回去这个案子就算办完了。他也就安全了。再等个半年,等巴特隆打进东都城,坐稳了江山,到那时,他再把鲍超和罗氏兄妹的人头往上一递,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说。以这等天大的功劳,武威皇帝巴特隆最少也要封他一个公爵,弄得不好封一个郡王也说不准。 韩起正做着美梦呢,突然看见吴葆仁衣衫不整满头大汗地从寝室里出来了。韩起本来想躲一躲,坐在这里听人家在屋里干那种事,毕竟很不雅,也有失韩起的官体,可现在被吴葆仁抬头看见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行礼。 吴葆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看见韩起笑道:“嘿嘿,韩大人是喜欢听人家叫床吗?哈哈,没想到韩大人还有这等癖好。” 韩起的脸腾地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是,不是,吴公子误会了。我,我,我这就出去。” 韩起转身想往外走,却被吴葆仁一把拉住了。 “韩大人别不好意思啊。你坐在这里听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咱们又不是外人,听听没关系,听听没关系。” 韩起只好坐下。 吴葆仁叫外面的佣人给韩起和自己上茶,看来他是又热又渴才出来透透气的。吴葆仁喝了口茶说:“韩大人,实不相瞒,前些年我也有此癖好。我以前为了听人家叫床,特意叫下人抬着梯子到胭脂巷,然后将梯子架到人家的窗口,我再爬上去听,哈哈哈,过瘾,过瘾。” “吴公子误会了,我只是在这里等吴公子完事儿,我好把人带走。” “你急,我比你还急呢!他妈的,这个小丫头还挺拧。我怎么都按不住她,你看看,弄得我这一身汗。不怕你笑话,我到现在连她的内衣内裤还都没有脱成呢。你说她是土匪,我起初还不信,现在我有点儿信了,他奶奶的,这丫头的力气也太大了。对我又踢又咬,还拿脑袋顶我,要不是被我缚了手脚,我还真搞不了她。” “我给公子出个招,你拿根棍子把她打晕……。” “不行,不行。打晕还有什么意思啊!那不成奸尸了吗?你还别说,韩大人。这丫头越拧吧,我还就越喜欢。我干过的女人无数,还从来没干过女土匪,今天这个野味儿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那好,那好,我在这里等着。希望吴公子能够尽量快一些,我也好早一些回去交差。” “好吧,那韩大人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吴葆仁俯在韩起的耳边低声说,“要是韩大人听得上火了,实在熬不住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就叫人来帮韩大人泻泻火儿,我这里养着好几个漂亮妞儿,郡主那个糙娘们儿,还以为她们是侍女呢。哈哈哈……” 韩起赶紧站起来说:“不用劳烦公子啦,我在这里静候就是了。” “好吧。你喝茶,我现在就进去,等干完了我就把人交给你。”吴葆仁匆匆喝完最后一口茶,转身又进屋里去了。 不一会儿,屋里又传来罗菲的惊叫声和咒骂声。 杨煜在他的书房里坐立不安。从感情上讲,他急着想救罗菲,可这封信关系重大,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所以他又必须耐下性子坐在这里等。 等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高长弼终于走了进来。杨煜赶紧站起来迎过去问:“怎么样?” “你放心,一切都已办妥。”说完高长弼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信封,这信封上的字是仿写的。然后他又掏出一张被剪破的空信封和那张实信封并排放到台灯下。杨煜低头看了看,丝毫看不出这两张信封上的字是出于两个人之手。 杨煜笑道:“太好了。足可以乱真。”说完又抬头问高长弼:“那位金先生呢?” “公子放心吧。我已安排人去了。他活不过今天晚上。” 杨煜信任地点点头,然后把改过的信又塞到那件内衣里缝了起来。他将内衣塞到怀中之后对高长弼说:“我先把信偷偷放回翠花楼,然后就进宫将罗菲的事禀报皇上。” “公子小心。”高长弼叮嘱道。 杨煜匆匆推门出去了。 高长弼望着杨煜远去的背影,手抚三缕胡须,喟叹道:“今晚这东都城将会被腥风血雨笼罩了。” 第十二章 香艳的追逐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帝国的皇宫在满天绚烂的彩霞映照下显得十分庄严美丽。 帝国禁卫军团的士兵穿着威武的军服,腰挎大刀,手握长枪像挺拔的松树一样站在皇宫各处,保护着帝国的心脏。所有的地方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此外,还有许多支巡逻队在沿着宫墙内外巡逻。 现在的东都城外松内紧。外松是为了避免老百姓的恐慌,怕引起社会动荡。内紧是因为现在的战局对帝国不利,从西南诸省失陷的原因看,巴特隆潜伏的内奸发挥了巨大作用。为了防止东都城里的内奸刺杀皇室成员和帝国的军政大员,帝国禁卫军团在皇宫和各大府院内增加了两倍的岗哨。 皇宫内的上书房外面站着一排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陛下到哪儿,他们就会跟到哪儿。 上书房并不是一间书房,而是皇帝陛下处理日常政务的办公场所。书房分里外两部分,里面是皇帝的办公室和小型的会议室。外面是上书房的参事们办公的地方。这些人的职责有些像各府院的秘书,负责帮助皇帝陛下处理各种公文。 星月帝国隆圣皇帝刘度今年四十五岁。他长得身材高大,体形魁梧。据说他年轻时喜欢骑射,但现在由于年龄的关系,他的体形微胖,显得有些发福了。他的面容很有威仪,额头宽广,眼睛细长,鼻直口阔,有帝王之相。他的性格沉静内敛,开会时喜欢听别人说,却很少讲话。但他只要说出来,往往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论,而且不容更改。他这种性格创业不足,守成倒是有余的。所以他在位二十四年干得倒也中规中矩勤勤恳恳,国计民生搞得还算不错。若不是遇上巴特隆叛乱,他也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有政绩的皇帝。 可巴特隆的反叛对他的政权构成了挑战,也对他的能力形成了考验,他当然不甘心当一个亡国皇帝,让祖先留下来的三百多年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刘度是个太平皇帝,从未经历过战争,若论搞政治和经济他还算是有些才能的,但到了战场上,他就不是戎马半生的巴特隆的对手了。他现在既找不到足可对抗巴特隆的领军的帅才,也对无孔不入的巴特隆的内奸密探感到束手无策。所以他这一段时间十分焦虑。 现在陪着他一起焦虑的还有丞相赵鹤年、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帝国安全部部长谭金洪,东都警备厅厅长秦君烈、还有拱卫京畿的虎贲大将军刘鹗、龙骧大将军姚克、羽林大将军吴曙天、禁卫军提督刘桢、九门提督乐晋豪。 今天皇帝陛下深夜把他们叫来只商量一件事,是固守石门关还是应该主动出击。巴特隆 已击败陆军军务大臣熊大木率领的四十五万大军。帝国军务院现在已无军可调,要想主动出击就只有动用保卫京畿的军队。这些军队保卫着帝都的安全,是轻易不能动的。现在丁国昌、刘鹗、姚克、乐晋豪主张主动出击,他们认为不能就这样将半壁江山让给巴特隆,否则民心士气都会受到沉重打击。但其他人表示不能主动出击,原因是内奸未除,一打起来最终还是要步熊大木的后尘,还是保护好石门关跟东都城要紧。双方各持己见争执不下。只有丞相赵鹤年没有表态。 皇帝刘度刚开始还耐心地听着,看他们争了半天也争不出个结果来,刘度就走到窗户边抬头望着天边血色的云霞出神。 大家看皇帝离开了会议桌也就不争了,只静静地望着刘度高大宽厚的背影。 刘度回头望了赵鹤年一眼,问:“丞相一直未说话,不知对此有何高见啊?” 赵鹤年赶紧站起来说:“陛下,老臣是个文官,不懂军事。但老臣从政近四十年了,深知人心二字的重要。我前些天听军务院的人说,西北的卢龙城被巴特隆二十几万大军围困,血战了四个月,始终没有屈服,靠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靠忠于帝国的这颗心吗?如今咱们的大军迟迟不敢出石门关,我真怕寒了那些还在和巴特隆抗争的军民的心啊!”说到这里,赵鹤年老泪纵横。 “这么说你是赞成出兵的?”刘度语气依然冷峻。 赵鹤年被问得有些紧张,他结结巴巴地说:“当然,当然应该出兵啊。不过,不过,也应该在铲除内奸之后出兵,这样稳妥些。” 赵鹤年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刘度皱了皱眉头,心想,这老家伙怪不得能当这么多年的丞相呢,道理都让他说尽了,错误还得由我来犯。上次讨论熊大木出兵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现在依然这样。现在对于刘度来说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挺身而出力排众议的能臣。可哪里去找这样的能臣啊。想到这里刘度深深叹了口气。 这时,小会议室外面传来争执之声。刘度对其中一个做会议记录的参事说:“你去看看,外面在吵吵什么呢?” “是,陛下。”参事放下笔,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禀报说:“启禀陛下,内务部次长杨煜说有要事,要马上面见陛下。” “什么要事?”刘度问。 那参事附在皇帝耳边低声说:“是有关西北边防军监军将军鲍超失踪的事。” 刘度心中一喜,但他不动声色地说:“好,你让他去书房等我,我马上就来。” 赵鹤年等开会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面面相觑。 皇帝刘度让大家继续讨论,自己赶紧来到书房里。杨煜早坐在那里恭候,他看见刘度进来了,赶紧站起来行礼道:“参见陛下。” “免礼,你说你发现鲍超的下落了?”刘度迫不及待地问。 杨煜就把有关罗菲的事情说了,把自己对按查副使韩起的怀疑也告诉了皇帝。 皇帝刘度想了想说:“你说的这个罗菲很重要,我要亲自见。她现在在哪里?” “启禀陛下,她被吴葆仁抢进府里了,现在韩起也在那里。” 刘度一边从书案上拿出纸来写一边说:“事不宜迟,我派禁卫军提督刘桢带着我的手谕跟你一起去。你务必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到这里来。” “是,陛下。可那个韩起怎么办?” “你去跟韩起说,就说我找他有事相商,让他马上进宫,然后再让刘桢派人陪着他一起进宫。不要让他跑了。” “是,陛下。”杨煜领旨出去了。 他在上书房门口等到了禁卫军提督刘桢,两人带着五百名禁卫军向吴葆仁的府第纵马疾驰。 韩起在吴葆仁寝室外的花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茶不知冲了多少遍,现在已经喝得一点儿味都没有了,可里面的吴葆仁还没有完事儿。他发现吴葆仁简直就是变态,他口口声声说要**罗菲,可如今把罗菲抱进屋又绑在床上的时候,他好像并不着急,而是在不停地玩乐。他就像一只吃饱了的猫抓到了一只耗子,这猫在吃掉耗子之前要充分享受耗子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和逃跑时的紧张神情带给它的快乐和满足。 吴葆仁这只猫在屋里不时发出斥骂声,抱怨声,**的笑声和叽哩咕噜的咒语一般的声音。这些稀奇古怪的声音把韩起气得火冒三丈,坐立不安。他在小小的花厅里急得像驴拉磨一样转来转去。 突然,吴葆仁在屋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哀鸣。紧接着,一个丰腴白嫩的女子胸前抱着一块被撕碎的床单,半裸着身子跑了出来。 吴葆仁在屋里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罗菲看见韩起穿着官服,就扑过来扶着韩起的肩,一边喘气一边急着说:“这位大人,赶紧帮我找到杨公子。我要面见皇帝。我不是嫌犯,我是保护着鲍将军来东都的,我,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皇帝。” 按常理,一个男人面对这么一个裸露着香艳的肌肤的女子都会感到身心愉快。但韩起听到这话时却吓得魂飞魄散,他赶紧捂住罗菲的嘴说:“姑娘,这话不能随便跟人说啊。你跟我走,我认识出去的路。”说完韩起拉起罗菲就向大门的方向走。 罗菲的一只手上还缚着半截绳索,绳索上还系着半根断裂的木柱。罗菲用另一只手抱紧碎了的床单,紧紧跟在韩起的身后。 韩起没敢走大厅,而是拣大厅东侧的一条小路向门外跑,这条路是仆人们进出用的。仆人们看到穿着大官制服的韩起和裸露着肌肤的美女一起鬼鬼祟祟地往外跑,形同一对通奸的男女。他们感到很诧异,但由于地位卑下,他们不敢问也不敢阻拦,大多数都奇怪地看着他们,也有机警的叫人去了。 韩起和罗菲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七八个黑衣大汉拦住了。这时韩起的身后也响起一阵饱含愤怒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声。罗菲听声音就知道是那可恶的吴葆仁,她将床单草草地系在腰上,又将那半截木棍握在手里。兜在胸前的那块布被她丰满的Ru房顶得摇摇欲坠。至于那两个圆润挺拔令人垂涎三尺的丰乳是不是会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这个清风寨上的首领,在西北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绿林豪杰,岂能受辱于这个可恶的死胖子!她要拼死一战!罗菲现在的神情像极了宁死不屈的贞节烈女,谁能想象得出她在床上那种****风情万种的样子呢? 吴葆仁也半裸着身子,显然他出来的时候比罗菲要从容,总算还穿了一条裤衩,披了一件外套。他的脸上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乍一看就像一条斑斓的大蟒蛇。他脸上的伤绝对是出于罗菲之手,而身上的伤大多是出于郡主之手。吴葆仁为美人付出的代价也真是触目惊心。 吴葆仁的身后站着七八个黑衣大汉。 “哼哼,好你个韩大人,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你这个老不正经的王八蛋!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居然敢偷老子的女人!”吴葆仁气得五官都扭曲了,他指着韩起大骂。 韩起赶忙拱手道歉:“吴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想那个,我只是想把她带回去归案!” 罗菲毫不示弱,用棍子指着吴葆仁说:“谁是你的女人!你个死胖子!也不撤泡尿照照,瞧你那个丑样儿!姑奶奶我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跟你上床!” 吴葆仁气得浑身的胖肉直颤,他指着罗菲大叫道:“给我拿下!” 罗菲身前和身后一共十几个大汉向罗菲扑去,罗菲挥起棍子就和黑衣大汉们打到了一起。 如今一打起来,罗菲胸前那块摇摇欲坠的布终于坠落下来,两个圆滚滚的如熟透了的水蜜桃儿一般的Ru房弹了出来。 那十几个黑衣大汉刚扑过去眼睛就直了,他们也是男人,而且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怎么忍心用硬梆梆的拳头向这么美丽诱人的丰乳砸去呢。所以这十几个黑衣大汉都不约而同地将拳法变成了掌法,更有那贪心不足的竟用起了鹰爪功,攻击的方针也由刚猛变成轻灵了。 由于这十几个黑衣大汉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所以罗菲就有了空子可钻。她挥棍打翻了一个打着打着突然发呆,开始做白日梦流口水的大汉,夺路而逃。 罗菲逃的方向正是吴葆仁站立的方向。吴葆仁对罗菲手中挥舞的棍子竟然视而不见,他脱下外衣双手举着给罗菲,口中哀求道:“我的姑奶奶,你披上一件衣服行不行啊?别让这帮臭男人看见啊!” 可罗菲并不领情,他一棍将吴葆仁打翻在地,还踢了一脚骂道:“谁希罕你的破衣服!死胖子!” 罗菲向吴府大厅的方向跑去,她慌不择路,以为那边宽敞明亮就是出门的方向。等她闯到大厅里的时候才知道走错了路,那里居然还坐着二十几个黑衣大汉。罗菲吓了一跳,转身想跑。那二十几个黑衣大汉也吓了一跳,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出现一个袒露酥胸美腿的娇艳女人呢? 正当大汉们发愣的时候,吴葆仁追了进来,他朝这二十几个大汉叫道:“愣什么呢?还不快把她拿下!” “是!公子。”这二十几个汉子才站起来追捕罗菲。罗菲边打边跑,她从前厅打到后厅,又打到中庭,又打到花厅、寝室最终跑进了后花园的假山。罗菲一边跑一边暗暗抱怨这吴府怎么这么大!跑了半天都没有跑出去。 吴府被罗菲这么一跑,那四五十个黑衣大汉这么一追,顿时鸡飞狗跳,沸反盈天。许多罗府的佣人和仆役也都从前厅跟到后花园来瞧热闹。人越多,地形越复杂对罗菲越有利,再加上这几十个黑衣大汉潜意识中想尽量延长这美妙的追逐过程。所以,尽管吴葆仁急得跺脚大骂,不断喝斥那些大汉们,罗菲依然能一次又一次地从这些大汉的拳脚下脱身。她就像一只机敏而美丽的蝴蝶在吴府的后花园飞来飞去。 韩起大人不顾自己中央大员的身份和五十来岁的年纪,竟从头至尾参与了这场香艳的追逐。大家都见怪不怪,毕竟他也是男人嘛。 这件事后来被史学家穿凿附会,演义成这样一个故事:帝国历史上一位彪炳史册的女英雄,一代名将罗菲将军,当年在东都城,为保住自己的贞节,一人力战当朝太子的四十八名贴身侍卫而毫无惧色。这个故事最终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也成为许多家长教育女孩子要保护自己贞节的典型教材。 这场追逐终止于皇帝陛下的一道手谕。 当禁卫军提督刘桢大人和内务部次长杨煜大人捧着皇帝的手谕走进吴府的大门时,都非常惊讶。吴府的门厅和大厅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这时夜幕就要降临,天边还有最后一片云霞,东边一弯新月升上了天空。按理说现在应该是家家户户用晚饭的时间,可吴府很奇怪,一点用餐的迹象也没有,甚至连一个佣人也看不到。 刘桢看了一眼杨煜说:“怎么回事?” 杨煜说:“不管那么多,先进去看看。” 刘桢和杨煜带着五百名禁卫军士兵闯进吴府一直闯到了后花园。越走声音越大,到了后花园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吴葆仁本来就火冒三丈呢,如今看见杨煜竟敢闯进他的府里来,顿时火冒六丈,他跳过去想向杨煜问罪,但他很快就看到了禁卫军提督刘桢。当他看到刘桢时他就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在帝国除了皇帝陛下没有人能指挥得了刘桢,而皇帝陛下是轻易不会让刘桢出宫的,刘桢的出现仅次于皇帝陛下亲自出现。所以吴葆仁不敢造次,也不敢再胡闹了,他赶忙把衣服穿好,过来给刘桢见礼。 刘桢朝吴葆仁微笑着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挥了一下手,就有五百个衣甲鲜亮的禁卫军士兵沿后花园的围墙跑去,他们立即跑成了一个圆圈将后花园里的人团团包围。 吴葆仁凑到杨煜的身边低声说:“你小子有种,我算是服了,为了罗菲那个小娘们儿,你居然能把刘桢刘大人请来。” 杨煜身子没动,只侧了侧脑袋低声说:“吴公子是个明白人。刘大人岂是你我能请得动的?我实话告诉你吧。是罗菲姑娘把刘大人请来的,我只不过帮忙递了个话儿。” 吴葆仁知道杨煜说的是实话,刘大人不是他吴葆仁和杨煜能请得动的。 “这么说,这罗菲真是你说的保护鲍超将军到东都来的那个人?” “那还有假?” 吴葆仁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他差点儿没吓趴在地上。他居然把皇帝陛下急着要找的人摁在床上想**,这要让陛下知道了还得了。吴葆仁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急得直打转转。 当禁卫军将所有人包围起来之后,那些还在和罗菲交手的黑衣大汉们也都停了手。他们也意识到出了事,惊恐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罗菲获得自由之后就抬头看见了杨煜,她像疯了一样朝杨煜跑来,一头扑到杨煜的怀里。杨煜看罗菲衣衫不整,心生怜惜,就解下衣服来给罗菲披上。 吴葆仁在杨煜解下衣服之前,早就匆匆忙忙地脱下了外套递给罗菲。他宁可露出像蟒蛇皮一样难看的肌肤也要赶紧缓和与罗菲的关系,可见其内心的紧张。 罗菲并不领情,将吴葆仁的衣服扔在了地上,然后深情地望着杨煜说:“杨公子,我,我没有让他得逞。”说到这里一串眼泪从罗菲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吴葆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陪着笑说:“是啊,是啊。杨兄弟,我可以作证,她跟我除了打架之外什么都没干!” 杨煜也不理吴葆仁,只用手轻轻拍了拍罗菲,以示安慰。 这时,后花园里的人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走到刘桢跟前排成几排。只有一个人躲在假山石的阴影里,他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沿着墙角就想向花园的月亮门外溜。 杨煜撇下罗菲,一纵身,就向那个黑影扑了过去。他一把捉住那个黑影的手,笑着说:“韩大人干嘛急着走啊?匪首罗菲不就在这里吗?难道大人不想捉拿她归案吗?” “当然。当然”韩起笑着说,“捉拿她归案是在下的职责。我怎么会走呢,杨公子说笑了。” “皇帝陛下手谕!”刘桢打开一张明黄色的卷轴,上面贴着那张皇帝亲笔写的手谕。皇帝下圣旨一般都是口述,手谕也是圣旨,但比一般口述的圣旨还要重要。所以后花园里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命刘桢带罗菲取回证物进宫见朕,命韩起立即进宫见朕。不得有误。钦此。” 韩起听到这道手谕之后就瘫软在了地上,他知道大势已去了。 根据皇帝的手谕,禁卫军提督刘桢带领三百禁卫军保护着罗菲到翠花楼去取鲍超的包裹。而杨煜则率领二百禁卫军押着韩起直接进宫面见陛下。 罗菲紧紧抱着杨煜不愿分开,杨煜好言相劝她才勉强同意,但前提是杨煜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她。杨煜也是个风流成性的人,就没有拒绝。别人看到这香艳的一幕倒没什么,只是把吴大公子气了个半死,气得他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由青转绿,像变色龙一样变来变去。吴葆仁心中暗发毒誓:“他奶奶的!这姓杨的欺人太甚!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杨煜押解着韩起进了宫,直接到上书房复旨。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有招见韩起,只是让他在门外站着。 刘桢和罗菲来到翠花楼,霍小玉从柜子里取出包裹递给罗菲。她好像知道罗菲要进宫去见皇帝,特意准备了一套得体而又好看的衣服给罗菲换上,还特意叮嘱罗菲进了宫要注意礼节,说话之前要多想想。罗菲对霍小玉的细心体贴十分感激。 罗菲出了翠花楼,钻进了刘桢为她准备好的漂亮的马车里,在三百名禁卫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皇宫的方向进发。 皇帝陛下招见了罗菲,并关心地询问了她一些情况。罗菲在回答完皇帝的问题之后,就把鲍超寄存的包裹呈献了上来。刘度让上书房的参事领罗菲下去候旨。等罗菲出去了,刘度就打开了罗菲递上来的包裹,翻到了那封信。他迫不急待地打开信,细细阅读。刘度越读脸色越难看,看到最后他龙颜大怒,猛地站了起来,将信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大骂道:“这帮混账!狗娘养的!拿着国家的俸禄钱粮,却暗中勾结叛匪,图谋不轨!简直是可恶之极!该杀!该杀!我要诛灭三族!不!诛灭九族!我要让他们知道叛国的下场!我要把他们全都杀光!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刘度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俯在豪华巨大的书案前,他的手狠狠地捏着那封密信,就像那信里不是一个个文字,而是一颗颗叛党的首级一样。他的眼睛里喷涌着愤怒的火焰,这股火焰马上就要成为燎原的大火,将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这场大火中丧生。 刘度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将怒火压了下去,缓缓地坐了下来。刘度慢慢张开手中的密信,叛党名单中的第一位就是还在隔壁小会议室里开会的九门提督乐晋豪。九门提督手中握有东都城数万城防部队,虽是提督,但级别却是大将军,是刘度最信任的将领之一。连他也背叛了,这让刘度感到极度的心寒和恐惧。第二位是驻守石门关的马邑战区第一军团的提督孙盛。第一军团是马邑战区最强悍的王牌军团,一直驻守在石门关,如果他叛变了,石门关将不攻自破。第三位就是按查副使韩起……这些人中有些是手握大权或是手握重兵的,如果走漏了消息,他们就会狗急跳墙。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刘度暗暗告诫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能鲁莽,需要冷静,需要谨慎,一招棋错就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皇帝刘度让参事去把会议室里的丞相赵鹤年、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叫进来。这是两位辅佐过先帝的老臣,经验丰富,而且掌管着军政两院,是帝国的重臣。刘度觉得在采取行动之前应该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 赵鹤年和丁国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心谨慎地进了书房坐在了皇帝的对面。 刘度说:“西北边防军的监军鲍超有线索了。是由姓罗的兄妹带人保护他到东都的。” “太好了。我们正想了解西北的情况呢。”丁国昌高兴地说。 “他们是些什么人啊?他们说的情况可靠吗?”一向谨慎持重的丞相赵鹤年问。 “应该可靠,我刚才询问了那个姓罗的姑娘,她说他们是应美拉梅公国的大公府秘书叶枫和一个叫许德昌的请求来保护鲍超的。” 赵鹤年想了想说:“这叶枫我没听说过。许德昌?当年按查副使汤寿臣手下有个年轻的巡检官叫许德昌。后来他好像跟汤寿臣一起被流放南疆了。” “丞相记得不错,这许德昌托鲍超带来汤寿臣的一封信。”刘度说完就把汤寿臣的密信交给赵鹤年看,赵鹤年看完了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丁国昌接过来又看,看完了喟叹道:“怪不得巴特隆能打得这么顺手呢,原来竟有这么多叛徒给他做内应!真是可恨!” 刘度问两位老臣:“这汤寿臣是东宫血案之后被流放的吧?我那时刚亲政不久,对这个人印象不深。你们觉得这个人的信可靠吗?” 赵鹤年说:“汤寿臣年长我两岁,当年我们同朝为臣,他任按查副使的时候,我任财政大臣,我跟他很熟,他的字迹我认识。真没想到他还活着。他搞情报很有一套。当年奥玛大陆潜伏在帝国的十七个间谍都被他一一查了出来。他从此名震天下。此人刚正不阿敢于直言,当年巴特隆深得皇太后喜爱,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就敢当面斥责巴特隆结党营私,排斥异己,居心叵测。只可惜后来他被巴特隆诬陷,流放南疆,从此下落不明。没想到他还活着,真是国之大幸。” 丁国昌说:“我虽跟他不熟,可当年也听说过此人的厉害。我从各个战区的战报资料来看,为巴特隆做内应,主动叛变的人都在这份名单里,一个不少。看来这份名单确实是真的。要是早三个月得到这份名单就好了,咱们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刘度点了点头,说:“现在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巴特隆的大军正在石门关外集结,随时都有可能叩关。我们必须稳妥而迅速地处理这件事,就像打蛇一样,要一棍子打到七寸,不能给他们反咬一口的机会。” 丁国昌说:“是啊,陛下。从密信上来看,有两个人最危险,一个是石门关守将孙盛,一个是九门提督乐晋豪。此二人带兵日久,根基深厚,军中上下肯定有不少亲信,如果只派人去解除他们的兵权恐怕没有用。一定要带军队去解除他们手下军队的武装,都尉以上的军官全都抓起来才能保证不发生哗变。” “我最担心的就是哗变。那你们看派谁去好呢?”刘度说。 丁国昌说:“可以派刘鹗的虎贲军连夜赶往石门关捉拿孙盛,他本来就有协防石门关的任务,他去不会引起怀疑。至于乐晋豪,现在就可以拿下他,然后命他亲笔手书军令,命令他手下都尉以上的军官立即到军务院召开紧急会议。然后我们将禁卫军埋伏在会议室内,可一举将其擒获。” 刘度嘉许道:“不错,按你的计策行事。” 丁国昌补充道:“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应立即命吴曙天的羽林军进城,收编乐晋豪的东都城防军团,并负责九门的防御,不允许一个人跑出去。” 刘度点点头说:“嗯,让东都警备厅厅长秦君烈负责全城戒严,让禁卫军团刘桢按密信名单进行全城搜捕。将所有的叛党诛灭九族,一个不留!” 赵鹤年问:“陛下,那外省的叛党怎么处理?” 刘度想了想说:“就交给姚克的龙骧军和安全部长谭金洪去处理吧。只要石门关和东都城没有问题,外省也就闹不起来。不过,回头你们要提醒他们,只要是叛党就要立即诛杀,不能手软!” “是,陛下。”赵鹤年应道。 刘度站起来说:“我命你二人全力督办此事,不能有任何疏漏!这是一场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的较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二人必定全力以赴,不负陛下厚望。” “去吧,现在就去办吧。我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好消息。”刘度说完挥了一下手。 赵鹤年和丁国昌起身行礼,然后出去了。 刘度站在那里想了想,就派人将侍卫统领钟玉泰叫进来。 钟玉泰天生神力,武艺超群,他领着五百名御前侍卫,保护着皇帝陛下的安全。他本来也是一名普通的御前带刀侍卫,但有一次皇帝出巡时突然遇刺,钟玉泰奋不顾身力战十几个高手,身上中了数刀,浑身是血,但最终还是将刺客击退了。皇帝陛下为了表彰他的忠勇,封他一等伯,提升禁卫军副提督兼侍卫统领。 刘度命钟玉泰亲自带领十几个武功最强的侍卫立即进小会议室捉拿九门提督乐晋豪。乐晋豪年青时以勇力闻名三军,所以刘度才特意把钟玉泰叫来捉拿他。同时刘度也命他派人拿下在门口候旨的韩起。 韩起被捉的时候就像一只霜打的茄子那样蔫在那里了,他心里沮丧之极,他到死也没想明白。这星月帝国有多少封疆大吏栽在他韩起手里啊,连根基深厚名声显赫的西都梅家都被自己扳倒了,当朝的一品大员,监察院长梅洛甫都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低头认罪。在帝国,一提起他韩起,哪一个不是后脊背发凉,睡觉做噩梦的。可自己怎么竟会栽在一个翠花楼的**手里呢?这真是太没天理了!造化怎么可以这样捉弄人呢? 第十三章 恐怖的一夜 刘度安排完这一切之后,疲累地靠在椅子上。这时的上书房里显得异常安静,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虫鸣声。刘度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抬头望着天上的一弯月儿和满天的繁星,他双手合什,默默地祈祷,祈祷上苍保佑帝国渡过这一场劫难。 最先行动的是刘鹗和吴曙天,他们两人出了皇宫之后,就在亲卫队的保护下向自己的驻地纵马狂奔。刘鹗到了驻地之后连夜整顿军马向石门关进军。而吴曙天则指挥羽林军静悄悄地向东都城进发。 九门提督乐晋豪只做了一些简单的反抗就被侍卫统领钟玉泰拿下,在刀架在脖子上的情况下,乐晋豪向他的部下手书了命令。东都城防军团两名副提督、九名总兵、九名副总兵、二十七名都尉、二十七名副都尉接到乐晋豪的命令后,不敢怠慢,迅速赶到军务院的大会议室准备开会。他们开会时听到的全部内容只有两个字:“拿下!”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就已经被高大威猛的禁卫军士兵捆翻在地,动弹不得。这七十四名军官被押往监察院的大牢里候审。 吴曙天接管东都城的防务异常顺利。当羽林大将军命令守城的部队离开城门去营地候命时,精锐的东都城防军团的九万士兵突然发现他们的军官竟人间蒸发了。他们现在除了接受羽林军的收编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当吴曙天严密封锁了东都城的九座城门之后,就派人去通知东都警备厅厅长秦君烈,让他采取行动。警备厅辖下四万警员早已整装待命,秦君烈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警员开始走上街头对全城实行宵禁。有那些晚上喝了酒借酒撒疯不服从命令的酒鬼当场就被削去了脑袋。老百姓看到倒在鲜红的血泊中的酒鬼,这才清醒地意识到,东都城出了大事,他们开始拼命向自己的家里跑,然后使劲关上大门。 此时热闹繁华的东都城瞬间变得死一般静寂,一盏盏高悬的红灯下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手握大刀的警员像木桩一样一根根地竖在大路边上,盯着一家家一户户的大门。这大门后是一双双好奇、惊惧而又恐慌的眼睛。 宵禁完成之后,刘桢指挥的禁卫军团排着整齐的军列从皇宫和各大府院跑了出来,他们奉皇帝陛下的命令,按照名单开始搜捕。他们闯进一户户的人家,然后将这一家的男女老幼全都拖到大街上就地斩首。斩下的首级带走交差,而卧在路上的尸体就由警员们用马车拖到城外掩埋。至于马路上流的那一滩滩鲜红的血就留着第二天早上来教育市民们吧。告诉他们,这就是叛国的代价! 在东都城,许多人家早上醒来之后发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昨天还有说有笑,你来我往的好邻居竟突然之间没有了,留下的只有家门口那一滩滩鲜红的血迹。 东都城被血腥和恐怖所笼罩。 据历史记载这是星月帝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清剿行动,涉及到的官员全国有一百七十四位,被牵连到的家族成员包括佣人和奴仆共有一万三千多人。 第二天,太子刘昫听到有人禀报说财政部税务厅厅长汪立元、吏务部的副部长王楷和帝国检察院反贪厅厅长蔡显昨夜也被灭了九族,顿时大惊失色。这三个人还很年青,是太子一党刻意栽培的新生力量,而且他们都是依靠太子的势力才爬到今天这个职位的,他们怎么可能是巴特隆的叛党呢?太子的幕僚们都感到愤愤不平,甚至有人主张让太子去问问皇帝陛下,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太子也很气愤,可他最倚重的幕僚卢隐先生却坚决不同意。他劝太子的理由有三条:一、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去质询陛下昨天决策的正确性,只能自取其辱。二、现在我们手里并没有有力的证据能证明他们绝不是巴特隆的人,所以根本无法翻案。三、现在人已经死了,就是翻了案也没有意义。卢隐先生最后强调说: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清这幕后的黑手。我们必须知道敌人在哪里,否则我们今后还要吃亏。太子听卢先生说的有道理也就只好作罢。但这笔账已经深深地记在了他的心里,他发誓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刘度几乎一夜没睡,他把一切安排完之后,就静坐在上书房等候消息。第一个进来向他禀报的是杨煜,杨煜在按查院的地牢里发现了西北边防军监军将军鲍超和罗猛等人。刘度听到之后心中大喜,忙下旨连夜召见鲍超。但等鲍超被人用担架抬进来的时候,刘度发现鲍超已经形销骨立,身体极度虚弱,额头发烫,神志不太清楚,根本无法谈话。刘度命人把鲍超送回家,并让禁卫军提督刘桢派人严密看护,不能再有丝毫闪失。同时传旨太医院,让御医们立即医治鲍超身上的伤,并下了严令:只许活,不能死!如果死了太医院所有御医连降两级,罚俸一年。 此后的消息都是好消息,巴特隆潜伏在帝国内部的势力正一个一个被铲除。刘度感到非常高兴,自西北叛乱以来,他还从没有取得过如此辉煌的胜利,他以前接到的总是一个又一个失利和失败的报告。刘度这时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但好景不长,第二天下午他接到了最后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他从云端一下跌落到深渊里。 石门关失守!石门关守将孙盛降敌! 当刘鹗的十二万虎贲军赶到石门关时,守卫石门关的马邑战区第一军团的提督率部降敌。敌将魏建功率领九万兵马已经打到了石门镇。石门关的西关口已经陷落。 当刘度拿到战报时,双方正在石门关混战。 “真是功亏一篑啊!”刘度扼腕叹息!若是这封密信早一天到手,可能整个战局就会改观,整个历史就会重写。 石门关一丢,东都城就只有马邑这一道屏障了,现在的战局对帝国十分不利。好在巴特隆的内奸已基本铲除,刘度知道光叹息是没有用的,眼下要做的就是如何集中兵力固守马邑城,马邑不能再丢了,否则东都城,这座历史悠久的帝都,帝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百姓们心目中的精神圣地,将遭受兵燹之灾。其损失无法估量。 刘度下令虎贲大将军刘鹗率领十二万虎贲军退守马邑城,配合马邑战区的其他军团组成马邑防线,阻止巴特隆的军团进一步东进,并等待帝国其他军团的增援。与此同时,刘度命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亲往马邑坐镇指挥,军务院的工作暂由海军军务大臣魏元忠代理。同时,刘度急令龙骧大将军姚克率部前往马邑与刘鹗部汇合。这样一来,帝国在马邑投入了三十六万大军。其中拱卫京畿的虎贲军、龙骧军是帝国装备最精良最勇猛强悍的部队。除了羽林军,帝国已经精锐尽出,刘度手中的牌已经不多了,他下定决心要在马邑与巴特隆决一死战。 帝国的太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了家,搬到了监军将军鲍超的家里。那些负责医治鲍超的太医们忙得不亦乐乎,连汤药都亲自去煎,不让徒弟们插手。那些不负责此事的太医们也每天都到这里来问一问病情,关切之情见于颜表。这些大夫们认真负责的精神令鲍超的家里人十分感动,同时也让寄住在鲍超家的罗菲和罗猛等人感到敬佩。他们觉得这东都城的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这医德也很崇高。他们简直是太负责,太敬业了。 在这些大夫们的精心调理下,三天之后,鲍超睁开了眼睛。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皇上。” 太医们高兴得赶紧派人去向皇帝陛下禀报。 皇帝刘度此时正站在帝国军务院指挥中心里的大地图前出神。听到太医们禀报说鲍超已经苏醒了,刘度赶紧让钟玉泰准备车马,他要亲自去鲍超的府第探望。 鲍超坐在床上正听来探望的罗氏兄妹们说他不知道的一些情况。鲍超做梦都想不到,他寄放在罗猛那里的信会经过这么一番波折才被递到皇帝那里去。当他听罗菲说到皇帝下手谕命韩起进宫,韩起瘫倒在地的样子时,禁不住笑道:“活该!这个罪该万死的东西。”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高喊:“皇帝陛下驾到!” 鲍超心里一惊,他没想到皇帝陛下会亲自来探望自己。罗菲等人知趣地退了出去。这时有十几名御前侍卫站到门口,紧接着皇帝刘度推门进来了。 “陛下!”鲍超想翻身下床给刘度行礼,却被刘度上前拦住了。 “鲍将军身体虚弱,不用见礼了。你就躺在床上说话吧。”刘度亲切地说。 “谢陛下。”鲍超依言靠在床头的软垫上。他虽然身体恢复了很多,脸上依然很苍白。额头上,面颊上还有脖子上被皮鞭抽伤的痕迹清晰可辨。 “鲍将军为国家吃了不少苦,真是不容易啊。”刘度说这番话时有些动容。 “陛下,我鲍超没能很好地完成使命,我很惭愧。”鲍超说这句话时眼中泪光滚动。 “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我今天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下西北的情况。实不相瞒,现在的局势很不好,三天前,石门关已经丢了……” “石门关丢了!”鲍超的眼中尽是惊讶和懊悔的神色。惊讶是他没想到巴特隆进展得这么快,懊悔是因为他知道若是这封信早到皇帝手里,这石门关就不会轻易丢掉。 鲍超稳了稳心神,就开始向皇帝陛下汇报他这些年来掌握的西北的有关情况。他本来草拟了一份报告,被韩起抓到之后这份报告就丢了。他现在凭自己的记忆口述了这份报告。报告分以下几点: 一、政治。巴特隆入侵帝国得到了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强有力的支持,其中最积极的当属乌拉特族,他们这次出的兵也最多。但他们之间也有矛盾,乌拉特族当年把呼尔巴什族赶出了札兰大草原,两族结下了仇怨。呼尔巴什族与帝国的仇怨不深,他们之所以支持巴特隆不过是想混水摸鱼,从中渔利,所以他们出的兵最少。 二、军事。巴特隆的军队能征善战非常勇猛,而北方游牧民族的军队也很凶悍。他们的骑兵机动灵活,速度很快,冲击力极强。他们善于野战,尤其是在大草原或大平原上进行大兵团作战,是他们的强项。他们最不善长的就是攻城战,他们的步兵能力有限,攻城手段单一。 三、将领。巴特隆有一个军师叫伏生,此人诡计多端。巴特隆入侵帝国的整个计划都是此人策划的。巴特隆手下最得力的将领有三位,一位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克林德,一位是机敏狡猾的不死将军魏建功,还有一位是雷川。其中最勇猛的就数雷川,每次出征,巴特隆都命他做前锋。雷川成名很早,而且至今都没有打过败仗,战功赫赫。他的军团被北方游牧民族称之为雷霆军团。 刘度听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说:“你说的没错,这雷川确实很厉害。他攻陷狼关,攻陷七家镇,击败谷万川,又打下了卢龙城,逼镇国公柳琛**殉国,后来他又率领四个军团十二万人马独挡熊大木的四十五万大军,让巴特隆从容平定西南诸省。他可真是战功赫赫啊!”刘度说这句话的时候恨得用手掌狠狠地拍在了床头柜上,将柜上的茶碗震落在地,跌得粉碎。 鲍超知道陛下的心情,他是恨帝国这些将军们的无能,竟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雷川的攻势。鲍超想了想,说:“陛下息怒。在帝国,若论战功能与他一较高下的也只有东南边防军的蓝玉将军了。据说蓝玉将军二十岁就被乌海图任命为提督,二十三岁收复了景琛、云泽、奠边、桑怒南疆四镇。这四镇被南蛮占领了一百多年。他二十五岁,打败了南疆势力最大的孔雀王腊戍的十万战象军团,从此威镇南疆。老百姓都说:金甲雷川,银甲蓝玉,号称国之双剑。在当前这种形势下,我建议陛下调动南边尹川、南水、高凉三个诸侯国的军队来东都勤王。” 鲍超是个书呆子,他说的这些身为帝王的刘度怎么会不知道呢。刘度之所以没调东南边防军勤王,是因为他有顾虑。如今西北边防军反叛了,这东南边防军就一定可靠吗?把他们调到关中平原来,他们会不会趁火打劫呢?人心难测啊!现在的刘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刘度叹了口气说:“让他们来勤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南疆现在也不太平。那些蛮夷,什么九洞十八寨搞了个联盟常常骚扰边镇。我是怕把他们调来了,南疆又会失去大片领土。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说不定也只有蓝玉这把剑能挡得住雷川呢。” 鲍超也叹了口气,他看到陛下为难的样子,真想为国分忧。可他现在是有心无力啊。 刘度拍拍鲍超的肩膀说:“局势会好起来的,咱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不用担心,安心养病吧。等你身体好了,我还要委你以重任呢。” “谢陛下。” 刘度看了一眼四周说:“我听说那个保护你到东都来的罗菲姑娘也在你这里,是吗?” “是啊。还有他的哥哥,他们就住在我家里呢。” 刘度上次招见罗菲时情势紧急,忘了封赏了。此外罗菲的美貌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他想见一见。 鲍超赶忙让罗菲和罗猛等人来见皇帝陛下。罗菲等人行过礼之后,皇帝刘度就命人把准备好的赏金抬了进来,此外皇帝还特意为罗菲准备了珠宝首饰还有上好的凌罗绸缎等礼物。这些都是各地进贡的贡品,绝非等闲之物,罗菲看得心花怒放,顿时对这个经常被她骂做“狗皇帝,臭皇帝,皇帝老儿”的中年男人产生了好感。她一边向皇帝道谢,一边偷偷地看了看他。她发现这皇帝仪容威武,长相不俗,心中暗想:“要是这皇帝再年青二十岁,一定也很英俊呢。” 皇帝刘度最后把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交到罗猛手里,罗猛打开一看,是皇帝亲笔写的赦免令,赦免了清风寨上所有人的罪责,此外还将黑虎岭方圆七十里的土地永久地赏赐给了罗氏兄妹。 罗猛知道这是大哥罗归正最想要的东西,也是五个清风寨上的兄弟拼了命换来的,顿时热泪盈眶。 皇帝刘度还想委任罗氏兄妹以官职,但被兄妹二人婉拒了。如今西北正在打仗,他们很不放心大哥罗归正,也不放心清风寨的兄弟们。他们恨不得能插翅飞回黑虎岭才好呢。 皇帝刘度也没有再挽留,只是叮嘱他们路上要小心。刘度又嘱咐鲍超好好养病然后就起驾回宫了。 第二天,罗猛等人去车行准备雇两辆马车。由于现在到处打仗,许多车行都不愿意出车,罗猛跑了好几家车行都没有雇到。最后没办法只得买了两辆。 趁罗猛去雇车的时候,罗菲先到杨府向杨煜告别,没想到杨煜由于这些天公务繁忙,竟不在家。罗菲悻悻地离开杨府,向胭脂巷走来。 罗菲向霍小玉辞行。霍小玉眼含热泪说:“姐姐这一去关山万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姐姐可要常来看看妹妹啊。” 罗菲也热泪盈眶,依依不舍地说:“小玉妹妹,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等天下太平了,我会从西北来看你的,你还答应教我绣花呢,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跟你学。” 经吴葆仁这么一折腾,罗菲就觉得当**不好玩儿了,她从此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回清风寨去。虽然清风寨上没有像杨煜那样风流倜傥的公子,但那里是自由的,也是安全的。 临离开翠花楼之前罗菲紧紧拥抱霍小玉,不忍分开。最后还是霍小玉哭着推开了罗菲,并叮嘱她路上要小心。 罗菲向霍小玉挥了挥手,然后下了楼。她站在翠花楼的大厅里依依不舍地抬头看了看这座楼。她在这里曾经风光过,她那迷人的舞姿和诱人的身段曾经让数不胜数的男人为之倾倒,她在这里成为胭脂巷历史上最昂贵也最风光的女人。在这里,她一夜成名,享受了无上的荣光。现在想起来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这时,翠花楼的姑娘们在老鸨胡妈妈和花姑的带领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们送给罗菲好些礼物,并叮嘱她常回来看看。罗菲被姐妹们真挚的情感所感动,在与大家挥手告别时,罗菲已泪湿了衣襟。 罗菲出来的时候,罗猛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罗菲最后看了一眼翠花楼和胭脂巷,心中感慨万千。这帝都虽好,终不是自己的久居之地,而西北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啊! 罗菲和罗猛抬头望向西北方的天空! 西北!那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西北啊!也不知道现在是怎样一番情景。 《星月帝国》第九卷 粮食危机 第一章 粮食问题 正当近半个中洲大陆都被战火和硝烟所笼罩时,在雾山山脉的深处却有一处美丽而宁静的土地,这被绵延起伏的群山紧紧包裹着的世外桃源就是卢龙城市民们新的栖居地──崎峰谷。 在新任女公爵柳明秀大人的带领下,三十余万市民在幽深而美丽的山谷里辛勤地建设着自己新的家园。他们平整土地,砍伐树木,修筑水渠,挖泥烧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用忘我的劳动和对新生活的企盼来克服内心失去家园和亲人的苦痛。坚强而勇敢的卢龙城的市民们正一点点地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叶枫站在崎峰谷入口处的山坡上,望着山谷里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望着人们扛着木材,搬着砖头来来往往的忙碌身影,望着一座座排列整齐刚刚建了一半的房屋,心中十分感动。 “只要有人民就有希望。”叶枫感慨地说。 “你说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伊普雷问。 “没什么,运粮队上来了吗?”叶枫回头向远处蜿蜒的山道看了看。 “他们上来了。”伊普雷举手一指,就看见一只运粮队伍正艰难跋涉在崎岖的山道上,这支队伍大约有七八千人,全部由惯走山路的罗归正的野战军团成员组成,他们每人肩上都扛着一袋粮食。另有三千人在前后保护着。叶枫领着两千人开路,罗归正领着一千人殿后。 叶枫早就派人通知了伊普雷,今天他和罗归正要将粮食运到崎峰谷来。伊普雷不敢怠慢,一大早就领着一支市民自卫队远远地迎接叶枫他们。 叶枫看到运粮队伍跟自己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就继续和伊普雷一起向山下的山谷里走。在路上,负责崎峰谷安全保卫工作的罗振玉带着一支市民自卫队迎了上来。 “城守大人!”年青的罗振玉向叶枫敬礼。 叶枫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你们这里一切进展得顺利吗?” 罗振玉紧紧跟在叶枫身后说:“报告城守大人,一切进展顺利,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粮食不太多了。” “还能支撑多少天?”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这是由李长生老局长负责的。不过,昨天我听他说顶多还能再支持五天。” “这么少?我上次不是命令你们组织人手就近捕猎以补充粮食的不足吗?” “报告大人,我们接到命令后就组织了一万多人的捕猎队,分两批到附近的山区捕猎。刚开始还能捕到不少,可越往后越难捕。这附近山区的猎物不是被我们吃光了就是跑光了,总之现在根本就捕不到什么大的猎物。” 叶枫叹了口气说:“黑虎岭的情况也一样,越捕越少。” 罗振玉接着说:“城守大人,我们现在无论男女老幼凡是能动的都投入到劳动建设之中了,每天的体力消耗都很大。这没有粮食可不行啊。” “我就知道你们缺粮食,这不,我们又弄到一批粮食,就连夜给你们运来了。” “太好了!解决大问题了!我就知道以城守大人的聪明睿智肯定能筹到粮食的。” 叶枫抬头看了罗振玉一眼,说:“几天不见,你怎么学会溜须拍马啦?”他虽然用的是责备的语气,心里却很开心。 罗振玉一脸委屈地说:“大人,我这可是肺腑之言啊,怎么会是溜须拍马呢?” 伊普雷轻轻拍了罗振玉的脑袋一下,笑着说:“你小子,这不算溜须拍马,什么算溜须拍马啊?”说完,罗振玉和叶枫都笑了起来。 罗振玉领着叶枫来到柳明秀和大公府的人住的帐篷前。没想到帐篷里竟空无一人。 罗振玉问站岗的卫兵:“柳明秀大人呢?” “不知道,柳明秀大人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柳明秀大人哪里都去,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叶枫等人只好边问边找,终于在一处砖厂打听到了。当柳明秀被人从砖厂叫出来时,大家都吓了一跳,美丽明艳的柳明秀大人现在一脸乌黑,只有一双大眼睛依然楚楚动人。她穿着跟砖厂的工人们一样的工作服,粗糙的工作服上粘满了碳灰和抱砖时留下的痕迹。她还戴着一双粗布手套,手套的指尖和关节都快要磨透了。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混身上下黑乎乎的姑娘竟是以前那个骄纵任性,娇生惯养的公爵家的大小姐呢? 当柳明秀出来之后,范云台和他的卫队也都跟着出来了。他们的打扮跟柳明秀一样,也是浑身上下黑乎乎的,除了身材高大魁梧之外与砖厂里的其他工人没有什么区别。 大家纷纷给女公爵大人见礼。 叶枫向柳明秀行完礼后,心疼地责备道:“大人要爱惜身体啊,不要干这么粗重的体力活儿。” 柳明秀笑笑说:“大家都在干活,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再说,我跟大家一起干,大家的干劲儿才足啊。” 范云台补充道:“城守大人,我们也劝过柳明秀大人。可她说马上就要到春播的季节了,再不加紧把房子盖好,耽误了时令,秋天就没有好收成了。所以她每天带着我们到各处干活,想以此激励起市民们的干劲儿。” 叶枫突然发现柳明秀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在她身上能越来越清楚地看见柳琛公爵大人的影子。叶枫看到柳明秀乌黑的笑容和额头上晶莹的汗滴,竟觉得比她梳洗打扮之后明艳的容颜还要美丽。若是周围没有人,他真想抱着她好好地亲一亲,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就是真没有人,他也未见得敢这么做。 柳明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笑着说:“你们不是在黑虎岭上筹集粮食吗?情况怎么样?我们这里的粮食可不多啦,李长生天天跟我念叨粮食的问题,弄得我都快烦死了。” 叶枫笑着说:“我们刚刚弄到一批粮食,就组织人手连夜运来了。” 柳明秀边走边向叶枫、伊普雷等人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大帐里说吧。” 这时有人向叶枫禀报,运粮队伍已经进了山谷。叶枫命罗振玉将运粮队伍领到物资仓库去,然后再陪罗归正到柳明秀的大帐里来说话。 柳明秀的帐篷内十分简陋,凳子是一个个小圆木墩儿,而所谓的桌子,只是一个大一点儿的圆木墩儿。 柳明秀换了衣服,洗了脸,容光焕发地坐在了叶枫的身边,问起了这批粮食的来历。 叶枫想了想,笑着对柳明秀说:“抢的。” 柳明秀和伊普雷都吓了一跳,忙追问:“抢谁的?” “还能抢谁的,肯定是巴特隆的啊。” “是北征大道上的运粮队吗?”伊普雷问。 “是的。”叶枫说。然后叶枫就把抢粮食的前因后果向柳明秀汇报了一遍。 柳明秀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伊普雷的脸上也是担忧多于喜悦,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些粮食不是那么容易吃到嘴里的。 当初在黑虎岭讨论如何解决粮食问题时,一共想出了三个办法。一是从山下村庄的老百姓手里购买余粮。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手里的存粮不多。柯尔纳将军拿了不少银两,派人分头下山去买粮,结果买来的粮食少得可怜。二是捕猎以缓解粮食的不足。刚开始还能捕到数量可观的猎物,但黑虎岭四周的猎物越捕越少,到后来捕猎队不得不走出三四十里山路才能发现新的猎物。三是从敌人的手里抢粮。驻扎在卢龙、庆阳和狼关的敌人手里有粮食。后来据侦察,狼关、卢龙城和庆阳城各有一个军团。这三个军团的最高统帅就是驻守在卢龙城的大将军穆修。穆修占领了卢龙城之后,巴特隆认为北方已经巩固,就从卢龙城抽调走三个军团奔赴东边的石门关前线。如今敌人在西北一带只剩下三个正规军团和一些零时招幕来负责地方治安的军队,这对叶枫的压力相对小一些,但即使这样这三个地方的军粮也依然不可图,因为粮食都囤积在城里,还派有重兵保护。而叶枫手里的正规军只有柯尔纳一万多人的边防军团。刚刚收编的野战军团也只适合山地作战,攻城战他们根本就不会,市民自卫队就更不用提了。所以把军粮从敌人驻守的城里运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抢夺在北征大道上经过的运粮队。 抢夺运粮队固然可行,但冒的风险也很大。叶枫等人跑到深山里穆修是知道的,但他隐瞒不报,只说卢龙城已被攻克;走投无路的镇国公柳琛在他的寝楼里**。以此来向巴特隆邀功。至于打下的是一座空城他却只字不提。穆修是个庸将,但他的长处就是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所以只要叶枫等人老老实实在深山里待着,穆修绝不会没事找事。但是,叶枫如果袭击运粮队,穆修就坐不住了,因为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北征大道。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再加上战火的破坏,全国都缺粮,唯独巴特隆的军队不缺粮。他为了这场叛乱,早几年前就在他的老巢昭苏城大量囤积粮食,只要北征大道畅通无阻,巴特隆的数十万大军就永远不缺粮草。所以北征大道上的运粮队如果遭袭,巴特隆必定要追究穆修的责任,而穆修肯定要征调大军讨伐黑虎岭。黑虎岭和崎峰谷的安宁就会被打破。 叶枫知道其中的风险,但他依然要冒这个险。民以食为天,解决不了三十多万人的吃饭问题,他们就不可能在这穷乡僻壤里站稳脚跟,更不可能进一步发展自己的力量。如果发展不起来,“打回卢龙城,重建家园。”也就成了一句漂亮的口号,永远没有实现的那一天。所以解决粮食问题是重中之重,当密探向柯尔纳禀报,有一支数千人的运粮队已经进入狼关时,叶枫就斩钉截铁地对柯尔纳和罗归正说:“这个风险一定要冒!不能管那么多,先抢一批粮食再说。”当晚,柯尔纳和罗归正就带了两万多人下山,将这批粮食抢了下来。 伊普雷理解叶枫的苦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你要小心敌人的反扑啊。你袭击他的补给线,就像在他的咽喉处掐了一把,他是不会置之不理的。更何况北征大道还是巴特隆的退路,他万一作战不利还可以从这里撤回草原,然后和其他的游牧民族联合起来对抗帝国。你如今摸了老虎屁股啦,搞得不好老虎会把脑袋调过来对付你。” 叶枫笑道:“我知道。我这次来一是送粮食,二是搬救兵。我希望你们市民自卫队能抽调一部分人增援黑虎岭,以确保那里的安全。” 柳明秀摇摇头说:“你不能全部带走,这七万多市民自卫队可是这里建设的主力啊。守卫卢龙城的时候,城里的青壮年死得太多。如今这三十几万人中女人就占了一大半,男人中不是老的就是小的,你要是把市民自卫队调走了,我们这里的重体力活谁来做啊?” 叶枫皱着眉头看了看伊普雷,伊普雷点点头说:“确实是有这个问题。” 叶枫看了看紧张的柳明秀和郁闷的伊普雷,便哈哈一笑说:“这是好事啊,回头柳明秀大人以大公府的名义下个命令,让市民自卫队队员好好干,谁干得好谁就可以娶四个老婆。” 柳明秀脸儿一红,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说笑?” 伊普雷点点头说:“叶枫不是在说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制度是合理的,有利于卢龙城的人口恢复增长。下回大公府开会的时候,可以就这个问题讨论讨论。” “是谁也要娶四个老婆啊?”掀开门帘走进来的是罗归正,他身后跟着罗振玉和物资局老局长李长生。 柳明秀笑着说:“还能是谁?还不是你们的城守大人。” “叶枫兄弟要娶老婆一定要让我来挑,我能一眼看出哪个女人能生娃娃,哪个女人生不出来。在这方面我最有经验啦。”罗归正说这话声音哄亮,而且透着得意。他说完,大家跟着笑了起来。 李长生一看见叶枫就连声道谢。说:“城守大人真是活神仙,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啦,要是能每隔一个月送一次就好啦。” 叶枫心中一凛,忙问:“您的意思是说这些粮食只能吃一个月?” 李长生笑道:“是啊,城守大人,我们有三十多万人呢。这一个月还得精打细算才能够呢。” 叶枫愣在那里了,他在想:今后的粮食将越来越难弄,一个月之后怎么办?怎么才能根本解决粮食的问题。 正在叶枫发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大帐,他见到叶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不,不,不好啦!城,城,城守大人……” 叶枫紧张地扶起传令兵追问道:“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传令兵使劲儿吸了口气说:“城守大人,敌人的数万人马正逼近黑虎岭,柯提督让我告诉您,现在黑虎岭上的人不多,十分危急,让您速带军队增援黑虎岭。” 罗归正猛地站了起来,虎目圆睁,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刀把,威风凛凛地说:“他奶奶的!他敢犯我黑虎岭!我让他有来无回!” “来的好快啊!”叶枫面色沉重地对传令兵说,“你赶紧回去,告诉柯提督,就说我马上带兵来增援,让他务必守住黑虎岭的各个山口。” “遵令!”传令兵转身走了。 叶枫对罗归正说:“二哥,你的运粮队走山路快,你带着他们火速赶回去增援黑虎岭。我和自卫队随后就到。” “好,我马上就去。”罗归正向柳明秀行礼告辞。 柳明秀站起来叮嘱道:“罗将军路上小心。” 罗归正道了声谢,转身要走。 叶枫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罗归正说:“二哥请留步,还有一件事情千万不要忘了。” “什么事?” “三哥和庆阳王还在黄石岭上。他们那里很危险。” “是啊,他们那里只有两千多人,确实很危险。”罗归正的两道浓眉皱到了一起。 “你直接去黄石岭,把他们接到清风寨上来,庆阳王要是不肯,就把他硬绑到清风寨,不能犹豫。” “知道了。”罗归正掀开门帘,大步流星地向他的运粮队走去。 叶枫坐到柳明秀跟前,笑着说:“尊敬的女公爵大人,前方战事吃紧,您看……” 柳明秀把手一摊笑道:“年青有为的城守大人,父亲临终前已把卢龙城的军政大权都交给你了。这崎峰谷的市民自卫队你可以随意调动,不必请示我。” 叶枫眉头一皱,他歪着脑袋盯着柳明秀漂亮的眼睛看,他想看出这话是真心话还是气话。柳明秀的眼睛清澈明亮,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叶枫虽然明知道柳明秀心地单纯,但仍小心地说:“柳明秀大人说哪里话,我的权力都是您给的,我的全部事业就是辅佐您。您是大家的领袖,您深孚众望,一呼百应,您只要伸出一个小手指头来就能把我摁趴下,若是没有您的支持,我叶枫将寸步难行啊。” 叶枫现在有点把握不准她跟柳明秀的关系,他想尽力消除柳明秀对他大权独揽的疑虑,可又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柳明秀似乎一点儿权力欲都没有。她心地纯净得就像一泓清泉,清澈见底,相对来说,叶枫的花花肠子要比柳明秀多得多。 罗振玉认真聆听了上司拍马屁的话,然后深有感触地小声对伊普雷说:“头儿,咱们城守大人拍马屁的功夫也不赖啊!对我深有启发啊。” “别瞎说。”伊普雷低声说。 柳明秀灿然一笑,说:“你嘴上抹蜜了吧?你不用在这里说好听的啦。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安全要紧,黑虎岭要是丢了,我们这里也就完了。这个道理我懂,只是我希望你尽可能多给我们留一些自卫队员,我们实在是缺壮劳力啊。” “好吧,我和伊普雷先带走三万人,要是不够我再来跟您要。” 叶枫给柳明秀留下了四万多人,这有点儿出乎柳明秀的预料,她笑着说:“城守大人手下留情,我替这里的老弱妇孺谢谢您啦。” “不用客气。”叶枫不敢耽搁,边往外走边叮嘱柳明秀,“您现在可是千金之躯,别再干那些粗活啦,千万要保重身体。” 柳明秀有些感动,她望着叶枫说:“你也要保重,刀剑无情,你又不会武功,别逞能,别头一热就往前冲。”柳明秀这话是指雷川攻打大公府时,叶枫跟她赌气,带着民卫署的参谋们盲冲瞎闯的事情。 叶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和伊普雷向柳明秀告了别,然后带着三万市民自卫队沿着崎岖的山路向黑虎岭方向走去。 叶枫等人赶到黑虎岭的时候,柯尔纳已经跟穆修的军队交过手了。由于敌人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黑虎岭山脚下的五个山口又无险可守,所以只一天就被他们夺去了三个。柯尔纳不得不将把守这三个山口的军队收缩到山腰一带。然后全力以赴守住另外两个山口,如果这两个山口再丢了,那下山的路可就全部被封锁了。 罗归正先去黄石岭然后再迂回到黑虎岭,路途要比叶枫他们多出三分之一,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能在叶枫之前赶到黑虎岭。都说这新编的野战军团走山路如履平地,果然名不虚传。 柯尔纳看到罗归正和叶枫的军队先后到达,高兴得哈哈大笑。 大家一起来到清风寨中央的议事大厅,商议如何对付山下的敌人。会议中,伊普雷提出了诱敌深入的计策得到了大家的赞许。 第二天,穆修依然派军队强攻另外两个山口,经过一番激烈的拼杀,柯尔纳的守军不得不放弃这两个山口。穆修指挥军队继续向山顶强攻,黑虎岭上的守军节节败退,很快,穆修的前锋师团已经看见清风寨的寨门了。等他们闯进清风寨看到寨子里空无一人时,才意识到上了当,赶紧往山下撤。 这时,埋伏在清风寨四周的生力军杀了出来,截断了前锋师团下山的路。伊普雷命令各部将敌人的前锋师团围而不打,而是占据半山腰的有利地形,痛击穆修的救援部队。穆修看到山顶上自己的前锋师团在苦苦挣扎心疼不已,不断派兵进攻,可就是攻不上去。穆修这才意识到黑虎岭上的守军得到了强援,自己在军力上已不占优势,于是他下令停止进攻,主动放弃攻进清风寨的一个师团。 穆修胆小谨慎的性格使他避开了伊普雷设的圈套。伊普雷本来想围住敌人的前锋部队,然后以此为诱饵不断痛击救援部队,以增加敌人的伤亡,削弱敌人的战斗力。没想到敌人居然能见死不救,全军撤退。这壮士断腕的英雄壮举也就穆大将军能做得出来。 被围在清风寨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前锋师团的总兵,指着山下的穆修跳脚大骂。他把穆修的妈妈、奶奶还有其他女性亲属通通口头**了一遍,然后下令各部放下武器投降。 这一役叶枫大胜,共消灭敌军一万多人,其中击毙六千多人,俘虏七千多人。叶枫派人将这七千多俘虏押到崎峰谷,让他们用苦役向他们曾经伤害过的卢龙城的百姓赎罪。柳明秀接受了这批俘虏之后十分高兴,派人用华丽的词藻把叶枫等有功之人好好地嘉奖了一番。由于大公府物质匮乏,拿不出像样的奖品来,所以只好进行精神奖励。 穆修退兵之后,就派重兵紧紧守住山脚下的五个山口,这是他唯一的胜利果实,岂能再轻易丢掉。然后他故伎重演,又命令军队大规模修筑防御工事,由于山上的石头很多,他这次筑的不再是松软的土墙,而是坚固的土石墙。他先开始在山口修筑了五道高高的土石墙,后来又觉得不安全,又在另外三面修筑了稍低一些的土石墙。远远一看就像一座小城。此外他不知从哪里又调来一个军团,这个军团的大多数都是弓箭手,可能以前是守卫城池或要塞的。他在每座城里放进一个弓兵师团,余下的骑兵和兵步师团居中策应。数量众多的弓箭手和坚固的土石墙使叶枫的军队屡屡受挫。 伊普雷早就料到了穆修会转向固守,为了打破穆修的封锁,他连续组织了好几次强攻,拆毁敌人修筑的土石墙。可第二天,敌人又把被拆得像老太太的牙齿一样七零八落的土石墙重新修筑起来。而且为了加快修筑的速度,穆修还特意抓来了附近的村民逼着他们做苦力。这样拆了建,建了拆,反复多次之后,穆大将军的土石墙终于建了起来。 叶枫和诸将领站在山顶的岩石上眺望脚下那一块块像豆腐一样的土石墙,和上面像蚂蚁一样的士兵。山顶上的每个人都恨不得长出一只又长又大的脚来,然后一脚踩下去,将豆腐踩碎,将蚂蚁踩死。 叶枫叹了口气说:“最终还是让他建起来了!” “这只老乌龟!一打他就缩起来!真是气死人!”柯尔纳气鼓鼓地说。 伊普雷说:“现在山下的敌人加上增援部队大约有六七万人。从交手时伤亡的情况看,这都是些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战斗力比我们的军队要强。” 叶枫问罗归正:“黑虎岭还有别的下山的路吗?” “有是有,就是比较远,得往南翻过两个山头,而且这条路十分崎岖难走。” “就是再远咱们也得下山啊。昨天大公府又来了命令,催促我们筹粮呢,看来那里的粮食又不多了。” 叶枫招呼大家开了个会,商议如何下山筹粮。最终大家决定,由柯尔纳率部绕过两个山头潜下山,然后埋伏在北征大道的南端负责劫粮。由罗归正率领野战军团在山口附近接应柯尔纳。而守卫黑虎岭的任务就交给了市民自卫队的总指挥伊普雷。 第二章 可疑的崔舒翰 过了两天,突然有密探来报,说有一支三千多人的运粮队已过了狼关,正准备沿北征大道南下。叶枫赶紧命令柯尔纳和罗归正率部出发,执行劫粮任务。 柯尔纳率领一万多人的边防军团以最快的速度翻山越岭向北征大道扑去。出了山口之后,柯尔纳命令部队拣密林中的偏僻小道走,尽量避免被敌人发现。经过四个小时的急行军,边防军团终于赶在敌人的运粮队之前到达了预定地点。柯尔纳命副提督裴绍率领五千人在路另一边的密林中设伏,当敌人进入埋伏区域的时候好进行合围从而全歼敌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敌人的运粮队终于出现在柯尔纳的视野之中。这是一支中等规模的运粮队,大约有八十辆两匹马拉的马车,其中除了二十辆运的是一些武器帐篷等战争物资外,其余的都是一包包令人垂涎的粮食。由于车上装载的东西份量不轻,所以整个车队行进的速度很慢。从保护马车的士兵们排得歪七扭八的队伍来看,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老将柯尔纳手里握着指挥用的红旗,伏在山岗上的树丛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马车上的粮食。 敌人终于进入伏击圈了,柯尔纳猛地站起来将旗帜在空中一挥,同时站在柯提督身边的军号手吹起了响亮的出击号,埋伏在路两边的士兵如猛虎下山一般扑向敌人的运粮队。 运粮队的押粮官第一反应是指挥军队保护运粮车,后来他发现埋伏的敌军数量太大,又连忙指挥军队弃粮逃跑。由于柯尔纳早有所防备,能逃掉的几个地方都被堵死,想逃跑的敌军不得不陷入苦战。双方只激战了一个多小时,这三千多运粮的敌兵就全部被歼灭了,运粮官被活捉。 柯尔纳获胜之后不敢耽搁,急忙指挥军队保护着六十多辆运粮车沿偏僻的密林小道向回走。走了大约有一个小时,突然士兵跑来向柯尔纳禀报: “启禀提督大人,我们抓到了一个敌人的密探。可他自称是咱们关防军团的崔舒翰大人。” 柯尔纳一愣,怒道:“胡说!你当兵多少年了?崔提督你没见过吗?” “提督大人,此人长得确实像崔提督,可他却穿着敌人的裘皮衣服,小的没有把握。” “把他带上来。” “是!”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裘皮衣服的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被绑到了柯尔纳跟前。 柯尔纳走近了仔细一看,顿时大惊之色,忙吩咐道:“快给崔提督松绑!” 柯尔纳跟崔舒翰共事多年,熟得不能再熟了,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位穿着异族的裘皮衣服的年轻汉子就是威镇西北的狼关守将崔舒翰。 当崔舒翰脱掉绑绳之后,柯尔纳热泪盈眶地走过去拥抱了他,并激动地拍着崔舒翰的后背说:“真真想死老哥啦!你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们正需要你呢。” 崔舒翰也激动得流下了热泪,终于回到家了,他紧紧抱住柯尔纳说:“我回来晚了!没想到,没想到卢龙城竟变成了这样!” 柯尔纳问崔舒翰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崔舒翰说:“我回来之后就发现卢龙城已被敌将穆修占领。我四处去打听你们的下落,可打听不到。后来,我听说北征大道上的运粮队被劫,当时我就猜到可能是你们干的。当穆修调动军队去讨伐你们的时候,我就更确定了。我偷偷地去了黑虎岭,发现你们的五个山口都被穆修的军队堵住了。我驻守狼关的时候,研究过这一带的地形,知道南边还有一个山口能到黑虎岭,只是远一些,要翻过两座山。我本来今天早上想从那里上山。没想到正好碰到你们下山,我就埋伏在树丛里没敢动。你们走出山口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可你们的军服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连黑虎岭上强盗的衣服你们都穿。我就不太敢认,只偷偷尾随着,后来我发现你们袭击了巴特隆的运粮队,这才出来相认。没想到你们的兄弟竟把我当成了巴特隆的奸细。我跟巴特隆有血海深仇,我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怎么可能做他的奸细?!” 柯尔纳哈哈笑道:“都是你这身皮毛衣服惹的祸啊。” 柯尔纳一边指挥军队前进,一边跟崔舒翰并肩而行。 柯尔纳先把狼关如何失守,卢龙城如何被围,如何苦战,公爵大人如何**殉国,大家又是如何突围上山的事说了一遍。崔舒翰听到公爵大人苦守卢龙城最终殉国的事时,不禁扼腕叹息道:“在公爵大人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不在他的身边。哎,我对不起公爵大人啊!我答应过他要把关防军团带回来的,可……” 柯尔纳拍拍崔舒翰的肩膀安慰道:“这也怪不得你。谁能料到巴特隆这个老混蛋会叛变呢!” 崔舒翰小心地问:“不知,不知柳明秀大人现在还好吗?” “她呀,挺好的!她可比以前懂事多啦!老百姓都很喜欢她。” 崔舒翰听到此处,仿佛御下了千金重担般地松了口气。 柯尔纳感慨道:“也真是难为她了,小小年纪就遭遇如此大的惨祸,肩负如此重的责任。要是寻常老百姓家的女孩儿,现在正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呢。哪里用操这么多心啊。不过,好在有城守大人辅助她。” 崔舒翰好奇地问:“城守大人?哪里来的城守啊?咱们卢龙城向来都是公爵大人兼城守之职啊。” “是啊,公爵大人把爵位传给了柳明秀大人,把城守一职和军政大权都交给了叶枫。” “叶枫?就是那个当初在外事局当秘书的叶枫吗?” 崔舒翰大吃一惊,他突然想起,去年秋天在自己家门口迎接柳明秀时,见过的那个叶秘书。他心想:“这个小家伙当时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小小年纪能立什么大功啊,竟爬得这么快?再说,把几十万人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他有何德何能啊?这也太草率了吧。公爵大人是不是老糊涂啦?只短短的七个月,他就爬到了城守的位置,官位比我还高。这怎么可能?”崔舒翰虽然只见过叶枫一面,可对他的印象极其恶劣,觉得这小子很诡诈,只捏了一下他的手,他就装出手被捏断的样子,令自己当众出丑。崔舒翰很不喜欢跟在柳明秀身后的那个长相英俊的叶秘书,甚至有些厌恶。 柯尔纳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名堂,他依然赞不绝口地说:“是啊,就是这小子,你别看他年纪不大,主意可多啦。大兵压境时,卢龙城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可在他手里只三两天就井井有条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就组织起了十几万人的市民自卫队,还给我们补充了大量的兵源。金甲雷川牛不牛啊?打卢龙城的时候,差点栽在市民自卫队手里,那一仗我们打得可痛快啦!后来公爵大人常在我们面前夸他,说这小子一旦羽翼丰满了,前途未可限量。他为人也不错,心地很好,很仁厚,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 柯尔纳见崔舒翰低着头不说话,只管走路,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便问:“你去漠北快半年了吧,你是怎么跑回来的?” 崔舒翰看了柯尔纳一眼,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就将他的遭遇说了一遍,当说到精锐的关防军团在漠北的大草原上被十几万敌军苦苦追赶,最终陷入重围的时候,柯尔纳痛骂道:“这狗日的巴特隆,咱们大公国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是不报了此仇,我柯尔纳死不瞑目!” 柯尔纳在听崔舒翰讲述关防军团如何突围,如何奋力苦战,又如何全军覆没时心中对这位比自己年轻有为的将领充满了敬意。两人在一起共事的时候,柯尔纳就十分敬佩崔舒翰的才干和胆略,所以当他听到崔舒翰和关防军团如何英勇,又是如何无奈时,他深信不疑,而且对崔提督和他的军队的遭遇充满同情。他接下来想,崔舒翰应该被活捉,然后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不为所动,对帝国忠贞不移,宁死不屈。后来英勇的崔提督趁敌人麻痹大意的时候,挣脱绳索,杀死看守,摆脱敌人的追兵,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回了祖国。这是多么经典而动人的英雄故事啊。可是他没有听到这个故事,他听到崔舒翰讲敌人的大汗如何仁慈英明,如何通情达理,如何善待他,如何送他回来…… 柯尔纳听得心里很不爽,只是出于礼貌没有打断。但他越听越生气,他眼前浮现了穿着皮毛衣服的也不知是乌拉特族还是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冲进卢龙城杀人放火,**掳掠的情景。这些北方的异族手中沾满了自己同胞的血!卢龙城有一大半人死在他们手里!可眼前的这个崔提督却在说敌人的大汗如何如何伟大!真是岂有此理!听到这里的时候,柯尔纳不仅仅是生气了,他心中疑云大起!他冷冷地瞟了一眼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的崔舒翰,心想:“三万英勇的关防军团的将士都丧身漠北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他是军团提督,是帝国的将军,是敌人千方百计想活捉想干掉的人,敌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把他放回来呢?我们在和北方的游牧民族你死我活地拼杀,他却对敌人的大汗赞不绝口,他难道是疯了不成?这也太可疑了!不行,我不能相信他,我得小心点儿。” 柯尔纳一边假装高兴地随声附和着崔舒翰,一边盘算着怎么对付他。等崔舒翰说完,柯尔纳笑着以小便为由离开了崔舒翰,走出了队伍外面。到了一棵树后,柯尔纳低声对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的卫队长邵仲威说:“这个崔舒翰很可疑!你回头带几个卫兵跟在他身后。要是一路无事,也就罢了。要是有什么变故,你第一个将他拿下!” “遵命,大人。”邵仲威低声应道。 柯尔纳又回去跟崔舒翰笑着说了一会儿话,队伍就走出了这片林子,眼前出现了绵延起伏的群山。 柯尔纳的军队刚刚在树林外现身,突然发现从南北两面冲出了两队穆修的军队,每队大约有一万人,正摇旗呐喊着向这边冲杀过来。 “他奶奶的,果然有名堂!”柯尔纳气得怒目圆睁,大吼一声:“拿下!” 高大威猛的邵仲威不敢大意,一个恶虎扑食就扑向了崔舒翰。与此同时柯尔纳的好几名卫兵也扑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把崔舒翰摁倒在地。要是崔舒翰有所防备,邵仲威是不会轻易得手的,但崔舒翰做梦也没想到,跟自己共事多年的柯尔纳会对自己下手。 “老柯,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崔舒翰跪在地上一边挣扎一边抬头问柯尔纳。 “你还来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柯尔纳指着朝自己冲过来的穆修的军队。 “你误会了,我跟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给我放老实一点儿。到了山上我再听你解释,否则我一刀宰了你。”柯尔纳一边观察着敌情,一边拔出刀来威胁着崔舒翰。 崔舒翰看敌人来势凶猛,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于是就不再挣扎,任由邵仲威把自己绑得结结实实。 “弓兵师团至两翼列阵阻敌!兵步师团保护好粮食往前冲!”柯尔纳发布完命令之后就带头冲在了最前面。但由于这里已经是雾山山脉的南麓,地形崎岖不平,不适合马车行驶,所以整个队伍前进的速度非常缓慢。 两翼的弓兵将敌人阻挡了一会儿,但敌人数量很多且来势凶猛,逼得弓兵师团不得不且战且退,很快就退到了运粮队伍的外围。 柯尔纳很为难,按常理现在应该弃粮突围,以免被敌人围住。但这粮食好不容易才弄到手,怎么舍得弃啊!柯尔纳只犹豫了一会儿,敌人就围了上来。柯尔纳将军队围成了一个圆阵,边打边向山口方向移动。但敌人越聚越多,柯尔纳的军队现在已是寸步难行。 就在柯尔纳马上就要陷入重围的时候,罗归正的军队从山口处冲了出来,这些绿林好汉出身的军人打仗虽然缺少些章法,但非常勇猛,且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跑如履平地。很快,罗归正率领的野战军团就将敌人的包围圈打破,在柯尔纳的正前方打开一条血路。 由于运粮车走得很慢,有些沟啊,坎啊,非得十几个人一齐推才能过去。罗归正将刀一摆,说:“别用这破车了,用人扛!” 柯尔纳点点头说:“路越来越难走!还是用人扛吧!”说完下令士兵们将一袋袋粮食扛在肩上往山口走。没有扛粮食的士兵在四周掩护。就是在平地,一个壮汉扛着粮食也跑不起来,更何况是坑洼不平的山路呢。所以整支队伍移动的速度非常慢! 柯尔纳和罗归正急得直跳也没有办法,这时一个哨探跑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了!北方来了大队人马! “有多少人?” “看不清,漫山遍野的,可能有好几万!” 柯尔纳和罗归正催促士兵快走。这时被邵仲威押着的崔舒翰挣扎着窜到柯尔纳身后大叫道:“老柯!咱们应该立即放弃粮食!迅速占领山口高地的有利地形。否则就会被包围!谁也走不了!” “你给我闭嘴!”急得两眼冒火的柯尔纳回头对崔舒翰吼道。 “老柯,你听我说……我……呜呜……”邵仲威嫌崔舒翰罗里罗嗦,又怕柯尔纳生气,责怪自己,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把崔舒翰的嘴给堵上了。 罗归正看了一眼柯尔纳身后瞪着眼睛拼命挣扎的魁梧汉子,他不认识崔舒翰,所以没有偏见,他觉得这个人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就拉住柯尔纳劝阻道:“老柯,咱们得放弃这些粮食了!要不然咱们都得被困在这里!” “唉!”柯尔纳又懊恼又悔恨地拍了自己的大腿,沮丧地蹲在了地上。这都吃到嘴里的东西又不得不吐出来,柯尔纳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罗归正对传令兵说:“命令扛粮食的士兵就地放下粮食!命令所有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向山口突围!” 扛粮的士兵放下粮食之后,整个军队行动的速度立即提高了,他们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山口。 罗归正和柯尔纳的军队一口气冲上山之后才惊魂稍定,士兵们都纷纷坐在地上喘气。罗归正连忙命军队把住山口两边的要地,以防敌人来攻。 尾随的敌人向山口的高地上冲了一阵,被罗归正布置的弓箭手**回去。敌人的目的似乎并不在打仗,他们退回去之后就团团守护住那散落在地上的一包包的粮食。这时敌人的增援部队已经到了,大将军旗上有一个大大的“穆”字,看来这次是穆修亲自带队来的,增援敌军的数目足足有一个军团。 大旗下的穆大将军在众将的簇拥下,得意洋洋地面对山上的罗归正和柯尔纳的军队一字排开。 只见穆大将军悄悄对身边的将官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就看见敌人的士兵把一只一只装满粮食的口袋摆在阵前,再用刀将口袋戳开好几个大洞。白花花的大米像水一样流了下来,流得满地都是。然后,一队士兵整齐地排开,站在米堆的前面,面朝山上的罗归正和柯尔纳的军队,不知羞耻地从裤裆里掏出那根小便的家伙,哗哗地将尿液均匀地浇在白花花的大米上。当一泡尿撒完的时候,敌人的官兵大笑得前仰后合。还有的敌兵挥舞着旗帜和手中的武器向山上的罗归正和柯尔纳的军队示威。 这种带有挑衅和羞辱的举动,气得坐在山坡上的士兵们纷纷站起来大骂,柯尔纳也跟着跳起来戟指大骂穆修: “好你个穆修,你个乌龟王八蛋!你等着!哪天你要是被我活捉了!我就割了你那个小命根儿,让你当太监!你他娘的……” 柯尔纳骂归骂,但当有气愤难当的士兵想冲下山去跟敌人拼命的时候,却被他喝止了。 罗归正也很生气,他瞪着一双虎目怒视着大旗下的穆修。要是穆修在他的刀锋所及的范围之内可能早被他砍作了十七八块。但现在敌人势大,他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他用大手向他的传令兵一摆,恶狠狠地说了两个字:“回寨!” 传令兵吹起了收兵号,沮丧的士兵们转身向山岭深处走去。 这一仗他们一无所获。 第三章 崔舒翰的愤怒 自从上次叶枫他们劫持了一支运粮队之后,穆修就吸取了教训。他派人在北征大道上密布哨探,每一里路就设一个,严密监视北征大道上的动静。所以当柯尔纳的军队一在北征大道上出现,穆修的哨探就飞马赶回黑虎岭禀报,而离柯尔纳的军队出现的地点最近的就是南边这个山口。穆修先派了两个师团前来堵截,后来又不放心,亲率了大队人马赶来增援,终于将柯尔纳抢到手的粮食又反抢了回去。 天快黑了,暮霭密布在起伏的山峦之上,被山风吹得轻轻涌动,如波浪一样。天空中彩霞满天,圆月初升,雾山黄昏时的美丽景色令人陶醉。 叶枫站在后山的寨门前眺望远方的群山,他不是在欣赏美丽风景,而是在等他的军队得胜归来,他望眼欲穿却又急不可耐,所以他一会儿跳上石头望望,一会儿又跳下石头走来走去,显得坐立不安。当他看到若隐若现的山路上出现了一支垂头丧气的军队时,他也沮丧地蹲在了石头上。 “果然被伊普雷言中了。”叶枫自言自语。 原来,伊普雷一直在山顶上密切观察着山下的敌情,当他看到敌人两次向南发兵,就对叶枫说:“柯提督他们凶多吉少,这次行动可能会失败。” 叶枫心情很沮丧,因为这次失败就意味着再也无法从北征大道上弄到粮食了。那到哪里去弄呢?眼看柯尔纳和罗归正的军队就要进山门了,叶枫提醒自己:“气可鼓,不可泄。他们已经很沮丧了,我不能再跟着沮丧。我得让他们高兴起来。”所以叶枫只沮丧了一会儿,就又笑着站了起来,准备迎接柯尔纳他们。 这时叶枫身后的一个卫兵低声问:“城守大人,您吩咐的这庆功酒,还摆不摆?” “为什么不摆?摆!不叫庆功酒,叫犒劳酒。你现在就去通知他们。” “是,城守大人。”卫兵跑进山寨里去了。 叶枫笑容满面地向柯尔纳和罗归正的军队迎了过去。 柯尔纳一看见叶枫就摇头,而罗归正则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叶枫笑道:“两位将军辛苦了。” “唉,叶枫兄弟,我们这次小瞧了那个姓穆的了。”柯尔纳充满歉意地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就很开心了。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至于粮食,咱们再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叶枫拉着两位哥哥的手走进了山门。 山寨的议事大厅里摆着一桌酒席,席上虽然没有摆什么大鱼大肉,都是些青绿的山野菜,但却摆着两大坛尘封的好酒。这酒是罗归正送给叶枫的。 罗归正平生不好美色,只喜欢饮酒,所以他在清风寨上贮存了不少好酒。叶枫上山之后,罗归正特意把自己酒窖的钥匙配了一把送给叶枫,并对他说:“好兄弟,这里是我多年积存的好酒。咱们兄弟一人一半。”这钥匙连罗猛和罗菲他都没舍得给。罗归正真心实意地对叶枫好,并不完全是为报答叶枫的救命之恩。这些草莽英雄并不怎么把生死放在心上,他是感激叶枫救他的那天晚上说的那番话。那番话拯救了他和清风寨上的兄弟们的灵魂,使他们走上了正途。 许德昌,李权,伊普雷等人早就站在议事大厅门口迎候。当柯尔纳、裴绍和罗归正走进大厅,看到酒席上两坛系着红丝带的酒时,心中都觉得一热。 “城守大人,我们没能立功,怎么……”柯尔纳等人脸上均有愧色。 叶枫摇摇头,笑着说:“柯大哥说的不对,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嘛。你们在山下出生入死,浴血拼杀,为百姓们筹粮,都辛苦一天了,回来喝几杯酒难道不应该吗?这酒不给你们喝,难道给我们这些在山上等着吃饭的人喝吗?” “是啊,是啊。我们还等着沾你们的光呢。”许德昌摸摸自己的大肚子说,“自从打仗之后,我可有好久没喝过酒啦。” 李权笑着说:“我好佩服咱们许大哥,你说这山上的生活这么清苦,天天吃野菜,怎么也不见他瘦啊?” 说完,大家都开心地大笑起来。柯尔纳等人心中的沮丧一扫而光,全都兴致勃勃地围坐在酒席旁喝起了酒,一边喝一边开心地大声说笑。 叶枫的酒量不大,跟柯尔纳和罗归正他们喝不到一起去。所以他就端着自己的酒杯和碗筷悄悄地凑到同样不善饮酒的李权身边来。 叶枫问李权:“我不是让你把庆阳王叫到这里来喝酒的吗?他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跟他说了啊。可他不肯。还是要一个人躲在屋里喝闷酒。” “他最近喝醉了还哭吗?” “现在倒不怎么哭了,只是常常一个人发呆。” “老年丧子,也真是够不幸的。” “王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都没有活着出来。还有陪伴他多年的老王妃。唉,国破家亡。威名显赫的庆阳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叶枫抬头想了想,又盯着李权看了半天。 李权看叶枫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古怪,忙问:“四弟,你想什么呢?” “三哥,我记得打仗之前,庆阳城有传闻,说庆阳王李默想把小女儿许配给你。” “哪有的事,你别瞎说。”他看叶枫的眼中尽是不信之意,忙改口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说他还有什么意思。来,喝酒,喝酒。”李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李权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但叶枫从他的眼睛中依然能看出这里面的酸楚和无奈。 叶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追问道:“这么说,确有其事?” 李权叹了口气,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说:“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老王爷当初确有此意。只是老王妃舍不得小女儿。那时小郡主还未满十七岁,老王妃说,要等小郡主满十八岁的时候才能定,而且还要小郡主自己看上才行,不能由老王爷一个人说了算。” 叶枫也叹了口气:“三哥的才学智慧在西北谁人不知啊。这相貌就更不用说了。小郡主怎么会看不上呢。哎,可惜了这桩姻缘。” 李权没有说话,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两人沉默了半晌,叶枫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李权兄姓李,这李默也姓李。” “废话!”李权笑着放下酒杯说:“四弟,你是不是喝多啦?” “我才没喝多呢。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李默喜欢你才想让你做他的女婿呢,你们两个又都姓李,不如你给他做个义子吧,这样也许他心中会觉得宽慰些。” 李权被叶枫说愣了。他知道叶枫是一片好意。李默的子女全都死于战火,国家又都沦落到异族手中,他觉得将来没有了希望,因此颓废不振。如果李权认他做了义父,他一高兴,说不定从此就能振作起来。 叶枫喝了口酒说:“他也怪可怜的,什么都没有了,要是能得个义子,他肯定乐意。你要是也愿意,我们就在这清风寨里热热闹闹地搞个仪式,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李权笑道:“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他老人家开心就行。我看他天天喝得烂醉,心里也不好受。” 叶枫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咱们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让他老人家开心。咱们现在是在阿尔夏王国的地界里,这山下的村庄里住着的都是老王爷的子民。他们也肯定不愿屈服于外族的统治,但俗话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没有人号召他们,他们也不敢起来反抗。现在敌人势大,咱们只能在这深山里隐忍,等到时机成熟了,咱们让老王爷出来振臂一呼,肯定应者云集。到那时咱们就不愁没有军队,也不愁没有粮食了。报仇雪恨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还是四弟想得长远,这么说,庆阳王这杆大旗还真是不能倒啊!行!我答应你,只要能让老王爷振作起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叶枫举起杯来对李权说:“好啊。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切由我来安排。来,干一杯!” 李权也举起杯来,两人正要碰杯,就听议事大厅外面一阵喧哗!听声音,好像是一群人在追捕一个人,而那个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们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不是奸细!柯尔纳!你这个混蛋!我是好人!我要见柳明秀大人!” 叶枫问柯尔纳:“这是怎么回事?” “噢!我尽顾着喝酒了,把这件事儿给忘了!这就是原来的狼关守将崔舒翰,我劫粮食的时候抓到的。”柯尔纳现在心里非常讨厌崔舒翰,所以就不称他崔提督。 叶枫吓了一跳,忙问:“就是那个关防军团的提督?” “是的。”柯尔纳就把怎么发现崔舒翰,崔舒翰又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又是如何怀疑崔舒翰的从头到尾向叶枫汇报了一遍。 叶枫认真地听着,听完之后,他问柯尔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按照帝国的法律,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置呢?” 柯尔纳说:“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置。帝国法律好像没有规定他这种情况怎么处置。可我觉得他说的是假的。他说他没有投降,可他不投降敌人怎么会放了他。难道敌人疯了。我看他就是在胡扯,他说的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叶枫笑着说:“柯大哥多虑了,我看应该放了他。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可能是敌人的奸细。他如果是奸细就会编一套可信的谎话来骗你,而不会说出一番让你立刻起疑心的话来。否则他这个奸细还怎么做?” 柯尔纳挠挠头说:“你说的有道理,还真是这么回事。看来是我想错了,来人啊!” 门外站岗的士兵进来应道:“提督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邵仲威,把崔舒翰押到这里来。” “是!” 士兵出去没一回儿,崔舒翰就被邵仲威押了来。刚才邵仲威他们吃完饭之后有些累了,就派了两个卫兵看守着他,其他人都回营地睡觉去了。这稍一疏忽就让崔舒翰挣脱了绳索,打倒了两个卫兵跑到议事大厅前来大叫大嚷。崔舒翰在山下被捕的时候没有反抗,是因为他觉得当时情况紧急不是解释冤屈的时候,所以他就忍了。没想到,上山之后,柯尔纳等人喝起酒来竟把他给忘了。他左等右等,越等越生气,越等越愤怒。他带着凝聚了他心血和抱负的关防军团深入大漠草原与敌人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窝囊仗。结果不仅全军覆没,自己还做了俘虏。这口怨气一直憋在心里没有出。后来自己养好了伤,拒绝了大汗的高官厚禄,千里迢迢赶回了祖国,本来想重新振奋精神,带兵杀敌,为冤死在漠北的亲如手足的将士们报仇雪恨。可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是绳索。自己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却莫明其妙地成了叛徒和奸细。他的心理一下就失衡了,这种失衡带来的就是愤怒和仇恨。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他作对,尤其是以这个姓叶的狗屁城守和这个姓柯的老混蛋为最甚!他最终按捺不住心中燃烧的怒火,跳起来反抗了。 邵仲威等人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把崔舒翰制服。崔舒翰一身一脸的土,有些地方的衣服都破了,看来刚才这番打斗还很激烈。 叶枫站起来对邵仲威说:“给崔将军松绑。” “是,城守大人。”邵仲威走过来要解崔舒翰身后的绳子。 “别动我!”崔舒翰一闪身,躲开邵仲威,怒容满面地说:“我是堂堂的帝国将军,关防军团的提督!岂是你们这些狗东西想抓就抓,想放就放的!” 柯尔纳生气地说:“姓崔的,你别不知好歹!我今天怎么看你怎么像叛徒!要不是城守大人一句话提醒了我,我才不会放你呢!” 崔舒翰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枫,冷笑道:“嘿嘿,城守大人,什么狗屁城守大人,不就是一个小毛孩子吗。我崔舒翰带兵杀敌的时候,他还穿开裆裤呢!” 叶枫站在那里尴尬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崔舒翰又看着柯尔纳和裴绍讥讽道:“我说你们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也都是提督一级的将领,怎么就能听一个小毛孩子摆布呢?你们丢人不丢人啊!咱们帝国军人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柯尔纳拍案而起,指着崔舒翰的鼻子骂道:“放肆!叶枫的城守之职是公爵大人亲封的!你不尊他为城守,就是对公爵大人的大不敬!” 崔舒翰怒视着柯尔纳:“你还好意思提公爵大人!要是有我在,公爵大人也不会被敌人逼得**殉国?你们这些窝囊废!饭桶!” 这句话严重伤害了柯尔纳的自尊心。不得不放弃卢龙城,没能保护好公爵大人是大公国所有军人的耻辱,也是他们心中最大的隐痛。所以老将军愤怒了,他怒目圆睁,向前迈出一步逼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说完“呛啷”一声拔出了配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冷冷的寒光。 崔舒翰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跨出了一步,并扬起头怒视柯尔纳。 叶枫一看柯尔纳动了杀心,赶忙跳到崔舒翰跟柯尔纳之间拦阻道:“不要动手,柯将军收起刀。有话好好说,事情总会说清楚的。” 罗归正等人见叶枫阻拦,也赶忙拦住柯尔纳劝慰。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柯尔纳见叶枫阻拦,无奈之下,就把刀狠狠地插进了刀鞘。他怒气冲冲地抄起桌上的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痛苦地坐在了椅子上,两行老泪从脸上滚落下来。 崔舒翰见柯尔纳如此痛苦,心中也冷静了些。他放低声音,平静地说:“刚才那句话我说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我去过卢龙城,看过那里的惨状,知道你们打得很惨烈,你们已经尽力了。可我们在漠北打得又何尝不惨烈呢?为了能让谭昭和萧剑青突围报信,我们三万将士与十几万敌人在草原上浴血拼杀。我本来想自杀殉国,刀都插到胸口了,可不知为什么我竟没有死。我之所以苟活到现在,还不是想为我那三万多冤死的将士们报仇。柯尔纳,我与你共事多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对我?” 站在柯尔纳身边的副提督裴绍说:“崔舒翰,你今天跟柯提督说话的时候我在一旁都听到了。其实这要怪还得怪你自己。我们跟北方游牧民族打了半年的仗,他们杀死我们多少人啊!你见过卢龙城尸堆如山血流成河的惨状吗?你见过繁华的桃源大街上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情景吗?可你却在柯提督面前说敌人的大汗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英明,你让他怎能不起疑心。” 崔舒翰一愣,他突然发现虽然自己跟柯尔纳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确实忽略了这些真话的副作用。 “再说,你带着三万精兵出了狼关,可最后就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他们都活不成,为什么就你能活着?你说啊?你能说得清楚吗?” 这句话就像一记鞭子,猛地抽在了崔舒翰的心口。他惊问道:“谭昭和萧剑青他们没有回来吗?” “没有。”裴绍说。 崔舒翰此时就像一个被老虎追着跑的人,他本来想跑回自己的家,把门一关就安全了,他拼命地跑啊跑,可突然抬头一看,眼前竟是万丈深渊,他已经身处绝境了。 谭昭和萧剑青没有回来向公爵大人禀报关防军团的情况就意味着没有人能证明他崔舒翰的清白。“为什么三万人都死了,只有自己能活着回来?怎么说得清楚呢?谁能证明自己曾经在漠北跟敌人殊死搏杀过?谁能证明?如果谭昭和萧剑青都死了,这件事就永远都说不清了。谁还能相信我啊?连柳明秀都会怀疑我。”崔舒翰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两眼茫然地望着地面,他现在的心情比柯尔纳要痛苦十倍。 叶枫吩咐邵仲威:“给崔将军松绑。” 邵仲威把崔舒翰身上的绳索解开之后,崔舒翰身体一晃,险些失去重心。要不是邵仲威反应快扶了他一把,他可能就会倒在地上。 崔舒翰面色苍白如纸,他用手扶着桌子,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的处境,可现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叶枫坐在了崔舒翰的身边轻声说:“崔将军,我们现在还无法完全相信你,希望你能够理解。” 崔舒翰木无表情,两眼茫然地看着前方。 叶枫接着说:“但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你一定就是叛徒或奸细。相反,我倒倾向于相信你是清白的。你挣脱卫兵之后,没有选择下山逃跑,而是跑到议事大厅前来吵闹,就很能说明这一点。” 崔舒翰抬头看着叶枫,他的眼神中竟然有了一丝感激。在所有人都怀疑他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说相信他,他就会对这个人产生好感,这是人之常情。他又重新审视了一番叶枫,他觉得叶枫刚才说的话很有见识,能见微知著,而且说话条理性很强,非常清楚,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只是一个屁事不懂的小毛孩子。 叶枫笑着说:“事情总会查清楚的,不过这需要时间,希望崔将军能够耐心等待。” 叶枫又吩咐邵仲威带崔舒翰去吃饭,然后再找一间房子让崔舒翰休息。 崔舒翰和邵仲威走后,叶枫问大家:“咱们应该怎么处置他好呢?” 柯尔纳愤愤地说:“就应该把他抓起来,送到监察院候审。三万关防军团都丧送在他手里,他还有脸一个人回来!” 叶枫说:“崔舒翰能征善战,是大公国首屈一指的将领,这是老百姓公认的。如果他没有罪,像他这样的将领正是我们现在所需要的。” 李权说:“根据帝国法律,不战而降者诛灭九族,战败而降者诸灭三族,战败逃回者视具体情况来定,最重的终身囚禁,全家流放,最轻的也要削爵降级,罚俸一年。你们觉得他应该属于哪一种?” 裴绍说:“我听这小子说,他战败之后本来要自杀的,却被人打晕了。还说那个大汗劝他投降,他不肯。大汗就帮他治伤,然后派人将他送了回来。” 叶枫说:“要这么说,他应该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柯尔纳一挥手说:“你也信他,我看全是鬼话。这哪里是大汗,这简直就是活菩萨嘛。” 李权说:“他的情况勉强接近于战败逃回这一条。如果要据此来定他的罪就要查清楚战败的原因。如果是因为他决策失误造成的,就应该重判,如果是奉命行事造成的失败就应该轻判。关键是要查清楚事实的真相。” 裴绍说:“据崔舒翰自己说,他是因为奉巴特隆命令行事才身陷重围的。” 伊普雷说:“我觉得他说的话是可信的。根据帝国的军事条例,各战区的大将军奉军务院的命令征调其他战区的军团助战。那个被征调的军团就必须听从该战区大将军的指挥。所以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崔舒翰必须服从巴特隆的命令,他没有其他选择。从后来巴特隆骗取军粮然后反叛的情节来看。巴特隆先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把崔舒翰和他手里的关防军团彻底消灭在大青山以北是符合逻辑的。这样就为他进军河汉平原扫清了很大的障碍。我从军事角度分析,这崔舒翰所说的战败的过程应该是真实的。” 李权说:“虽然可信,但咱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他勾结北方的游牧民族出卖军团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人证和物证。” 许德昌笑着说:“我看最好的证人就是巴特隆了。等回头咱们抓到他,再把这事儿问问清楚。” 大家听了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等大家笑完之后,叶枫又问:“那咱们现在应该如何处置他呢?” 李权说:“我看,把他软禁起来比较好。这样就留有了余地,今后如果证明他没有罪,咱们跟他也没有撕破脸,今后还可以同朝为臣。如果后来证明他确实有罪,咱们监控了他,也算遵守了国家的法律,没有失职之过。” 柯尔纳说:“这事儿还得征求一下柳明秀大人的意见才行。而且就是软禁他也应该是巡警署署长江石职权内的事情。” 叶枫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明天正好要回一趟崎峰谷。顺便把他带回去交给江石,然后再把咱们的意见向柳明秀大人汇报一下。至于如何处置他,咱们还是让柳明秀大人来定夺吧。” 柯尔纳瞪大眼睛问叶枫:“你回崎峰谷干嘛?山下那个姓穆的咱们不打啦?” 罗归正撇撇嘴说:“跟他打仗真没劲,一打他就缩起来,像乌龟一样。” 叶枫说:“是啊,咱们不打了,跟他打白白消耗咱们的兵力,没有意义。咱们只要守住黑虎岭就行了。我回去是想跟李长生老局长商量商理,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把这青黄不接的几个月熬过去。” 众人又喝了几杯酒就都散了,叶枫的这两坛子酒只喝了一坛,另一坛还没有启封。大家的酒兴都不高。粮食短缺,大兵压境,帝国其他地方的战况也不好,内忧外患这么多,大家心里的压力都很大,也就没有了喝酒的心情。 第四章 平息民怨 第二天清早,邵仲威带领柯尔纳的亲卫队押着几个俘虏和崔舒翰来到叶枫的门前候命。崔舒翰虽然没有被绑,但他的神情比那几个真正的俘虏还要落寞悲凉。 叶枫洗漱完毕,背着个包袱就出来了。叶枫的卫兵想替城守大人背着那个包袱,却被叶枫谢绝了。 “早上好啊,崔将军。”叶枫主动向崔舒翰问好。 崔舒翰看了一眼叶枫,冷冷地问:“我想知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我带你去见柳明秀大人,柳明秀大人不在这座山上。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看到她。”叶枫说完向崎峰谷方向遥遥一指。 崔舒翰没有说话,只看着远方起伏的山峦出神。 “这是什么时候抓的?”叶枫指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俘虏问邵仲威。 “报告城守大人,这是昨天下山抢粮时抓的几个俘虏。提督大人让我护送城守大人去崎峰谷。顺便把这几个俘虏交给江石署长看押。” “知道了。出发吧。”叶枫一挥手,大家就沿着山间的小道向崎峰谷方向出发。 叶枫特意走到俘虏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身边。边走边问: “你是他们的头儿吧?” “是的,大人。” “你姓什么?” “在下姓毕,大人。” “噢,在军中任何职?” “报告大人,在下是昭苏城城防大队的辎重官,负责押运粮草的。” “老家哪里的?” “启禀大人,在下的老家就在昭苏城。” “噢。看你的长相不像是游牧民族的人啊?” “在下的母亲是南方沁源行省的人,父亲是乌拉特族人。在下长得像母亲。” “怪不得呢?你们的粮食从哪里运来的啊?” “从昭苏城郊的6号粮库运来的。” “你们一共有多少个这样的粮库?” “15个。” “这么多?”叶枫眼前浮现出堆积得如一座座小山般的粮食。他真想一把就将这些粮食抱在怀里,搬到崎峰谷。 …… 崔舒翰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大家往前走,离崎峰谷越近,他走得越艰难,全没有以前那威武的身姿和矫健的步伐了。 当听到要去见柳明秀,崔舒翰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他眼前浮现出在出征前与柳明秀分手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准备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然后带回赫赫的战功做聘礼,来迎娶他心爱的姑娘。如今他回来了,非但没有赫赫的战功,自己反倒成了等待审查的嫌犯,一个准阶下囚。真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啊。他的内心十分矛盾,他非常想见柳明秀,他就是靠这个愿望支撑着才活到现在的,可他又很怕见到柳明秀,他不知道柳明秀还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爱自己,会不会跟柯尔纳他们一样认为自己的身份可疑。他向来自恃勇敢无畏,他带兵打仗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多少次身陷重围,又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都没有害怕过。如今他感到害怕了,他害怕命运的捉弄,他害怕那众叛亲离,千夫所指的悲惨境地。 崔舒翰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地走路。走了一天半的山路,到了第二天上午,叶枫指着前面的山口对大家说:“前面就是崎峰谷了。咱们马上就可以吃午饭了。” 在一座座山峰和参天大树的掩映下的山谷中冒起了阵阵炊烟。 虽然现在天气凉爽,山风扑面,但崔舒翰的额头面颊上却流下了汗珠。 叶枫等人下山之后,邵仲威就领着崔舒翰等人到巡警署署长江石那里办理交割手续。叶枫没有去,而是兴冲冲地直奔柳明秀的大帐而来。 叶枫来见柳明秀的时候,柳明秀正在帐篷里看一张图纸,这是正在修建的大公府的图纸。柳明秀觉得太大,就想将其中一些房舍改为民用。 “柳明秀大人,我又来看你来啦。”叶枫背着个小包袱,高高兴兴地给柳明秀行了个礼。 柳明秀抬头看了叶枫一眼,笑道:“城守大人怎么还亲自背包袱啊?” “他们本来想帮我背的,可我觉得让他们背显得我的心不诚。” “什么好东西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们抢到的粮食。” 叶枫解下包袱来笑着说:“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抢粮连这么点儿粮食也没有抢到。现在的粮食越来越难弄啦。” “那你的包袱里是什么?” 叶枫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炫耀地说:“这是黑虎岭上的兄弟们前两天打的一只獐子。他们把一只后腿切下来腌了送给我吃。我没舍得吃,就给你带来啦。” 柳明秀不好意思地说:“你干嘛不留着自己吃啊,这些东西我们这里也有啊。” “我上次看见柳明秀大人干体力活儿那么辛苦,就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你知道,我是最懒的,到哪儿我都不干体力活儿,我只动动嘴,说说话儿。” 柳明秀笑着说:“看你这么大老远地背来,我要是不收岂不显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就是,就是,咱们都是一家人,太客气就见外了。” 柳明秀的脸一红,嗔怪道:“叶枫,你如今是城守了。怎么说话还这么没深没浅的,这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 叶枫所说的家是国家的家,而柳明秀理解的家是家庭的家。所以叶枫愣住了,但他很聪明,很快就明白了,但更聪明的是,他明白了之后没有辩解,而是默认了。他笑着说:“柳明秀大人教训的是,我今后一定多想少说。” 柳明秀眨巴眨巴眼睛,她隐约觉得叶枫的话里有话,但她一时又分辨不出那隐含的话是什么。 叶枫赶紧笑着说:“大人,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向你禀报。” “什么事?” “崔舒翰将军回来了。” 柳明秀猛地站起来,惊讶地说:“他回来了?” “是啊。” “他没死?” “没死。”叶枫摇了摇头,心想:废话,死了还怎么回来啊。 “他在哪里?” “他在巡警署。” “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见我?你把他带到巡警署干什么?”柳明秀一脸急切的神情。 叶枫很不高兴,撇了撇嘴,心想:“就算他以前是你的未婚夫,你也没必要这么心急吧。 也不说在我面前掩饰掩饰,真不够淑女的,亏你以前还是个公爵家的大小姐呢。” 叶枫此时体液的酸碱度失去了平衡,现在呈弱酸性。由于体液的原因,叶枫在向柳明秀汇报黑虎岭上的将领们在讨论分析崔舒翰的情况时,重点汇报了崔舒翰身上的疑点,而对于那些对崔舒翰有利的分析则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这些分析当时可都是叶枫自己做出的。) 柳明秀刚开始皱着眉头认真地听着,越听脸色越苍白,听到最后她竟颓然坐到了椅子上。 “柳明秀大人,总之,以我们现在了解的情况既无法证明他有罪,也无法证明他无罪。所以,为了审慎起见,我们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让巡警署对他实行软禁。当然,最终如何处置,还得请柳明秀大人亲自定夺,我们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柳明秀心不在焉地挥挥手说:“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好,那我告退了。”叶枫掀开门帘出去了。 叶枫出了柳明秀的大帐就径直往物资仓库方向去找李长生。崎峰谷的所谓物资仓库就是用一人多高的木桩围成的一个院子。这院子里的小木屋内堆放着一袋袋宝贵的粮食。平常,物资仓库的大门前都有卫兵站岗,院墙四周都有士兵巡逻,以防有人偷粮食。 叶枫远远地看到了物资仓库的院墙,可没有看到巡逻的士兵。“这个罗振玉,怎么不在这里安排巡逻兵呢?他做事向来都是很细心的,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而且我上次还提醒过他。不行,回头我得去问问他。” 叶枫加快了脚步。他正走着,突然听到仓库的南面传来喧哗和吵闹之声。越近吵闹声越大,等叶枫跑到南面的大门前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有五六千号人怒气冲冲地围在物资仓库的前面,正和负责保卫物资仓库的士兵们对峙呢。愤怒的老百姓想冲击物资仓库的大门,士兵们死死守住。老百姓一边大声咒骂,一边用力推搡士兵们。士兵们无奈之下只好拔出佩刀来在面前虚晃,吓唬老百姓。老百姓显然有些忌惮这明晃晃的大刀,便由推搡改成从远处投掷泥块、石头片、破树枝、菜帮子等东西。士兵们一边用手捂着头,一边挥舞着大刀招架,一边向物资仓库门口退缩。 眼前的场景一片混乱,十分危急。平时负责守卫物资仓库的士兵也就一二百人,如果这五六千老百姓一拥而上,他们根本就挡不住。要是被丧失理智的群众冲进物资仓库把粮食哄抢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叶枫来不及多想,几个箭步就冲到了物资仓库的大门口。 “乡亲们!你们听我……”叶枫举起双手想向大家示意,没想到一块烂泥“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顿时成了唱戏的脸谱。 “你们不要……”叶枫一边抹去脸上的烂泥,一边大喊。泥还没有抹净,一块小石头“嗖”的一声命中了叶枫的额头,叶枫身子一晃,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老百姓增加了一倍,而且还在不停地左右晃动,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堆小星星。 “快保护城守大人!快!快!”叶枫身后的士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市民自卫队队员,虽然看不清叶枫的脸,但能听得出他的声音。一个队长模样的人,一边扶住站立不稳的城守,一边指挥手下挡住不断飞来的东西。 叶枫被士兵们搀扶着坐在了物资仓库的门口,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让自己赶快恢复清醒,与此同时他用手摸了摸额头,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破裂的伤口处流下了鲜血。 那个队长看叶枫受了伤,愤怒地站起来对群众们大声喊道:“你们都疯了!连城守大人你们都敢打!你们要造反啊!” “什么城守大人?” “你别拿城守大人吓唬我们!” “你让李长生滚出来!” “好像刚才那个说话的真是城守大人。”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看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黑一块的,谁知道他是谁?” “管他呢,就是城守大人也得讲理。” “就是,就是,他来了正好,咱们就要跟他评评这个理。”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城守大人”这四个字还是有一些威力的,百姓们显得比刚才要冷静些了。 这时,罗振玉带着三千全副武装的市民自卫队跑了过来。士兵们跑到大门前分三队一字排开,同时举弓搭箭瞄准了老百姓。 罗振玉站到队伍的最前面喊道:“有什么话,可以说,但不许动手,谁要是再砍石头,就别怪我不客气!” 老百姓看到这个架式,不敢再说话了,但也没有离去,而是指着罗振玉破口大骂。 叶枫坐在那里等自己恢复清醒,他突然觉得坐的地方有一股恶臭。 “怎么这么臭啊?”他问旁边的士兵。 “报告城守大人,他们刚才往大门口泼了粪。” 叶枫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同时扭腰转头拼命往后看,他想看看自己的屁股有没有粘上粪便。 “大人。我来迟了。”罗振玉过来给叶枫行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乱成这样了?”叶枫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正在查四周山顶上的岗哨,就听说这里发生了骚乱,我马上就带人来了,一刻也没有耽搁。” 叶枫看了看眼前剑拔弩张的市民自卫队,不满地说:“你这是干什么?让他们把武器收起来。告诉他们,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动武器。” “是,大人。”罗振玉下令士兵们收起武器。 叶枫看了看群众,见眼前的态势比较稳定了,就站出来大声问老百姓:“我是城守叶枫,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这样?” “怎么好好说啊?城守大人,他们太气人了!” “就是,他们太可气了,他们往粮食里掺草,掺树叶子。他们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把我们当畜牲。” “我们一天干活十几个小时,尽给我们吃草,吃树叶子,能吃得饱吗?” “城守大人!我们在卢龙城里挨饿,为什么出来还要挨饿啊?” “城守大人,你评评这个理。为什么我们的饭里有草,有树叶子,那些保长的饭里就没有?那些保长的家里人吃的饭里也没有?这样公平吗?” …… 叶枫看老百姓们越说越激昂,就大声安抚道:“大家先别着急,你们刚才说的情况我都记住了。我相信,这个问题肯定会查清楚的,到时候,我肯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大家先回去吧。” “不行!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了,我们就不走!” “就是!我们不吃草!我们要吃饭!” “我们要一视同仁!不允许有特权!” “叫李长生出来!要他说实话,到底现在还有多少粮食?” “就是,叫他出来。” …… 叶枫想,现在老百姓都很气愤,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打发的,没有具体的措施很难令他们信服。想到这里叶枫对罗振玉说:“你在这里守着,不许他们闯进来,我进去问问李长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遵命。”罗振玉应道。 叶枫转身一看,只见物资仓库的大门板上隐约画着一只大老鼠,这只老鼠还戴着老花眼镜。这幅画显然被擦过了,只是没有擦净。叶枫不用猜就知道这只老鼠画的是李长生老局长。在物资仓库只有他戴老花眼镜。门板下面的台阶上有一滩黄黄的东西。这可能就是老百姓泼的粪便了。从粪便漫延的范围来看,跟自己刚才坐的地方还有一两尺的距离。 叶枫忍着恶臭,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敲了敲门。 “谁?局长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准进来!”里面有人叫道。 刚才那个队长站在叶枫身后喊道:“快开门,是城守大人。”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小职员打扮的人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叶枫,疑惑地问那个队长:“这是城守大人吗?” “是啊。快让他进去吧。” 小职员打开门。叶枫迈过臭烘烘的一滩大便,走进了物资仓库。 小职员把叶枫放进来之后,门后的几个物资局的工作人员又警觉地把门插上了。 叶枫看了看院子,院子里都是用木板搭的简易的棚子,有四分之一的棚子里堆着一包包的粮食,还有一些棉花包、布匹和一些铁制的工具等杂物。另有四分之三的棚子空空如也。 在院墙的东西两边有十七八间简单的木屋,这木屋显然是住人和存放贵重物资的。 “你们老局长呢?”叶枫问小职员。 “在屋里呢。”小职员叹了口气,一边领着叶枫往屋里走,一边说,“我们老局长真是怪可怜的。这个家真是难当啊。” 叶枫点点头,他知道这个家难当指的是什么。 小职员将叶枫领进屋里的时候,李长生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呢。他看见叶枫时先是一愣,紧接着就认出来了。他赶忙吩咐小职员去打水给叶枫洗脸。 叶枫把脸上的泥洗干净,刚坐下来,李长生就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张纸交给叶枫。 叶枫看了一眼那张纸,只见开头写了两个字:“辞呈。”他马上惊疑地抬起头来问李长生:“老局长,你这是干什么?” 李长生恭敬地对叶枫说:“这个局长我实在是干不了啦。大人还是另找一位能干的吧。” 叶枫瞪大眼睛惊讶地说:“这怎么行呢?你可是大公国的老臣啊,公爵大人在世的时候多么倚重你啊?我们现在怎么离得开你呢?” “我知道,这个时候辞职,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柳明秀大人。更对不起公爵大人……”一提起柳琛,李长生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摘下老花眼镜,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二十几岁进大公府的那一天,就跟着公爵大人。我给他管了三十八年的物资,公爵大人夸了我三十八年,过年过节他总要拎着东西去我家里看我。那年贱内得了重病,是他连夜用自己的马车从东都城请来御医为贱内治好了病。我知道我要是辞职最对不起的就是公爵大人。我死了之后也没有颜面去见他。可,可,可是,这个家我实在是当不下去啦!”说完又哭了起来。 叶枫本来想劝劝李长生,他理解李长生的难处,可他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劝起。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叹了口气,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叶枫的胸口,让他喘不上气来。 叶枫站了起来,他推开一扇窗户透了透气,然后轻轻地说:“真是难为你了。你说说情况吧,现在是不是已经很糟糕了?” 李长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擦了擦眼泪说:“咱们的粮食现在只够吃十天的了。为了节省粮食,能再多支撑几天,我前天让巡警署署长江石带着警员上山挖野菜,采能吃的树叶,然后把它们分发给各个区,让各处的保长把野菜和树叶掺到饭里面去。我计算了一下,如果各个区的保长都这么做,多撑十天到十五天是没有问题的。可今天刚到吃午饭的时候就有几千个市民围在物资局和物资仓库门口骂我们!骂的话可难听了!” “他们都骂什么了?”叶枫问。 “骂我们是硕鼠,说我们坚守自盗!说我们不把他们当人,给他们吃草,吃树叶子。其实我们跟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也是用野菜拌的饭。更可气的是他们还把粪便倒在物资仓库的大门口!还在门板上画了一只戴老花眼镜的大老鼠,旁边还写着我的名字……” 叶枫转过身来,劝慰道:“委曲你了。其实你是在代我受过啊。真正应该辞职的是我而不是你。是我没能搞到粮食,才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可是我不辞职,辞职有什么用呢?如果我辞职了巴特隆就能把粮食给我们送来,那我就辞。别说辞职了,就是他要我的脑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我们都辞职了,老百姓依然要挨饿,谁来解决这个问题呢?难道咱们要把这些问题都推给柳明秀大人,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吗?我知道你现在的困难很大,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困难啊,我们在黑虎岭上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粮食问题。你不是在孤军奋战,还有我们大家呢,我们现在应该携起手来共渡难关,而不是退缩啊。老局长!” 李长生让叶枫说得脸上有了惭愧之色。 叶枫语气温和地说:“当初,咱们在卢龙城的时候,每天发的粮食比现在还少,可老百姓没有任何怨言,你想过没有,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李长生困惑地望着叶枫。 “这天底下的事,不患贫,患不公。当年在卢龙城,每人每天的粮食都是按年龄定量发放的,一视同仁,没有偏差。现在呢?你把粮食发放到保长手里,你能保证保长和老百姓吃的是一样的粮食吗?老百姓如果发现保长吃得比他们好,他们就会以此类推,咱们这些级别更大的官吃得也会很好,所以他们就会很生气,就会闹。这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他们。” 李长生说:“可条件不一样啊,在卢龙城的时候几乎家家可以做饭,在这里不行啊。如果家家做饭,很容易酿成山火。不许私自做饭,这也是当初您规定的啊。” 叶枫笑着说:“是啊,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咱们得改进,首先得让老百姓知道咱们的处境,想办法得到老百姓的理解和支持。其次要改革放粮措施,从现在开始不能再把粮食发放给保长了。这事儿由大公府牵头,让市民自卫队统一做饭,然后在整个崎峰谷设立三百个发饭点。不管是谁,无论级别高低,都必须到发饭点去领饭。如果老百姓看到各级官员跟他们一样排队领饭,吃的饭也都是一样有野菜有树叶子,他们就没有意见了。” 李长生笑道:“还是城守大人想得周到,我没想到保长他们会做手脚,看来这事儿也不全怪老百姓,我们确实有责任。这些保长也有责任,我看有必要查查他们。” “不必查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关键是我们制定的措施要防范和杜绝这种私心的泛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外面的吵闹声更加响了,李长生说:“城守大人,他们这是冲我来的。我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我还是出去跟他们解释吧。” 叶枫拦住李长生,笑道:“你可不能出去,你年纪大了,要是也像我这样挨一下,那可不得了。还是我去吧。” 李长生笑着说:“那就有劳城守大人了。” 叶枫从物资仓库里出来,面色凝重地对老百姓们大声喊道:“我刚刚查看过咱们的粮食,你们想知道咱们的粮食还能吃几天吗?” 这句话一说完,老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他们极想知道跟他们性命攸关的粮食的数量。 叶枫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大声说:“十天,咱们的粮食只够吃十天了。” 低下一片哗然,老百姓议论纷纷: “不可能!半个月前我还看见你们从黑虎岭运粮食来了呢,怎么这会儿又没有了?” “你骗人!粮食肯定有!你们就是舍不得吃,自己留着偷偷吃!” 叶枫笑道:“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派几个代表进来核查。”说完,他就命士兵打开物资仓库的大门。 老百姓推举了七八个德高望重的代表走进了物资仓库。他们在物资仓库转了一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储粮棚,唉声叹气地出来了,然后对老百姓大声说:“我们刚才进去看了,粮食确实不多了。” 老百姓顿时像霜打了一样,纷纷垂下了头。 其中一个胆大的汉子,叫道:“叶城守!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我们没意见,可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饿死在这里吧。” 叶枫大声说:“我也不想饿死啊。咱们要活下去啊。可咱们的敌人想饿死咱们,他们烧了咱们在卢龙城的存粮,又封锁了下山的道路,不让咱们筹粮。咱们应该怎么办啊?坐以待毙吗?” “不!” “跟他们干!” “宰了他们这些王八蛋!” 叶枫巧妙地将斗争的矛头引向了巴特隆和穆修他们,他激发起了埋藏在卢龙城市民们心中对敌人刻骨的仇恨。叶枫知道人世间有两种力量最为强大也最为可怕,一种是爱的力量,另一种是恨的力量。 叶枫大声说:“你们说的对!我们要跟敌人战斗!在黑虎岭,我们跟敌人的两个军团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但要彻底取得胜利还需要两个条件。而这两个条件就在你们手里。” “在我们手里?你开什么玩笑?” “难道你让我们这些老头子去跟敌人打仗吗?” “别废话,你说,两个什么条件,只要我们有,一定给你。” 叶枫说:“一个是团结。我这次来是想调援兵去前线,尽快歼灭敌人,好下山抢粮。可你们这么一闹,我又不敢调援兵走了。如果你们再这么闹下去,等待咱们的就只能是饥饿和死亡。咱们必须团结,停止内斗,一致对外。” “城守大人说的对啊。” “是啊,咱们这么闹,敌人最高兴了。” “对啊,咱们得支持城守大人啊,得让他安心地打仗咱们才有粮食吃。” “别说了,听城守大人把话说完。” “城守大人,那还有一个条件是什么?” 叶枫大声说:“时间。大家知道山下的敌人并不可怕,咱们能从卢龙城里成功地冲出来就能说明这一点。我有信心消灭敌人,但这需要时间。” “你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我如果不能消灭敌人,抢到粮食,我就把头砍下来向你们谢罪。”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 “好!我们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我们哪怕就是吃草根树皮也不会再闹!但一个月之后我们要看到粮食。” 叶枫向大家深施一礼,大声说:“谢谢大家,我叶枫绝不会食言。此外我还要告诉大家,今后的粮食不会再发到保长手里了,改由大公府统一派发。今后无论是官是民,都要到发饭点统一领取饭食,都要吃一样的饭食!” “好啊!” “城守大人处事公允,我们听你的。”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回去干活吧。” “是啊,走吧。” 原本义愤填膺的老百姓,现在都心平气和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临走之前还纷纷向叶枫挥手告别。 叶枫也微笑着向大家挥手。 罗振玉悄悄地走到叶枫身后低声说:“大人的口才真是令在下佩服,只这么几句就轻松自如地把他们打发了。厉害,厉害。” 叶枫转过身来,冷冷地望着罗振玉说:“你觉得我轻松吗?自如吗?” “是啊,是啊。” “那好,一个月之内,你给我搞到十万石粮食。” “啊?城守大人说笑了,我的本事您还不知道?我哪里去搞粮食啊?”离近了看,罗振玉这才发现叶枫的额头和发际有晶莹的汗珠。 “你要是没地方搞粮食,就别觉得我轻松。你要想让我轻松也行,一个月之后,我搞不到粮食,你替我去死。” “啊?”罗振玉用手摸了摸脖子,他突然觉得脖颈处有了一丝凉意。 叶枫离开物资仓库,径直向柳明秀的大帐走来。他想叮嘱柳明秀亲自管理发饭点的问题。对于眼前的局势,这是个关键的问题,如果再有腐败和不公的情况引起民怨,后果会很严重。 第五章 两难的境地 当叶枫向柳明秀汇报完崔舒翰的情况时,柳明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从感情上讲,柳明秀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崔舒翰会叛国投敌,但从理智上分析,崔舒翰身上的疑点确实太多了。她很想下一道命令恢复崔舒翰的自由,同时让他官复原职,继续做大公国的提督,率领士兵在前线冲杀,建功立业。但她已经不是以前任性使气的柳明秀了,她必须考虑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符合帝国的法律,能不能被手下的文臣武将们接受,会不会遭到老百姓的非议。所以她犹豫了,她在思考一个既能让各方面都能接受又能让自己满意的方案来处置崔舒翰,这对于她来说是个难题。 正当她举棋不定的时候,有侍卫进来禀报:“柳明秀大人,巡警署署长江石领着公国的两名检察官求见大人。” 柳明秀知道江石是为崔舒翰的事情来的,便告诉侍卫:“请江署长他们进来。” 江石进了大帐之后向柳明秀行礼道:“柳明秀大人,刚才城守大人派人将前狼关守将崔舒翰送到了我那里。我和两位检察官大人对他进行了审问,了解了一些情况。由于崔舒翰将军身份特殊,我们不敢做主,所以特意来向您请示。” 柳明秀庄重地点点头,说:“刚才城守大人已向我汇报过了。我正想向你们咨询这方面的情况呢,按照帝国法律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江石说:“去年冬天,帝国按查院的按查副使韩起大人已介入调查此案,根据帝国法律我们公国已无权审理此案,只能把崔舒翰押到东都由帝国中央的司法系统来审理。只是现在交通不便,我们无法去东都,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柳明秀皱起眉头想了想说:“现在正在打仗,急需要像崔舒翰这样有才干的将领。我想……你们看能不能……” 柳明秀欲言又止。 一位年岁较大的监察官说:“我们收到了柯尔纳将军对崔舒翰的初审纪录以及他们的处理意见。从崔舒翰口述的内容和柯尔纳将军掌握的情况来看,他身上的疑点很多。他完全有可能已经投降了敌人又被敌人派到这里来做卧底刺探情报。不过,我们现在缺少人证物证,无法证明这一点。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让崔舒翰到军中任职是不妥当的,也是很危险的。希望柳明秀大人三思。” 柳明秀暗暗叹了口气,她不得不将想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另一位监察官说:“不过,我有义务提醒柳明秀大人。根据帝国的《战时法案》,您作为大公国的继任公爵,在战争状态下,您对大公国的军政事务拥有最终裁定的权力,您的这种权力不受帝国司法系统的约束。换句话说,您是有权力任命崔舒翰担当任何职务的。我们只能在战后追究您任命不当的过失或罪责,但现在我们无权干涉您的决策。我们所说的也只能供您参考。” 柳明秀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架式,温和地说:“那依诸位看,应该如何处置才妥当呢?” 江石说:“这个,我们也讨论过了,我们觉得采纳柯尔纳将军的建议比较妥当。” “什么建议?” “将他软禁起来。” “软禁?”柳明秀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如果是无辜的,那我们这样做岂不是太无礼了。” 江石说:“以现在的情况看,这是我们所能给他的最好的待遇了,按常理我们应该将他监禁起来。帝国的一个军团完全丧送在他手里,他无论如何都是有责任的。区别只是他是有过失还是有罪的问题。而且,我们软禁他,我想,他也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软禁?这么说他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嫌犯了?”说到嫌犯这两个字,柳明秀的内心隐隐作痛。 “是的,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嫌犯。我们将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除非向我们审请获得批准,否则他跑出我们为他划定的活动范围,我们就会立即抓捕他,他如果拒捕,我们有权将他处死。”江石将什么是软禁解释了一遍,他最后请示道:“当然,如何处置还得由大人您做最后的裁决。” 柳明秀半晌没说话,她左思右想权衡再三,最后咬了咬牙说:“就按你们的意见办吧。” “遵命,大人。”江石等人向柳明秀拱手告辞。 “慢着,你去把崔舒翰叫到我这里来,我想问他一些情况。”柳明秀说。 “是,大人。”江石等人转身出去了。 柳明秀木然地坐在椅子上。 去年冬天,在她得到关防军团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刚开始她还指望着崔舒翰能活着回来。后来时间长了,她的这颗心也渐渐死了,再加上卢龙之战打得如此惨烈,每天都在死人。所以她认定崔舒翰十有八九是战死在漠北的疆场上了,如果他活着,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敌人进攻卢龙城而不管的。她虽然内心悲伤,但并不怎么痛苦,她为能有这样一个英雄的未婚夫而感到自豪,更何况那时候自己也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敌人攻进大公府,自己战死之后就会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崔舒翰了,所以她心中的悲伤很是短暂。再后来她又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沉重打击和种种重大变故,崔舒翰就被她埋藏在记忆深处了。 可如今崔舒翰突然出现了,她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痛苦。能见到他,当然应该喜出望外,可崔舒翰独自一人带着一大堆疑点安然无恙地出现了,他在柳明秀心中的那个英雄伟岸的形象也就残缺不全了。柳明秀无法接受崔舒翰不是英雄的现实,更无法接受崔舒翰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而现在看来这一切皆有可能。 柳明秀内心的失望、痛苦、猜疑、迷茫、困惑、忐忑、焦虑、期盼……种种感受像一锅煮沸了的八宝粥一样在她心中翻腾着。 “启禀大人,江石大人把崔舒翰带来了。”侍卫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柳明秀回过神来,又急着说,“等等。” 侍卫站在那里没敢动。柳明秀赶忙走进自己的内帐,在镜子前整了整头发和衣服,然后出来对侍卫说:“好了,让他进来吧。”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了,一脸憔悴的崔舒翰神情落漠地走了进来。 江石刚才已经向崔舒翰宣布了大公府对他处以软禁的决定。崔舒翰听完之后,追问江石:“这也是柳明秀大人的决定吗?” 江石说:“是的,这是我们和柳明秀大人共同的决定。” 崔舒翰咬紧牙关点点头,虽然他早想到是这个结果。但柳明秀居然也同意这个决定,这还是让他感到寒心。他内心仅存的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 当江石对他说,柳明秀大人想见他的时候。崔舒翰本来想拒绝,但他转念一想:“要见,我为什么不见?我要看看这个女人对我绝情到何种地步?”所以他答应了。 崔舒翰郑重地给柳明秀行礼,然后大声说:“见过女公爵大人。” “你,你回来了。”柳明秀忙站起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是啊,我回来了。”崔舒翰看着柳明秀,他发现柳明秀已经变了,不是容貌而是气质变了,更重要的是柳明秀和自己的心理距离变了。要是以前,她应该笑着跑过来扑到自己的怀里。当然,这些变化都在崔舒翰的意料之中,所以他的目光在柳明秀的脸上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看了看大帐四周的陈设,冷冷一笑说:“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回来。” 柳明秀一时竟不知怎么应答,她忙去倒了一杯茶放在崔舒翰身边,然后说:“崔将军请坐。” “崔将军,哼哼,将军。”崔舒翰玩味着柳明秀对自己的称呼,内心一片冰凉。 沉默了一会儿,崔舒翰冷冷地说:“在下只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怎么敢领受大人赐的茶。”崔舒翰说完坐下来轻轻将茶碗向外一推。 柳明秀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好半天,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大帐里出奇地安静。 最终还是柳明秀首先打破沉默,轻轻地问:“你……还好吧?” “谢谢大人的关心,托您的福,我还活着。噢,对了,我应该叫您女公爵大人。而且应该恭喜您继承爵位。” “谢谢。你能把这半年发生的事跟我说说吗?”柳明秀小心地说。 “我都说了三遍了,可没有人相信我。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再说一遍吗?” “有,我想听你亲口说。我想知道真相。我想帮你。”柳明秀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已经是细若蚊吟。 但这细若蚊吟的一句话,在崔舒翰的耳朵里却仿佛晴天霹雳。他好像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亮。虽然这一丝光亮很微弱但他看到了希望。既然有希望他就要全力去争取,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他崔舒翰是个叛徒他都不在乎,只要柳明秀认为他是清白的就行。他坐直了身子,注视着柳明秀,仔细地把他的遭遇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 柳明秀认真地听着,她发现刚才叶枫向自己汇报的情况跟崔舒翰现在叙述的情况基本一致。崔舒翰叙述的内容无论谁来听都会觉得疑云重重,对他处以软禁确实已经很宽松了。听完之后,柳明秀皱着眉头不说话。柳明秀知道仅凭这些,她根本无法帮助崔舒翰洗脱罪名,她现在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崔舒翰看到柳明秀脸上为难的神情,愤怒地说,“难道你认为我说的是假话?” “没有,我……” “好,我让你看看!”崔舒翰站起来,猛地脱去衣服,露出身上一道道的伤疤。这些伤疤都是刚刚长好的,四周还留有淡紫色的新肉。他指着这些伤疤伤心欲绝地说:“这都是跟敌人拼杀时留下的!难道这也是假的?” 看到这些伤疤,柳明秀的眼睛有些红了,她痛苦地说:“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我相信又有什么用呢?你得让大家都相信才行啊。你说的那个谭昭和萧剑青根本就没有回来,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如果没有证人和证据,我也帮不上你啊!”柳明秀急得流下了眼泪,她侧过身去掏出手帕来拭泪。 崔舒翰看到柳明秀落泪时的美丽姿容,一时竟痴了。他在想:“这泪是为我而落的啊,她还没有绝情。”崔舒翰有些感动了,他走过去,握住柳明秀的手说:“别人相信不相信,我根本就不在乎!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什么帝国,什么皇帝,什么军队,什么人民,统统都是扯蛋!只要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甚至去死,我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柳明秀听到这么炽热的情话,心里一阵感动,她抬起泪眼望着崔舒翰轻轻地说:“咱们会找到证据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正在这时,叶枫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柳明秀的大帐就像大公府的办公室,他是常来常往的,有时事情多的时候他一天能来八趟,卫兵们都懒得通报了,柳明秀大大咧咧的,也从来没有要求卫兵通报过,渐渐地就养成了叶枫直进直出的习惯。 叶枫看到崔舒翰赤身露体,柳明秀泪痕满面,两人还双手紧握,吓得伸了一下舌头,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崔舒翰本来就对叶枫很不满,如今看到叶枫直进直出柳明秀的大帐更加怒不可遏。 “他是什么人物?他怎么可以未经通报就直进你的大帐?”崔舒翰穿好衣服,瞪大眼睛指着门口逼问柳明秀。 “他是叶枫,原来是大公府的秘书,现在做了城守。”柳明秀看着崔舒翰愤怒的眼睛,心里有些慌,她小心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 “秘书?城守?哼哼,是你一手提拔的吧?”崔舒翰的语气里醋味儿十足。 “不是。”柳明秀说这话时底气不足。因为这句话里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假。叶枫从一个普通的小职员到大公府的秘书是柳明秀一手提拔的。但从秘书到副署长到署长再到城守却是她父亲提拔的。 “不是?”崔舒翰一脸的不相信,他听出了柳明秀的心虚,他本来就怀疑叶枫青云直上靠的不是才能和品德。现在他明白了,如果不是柳明秀,这么一个出身卑微的十八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坐到这大公国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位置?柳明秀为什么如此眷顾他?是不是因为他有一张年青英俊的小白脸?是不是因为柳明秀跟他有了私情? 崔舒翰的脸被嫉妒和愤怒扭曲了,他像一只发狂的狮子一样盯着柳明秀。 “你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柳明秀一脸委屈地说:“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真的!他的城守之职是我父亲任命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不要骗我了,公爵大人怎么可能把一城人的命运交给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儿戏的事情来!” 由于柳明秀半年未见到崔舒翰,再加上刚才自己同意软禁崔舒翰,总觉得心中有愧。所以对崔舒翰一再隐忍,但没想到崔舒翰咄咄逼人,无端地猜疑她。柳明秀是个心地坦荡的人,她跟叶枫清清白白,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都没有,却没想到崔舒翰如此冤枉自己。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我干嘛要骗你!我犯得着骗你吗?这个叶枫就算是我提拔的,你又能怎么样!我告诉你,崔舒翰。你别欺人太甚!你不要觉得天下有本事的人只有你一个!我问你!卢龙城被敌人围困的时候你在哪里?敌人打到大公府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说啊!” “哼!”崔舒翰怒目圆睁,双拳紧握,狠狠地盯着柳明秀。他咬着牙努力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转身掀开门帘,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柳明秀伤心欲绝地坐在椅子上,她越想越委曲,最后竟忍不住痛哭起来。 叶枫从大帐出来之后就在门口等着求见柳明秀。他急于向柳明秀嘱咐由大公府统一发饭的问题,然后好早些回黑虎岭筹粮。 崔舒翰走出大帐的时候,叶枫为了表达刚才的歉意,上前给崔舒翰行礼道:“崔将军,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叶枫的话还没说完,愤怒的崔舒翰上前大叫一声“走开!”,然后一把就将叶枫推倒在地上。崔舒翰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正憋得难受呢,如今有个现成的出气筒子送上门来,他怎么可能不发作呢。 叶枫毫无心理准备,就是他有心理准备又怎能抵御得了崔舒翰愤怒的一推呢,再加上他的脚下正好有一个小坡,他摔了一跤之后又在地上滚了几滚,最后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十分狼狈。 柳明秀大帐外的卫兵看到他们的城守遭袭,立刻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 崔舒翰本能地招架,但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这些卫兵又都是百里挑一的格斗高手,而崔舒翰又是赤手空拳。所以只拆了几招崔舒翰就被卫兵用刀抵住了脖子,只好束手就擒。 有几个卫兵上前来想扶起躺在地上的叶枫,但被叶枫拒绝了。他中午被一块石头砸晕了,现在在地上滚了几滚,头突然又晕了起来。他自己忍着痛慢慢从地上费力地坐了起来,一边坐在那里定神一边在心里嘀咕:“今天是个什么破日子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中午挨砸,下午又挨摔!不行,我得回去看看黄历,今天可能不宜出行,我最好躺在被窝里不出来。”这时他看到柳明秀从大帐里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心里灵机一动,赶忙一仰身又翻倒在地,装出一副身负重伤痛苦不堪的样子在地上扭动。 当听到打斗声从屋里跑出来的柳明秀看到眼前的场景时,顿时傻了眼。她看了看被卫兵捆绑了手脚摁住了头的崔舒翰,又看了看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叶枫,急得大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兵的一个小队长说:“启禀大人,此人袭击城守大人,已被我等拿下。” 柳明秀想痛斥崔舒翰,他闹得也太不像话了。可看到崔舒翰被卫兵捆住了胳膊,将头摁得都快弯到地了,还在努力挣扎的狼狈样子,心里就有些不忍。训斥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柳明秀知道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她不知道现在应该先扶起满地打滚的叶枫还是应该命令卫兵放了崔舒翰。一城之守岂能想打就打,还有没有王法了?就这么释放崔舒翰是明显的循私情,难以服众,断不可行。如果自己急切地跑去扶受伤的叶枫,崔舒翰会怎么想?自己今后还怎么能解释得清楚? 柳明秀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巡警署署长江石在大帐外等得不耐烦正在不远处的池塘边溜达呢。他突然发现这里打起架来了,赶忙带着身边的几个巡警跑了过来。 江石偷偷看了一眼神情焦虑的柳明秀,赶紧跑过去扶起痛苦不堪的叶枫,嘴里忙不迭地说:“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城守大人。”这崔舒翰是他看管的人,崔舒翰真要是把叶枫打出个好歹来,他这个署长怎么脱得了干系。而叶枫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怎么能不惶恐。 叶枫看年纪比自己大一倍的江署长亲自来搀扶自己,就不好意思再赖在地上不起来了。他扶着江石的肩艰难地站了起来,又揉了揉受伤的胳膊腿。 江石给柳明秀找了一个台阶下。 柳明秀赶忙走过来安慰叶枫。当她看到叶枫额头上肿起的大包时,心里一惊,以为这也是崔舒翰打的呢。刚才叶枫进来的时候,柳明秀的视线被崔舒翰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没有看清叶枫脸上的伤。 “怎么样?伤的重吗?”柳明秀问。 叶枫装出一副强忍疼痛的神情,微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我这么强壮……” 柳明秀心中对叶枫产生了一种愧疚感,她觉得叶枫挨打是由自己造成的。 叶枫在江石的搀扶下,绕开柳明秀来到被擒住的崔舒翰身前。叶枫知道让柳明秀来处理这件事会令她很为难,还不如自己主动来处理。 崔舒翰的胳膊被扭得连身子都像虾儿一样弯曲了,他努力抬起涨红的脸来怒视着叶枫低吼道:“你这个虚伪小人!你真能装!” 叶枫说:“崔将军,我一直对你很尊敬,可你为什么总是欺侮我啊?打第一次见面你就欺侮我,你今后能不能不再欺侮我啊?” 崔舒翰嘿嘿笑道:“不行!我就欺侮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叶枫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能把你怎么样。”然后吩咐卫兵:“给崔将军松绑。” 站在一旁的柳明秀松了口气,高兴地偷偷看了一眼叶枫。叶枫如此以德报怨地处理这件事,正合柳明秀的心思。她不想看到崔舒翰和叶枫势不两立的情况出现。 崔舒翰获得自由之后并不领情,而是怒视着叶枫说:“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叶枫语气诚恳地说:“我不需要你感激我。你对我有意见咱们可以谈,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 “你是什么狗屁君子!你有什么本事?你充其量也只是个靠着女人往上爬的小白脸儿!”崔舒翰说完看了一眼柳明秀愤愤不平地走了。 巡警署署长江石领着几个警员追在崔舒翰身后大声说:“崔舒翰,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打架闹事,我就要囚禁你了……” 崔舒翰仿佛没听见,大步流星地向巡警署所在的方向走去。 崔舒翰的最后一句话把叶枫说愣了,他转过身来不怀好意地问柳明秀:“他说我靠着女人往上爬?这个女人是谁呢?是你吗?” “不是,不是。”柳明秀欲盖弥彰,她说完两个“不是”之后脸就红了。 “那能是谁呢?”叶枫站在那里装傻,心里却想:“这个女人不是你又是谁呢?原来这个崔将军是个大醋坛子,竟吃起我的醋来啦。是不是柳明秀大人在他面前表露出对我的爱慕啦?要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嫉恨我呢?若真是这样,那我可就当仁不让啦!哈哈哈。” 他的心里乐开了花。 柳明秀看到叶枫一脸诡异的笑,忙问道:“你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叶枫赶紧严肃起来,但他眼睛里还是藏着笑。 “我告诉你,不许你胡思乱想?”柳明秀板起了脸,神情严肃地说。 “是!柳明秀大人,我保证不胡思乱想。”叶枫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我心里怎么想,你也要管啊?你也太霸道了吧!” 叶枫得意的时间很短暂,他心里很清楚,这颗还能得意的脑袋长得不是很牢固。如果一个月之内筹不到粮食,它就有可能永远得意不起来了。 叶枫将今天中午发生在物资仓库门口的骚乱向柳明秀汇报了。同时将老百姓心中的怨言告诉了柳明秀,以引起柳明秀的重视。最后他对柳明秀说:“你一定要抓好三百个发饭点的工作,在放粮方面一定要公正公平。否则,就会引起更大的骚乱,后果不堪设想。我现在就回黑虎岭,现在最紧迫的就是要搞到粮食。” 柳明秀点点头说:“我保证这里不会再发生类似的骚乱。我这里还有四万多市民自卫队,你若是需要随时都可以抽调,毕竟眼下粮食是最紧迫的问题。你放心去吧,我会支持你的。” 叶枫看着柳明秀美丽的容颜,动情地说:“其实崔将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没有你,我叶枫怎么可能当上这个城守呢。你对我的这份恩情我叶枫没齿难忘。为了你,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粮食弄来!”叶枫说完,慌慌张张地转身躲到一丈之外,他好像怕柳明秀动手打他。 听到这番“半隐半现”的情话,柳明秀的脸蓦地红了。她皱着眉头,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嗔怪道:“我告诉你,叶枫。不是我想让你当城守的!你可不许胡思乱想!听到没有!?” 叶枫笑道:“哈哈,我可没有胡思乱想啊。事实就是如此啊。” “你,你……”柳明秀红着脸想追上叶枫,把这事儿说清楚,可她又有些犹豫,这事儿怎么可能说得清楚呢? 叶枫向柳明秀摆摆手说:“柳明秀大人,别送了。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一转身就跑了。 “谁要送你啦!臭美!”柳明秀嘟囔了一句,低着头向大帐方向走去,她的心里很乱,她也搞不清自己是不是想让叶枫当城守。是不是在叶枫当城守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在崔舒翰提出质疑之前,她从来没觉得叶枫当城守有什么不对,她一直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 叶枫离开柳明秀之后,就带着邵仲威等人连夜赶往了黑虎岭。 第六章 疯狂的计划 叶枫刚到黑虎岭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罗猛和罗菲回来了。 罗猛、罗菲和清风寨上的七个头目带着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还有那一纸赦免令顺利归来了。他们离开东都城的时候,石门关已经陷落。但好在巴特隆并没有继续东进,战火还没有漫延到关中平原。罗猛和罗菲拿着皇帝的圣旨顺利通过帝国军队控制的马邑防线,然后绕道石门关以北的秘密山路,翻过了白龙山。白龙山以西几乎都被巴特隆的军队控制了。罗猛怕所带的金银珠宝和皇帝的圣旨被敌军发现,所以不敢进入河汉平原的纵深地带,更不敢走宽阔的北征大道,而是沿着白龙山的西麓一直向北走。这一路上都是山地和丘陵,虽然安全但路却很难走,好在他们这些人在大山里走惯了,再加上思乡心切,走得倒也不慢。走了一个多月,他们绕开了山脚下的穆修的军队,登上了黑虎岭。 罗猛和罗菲等人前脚进清风寨,叶枫后脚就到了。 罗归正看弟弟妹妹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喜出望外,在清风寨的议事大厅里大摆筵宴,既为罗猛和罗菲接风洗尘,也为黑虎岭上的兄弟们得到皇帝陛下的赦免庆贺。 酒过三巡之后,罗猛和罗菲就将这一路所遇的险和东都城里发生的趣事跟大家说了。大家听完之后既庆幸又惋惜,庆幸的是许德昌的那封密信终于递到了皇帝手里,铲除了巴特隆的内奸,惋惜的是这封信没能及时送到,致使熊大木兵败、石门关失守。若是熊大木还能在西都城下与巴特隆周旋,他们这里也会轻松得多。 罗猛还谈到了路上的见闻。在被巴特隆占领的广大西南地区,由于遭受了北方游牧民族的烧杀劫掠,老百姓苦不堪言,忍无可忍,都纷纷奋起反抗了。南方沁源行省的省会祝阳城,原本已经投降了巴特隆。后来老百姓杀掉了投降的伪城守,又推举了一位新城守,重新树起义旗,与敌人战斗。这就迫使巴特隆只能暂时固守石门关,无法分身东进,连他手下最勇猛的大将雷川都被派到南方诸省去镇压老百姓的起义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感到很振奋。这就说明在敌占区,不仅仅只有叶枫他们在孤军奋战,虽然他们现在的处境很苦,但并不是没有希望。 参加宴会的男人们一边喝酒一边谈论天下时局,有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有的唇枪舌剑,争论不休。他们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忧戚感叹,时而开怀大笑,时而举杯痛饮,议事大厅里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在这个男人堆里只有罗菲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对男人喜欢谈论的战争、政治、时局、将领丝毫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叶枫。 她找了个机会坐在叶枫身边问长问短,问寒问暖。叶枫本来很想跟大家一起聊聊大而无当的所谓天下大事,但如今有个美丽的姐姐坐在了身边,他也只好迁就罗菲,跟罗菲聊了起来。他觉得暂时把天下大事放在一边,跟个美丽的姐姐聊聊天感觉也不错。 当罗菲聊起东都城繁华富贵的景象时,叶枫走了一会儿神,他想起了自己在东都的初恋情人慈雨。慈雨也很美丽,但跟罗菲相比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慈雨在他心中仿佛女神一样高不可攀,叶枫用书信向慈雨表露爱慕之情遭到无情的拒绝之后,叶枫丝毫没有生气,他竟隐隐约约地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像慈雨这样一个如仙女般玉洁冰清的女孩儿怎么可能轻易委身自己这样一个凡夫俗子呢。 当罗菲跟他聊起霍小玉的时候,叶枫的脸就红了,霍小玉是叶枫除了妈妈之外唯一给他洗浴过的女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陪他睡过觉的女人,虽然两个人相安无事,而且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叶枫总觉得霍小玉是他最亲近的女人。一想起月光下霍小玉那美丽又安静的容颜,叶枫就有一种安全感,一种踏实感,霍小玉就像他的亲姐姐一样守护在他的身边。 叶枫对罗菲在东都城的奇遇也很感兴趣,不断地问长问短,两个人聊得十分高兴。聊着聊着,突然罗菲惊叫了一声:“叶枫兄弟,你怎么受伤了?” 原来叶枫嫌自己额头上的伤破坏了自己的容貌,就将额际上的头发梳下来挡住了红肿的包。叶枫从来都不太在意自己的长相,也没有自恋倾向,他对自己外貌的标准也只是干净整洁而已,他掩饰自己的伤主要是怕别人看到了又问长问短,他不愿意老解释这伤的来历,他感到很烦。但没想到,伤还是让眼尖的罗菲发现了。 罗菲掀开叶枫的头发,怜惜地说:“怎么搞的?是不是有人欺侮你啦?你跟姐姐说,姐姐替你报仇。” 罗菲的大惊小怪引起了旁边喝酒的人的注意,大家轮流过来察看一遍叶枫额头上的伤,然后问长问短。叶枫没有办法,只好又将伤的来历复述了一遍。叶枫最后说:“我这次回去听李长生老局长说,崎峰谷的粮食顶多还能支撑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怎么办?如果咱们筹不到粮食,最终还是逃不过覆灭的命运啊!” 原本喜庆欢快的气氛,现在突然变得沉郁了,前两天,抢粮受挫的心理阴影又弥漫上了人们的心头。 罗归正叹了口气说:“咱们黑虎岭上的粮食也不多了。可眼下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柯尔纳也摇摇头说:“我看抢北征大道上的粮食已经不可能了,穆修这个老乌龟防范得很严。山下附近地区也都收不上来粮食,西北去年的收成并不好。” 罗菲说:“我知道哪里有粮,我们从白龙山下来之后,看到好多运粮食的车子源源不断地开往石门关。运粮车上有各种各样的旗子……” 罗猛说:“那里虽然有粮,可离这里太远了,而且石门关的敌人很多,一旦被敌人发现了,就是抢到了粮食也运不回来。” 叶枫笑道:“到那里抢粮食,无异于虎口夺食啊。” 伊普雷感叹地说:“巴特隆只要占领了西都城控制了富庶的河汉平原,他的军队就不会缺粮食。他可以从占领地直接抢夺和筹措粮食物资。他之所以在石门关大量囤积粮食,我想是他下一步要在石门关大量集结军队了。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叶枫问道:“这么说,巴特隆的军队并不缺粮食?” “是的。”伊普雷说,“如果巴特隆的这场叛乱蓄谋已久的话,他肯定会在他的老巢昌都王国囤积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在战争初期非常有用,但巴特隆很快打开了局面,他囤积的粮食消耗应该并不大。” 柯尔纳问:“那他为什么还要源源不断地从北征大道往南运粮食呢?” 伊普雷笑了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觉得很奇怪呢。” 叶枫说:“我猜可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要平抑西都城的粮价。巴特隆已经在西都城称帝,而现在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再加上战火四起,人心惶惶。巴特隆为了安定人心,同时也为了收买人心,完全有可能用他的储备粮来平抑西都城的粮价。” 大家纷纷点头,都觉得叶枫分析的有道理。 叶枫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地说:“如果北征大道上的运粮车是为了平抑西都城的粮价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巴特隆肯定在西北的昌都王国囤积了数量惊人的粮食。这些粮食不仅仅是为了军用,更可能是为了民用,他要用这些粮食来稳定他的政局,巩固他的统治。” 许德昌点点头说:“他说的没错,巴特隆为了准备这场叛乱,早五年前就在昌都王国境内修筑了十五个巨大的粮仓,并开始大规模囤积粮食。这十五个粮仓,有三个在昭苏城内,有五个在昭苏城郊外,还有两个修在布伦台要塞,其余的都分布在其他的五个军镇。我们调查他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这些粮食能养活多少军队啊?吃得了吗?今天听叶枫兄弟这么一分析,我才明白,原来巴特隆这小子的野心还真不小。” “是啊,看来这家伙想当皇帝已经有很多年啦。” “你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他的心还挺细,准备得还挺充分。” “别说了,别说了,听听叶枫兄弟怎么说。” 大家停止了议论,又将目光集中在叶枫身上,他们感觉到了叶枫的想法,但他们又不敢确定,因为他们觉得这简直可以说是异想天开,所以大家很快安静下来,他们想看看他们的城守大人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果然不出所料,叶枫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我想去抢这些粮食。” 这句话一说出来,举座皆惊,大家张着嘴,瞪着眼,面面相觑。更有甚者,竟用手去摸叶枫的额头,惊疑地问道:“也不烫啊?” 罗菲心痛地拦住道:“别瞎摸,小心碰着伤口。”说完就站起来给叶枫吹了吹,又温柔地问道:“疼不疼?” 柯尔纳摸了摸花白胡子,语气坚定地说:“肯定是被砸伤了,砸糊涂了。” 叶枫摇摇头说:“我没糊涂,也没发烧。你们想想,在西北地区,除了昌都王国哪里还能有这么多粮食?哪里的粮食能彻底解决我们这三十多万人的吃饭问题。我有这个想法也是被他们逼出来的啊。” 大家笑笑说:“叶枫兄弟当这个城守,肩上的担子很重,压力很大,年纪轻轻的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是不容易。来喝喝酒,喝酒能缓解压力。” 有人站起来给叶枫敬酒。叶枫推开酒杯,急切地说:“你们听我说啊……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 大家看叶枫的脸都急红了,就知道他真的不是瞎说,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所以大家都愣在那里不说话。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伊普雷,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城守大人的想法虽然大胆,但确实值得考虑。现在西北各诸侯国都已被巴特隆平定,而狼关又牢牢控制在他手里,山下穆修的将近三个军团死盯着我们,守护着北征大道。北方的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已与巴特隆结盟,巴特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现在南方诸省的起义此起彼伏,从巴特隆夺取石门关之后没有继续东进就可以推断出,他的兵力虽多,但由于要控制的地域过大,必然捉襟见肘。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大后方─—昌都王国肯定兵力空虚。” 经伊普雷这么一分析,大家才又纷纷坐回座位,认真对待这个议题。 叶枫松了口气,笑着说:“伊普雷是我的好兄弟,他最了解我,他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啦。我再补充一点,如果大家都认为在狼关以北出现一支咱们的军队是不可能的,那么敌人也会这么认为。只要我们能将军队拉到北边去,就肯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不仅能筹措到粮食,说不定还能搞他个天翻地覆,让巴特隆胆战心惊呢!” 柯尔纳看了看伊普雷和叶枫,笑着说:“年青人,想法很好,话说的也很漂亮,但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你不是不知道吧?敌人在狼关有一个军团的兵力。我们怎么可能过得去?而不经过狼关,就能把军队拉到雾山以北,我老柯带兵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 裴绍也说:“是啊,这雾山,山势险峻,许多山峰终年积雪,别说人了,就是鸟想飞过去都不容易。从史书记载来看,还没有哪支军队能不夺下狼关就从容进入札兰大草原的。雾山比白龙山要高得多,翻越雾山比翻越白龙山要困难百倍。” 叶枫皱着眉头问:“难道就从来没有人爬过去吗?” 罗猛摇摇头说:“也不是,这后山的山洼里住着几户药农,我们清风寨的兄弟有时得病了,就从他们手里买些药,所以跟他们混得很熟。他们终年上山采草药,这附近的大山他们都爬过。我跟他们闲聊时,他们就向我吹嘘说他们曾经翻越过雾山。” 叶枫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立即要求罗猛派人将那几户药农叫到这里来。为了稳妥起见,罗猛亲自带人去叫了。 这时已经很晚了,但没有一个人肯离开议事大厅回去睡觉的。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今晚可能要做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决定,这个决定不仅会影响黑虎岭和崎峰谷三十几万人的命运,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全国的战局。伊普雷和柯尔纳两个人早早去巡视了一遍山寨各处的岗哨然后匆匆忙忙赶了回来。他们生怕错过药农说的每一句话。 快到子夜的时候,深山里的十几户药农都被罗猛叫到了清风寨。其中三位年长者被请到了议事大厅。 议事大厅外面,夜色漆黑,天上的月亮隐在云层里,星星也只有稀疏的这么几颗闪着贼贼的光,一切都显得神秘莫测。 大厅里面灯火通明,为了跟药农们的谈话显得庄重,叶枫命人撤去了桌上残剩的酒菜,换上了一壶清茶和十来个茶杯。并在客位预留了几张凳子。 三位长者看到清风寨的议事大厅中央的圆桌周围坐着七八个神情严峻的将领,其中一位十八九岁相貌英俊的小伙子坐在主位。这些人都用急切的目光盯着三位老人,就好像这些老人们的身体里有他们想要的救命仙丹一样。 三位老人看到这个架式,心里难免紧张。罗猛将他们引见给叶枫。当三位老人听说这位年轻人竟是卢龙城的新任城守时都感到很吃惊。 叶枫看到三位老人神色惊慌,忙站起来给他们倒茶,并亲自一一端到老人们的手里。三位老人接过茶时看叶枫笑容满面,态度亲切,似乎没有恶意,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叶枫向他们请教北边雾山的情况。三位老人就你一言我一语把雾山地理的情况做了个详细的介绍。 把他们三个人的话综合起来,大意如下:雾山山脉的南麓虽然山势连绵起伏,山峰林立,但总的来说坡势较缓,还比较好走,只要在山涧和深沟上搭上些木桥,在狭窄而陡峭的山腰处凿一些搭脚的台阶,军队爬到山脊没有问题,但军马和其他一些牲畜是不能走的。最困难的地方在雾山山脉的北面,那里大都是壁立千仞的悬崖,就是最矮的地方,也要借助二十来丈的绳索才能下得去。可要想再翻回来,除非身体强健善于攀爬的人,一般人根本就做不到。 在老人介绍雾山北边的山势时,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但等他们说完时,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叶枫听完之后,就命罗猛将这三位老人带出去,然后拿些银两厚厚赏赐这些药农。 三位老人走后,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叶枫身上了。 叶枫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转,然后对大家说:“刚才三位老人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摆在咱们面前最大的困难就是雾山北面的悬崖,咱们只要能把这个天险克服了,就能翻过雾山去。从悬崖顶上爬下去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有足够多的绳索就行。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粮食和士兵从悬崖下面吊上来。刚才我想了,咱们可以仿造井上汲水用的辘轳,然后再将绳索的一端系上巨大的藤索编成的篮子,等粮食抢到手之后,再将粮食和人从山崖下吊上来。咱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制作出这些运粮工具。等粮食运上山之后,然们再组织人一点点运回崎峰谷。” 裴绍摆了摆手说:“这是一个办法,但你想过没有。这个办法实施的前提是没有敌人的追杀。可咱们在巴特隆的老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敌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敌人追上来,咱们可以用士兵们保护着粮食运上山崖。可保护粮食的士兵怎么办?谁来保护他们?是让他们死在山脚下,还是让他们爬到悬崖上给敌人当成活靶子来射?” 柯尔纳感慨地说:“是啊。这是最大的问题,如果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个计划不妨一试。” 裴绍说:“可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了,是不是牺牲太大了?不要忘了咱们山脚下还有三个军团的敌军呢,如果死伤太惨重,能不能抵御得住他们的进攻还是一个问题。” 伊普雷说:“即使如此,我也认为这个计划可以一试,所谓战争就是想尽办法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如果真能筹到粮食,牺牲一部分士兵是值得的,也是应该的。如果城守大人和柳明秀大人决定实施这个计划,我伊普雷愿意领命去统率保护粮食的最后一批士兵。” 叶枫虽然得到了伊普雷的支持,但他听说伊普雷愿意牺牲自己去实施这个计划。他反而犹豫了,他皱着眉头看着伊普雷半天没说话。 这时又有几个将领表示反对,他们的理由是如果实施这个计划造成的牺牲太大,即使将粮食抢到手了也没有足够的兵力保护,那抢粮食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是:一但敌人发现老巢被袭,必然恼羞成怒,然后就会增加兵力围剿黑虎岭,如果前期牺牲太大,只怕最后也会守不住胜利的果实。 正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一直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李权突然站起来说:“谁说负责殿后的士兵就一定得从悬崖下面爬上来啊。人又不是猴子。” 叶枫惊喜地望着李权,他知道这位个子不高的哥哥往往有出人意料的奇思妙想。 其他将领不了解李权,听李权语出惊人,纷纷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有沉不住气的追问道:“难道这位兄弟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李权笑道:“当然。” “说来听听。” 李权说:“雾山山脉绵延几千里,走向蜿蜒曲折,地势复杂崎岖。山脉北面有广阔的札兰大草原,有巍峨的大青山和北芒山,这些都是地广人稀的地方。布伦台要塞、狼关、昭苏城还有五个军镇都是敌人的要地,咱们的军队可以在这些广阔的地区来回穿插,时隐时现,不断地威胁着他们那十五个粮仓。请问他们是拦截咱们的运粮队重要还是阻止咱们的军队烧他们的粮仓重要?再说他们也无法判断哪里的粮食是留下来运的,哪里的粮食是要烧掉的,他们到底追击哪股军队才是正确的呢?到那时他们就会顾此失彼,头晕眼花了。等粮食都运上了山,咱们的军队什么时候回来,从哪里回来,用什么方式回来那还不是由咱们自己说了算吗?” 柯尔纳质疑道:“军队做大规模的迂回穿插必须要有灵活机动的骑兵部队,请问咱们去哪里找这么多战马?” 李权说:“这个我也想过了,现在是春天,正是札兰大草原水草丰美的时候。而北方的游牧民族正是垂涎这块草原才答应绑在巴特隆的战车上与帝国为敌的。如今帝国在札兰大草原上的两个诸侯国已经被消灭,这两个游牧民族不可能不南下牧马。咱们可以劫掠他们的马匹,组成灵活机动的骑兵部队。不仅如此,咱们抢来的粮食也可以用他们的马来运。” 裴绍说:“放牧的马和军马可不是一回事儿,再说,你又没见过那些北方的游牧民族,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抢到足够的马呢?还有,会骑马不一定就是能够作战的骑兵,还要有队形,有统一的指挥,有各种配合默契的战术,不是那么简单的。” …… 大家都不说话了,这种沉默不等于默许,也不等于没有疑问。这些人大多是久经沙场的将领,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许多情况下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构想虽好,实施起来还是会遇到许多困难,更何况现在考虑的大多数情况都是建立在推测的基础上,至于现实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谁心里都没底。大家的目光现在又汇总到叶枫身上,大家在等待着城守大人的最终决定。 叶枫想了又想,然后猛地喝下一口冰凉的剩茶,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望着大家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被敌人堵在山里,这是一条死路,我看不到希望。另一条路就是爬到山那边去筹粮。这条路肯定充满了艰险,也许到头来也是一条死路。但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应该去争取,我们要在看不到路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来。所以我决定要冒这个险,我要跟巴特隆赌一把!就是输了,就是咱们的军队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回来,那我也要干!我要把巴特隆的老巢搅个底朝天!我就是死,也要死得吓他一跳才行!否则我对不起战死的卢龙城的老百姓和士兵们,更对不起殉国的公爵大人!我就不配做这个城守!” “好样的!死也要死得像个英雄才行!我同意!”柯尔纳站起来说。 “我支持你!我跟你一起去!谁要想杀你,得先过我这一关!”罗菲也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兄弟,身上还有这么一股子倔犟的英雄气概,罗菲不仅觉得叶枫可爱,而且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令人尊敬的气质。 “是啊,咱们兄弟要死也得死在一块儿才行!”罗归正站起来说。 “我罗猛平生好赌,但像叶枫兄弟这般豪赌我还从来没干过,痛快!你也算我一股!我跟你一起押!看看能不能搬倒那个姓巴的!”罗猛站了起来。 “你们说这话我不同意!打仗讲究谋定而后动!怎么能是赌呢?我们会尽全力打赢这场战争!就是输了也要给敌人造成巨大的损失,争取两败俱伤。我申请在这次行动中当前锋!希望城守大人考虑我的意见。”伊普雷也站了起来。 “我出了这么多主意,不去好像不太合适吧?你们要是真都死了,就我一个人活着,我的良心也会不安的?”李权站了起来。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啊?有我许德昌在,保证叶枫兄弟死不了!我这可不是瞎吹的!”许德昌也站了起来。 最后裴绍站起来说:“没什么说的,我服从命令!” 叶枫最终拍板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除了裴绍将军继续留守黑虎岭之外,其他将领都随我回崎峰谷。咱们一起向柳明秀大人汇报这个计划,并征求她的意见。如果她同意了,咱们立即实施,时不我待,越早动手越好。你们回军营之后,命令各部做好换防的准备,等候我的命令。” “是!城守大人!”众人齐声应道。 第七章 翻越雾山 第二天一大早,叶枫就带着伊普雷等人返回崎峰谷向柳明秀汇报这个大胆的计划。于此同时,叶枫也命罗猛带人将那十几户药农的家搬到崎峰谷。这么安排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要让这十几户药农当向导,寻找最容易走的道路。二是防止他们乱跑,走漏风声。药农们昨天晚上得到了叶枫厚厚的赏赐,一大早又听说要给他们住又大又好的新房子,他们哪有不愿意的,都高高兴兴地背着家里的锅碗瓢盆跟着罗猛搬到崎峰谷来了。 叶枫来到崎峰谷,立即派人将巡警署署长江石、物资局局长李长生、市民自卫队的副总指挥罗振玉、大公府的卫队长范云台、还有一位光杆司令夏震武都叫到柳明秀的大帐里。 柳明秀一大早就去各个工地视察了一番,她看许多房屋都已经封顶,老百姓纷纷搬进了崭新的屋舍,不用再住漏雨的草棚和透风的帐篷了,心里感到很高兴。唯一让他感到忧心的就是粮食问题,自从大公府统一分发饭食之后,柳明秀亲自带领大公府的各级官员跟老百姓一起排队领那掺着野菜和树叶的饭食。这些饭虽然煮得很烂但真是难以下咽。柳明秀哪里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当她看到老百姓吃这些东西时狼吞虎咽的贪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柳明秀听范云台说城守大人领着黑虎岭上的将领都回来了,她就笑了。因为她知道叶枫肯定找到了解决粮食问题的办法,有叶枫当城守她感到很踏实,自从跟叶枫认识以来,他还没有发现叶枫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他总能想到办法。”柳明秀满面春风地走回了大帐。 她一走进大帐,就发现黑虎岭和崎峰谷的文臣武将都齐聚一堂,大家三五成群地聊着天,彼此交流着轶闻趣事。这些人平时很难得聚在一起,所以积攒的话很多。大家见柳明秀进来了,都停止了谈话,纷纷向柳明秀见礼。这些人柳明秀都很熟,只有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和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她不认识。 叶枫向柳明秀介绍了罗猛和罗菲。罗猛曾被柳琛任命为野战军团的副提督,柳明秀有所耳闻,但她不认识罗菲。她看罗归正和罗猛长相凶恶威猛,可没想到他们的妹妹长得却是如花似玉。这怎么可能是一母所生呢?太神奇了!柳明秀好奇地左右端详着罗菲,罗菲也好奇地看着柳明秀。罗菲非常惊讶,她没想到领导着这几十万人与敌人顽强抗争的竟是一位年青貌美的姑娘。她觉得柳明秀的美貌中有一种非同凡响的高贵气质。这和胭脂巷里的那些美人儿的气质截然不同,所以罗菲想:“她要是到胭脂巷去,我跟小玉妺妺可能都争不过她呢。” 柳明秀身边的女人都是她的侍女,可以说,她生活和工作中接触到的几乎都是男人。如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姐姐,她觉得既新奇又高兴。只可惜这时不能尽情地和新认识的姐姐聊天,因为马上就要开会了。不过柳明秀可不舍得松手,她拉着罗菲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柳明秀身边的座位本来是城守大人的,如今叶枫的位子让罗菲坐了。而罗菲又全然不懂这些规矩,只顾着跟柳明秀说笑。叶枫只好搬个凳子坐在了罗菲的身边。 叶枫站起来,示意大家都坐好。等大家都坐下之后才发现这会场的两个主位坐着的竟是两个漂亮女孩儿,不禁莞尔。 叶枫满脑子都是筹粮的问题,对此浑然不觉,一等大家安静下来,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设想和昨天讨论的内容全盘说了出来。 柳明秀等人乍一听也感到十分惊讶,这确实是一个疯狂的计划。继而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但成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谁也没有把握。 柳明秀皱着眉想了想说:“现在老百姓在吃树叶草根,我感觉到他们干活时的体力大不如从前。老百姓没有充沛的体力,问题倒也不大,顶多工作的进程放慢一些,可要是战士们没有体力,怎么抵御山下的强敌?我们没有选择了,如果粮食真的吃完了,我们只有等着敌人来屠杀,毫无还手之力,与其这样,还不如拼一下。所以我同意城守大人的意见。失败了,我和城守大人一起承担责任。” 叶枫听到这里与柳明秀对视了一眼。他很感激柳明秀,柳明秀对他的支持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如果叶枫调动人马北进,势必要减少黑虎岭的守军,甚至不得不唱空城计。黑虎岭如果没有重兵把守,那崎峰谷就随时有可能被敌人攻陷。柳明秀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但她毫不犹豫地支持了叶枫。由此可以说明两点:一、她愿意替叶枫承担这个风险,因为她是最终的决策者,如果失败了,她承担的责任要比叶枫大得多。二、她信任叶枫,她把自己和卢龙城几十万军民的性命毫无保留地交到叶枫的手里。 叶枫能不感激吗?若是周围没有这么多人,他真想走过去紧紧握住柳明秀的手,然后再流下两滴晶莹的眼泪,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叶枫精神振奋,信心十足地大声说:“诸位,这是咱们自卢龙城突围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咱们能不能在这大山里站稳脚跟就在此一举了。咱们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为了战胜敌人,为了夺回卢龙城,我希望大家能密切配合,通力合作。只要过了这一关,我们的前景就会一片光明。” “城守大人,你放心吧。我们会不遗余力的。” “就是,你让我们干什么,尽管说吧。” 叶枫用请示的目光看了柳明秀一眼,柳明秀朝叶枫微微点了点头。叶枫开始发布命令,部署这次行动,他的命令内容如下: 一、命夏震武和裴绍两位将军率领两万市民自卫队据险死守黑虎岭,如遇到敌人进攻,需殊死力战,不得后退一步。 二、命范云台率一万市民自卫队驻守崎峰谷负责柳明秀大人和崎峰谷的老弱妇孺的安全。 三、命罗归正、罗猛率领两万野战军团担任开路先锋。在向导的带领下找一条翻越雾山的路,并负责开路架桥。 四、命柯尔纳率领边防军团、伊普雷率领两万多精锐的别动大队担任中军,在野战军团身后跟进。负责拓宽道路,便于今后的运粮队伍行走。 五、命罗振玉率领两万市民自卫队担任后军,负责运输一些绳索和食宿等器具还有粮食。 六、命巡警署署长江石组织所有十五岁至五十岁身体强壮的男女,每一千人编为一队,担任运粮任务。运输队暂时驻守在崎峰谷制作各种运输工具,等候运粮命令。 七、李长生老局长和留守的市民自卫队加紧扩建物资仓库并帮助运输队制造运输工具。 八、李权、许德昌、罗菲等无职人员和城守叶枫随中军一起行动。 大多数人对这个计划都没有意见,只有罗菲心里很不高兴,她原本是清风寨的三当家的,地位仅次于二哥罗猛。如今由清风寨改编而成的野战军团里竟没有她的位置,她当然不干了。由于帝国普通军团的编制里只有一个副提督,确实安排不下罗菲。 叶枫知道罗菲的毛病,把她跟哪个中青年将领安排在一起都不太合适。唯一合适的就是柯尔纳提督。她应该不会连这么个年近六旬的老将军都不放过吧?为此,叶枫在人事上做了一番调整,他让夏震武将守卫黑虎岭和崎峰谷的市民自卫队重新编成关防军团,让裴绍改任新编的关防军团的副提督,和夏震武一起镇守大后方。市民自卫队战斗力不强,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险要的地形,所以必须配备经验丰富的将领才能弥补这个缺限。然后任命罗菲做柯尔纳的副提督。罗菲看自己跟二哥罗猛当一样的官也就不再闹了。而柯尔纳有这么个美女做下属也挺高兴,他年纪再大也是男人嘛。 叶枫的命令一下达,整个黑虎岭和崎峰谷都行动起来了。叶枫让巡警署宣传的口号是:同心协力,才有饭吃。这个口号触动了饱尝饥饿之苦的市民们的神经,他们以火一样的热情投入到这次行动中。 最先行动的是黑虎岭,野战军团的官兵们在几户药农的引导下向一个叫海螺岭的方向开进。同时,唯一留存下来的正规军团─—柯尔纳将军的边防军团和伊普雷的两万别动大队先进入崎峰谷,然后从崎峰谷出发,在另外几户药农的引导下往海螺岭方向与担任前锋的野战军团汇合。 夏震武带着大公府的命令到黑虎岭与留守的裴绍将军一起将市民自卫队整编成新的关防军团,同时加紧备战。一方面在黑虎岭各处上山的要道修筑工事,积存大量的石块、滚木还有箭矢,另一方面在黑虎岭各处多插旌旗,同时增加举着旗子在山林间巡逻的队伍,做饭时更是要将所有的灶都点燃,让浓浓的炊烟弥漫在山岭之上。 范云台率领的一万守护崎峰谷的军队也开始在进入崎峰谷的两条必经之路和五个山口上构筑工事。如今的黑虎岭上蹲着的已经是一只纸老虎,黑虎岭作为崎峰谷的屏障的作用大大削弱,范云台不得不有所防范,保护大公府和女公爵大人以及留守的老弱妇孺的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 巡警署的担子也不轻,江石挑选了六万十五至五十岁有一定体力的老百姓组成了运输队,然后就地取材制作绳索、箩筐、木桶、扁担等运输工具。叶枫还特意命江石亲自监督所有的木工制造架在井上的辘轳,这种辘轳跟普通的辘轳的构造一样,只是规格要大三倍,而且一定要结实耐用。并严令所有的木匠在二十天之内要造出二百个这样的辘轳。 物资局老局长李长生率领泥瓦匠们建造粮仓,叶枫给他的命令是建得越多越好。 柳明秀看到崎峰谷里如此热火朝天,也有些坐不住了,她问叶枫自己能不能也干点什么?叶枫想了想说:“你和江署长他们一起组织运输队吧。他们都是些老百姓,不太好组织,你和他们在一起,也许能帮到江署长的忙。” 柳明秀很想到第一线,那里是最危险最刺激的。可她心里明白,以前自己做大公国的储君的时候都不行,现在就更不行了。叶枫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涉险的,所以也就没有提。 第二天,伊普雷和柯尔纳的中军也出发了,叶枫和李权、许德昌随中军一起行动,也离开了崎峰谷。 路途比叶枫他们想象的还要崎岖难走,如果没有那几户药农做向导他们肯定会迷失在大山里。去海螺岭的路程并不算远,可一边走一边要开路搭桥,所以走得很慢。伊普雷和柯尔纳军队里的士兵都是生活在平原或城市里的老百姓,哪里走过这么难走的山路,半天下来脚上就起了大泡。那十几个做向导的小伙子不得不常常停下来等他们。在铺路搭桥的时候,常常有人不小心或因为腿抽筋而跌落悬崖的。当人跌落下去发出凄厉惨绝的哀嚎声时,每个人的心头都充满了恐惧和担忧,他们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不是比这更加艰险。 由于罗归正的军队常年在大山中行军,所以但任前锋任务的野战军团早早就到达了海螺岭,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条从海螺岭到黑虎岭新开辟的路径。他们猜到了叶枫的军队行动缓慢,所以到了海螺岭之后,罗归正就分兵两路,命罗猛领一路继续向北方的摩天岭开路,自己领一路向崎峰谷方向走,以便尽早与叶枫的中军汇合,提高整个军队的行军速度。 又走了两天,叶枫终于与罗归正的军队汇合了,同时也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崎峰谷的道路。当初选在海螺岭汇合,是因为这里的地势相对平缓,而且有很多天然溶洞,许多深山里的猎人和药农都把这里作为落脚点。而叶枫准备把这里当成整个运输线路的中转站,在这里留有一支军队也可以随时策应黑虎岭和崎峰谷,不至于敌人攻上来的时候束手无策。 叶枫的中军到达海螺岭之后就开始在溶洞内建造营地和储粮点,而罗归正又赶去和罗猛汇合继续往摩天岭方向开辟道路。 中军在海螺岭收拾出大大小小九个溶洞,第二天,罗振玉的后军就抬着各种器具和粮食补给跟上来了。叶枫将中军的任务交给后军,让他们继续建造这个中转站,然后率领大军在前锋部队身后拓宽道路。 离摩天岭越近山势越陡峭,路越难走,有时为了寻找一条能盘山而上的道路,不得不弯出五里地然后再绕回来。 走到第九天,大军攀上了摩天岭,但前面有一道叫虎跳峡的山涧挡住了去路。两座壁立的山峰之间相隔有十几丈,可只有两根铁索相连。山涧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只能看到几棵孤松挂在悬崖上,像飞腾的龙爪。白茫茫的云雾下面隐隐传来雷鸣般的波涛声。向导说:这水就是狼关瀑布的水源。 众人心中凛然,站在狼关之上仰头观赏狼关瀑布,就觉得它高耸入云,仿佛那水是从天上流下来的。没想到这脚下看不见的水流竟比狼关瀑布还要高,那自己岂不是已经站在了天上。 向导指着远方的那一座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白色山峰说:“这摩天岭虽然很高了,但还不是雾山山脉最高的山峰,你看那边的九顶山,咱们能看到的叫琼顶,是九顶山中最低的,但也比摩天岭高好多。在琼顶往东的雪峰顶才是雾山山脉最高的山峰。据说没有人能爬得到雪峰顶,因为相传那里住着许多美丽的仙女还有漂亮的琼楼玉宇,他们不愿意肮脏丑陋的人类打扰他们,所以凡是到过那里的,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众人都纷纷感叹帝国江山的美丽神奇,和人类的渺小。 向导们早就想好了渡过虎跳峡的办法,他们拿出了准备好的铁索,一端已经固定在南边山涧的岩石上。他们将另一端的铁索捆在腰上,铁索有手腕般粗,很沉。向导们借助原有的两根铁索:两手紧抓着上面的一根铁索,脚下踩着另一根铁索,然后一点点移过去。当第一个向导安全到达北边的山涧时,所有观看的战士都高兴得欢呼起来,他们着实替这位向导捏了一把汗。当第一个向导过去的时候,第二个向导腰里别着锤子、凿子和铁钎也爬了过去。然后两人一起将第三根铁索也固定好。接着是第四根、第五根……,一直辅到第十八根的时候才在铁索桥上辅上结实的木板。为了辅这个桥,整整耗费了两天一夜的时间。 晚上叶枫在山顶上过夜的时候,他躺在厚厚的毯子里缩成一团,虽然已是五月,而且没有山风,但这里却如数九寒冬般冰冷刺骨。叶枫被冻得睡不着,当他把头从毯子里伸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色。天上繁星点点,清晰耀眼,仿佛伸手可得,这时他才明白这里为什么叫摩天岭。因为天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 奇*书*网*w*w* 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第二天黄昏时分,铁索桥辅好了,大军开始安静有序地连夜渡过虎跳峡。 又走了一天半的崎岖难走的山路,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金刚崖。 当向导对叶枫等将领说:“前边就是金刚崖”的时候,叶枫激动得热泪盈眶。 三军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全都欢呼起来。他们终于完成了从来没有人完成过的跨越雾山的壮举。 据统计,叶枫率领三万六千正规军团和四万两千市民自卫队共七万八千人跨越雾山山脉,其中搭桥筑路时不慎摔死的就有一千多人,还有一千多人因迷路或被毒蛇野兽咬死而永远消失在大山里了。 谁能想得到这条盘绕在崇山峻岭里的不起眼的羊肠小道竟是用三千将士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呢。 叶枫命令三军在金刚崖上清理场地,伐木建屋,这里将是运粮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站。然后他自己率领几位将领站在悬崖边上举目远眺,只见前方有一座起伏平缓的山陵。 “这是什么山?”叶枫问。 站在叶枫身后的向导说:“这山叫小相岭。再过去就是札兰大草原啦。” “小相岭?”叶枫对这一带的地形不熟悉,他搞不清现在所处的方位。 站在叶枫右侧的伊普雷说:“小相岭地处沃汗台王国和东昌公国的交界处。从这里往东北方向走七十余里便是东昌公国的首府──尼柯罗城。往西北方向走大约一百七十里便是沃汗台王国的首府──和林穆海。 站在叶枫左侧的李权展开地图,仔细看了看说:“说的一点儿也不差。这位小兄弟对地图真是了如指掌啊!” 叶枫笑着说:“可不是,在西都城上学的时候,我们都叫他活地图。” 这时罗归正走过来问:“下崖的绳索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不可以开始?” “可以,让野战军团的将士们先下。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罗归正转身刚走。许德昌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叶枫知道许德昌肯定是被这几十丈的悬崖吓住了,这个高度对于体重超出常人两倍还要多的许德昌来说简直就是鬼门关,就是黄泉路。 叶枫笑着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啦?天也不热啊,怎么出一身汗啊?” “好兄弟,这下山抢粮的事还是你们去干吧。我这么胖,手无缚鸡之力,下去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不如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看好不好?” 叶枫皱着眉头说:“那怎么能行呢?我们离不开你啊!临出发前的晚上你对我说,你在巴特隆的老巢里埋了好多眼线,还有多少个重要卧底,你说你只要能跟他们接上头,巴特隆的底细你全能知道。你要是不去,这头怎么接啊?” “是啊,是啊。”许德昌急得抓耳挠腮,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将胖胖的身躯努力移到悬崖边上探身看了一眼,又吓得赶紧退了回来。他急得满头大汗地对叶枫央求道:“好兄弟,这也太高了,我有恐高症,我看还是算了吧。” “大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啦。当初开会的时候,你可拍着胸脯向我保证,只要有你在,我就死不了。当初被困在卢龙城的时候就是你救我出来的,所以我就信了你啦。可如今我们到了这里,你却要撇下我不管了。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叶枫装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李权也在旁边帮腔:“是啊。大哥。你可是大哥啊。你要做我们的表率啊。岂能言而无信呢?” 许德昌的胖脸愁得都快皱成包子了。他转着眼珠子想了想,然后抹了抹汗,咬咬牙又去悬崖边看了看,然后又一脸沮丧地摇着胖脑袋转了回来。他拉着叶枫躲到一边,一脸谄媚地笑道:“好兄弟,咱俩一见面我就请你喝酒,又把大美女霍小玉请来陪你睡觉。你说大哥我对你好不好?” 叶枫摇摇手说:“酒是喝了,可那小玉姐姐我连碰都没碰啊?这笔帐不能算在我头上。” 许德昌不高兴地说:“那是你犯白痴,反正钱我是花了。你不认也不行。” “好好,那又怎么样?”叶枫说。 “哥哥今天求你了。这昭苏城啊我就不去了,可这头还是得接,这样……”许德昌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便神秘地把胖手伸到内衣里掏啊掏,从里面掏出一块条形玉坠,放到叶枫手里说:“这是个信物,你拿着他去昭苏城里的永济药铺,去找一个叫傅大有的大夫。他看到这个玉坠就知道你是我派去的人啦。你拿着这个去接头,接完头之后再还给我,可千万不能弄丢了。这可是十分重要的信物。” “既然这么重要,大哥交给我岂能放心?我想还是大哥亲自去一趟吧。” “放心,放心,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能不放心吗?” 叶枫无奈,只好点头答应了。 第八章 借尸还魂 由于绳索有限,野战军团垂下悬崖的过程很慢,天都快黑了才下去了不到五分之一。为了抢时间,只好挑灯夜战。在几百米宽的金刚崖上,近百名士兵腰际系着一根细一些的绳索,两手抱着一根粗大的绳索,一点一点往下滑。山上有士兵举着火把守护,山下有士兵举着火把接应。从远处看就像有两根平行的火线悬在山腰上。 许德昌终于可以不用下山崖了,他吃饱之后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踏踏实实睡觉去了。他刚要钻进毯子里,就看见叶枫和罗归正还有李权来了。 “大哥。我们看你来了。”叶枫说话的语气很凄凉,仿佛带着哭腔。 许德昌紧张地站起来问:“怎么啦,你这是?” “大哥……”叶枫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许德昌更惊愕了,忙劝道:“别哭,别哭,这是出什么事啦?” 李权走过来握住许德昌的小胖手说:“大哥,你也知道,我们这一次是深入虎穴,凶多吉少。回得来回不来全在天意。也可能再也见不着大哥啦……咱们兄弟一场,我们来,就是想向你道个……别!” 许德昌一想,也觉得这次行动十分危险,完全有可能有去无回。如果真是这样,这一晚岂不就成了永诀。想到这里,许德昌心里一酸,眼圈就红了。 罗归正抱着一坛酒上前说:“咱们兄弟一场,今天无论如何要痛饮一番。” “是啊,刚才罗振玉他们运的粮食物资里有几坛酒,本来是想给站岗的战士抵御山顶的风寒的,如今还剩一坛,我就要来了。也许这就是咱们兄弟喝的最后一坛酒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叶枫己经泪流满面。 李权也掩面而泣。只有罗归正没有流泪,但脸色也很沉重。 许德昌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兄弟四人打开酒坛子痛饮起来。罗归正、李权、叶枫三人轮流敬许德昌,一边敬着酒一边说着特动情特伤感特凄凉的话。内容当然无外乎什么保重身体啊!替我照看好家人啊!每年的祭日去我的坟上烧烧纸啊之类的。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只有罗归正一如既往地没怎么说话,但也一反常态地只喝了很少很少的酒。 许德昌的心情被他们说得很沉重很沉重,而且越来越伤感,越来越悲凉,当然这酒也就越喝越多。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大,又怎敌得过兄弟三人轮番的敬酒,再加上心情郁闷,喝起来没有节制,很快就酩酊大醉了。 当许德昌紧紧握着叶枫的手倒在毯子上,嘴里嘟囔着:“我舍不得你们啊!我舍不得你们啊!”昏昏睡去时,叶枫、李权、罗归正三个人竟诡秘地笑了。 叶枫轻轻推了推许德昌,叫了几声:“大哥。”见许德昌没反应,只是“呼呼呼”地打着鼾。叶枫便把自己的手轻轻抽了出来。许德昌还是没有反应,用手扶着肚子继续呼呼大睡。 叶枫笑着说:“大哥,对不起你啦。说真的,你不在,我心里挺没底的,我都不敢去昭苏城了。就算为了国家,为了卢龙城的老百姓,委曲你一回啦。” 李权说:“大哥,不是我李权算计你。咱们是生死兄弟,死也要死在一起,不是吗?” 罗归正说:“别废话啦,你们说话他也听不到。要动手就赶紧,别等他醒过来。”说完,向后一挥手。 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手里拎着两个大口袋,一个是麻布口袋,一个是牛皮口袋。他们先小心翼翼地将许德昌装进麻布口袋,再将袋口扎紧,然后将麻布口袋再套进牛皮口袋,最后又在牛皮口袋四周剪了几个小洞。这几个洞是给许德昌透气用的。整个过程都很仔细轻巧,许德昌被抬走的时候还在口袋里睡得鼾声如雷呢。 许德昌就这样在睡梦中被人从让他头晕眼花胸闷腿软不寒而栗的悬崖上吊下去了。直到落了地,他还在口袋里呼呼大睡呢。 天亮了,许德昌从毯子里钻了出来,当他迎着阳光伸着懒腰站起来时,他眼前出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在像被刀削斧劈过一样直上直下的悬崖上悬着上百条绳索,绳索上有像猴子一样往下滑的士兵。这就是昨天把自己吓得半死的金刚崖吗?可现在好像自己已经坐在了悬崖下面,难道昨天晚上……许德昌想象自己被人偷偷从悬崖上吊下来的情景,后怕得一屁股坐在了毯子上! “好你个叶枫!好你个李权!还有那个表面上憨厚朴实的罗归正!你们三个人竟敢合起伙来骗我!” 许德昌刚念叨完这三个人,这三个人就排成一排来给许德昌赔礼道歉来啦。许德昌跳起来端出大哥的架子把三个人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训斥内容节选如下:“……做人要诚实,要守信。对待兄弟怎么可以用这种无耻的欺骗手段呢?……你们这种做法严重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心,对兄弟之间的感情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害……此外,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昨天晚上,作为大哥的我绝对不会是因为害怕才不肯下这悬崖的,从这么点儿高的悬崖上下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大哥我之所以不肯下来,是想看到兄弟们都安全地下来之后,我才会放心地下来。你们昨天这么做,让所有人都认为我许德昌胆小怕事,因此严重地损害了我的名誉,伤害了我的心灵,影响太恶劣了!后果太严重了!……” 等许德昌发泄完了,李权说:“大哥,你别怪他们,这个主意是我出的。” 叶枫说:“酒是我要来的。” 罗归正说:“是我下的命令把你塞进口袋里的,要怪你就怪我吧。” 既然事已至此,再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再说这人也骂了,气也出了,再没完没了就显得气量太小了,于是许德昌摆摆小胖手说:“算啦!算啦!我心胸宽阔,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啦。下不为例。不过你们想再把我灌醉就没那么容易啦。哼!哼!” 兄弟四人于是又重归于好。 叶枫将玉坠悄悄塞到许德昌手里,然后问他在东昌公国的首都尼柯罗城有没有眼线,如果有,看能不能在他们身上了解到一些情况。 许德昌想了想说:“有是有,但很少,只有两个人,打了半年多的仗,这两个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就更难说了。” 叶枫命令罗归正和柯尔纳等将领组织军队在小相岭南侧的山坳里集结休整,不能出去,不许暴露行踪,连吃饭都要吃冷食,严禁生火。吃的饭食由留守在山里的罗振玉的士兵做好然后再送到小相岭。现在大军已经出了雾山山脉,进入了敌人的地盘,一定要加倍小心才行。 叶枫和许德昌、李权先行出发去尼柯罗城探听虚实。叶枫觉得他们三人的气质长相既不像军人也没有匪气,比较容易掩藏身份。他们三个人分配了一下角色,许德昌还是德昌药铺的老板,而叶枫和李权都成了药铺的小伙计,他们此行的任务是到尼柯罗城来采购药材。 出了小相岭没多远,叶枫三人就遇到了乌拉特族的牧民。由于许德昌长年跟北方的游牧民族做药材生意,对他们的语言虽不说精通,也略懂一些。许德昌向他们打听了去尼柯罗城的路,然后又用随身带着的金银从他们那里买了三匹马。三个人骑上马之后,在绿草如茵的大草原上扬鞭驰骋,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东昌公国的首府尼柯罗城。 叶枫等人一到城门口就被面貌凶恶的乌拉特族士兵拦住盘查。许德昌机警地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拉到一边跟他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包黄白之物偷偷塞到那个军官的怀里。那个军官冷冰冰的脸上顿时变得温暖起来。他使劲拍了拍许德昌大笑着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就吩咐守城门的士兵放行。 叶枫边往城里走,边问许德昌刚才跟他说了什么,这么快就放行了?许德昌说:“我跟他说,我是到这里来做药材生意的,如果他能让我进去,我就把每次赚的钱分一部分给他。随后我就把这一次赚的钱提前支付给他了。” 李权说:“大哥好聪明,这么一说,他就不会拦咱们,也不会抢咱们,相反还会保护咱们呢。” 叶枫又问:“那他叽哩咕噜地跟你说什么?” 许德昌说:“他说,让我经常到这儿来做生意,这里的生意非常好做,做药材生意的人很少,因为他们都比我笨,来了一次就不敢再来了。哈哈哈。” 叶枫等人进了城之后大感惊异,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尼柯罗城最早是呼尔巴什族的都城,历史相当悠久,这里现在还保留着这个游牧民族的一些宗教设施、祭天的场所、王庭的旧址等,还有一些具有浓郁的游牧民族风格的民间建筑,但城墙和城内大多数建筑物与星月帝国的其他城市没有什么两样。这些建筑都是帝国征服札兰大草原之后的驻军和移民修建的。这座城市的规模不大,顶多只有卢龙城的一半大。但不管怎么样这里曾经也是一个公国的首府,管辖着方圆数百里的土地和上百万的人口,是西北的政治、经济的重镇,也应该相当的繁华和热闹。 可眼前这座城市破败得简直都不像是一座城市了。十室九空,死气沉沉。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而且大都是乌拉特族人。街面上的辅子大都关着门,一看锁就知道这些店辅已经关了很久了。巷子里依稀能看到一些年纪很大的老人和满地跑的孩子。 叶枫看到这种冷清的景象心里有些担心,就悄悄地问许德昌:“大哥,你的那个线人还在不在这座城里啊?我怎么觉得这里这么荒凉啊?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这里?” 许德昌说:“找找看吧。没有我的命令他应该不会随便离开这座城市,除非有特殊的情况。而且以他的本事,不管什么人占领这座城市都需要他。不会有人轰他走。” 李权问:“他是干什么的?” 许德昌说:“他姓胡,叫胡文仲,也是一名大夫,而且医术很高明。” 叶枫笑道:“怪不得呢。” 很快,许德昌就找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胡大夫的家。许德昌先将叶枫李权安置在堂屋,自己一个人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一个小童出来对叶枫和李权说:“两位尊贵的客人,我家主人请你们进去说话。” 叶枫和李权跟在小童身后走进了内室。看到许德昌旁边坐着一个中年人,这人五十多岁,身材瘦小,但显得很精干。想必这就是胡文仲胡大夫了。 胡文仲见叶枫进来,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枫说:“卢龙城血战的事西北已经传得无人不知啦,但我没有想到领导卢龙城的新任城守竟是这么一位年青的后生。真应了那句老话:英雄出少年啊。”显然,许德昌已经将叶枫的事迹和卢龙城的情况告诉了胡大夫。 叶枫向胡文仲行过礼,谦虚地说:“先生取笑了,我哪里是什么英雄,都是靠大家鼎力相助,我们才能支撑到今天。” 胡文仲点点头赞赏地说:“贵而不骄,好,好,我们东昌公国要是能有这样的人才,也不会沦落到今天。唉!”说到这里,胡大夫深深叹了口气。 接下来,胡大夫把有关东昌公国和沃汗台王国的情况告诉了叶枫。大致情况如下:巴特隆在起兵前,派人请沃汗台王国的和林王林沁和东昌公国的宁国公吕方两人到布伦台要塞开会。没想到,两人到了布伦台就被扣押了。此时两个诸侯国还各有一个城防军团在各自的首府驻扎。巴特隆借两位王公的手谕将两个军团调到城外集结,然后埋伏重兵加以围歼。几乎一半被杀,还有一半投降。投降的战俘和城市、土地以及百姓都被巴特隆移交给前来接管札兰大草原的乌拉特族的两位王爷。巴特隆只把和林王林沁和宁国公吕方的家眷全都带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枫眼前闪现出卢龙城外两位王公的家眷八十余口全都被斩首时的血腥场面。那是叶枫第一次领略到政治斗争的残酷,残酷到连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都不放过。 胡大夫接着往下说:乌拉特族的大汗派来接管和林穆海的是大悲贤王烈烈卡特,接管尼柯罗城的是大慈贤王烈烈农尔。这两个人都是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的亲哥哥。乌拉特族占领了札兰大草原之后欣喜若狂,开始将大批的牧民南迁。同时采取种族隔离政策,将原星月帝国移民到这里的老百姓列为下等民族。将一直在札兰大草原生活的其他北方游牧民族列为中等民族,而他们乌拉特族人则是最尊贵的上等民族。下等民族只能终身做奴隶,服苦役,没有自由。所以这座曾经繁荣热闹的尼柯罗城现在十室九空,因为几乎所有的市民都被强征到城外服苦役去了。城里只留下了一些乌拉特族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手工作坊和技术人员。 叶枫问:“那批投降的士兵有多少?还有尼柯罗城的市民们都在哪里服苦役?” 胡大夫叹了口气说:“在尼柯罗城东南方向一百二十里,有一座巨大的采石场,叫磨石谷,那里出产帝国最好的大理石。巴特隆在西都城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乌拉特的大汗烈烈维奇为了讨好巴特隆,特命大慈贤王烈烈农尔强征了三万苦役去磨石谷日以继夜地开采大理石。这三万苦役里面有一部分是帝国投降的士兵,但绝大多数还是尼柯罗城里的青壮年男子。此外,在北边的大青山里还有五座铁矿、一座银矿和数十个伐木场,这些地方大概有十来万人在服苦役。剩下的人都被征派到乌拉特族刚刚收复的圣城──和林穆海去修筑他们新的王庭去了。” 叶枫点点头,他终于明白尼柯罗城为什么如此萧条凄凉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不知道应该是喜还是忧。乌拉特族采取如此严酷的等级政策来统治星月帝国的遗民,这对叶枫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西北有如此之深的民族矛盾将会使这一地区永远不得安宁,永远会有战火、冲突、死亡和仇恨。当初星月帝国占领这一地区后就对北方的游牧民族采取了高压政策,迫使牧民们背井离乡离开了札兰大草原,从而造成了这两个诸侯国经济发展迟缓,国力远远落后于昌都王国的局面。当然现在不是反省皇帝陛下在西北的民族政策的得失问题。对于叶枫来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解决粮食问题。 叶枫又问了问这两座城市的兵力部署的情况。大慈贤王和大悲贤王各带有五万人马来接管札兰大草原。尼柯罗城内有两万驻军,其余三万人都在矿场、采石场和伐木场负责监工。而和林穆海城内的驻军就有五万,其中两万是大慈贤王的亲卫军,另三万人马负责监督劳工们在王庭的旧址上建造新的王庭,以及在铸造武器的各种手工作坊内日以继夜地劳作。 当叶枫了解到札兰大草原上竟有十万乌拉特族的大军时,心里大惊。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乌拉特族会出动这么多军队来占领札兰大草原。他不明白,北方的乌拉特族、呼尔巴什族和巴特隆的德米特族如今已经结盟,还有谁来抢他的札兰大草原呢?他这十万大军到底防着谁呢?不管他防的是谁,都给叶枫的抢粮行动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叶枫本来还想了解有关昌都王国的情况,可惜这位胡大夫只负责沃汗台王国和东昌公国的情况,对于昌都王国的情况他不甚了解。临走前,许德昌命胡大夫立即去一趟昭苏城,把负责收集昌都王国情报的傅大有找来。胡大夫满口答应了。 叶枫心情沉重地和许德昌、李权两个人离开了尼柯罗城,然后催马赶回小相岭,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分析眼下的情况并讨论下一步所要采取的行动。 怕引起敌人的注意,叶枫的军队全都躲在小相岭和金刚崖之间的山坳里。连吃饭都得由在雾山上留守的罗振玉的部队做好,再从金刚崖上垂下来送到小相岭上的军队中去。 叶枫一边吃着碗里冰凉的饭食一边听着围坐在草地上的五位将领的讨论。刚才李权已经把从尼柯罗城了解到的情况跟大家说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将领们比较一致的意见是不能惊动尼柯罗城、和林穆海两个地方的敌军,以最快的速度往西直插巴特隆的老巢昭苏城。理由是这次行动的兵力本来就不多,没有能力跟乌拉特族的大军开战。只有伊普雷反对这个方案,他的理由是:在如此开阔,无遮无挡的大草原上行进数百里去运粮食,不可能不被敌人发现。而一但敌人发现我们的运粮队伍,就算我们有马也跑不过他们,到头来只能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如果乌拉特族的敌人解决不了,就不能贸然向昭苏城进军,这叫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 急躁的罗菲质问伊普雷:“那你说怎么办?不能一仗不打就这么回去吧?回去,咱们的脸往哪儿搁?” 叶枫轻叹道:“是啊,不能回去啊?回去怎么面对那些翘首以盼的百姓们啊?” 伊普雷板着个脸说:“打仗不是唱戏,光好看有什么用。不管什么计策都必须符合实际情况。现实条件不允许就不能轻举妄动。” 罗菲站起来说:“什么不能轻举妄动,你不会是害怕了吧?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应该痛痛快地打一仗!就是战死在草原上,也比躲在山里饿死强!” 罗猛也说:“我同意小妹的意见,咱们不能回去!敌人人数虽多,可咱们也有七八万军队,而且敌人在明处,咱们在暗处,真打起来未见得不能赢!就算输了,咱们也是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赚一个。” 伊普雷一脸严肃地站起来说:“我坚决反对!这叫匹夫之勇!咱们在这里一打!黑虎岭的敌人肯定能判断出我们的主力北移了!黑虎岭上就有两万市民自卫队,山脚下穆修的七八万正规军如果尽全力拼杀,夏震武将军根本顶不住!黑虎岭如果失守了,崎峰谷不出三天就会被攻克。到那时咱们就大败亏输了!我绝不同意这么硬拼!我们必须立足黑虎岭和崎峰谷然后再想办法!” 罗菲不屑地瞥了一眼伊普雷,低低嘟囔了一句:“胆小鬼!不像个男人!” 声音虽小,但伊普雷听得清清楚楚,他气得脸色铁青,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他最终还是皱着眉头把这口恶气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就坐下了。 罗菲好像没看见,继续大义凛然地说:“谁愿意回去谁就回去,咱们边防军团可不想回去让人看笑话。你说是吧?柯大哥?”她说完用非常温柔非常亲切非常妩媚的眼光看了一眼柯尔纳。 须发斑白的柯尔纳的脸上有点儿红,他不知所措地笑道:“是啊,是啊,不能回去。不,不,伊普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最终还要请城守大人定夺才是。”看来自从有了这么一个年轻美貌的副提督,久经沙场的柯尔纳将军已经渐渐丧失了判断和思考的能力了。 伊普雷憨厚质朴的性格很投罗归正的脾气,他亲切地拍了拍伊普雷的肩安慰道:“小伙子别生气,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支持你。我这妹妹从小让我给惯坏了!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伊普雷摇摇头笑道:“我不生气。” 李权若有所思地说:“这西北也不一定就只有昌都王国有存粮。比如说这尼柯罗城,这里面的市民都被强征去服了半年劳役,家里难道就没有存粮了吗?还有大悲贤王的两万驻军,他们也肯定有存粮,也许不能彻底解决咱们这三十多万人的吃粮问题,但我想,缓解一下总还是可以的吧。” 叶枫将最后一口饭食吃完,抹抹嘴说:“三哥说的对。以眼下的情势,我们必须做长远打算。” “怎么打算?”众人用疑虑的目光望着叶枫。 叶枫站起来,眺望着尼柯罗城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然后说:“我们要打下这座城,打下这座城的好处有三个。一,可以将敌人在和林穆海城的军队吸引过来,以便我们的军队能安全进入昌都王国。二,可以解决有关军马和其他战争物资的问题,其中包括一部分粮食。三,可以消耗乌拉特族的军力,以便今后能战而胜之。但前提是不能惊动黑虎岭的穆修,否则崎峰谷就会有危险。现在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 “就是什么?”罗菲很急地追问。 “就是更换旗号。” “什么意思?”罗菲急着问。 李权笑道:“好主意。” 伊普雷也笑着说:“我明白了。是不是打着服苦役的尼柯罗城市民的旗号啊?” 叶枫点点头笑道:“没错,我们今天晚上就去磨石谷解放那些服苦役的劳工。明天一大 早让咱们的士兵穿上劳工的衣服,打着宁国公吕方的后人的旗号,带领这些做苦役的劳工,浩浩荡荡大张旗鼓地去攻打尼柯罗城。” 李权笑着说“好主意,敌人如果认为我们只是一群不堪忍受压迫而起来反抗的乌合之众,就一定会轻视我们。所谓骄兵必败,我们一定能出奇不意打个大胜仗。” 伊普雷说:“最重要的是这样能稳住穆修,让他以为这是乌拉特族的内乱,是叛军,跟我们没有关系。我同意这个方案。” 大家一致同意叶枫的决定。随后,叶枫命令各部就地休息等待天黑,同时,派出好几批探马前去打探磨石谷的消息。 天黑的时候,探马纷纷回来了。他们不仅探明了去磨石谷的路径而且也搞清楚了磨石谷的地形以及乌拉特族军队的部署。 叶枫命令罗归正、罗猛率领善于爬山的野战军团做先锋,不许点火把惊动敌人,必须摸黑进入谷内。同时命令柯尔纳、罗菲的边防军团和伊普雷的两万别动大队把守住进入磨石谷的两个山口。只要有敌人跑出来一律斩杀,不能放过一个。 在出发之前,叶枫命人烧毁所有的飞豹军旗取而代之的是画着黑罴图案的东昌公国的军旗,军旗下写着一个大大的吕字。这些军旗临时制成,显得很粗陋,但时间紧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同时告诫三军将士,都要自称是东昌公国的军队,是奉宁国公吕方的三公子吕景之命前来收复失地的。至于吕景,倒是确有其人,可早在半年前就在卢龙城下被巴特隆砍去了首级。叶枫现在要借尸还魂,要让吕氏家族的冤魂在札兰大草原上复活。 天黑了,一支将死去的鬼魂尊为统帅的幽灵般的军队沿着雾山山脉的北麓悄无声息地向磨石谷扑去。 叶枫没有进谷,而是跟柯尔纳等人一起守在山口,静候里面的消息。不一会儿,山谷里火光冲天,隐隐传来喊杀之声,看来罗归正的野战军团跟乌拉特族的军队已经交上手了。又过了一会儿,不断有零星的穿着乌拉特族的军服的士兵从山谷里溃逃出来,但都被埋伏在山口两边的边防军团射杀了。渐渐的,往外逃的军队少了,里面的喊杀声也弱了。叶枫知道战斗已接近尾声了,就命令罗菲率领两千人保护着自己进谷。 当叶枫来到磨石谷的战场时,乌拉特族的最后一批守军举起白旗投降。罗猛上前来问叶枫如何处置俘虏。 叶枫皱皱眉头说:“这些军队在卢龙城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咱们不必手下留情,全部杀掉。”烧杀淫掠只不过是叶枫杀俘虏的借口,其目的还是怕走漏消息。 “是,城守大人。”罗猛向前方的军队一挥手,如蝗的羽箭向俘虏们站立之处飞去。这些乌拉特的士兵倒是很硬气,临死前也都要举着火把站在那里,没有一个哭喊着讨饶的。 将磨石谷里的敌军消灭之后,叶枫就命令将所有关押苦役的石屋铁门打开。 战斗一打响,挤在一间间石屋窗前观看这场变故的苦役犯们都吓傻了,当他们看到罗归正的军队举着的画有黑罴的军旗攻上来时都激动得欢呼起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还会有帝国的军队来拯救他们。在此之前,他们都认为自己将永远都在异族的黑暗统治下生活了。叶枫的军队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和光明,他们怎么能不激动得欢呼雀跃呢。 罗归正的军队开始给那些苦役犯们敲掉脚镣,山谷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铁器打击的声音。这些声音如美妙的音乐一样令人兴奋,随着一串串脚镣被砸开,这些苦役犯们终于获得了自由,他们对叶枫率领的军队感激得无法用言语表达,一个个流着眼泪在巨大的采石场上又蹦又跳,围着一堆堆篝火快乐地喊叫着。 当所有的苦役犯都获得自由之后,叶枫举着火把跳到一块巨石上,望着脚下宽阔的采石场上站着的三万名衣衫褴褛的苦役犯,大声说:“东昌公国的兄弟们!咱们的公爵大人已经被巴特隆杀害了,但咱们的三公子吕景大人已经承袭了公爵之位。” 有一个苦役犯惊异地问道:“不是说咱们公爵大人的全家老小都被巴特隆杀了吗?” “是的,但是吕景大人凭借着他的机智逃过了巴特隆的魔爪,他领导着我们继续和敌人战斗。我们就是奉他的命令前来拯救你们的!” “我们有希望了!” “是啊,帝国没有放弃我们!” “把异族侵略者赶回去!” “我们愿意跟随新任的公爵大人一起战斗!” “万岁!新任的公爵大人万岁! 采石场上群情激昂,在火光的映照下,一个个苦役犯脸上流淌着幸福的泪水,眼中闪动着欢乐的光芒。 罗菲这时站在叶枫的身后,她听到叶枫的喊话,捂着嘴就想乐,她瞧了瞧身前的叶枫心想:“这小兄弟别看长得细皮嫩肉的,脸皮还挺厚,当着几万人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说得跟真的一样。真行!可话又说回来了,一个男人要是不会说谎话,哪个女人会喜欢呢。” 叶枫又大声说:“我们虽然不是东昌公国的人,但我们和你们一样是帝国的臣民,我们的敌人都是巴特隆和北方的游牧民族。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是要帮助你们。敌人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要想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尊严还要靠你们自己!靠你们手中的武器!拿起武器来吧,兄弟们,跟敌人战斗!这是你们通向自由的唯一的道路!” “跟他们战斗!” “跟敌人拼了!” “我们跟着你杀这帮强盗!” “你给我们武器吧!” …… 这些苦役犯们的眼神中有巨大的愤怒和对战斗与杀戮的渴望。不是因为叶枫的口才有多好,也不是因为他的演讲有多么了不起的煽动性,而是这种愤怒和渴望早就充满了这些苦役犯们的胸膛。看看他们身上破烂的衣衫和累累的伤痕就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有那种嗜血的眼神了。油和干柴都已经堆在那里,叶枫所要做的只是划着一根火柴而已。 叶枫命令罗归正开始对他们进行整编。令叶枫感到惊喜的是他们之中竟然有八千多原东昌公国的军人。叶枫将这些军人编入柯尔纳的边防军团,然后又将其他两万多人编入伊普雷的军队,另组成两支别动大队,这样伊普雷旗下的军队就达到了四万。 叶枫下一个命令让所有的士兵都大感意外,他命令苦役犯们把自己的破烂衣服都贡献出来,然后分发给各部。命令所有的士兵都穿上苦役犯们的破烂衣服,不够的就将原来干净整齐的衣服撕破再钻几个洞穿在身上。同时,命令苦役犯们把他们凿石头用的工具当作武器带在身上。 连整编队伍带忙着换破烂衣服就干到了半夜,等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叶枫命令伊普雷率领四支别动大队做前锋,举着火把,大张旗鼓地向尼柯罗城挺进,然后命令柯尔纳和罗归正率军悄悄潜伏到尼柯罗城东南方向一个山坡后面的林子里埋伏。 第九章 暴民的力量 天还没亮,住在宁国公府里的大慈贤王烈烈农尔就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了。身材高大粗壮的大慈贤王郁闷地揉着眼睛从被窝里钻出来,他的脸色很难看,一点儿大慈大悲的样子都没有,他怒斥跪在地上的军官:“你想死啊!天还黑着呢你就在这里鬼叫鬼叫的!你就不怕我削了你的脑袋!” “不是啊,大王。刚才哨兵来报,说南方出现一支军队,正迅速逼近尼柯罗城。军情紧急,我不敢不报啊!” “什么?”烈烈农尔猛地坐起来,将信将疑地问:“有一支军队?怎么可能?如今这西北都是咱们的天下了,哪里来的军队?” “千真万确啊,大王。” “有多少人?” “大概有两三万,全都举着火把。” “打的什么旗号?” “好像是黑罴军旗。” “哈哈哈……”烈烈农尔仰天大笑,笑声如鸮如鸱,十分尖涩难听,他笑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见鬼啦?东昌公国的军队早就被我们消灭了!他们是不是昨天晚上从坟墓里钻出来的啊?哈哈哈……” “我,我不知道。我想大王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烈烈农尔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他很想知道这支被自己亲手消灭的军队是不是真的又从坟墓里钻了出来。大慈贤王在卫队的保护下,顶着天上的星星和已经西坠的月亮来到了尼柯罗城的南城墙上举目远眺。 这时夜色很浓,晨雾弥漫,南方的地平线上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烈烈农尔刚想骂人,突然身边有人向南方一指,叫道:“大王请看,敌人来了!” 烈烈农尔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地平线上在晨雾缭绕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排火光,火光微弱得如同一条蜿蜒的红线。 “嗯?”烈烈农尔有点紧张了,没想到西北还真有敌人的军队啊?哪里来的呢?真是他妈的见鬼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支军队在黑暗中越走越近,声势越来越浩大,形状也越来越清晰。 烈烈农尔向后一挥手,叫道:“快,快传令!严守城门,命令射手上城墙准备弓箭,拿我的铠甲来,还有我的大刀,要快,要快!” 在黑暗中逼近的这支军队,在距离尼柯罗城的三箭之地停住了脚步,火把的光亮被缭绕的雾气渲染得朦胧而诡异。在火把的映照下一面白布底子的破烂大旗轻轻摇晃,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大旗正中仿佛画的真是一只黑罴图案! 烈烈农尔使劲儿眨眨眼睛,“真他娘的见鬼了!”他在心里暗骂。 这支军队也很奇怪,既不进攻也不撤退,站在那里像等候检阅一样一动也不动。这个阵势吓得尼柯罗城上的守军和主帅满头是汗。大慈贤王烈烈农尔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这支军队绝不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有两个理由,一是鬼怕火,这些鬼不可能都举着火把。二是他们显然在等待天亮,而鬼们是喜欢黑夜而不喜欢白天的。 过了好一会儿,天终于亮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雾气渐渐被清凉的晨风吹散。 当这支军队在弥漫的晨雾中清晰显现出来时,烈烈农尔哈哈大笑,他笑得捂住肚子弯下了腰。 距离尼柯罗城下的三箭之地有一座小山坡,小山坡前边散乱地站着许多衣衫褴褛的青壮年汉子,他们既没有统一的军服,也没有像样的武器,甚至连一个队形都排不出来。他们手里有的拎着大铁锤,有的握着凿子,有的拄着铁钎,有的扛着铁锹、铁镐,甚至还有人手里拎着木棒和扁担。人数不少,大约有两万来人,但这支所谓的军队实在太缺少军队的样子了,简直就是一群小丑。 不仅大慈贤王,甚至连他身边的将领和士卒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烈烈农尔揪着刚才向他报信的那个军官的耳朵大骂道:“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敌军啊?!你要吓死我啊!” “大王恕罪,夜里只能看到火把看不清人啊大王!” “拖下去,打二十军棍!”烈烈农尔总算泄了心头之愤。 这时有个幕僚模样的人走过来对大慈贤王说:“大王。看模样,他们应该是磨石谷的苦役犯。他们显然已经造了反,杀死了看押他们的士兵跑了出来。” 烈烈农尔点点头说:“嗯,你分析的不错,应该是这种情况。他们还在思念他们的宁国公,所以就打着他的旗帜。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啊,宁国公是不会来救他们的。” 幕僚低声说:“大王,对于这种造反行径可不能姑息,咱们的领地内还有五个铁矿一个银矿和三十多个伐木场,如果他们都像采石场上的苦役犯们一样造起反来那可怎么得了。” “你说的对,必须镇压!”烈烈农尔派一员猛将率领五千铁骑出击。这些苦役犯虽然人数多,但看上去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怎能抵挡得住驰骋草原所向无敌的乌拉特族骑兵的冲杀。五千铁骑杀他两万足够了。 当骑兵从城门内冲出来的时候,这些穿着破衣烂衫的苦役犯们举着手中所谓的武器紧张地挡在身前,做出一副准备搏杀的样子。可当这五千骑兵真冲过来的时候,这两万多苦役犯吓得丢掉手中的武器转身就向身后的山坡跑去,等骑兵们冲上山坡时,苦役犯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在城头上掠阵的大慈贤王和手下的诸将领看到苦役犯们狼狈逃窜时的样子都得意地哈哈大笑。 “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呀!” “这些苦役犯到这里来简直就是找死嘛。” “我们的骑兵就像狼冲进了羊群。” 正当这些人洋洋得意的时候,山坡后面突然喊杀声震天,双方显然已经激战起来。 大慈贤王顿足大叫:“不好,那里好像有埋伏!” 这时诸将领面面相觑,再也笑不出来了,其中有一个胆壮的向大慈贤王请命:“大王,我请求带兵去增援。” “好,你也带五千兵去。小心一点儿,把他们救回来就行,不可恋战!”大慈贤王现在开始重视面前的对手了。带兵多年的他已经嗅出了阴谋的味道,但他还是大大低估了眼前敌人的实力,结果这五千人又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除了喊杀声比刚才那一股更响亮更激烈一些之外,其他的没有什么两样。 城头上的诸将领们都缄默不语了。他们不知道平缓的山坡后面到底埋伏有多少敌人。 大慈贤王两眼焦急地望着那碧绿如波浪般平缓的山坡,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大王!我愿带兵前往。”又一员猛将站出来请命。 这时那个幕僚上前来拦阻道:“现在情况不明,咱们不能再轻易出兵了!只有固守城池等待援军才是上策。” 烈烈农尔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手扶雉堞想了又想,最后说:“对,固守城池,等待援军。来人啊!赶快派人去和林穆海通知大悲贤王,就说我们这里的贱民们举行暴动了,正围攻他大哥呢,让他速速发援兵来。” “是,大王!” 很快,一骑就飞出了尼柯罗城向东边的和林穆海城奔去。 激战了好一会儿,开始有遭遇伏击的士兵零星的败了回来,这些人衣甲不整,大多身负重伤,有的甚至连坐骑都丢了,只拄着个马刀往回跑。 烈烈农尔下令开城门,将他们迎进来。 紧接着,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满脸血污,歪戴着头盔,带着大约有七八百人狼狈地跑了回来。而在他们身后,有几千名手舞铁锹、铁锤、铁镐的暴民呐喊着紧追不舍。 守候在城门的士兵向那满脸血污的将军大喊:“快点儿!快点儿!” 他们显然是想把将军和逃兵让进来,然后好关闭城门阻击敌人。 这位将军带人冲到城门里的时候突然将刀一举,口中大喊了一声,就将守卫城门的士兵砍翻在地。这名士兵还没听懂将军说的是什么就倒在了血泊里,他到死也没能搞明白,怎么将军出去的时候还是个男的,回来的时候说话的声音竟变成女的了。 来的这位正是罗菲,她穿上了乌拉特族将军的战袍领着几百个换上乌拉特族军服的近卫营的官兵,装扮成逃兵的样子来抢夺城门。 这一下,罗菲将守卫城门的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双方在城门口一通混战,数百人挤在城门口,实在腾挪不开,罗菲干脆翻身下马,抽出另一把大刀来,将两把大刀舞得像个奔驰的车轮一样上下翻飞,来夺城门的士兵都被她纷纷斩于马下,她一通狂冲竟冲进了城里,吓得乌拉特族士兵掉头便跑,仿佛撞见了瘟神。北方的游牧民族善于马战,这近身作战实在不是他们的强项,罗菲只带着几百个人就稳稳地把南城门攥在了自己手里。 大慈贤王气得哇哇乱叫,他下死命令叫部下无论如何要夺回南城门。 又有两员猛将分别领兵下城墙去夺取城门。城门口传来激烈的喊杀声。 烈烈农尔死盯着那个山坡的最高处,他现在判断不清到底有多少暴民,怎么能把自己的一万铁骑吃掉了呢? 这时,大批暴民陆续而又散乱地涌上了山坡,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年青人,他满脸血污,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拄着一根大铁锤威风凛凛地站在山坡的最高处。 “他是谁?”烈烈农尔用手指着那个魁梧的年轻人问逃回来的骑兵。 “报告大王,此人就是暴民的首领,暴民们都叫他什么什么雷将军。就是他在山坡后面设的埋伏。” “伏兵有多少?” “大概,大概有两万多人吧。” “丢人啊!太丢人了!就这么几万乌合之众就把你们打成这样了?你们可都是乌拉特族的精锐骑兵啊!” “大王,大王,不是我们不行啊,是他们打仗不讲规矩,那些埋伏在树林里的暴民向我投掷石块和土块,还用长长的树枝扫我们的马腿,更可恶的是他们还像草原的兔子一样在地上挖了七七八八深浅不等的坑,我们的马跑过去就摔跟头!这仗怎么打啊!”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这帮无赖!我要杀死他们!”烈烈农尔气得两眼冒火,他张着大嘴望着衣服被撕成布条,拄着一根大锤的伊普雷,那样子就像要一口把他活吞了似的。 这时,又有一批暴民陆续爬上了山坡,而南城门口这时的争夺正激烈着呢。伊普雷沉稳地将手中的大锤举向空中,一身的布条在晨风中猎猎飘舞,那样子有七分威武又有三分诡异。在他身后,不断涌现出苦役犯们,他们根本没有队形,散乱地站在山坡的高处,等候他们这位首领的命令。 “东昌公国的兄弟们!为公爵大人报仇的时刻到了,冲啊!”伊普雷大喊一声,手中的大锤斜斜地指向北方的尼柯罗城。然后,他拎起大锤一个健步冲了下去。在他的带领下,四万多满怀着仇恨和愤怒的人们发出震天的呐喊声,像潮水一样涌向罗菲把守的南城门。 烈烈农尔大喊:“给我顶住!给我顶住!不能让这些暴民们进城!” 双方在城门口展开了激烈的争夺,由于敌人占据了城头,可以居高临下射箭,而伊普雷的军队又没有防护的铠甲和盾牌,一度吃了不少亏,很多人中箭倒下了。 伏在山坡上观察敌情的叶枫和诸位将领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柯尔纳一脸焦急地说:“城守大人,伤亡是不是太大了?我请求带兵增援。”柯尔纳倒不是担心这些东昌公国的苦役犯们的死活,他是怕万一战局不利,他那新任的副提督再也回不来了。 叶枫摇摇头说:“不行,不到万不得已,正规军团不能出战。要尽可能让敌人相信咱们是发生暴动的老百姓。尽量不要让他们对咱们起疑心。再说,咱们人比他们多得多,不一定拿不下来。再看看。” 柯尔纳不好再说什么,只握着刀紧张地盯着城门口。 好在这些苦役犯们并不畏惧死亡,依然勇敢地往前冲。可能是他们受的委曲和吃的苦太多了,他们胸中的愤怒和仇恨太满了,他们无视头顶上嗖嗖作响的弓箭,疯了一样往南城门冲去。 罗菲得到了伊普雷的增援,精神大振,她的刀法比刚才更加凶猛狠辣,挡在她身前的士兵纷纷被砍倒。 伊普雷一直很看不惯罗菲,看不惯她那副狐媚的样子和说话时的口没遮拦,可看到她在战场上像母老虎一样的凶猛,又对她产生了些好感。他赞了一句:“好刀法。”就轮起大锤冲到了罗菲身边。 罗菲看到被她讥笑为“胆小鬼”的伊普雷把一柄铁锤舞得虎虎生风,心中顿时对他也刮目相看了,赞了一句:“力气不小嘛,小伙子!”两人互相吹捧完,就各自抡起武器往前开路。 乌拉特族的士兵虽然也很勇猛凶悍,但他们的长处是在马上,是在广阔的草原上,在这狭窄的城市里,他们那迅捷的长处发挥不出来,很快就挡不住了,纷纷从南城门溃退。 烈烈农尔看到自己的军队被疯了一样的暴民们打得节节败退,心急如焚。但自己在人数上处于劣势,城市里狭窄的空间导致骑兵的各种战术都发挥不出来。只能是乱打乱杀一片混战,而这种乱战靠的只能是人多势众,所以渐渐的暴民们就占据了上风,南城门和南城墙相继丢失,大批的暴民舞着铁锹、铁镐、大锤涌进了城门,开始进入城中的街巷和东西两路城墙战斗。 那位幕僚劝大慈贤王道:“大王!形势不利,咱们还是撤吧!” “不!我绝不!我不能输给这帮暴民!这群贱民!这些混账王八蛋!” “大王,现在敌众我寡,不能恋战啊!”那位幕僚说完向烈烈农尔的卫队长使了个眼色。 卫队长焦急地看了看涌进城来的暴民,现在的情势确实很危险,再不走,大王可能就要身陷重围。卫队长向几个卫兵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架起烈烈农尔向尼柯罗城的西南方向退去。 大慈贤王边哭边挣扎边叫嚷着:“你们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我不能离开这里!我没脸去见大汗,我怎么连这些暴民都打不过啊!我没脸活着啦,我的一世英名啊……” 大慈贤王在乌拉特族骑兵的保护下,从北城门撤出,狼狈地向西方和林穆海方向逃窜。 叶枫占领尼柯罗城之后,没有下令继续追击,而是率领衣衫褴褛的军队直奔驻军的粮仓而来。那种焦急的神情和发现粮食时的喜悦像极了因饥饿而举行暴动的难民。看到粮仓里还存有不少粮食时,叶枫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这粮仓里只有五万驻军的口粮,但也能缓解一下山上粮食的紧张,而且能给卢龙城的百姓们一个交待,证明这次北进决策的正确性,并赢得他们更大的支持。 叶枫一连发布了五道命令:一、禁止所有士兵迫害城内居住的乌拉特族百姓,他们来去自由,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能带走马匹。二、命令罗归正的野战军团开始征用城内的马匹并寻找运输工具。三、命令柯尔纳和罗菲的边防军团负责城防。四、命令伊普雷负责城内治安并进一步改编和训练那两万多刚刚得到自由的苦役犯。最后,叶枫下令将中军大帐设在宁国公府门外,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府内,以显示对宁国公的尊重。 马匹问题解决得远没有粮食顺利,刚才大慈贤王逃走的时候,一些反应快的乌拉特族人也都跟着跑了,这就带走了很多马匹。城内的乌拉特人留下来的不多,所以能征到的马匹也少得可怜。刚才伏击敌人时缴获了两千多匹战马,后来又在城内征用了几百匹。不到三千匹的军马虽然还无法组成强大的骑兵部队,但运送粮食还是足够了。更加幸运的是,在许多市民的院子里发现了没有马的马车架子。经过简单的组装,一支由三百多辆马车和两千多匹马组成的运粮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但叶枫没有让这支军队出发。他怕敌人发现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先让探马探明从尼柯罗城到小相岭的最隐蔽的道路,然后命令罗归正率领这支运粮队到晚上天黑以后再出发,沿途不许举火把,只能摸黑前进,马车上和马背上的粮食都要盖上被子或破布匹,以防敌人发现。每天只许运一趟。 此外,叶枫还派了几哨人马轮番前去和林穆海城打探消息,严密监控那里的动向。 大慈贤王带着他的残兵败将跑回了和林穆海。 大悲贤王烈烈卡特听说自己的哥哥吃了败仗,被人赶出了尼柯罗城,吓了一跳,后来一打听原来是贱民们举行的暴动,大悲贤王忍不住哈哈大笑。烈烈卡特自恃勇武,能征善战,很得大汗的喜爱和倚仗,为人也就难免高傲些。烈烈农尔看不惯他这个弟弟目中无人的嘴脸,平时说话对这个弟弟也都是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烈烈卡特虽然心里不高兴,但碍于他是大哥,也只好忍了。两个人的关系向来不睦。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们两个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大汗烈烈维奇也就不会派他们一起来接管札兰大草原了。烈烈维奇虽然不是什么明君,可也不是傻子啊,这点政治智慧还是有的。 烈烈卡特强忍着笑来到城外迎接他的哥哥烈烈农尔。他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定有利可图了,心里暗暗高兴,但脸上却满是同情和担忧的样子。 “哥哥,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你不要放在心上。”烈烈卡特安慰着烈烈农尔。 烈烈农尔既羞愧又难过,低着头不好意思看烈烈卡特。他向来不服这个大悲贤王,总认为是大汗偏心,向着他。如今自己却不得不来低声下气地求他,心里感到很憋屈,越想越憋屈,最后憋屈得竟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烈烈卡特一边好言安慰着烈烈农尔,一边吩咐手下把烈烈农尔一家安排到自己的王府中去住,又命人大摆酒宴给烈烈农尔和他带来的将领压惊。烈烈卡特热情似火地招待着自己的亲哥哥,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和兄弟的亲情,就是只字不提出兵收复尼柯罗城的事。烈烈农尔几次提到这个话题,也都被烈烈卡特嘻嘻哈哈地挡了回去。 这一晚烈烈农尔一夜未眠,他还从来没有尝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儿,这个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第二天一大早,烈烈农尔就到弟弟的寝宫前恭候,他拿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要谈出兵的事了。但烈烈卡特就像成心跟他作对似的,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气得烈烈农尔一把推开守卫寝宫的阉宦,闯进了弟弟的寝宫。 烈烈卡特正躺在床上和侍寝的两个宫女耍乐呢,那两个赤身裸体的宫女看到烈烈农尔满面怒容地闯了进来,吓得哧溜一声钻进了被子里。 “哥哥,这么早就起来啦?”烈烈卡特一边微笑着向撅着嘴的烈烈农尔打招呼,一边忍受着两个宫女在被子下面的恶作剧。他一会儿和善地向哥哥微笑,一会儿又皱着眉头,脸上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表情,一会儿又呲牙咧嘴,一会儿又欲死欲仙…… 在烈烈农尔看来他弟弟的这张脸既可气又可恨,他真想上去扇他两巴掌。 “哥哥,用过早膳了吗?哎哟……你轻点儿……你要咬死我啊!”烈烈卡特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在被子上拱起的小屁股。 “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够帮我出兵?”烈烈农尔单刀直入。 “哎呀,大哥,你也知道,我现在手里的兵也很紧啊,一时抽调不出……哎哟……受不了啦,受不了啦……”烈烈卡特的脸上又显现出**的表情。 烈烈农尔瞅了一眼弟弟宽广的大床上不断翻涌的红浪,气得“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哥哥,你慢走啊,恕小弟我不送了,哎哟,我不行了……受不了啦……” 烈烈农尔气呼呼地回到住处的时候,他的那位幕僚正在等他。 烈烈农尔指了指弟弟的寝宫方向骂道:“这个混蛋!他见死不救,他根本就不想帮我!” “大王,你说的可不对啊。他不是不想帮你,他是在等你开价啊。”幕僚说。 “开价?那他就是勒索!是敲竹杠!是趁火打劫!不行,我得去找大汗,我要告他!”烈烈农尔怒气冲冲地就想往外走。 那位幕僚一把拉住他说:“大王息怒,大汗正在西都城和武威皇帝商讨东进的事呢。再说了,就是找到大汗又有什么用呢?三十万大军都调到南方打仗去了。现在除了海拉苏城还有一支保卫王庭的军队之外,在北方就只有大悲贤王手里有军队啦。海拉苏城离这儿太远,咱们眼下只有求他啊!”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些暴民占据着尼柯罗城?” 那幕僚说:“大王,你想想,大汗是信任您多一些还是信任大悲贤王多一些?” “那还用说,当然是信任他多一些,给我的这座尼柯罗城只有他的和林穆海一半大。你说大汗信任谁?” “错了,大王。和林穆海是我族的圣城,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谁占据和林穆海谁就能控制水草丰美的札兰大草原,大汗是早晚要将都城从海拉苏迁到这里来的。到那时,他大悲贤王还能剩什么?” “你说的对呀。”烈烈农尔恍然大悟。 “大王,只要咱们能把尼柯罗城治理好,大汗肯定会把这座城和周围丰饶的草场封给我们。可要是咱们就这么把尼柯罗城丢了,大汗一怒之下也许会改变主意。与其如此,咱们不如割一部分利益给大悲贤王,让他帮我们夺回尼柯罗城,这叫舍小取大。如果舍不得这小,恐怕连大带小都得不到。还请大王三思。” “你说的小是指什么?大又是指什么?” “小是指那几座矿,大当然是指尼柯罗城和它周围的牧场。只要大悲贤王答应帮咱们夺回尼柯罗城,咱们就把那几座矿分一半给他。这些矿每年的收入相当可观,他肯定愿意。再说这些矿上有好几万苦役,如果都像采石场的苦役们一样造了反,他大悲贤王也得不到这些收入,所以他不会袖手不管的。” “好吧,就听你的吧。”烈烈农尔痛苦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这位幕僚所料,当烈烈农尔答应将东昌公国境内的矿藏分一半给烈烈卡特时,这位大悲贤王终于松了口,答应出兵。 第十章 伊普雷的事迹 为了报答哥哥的慷慨,也为了表现自己对哥哥的真挚感情,更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征善战,大悲贤王决定亲自统兵去征剿尼柯罗城的暴民。 他从驻防和林穆海的军队中抽调出三万人马,加上烈烈农尔属下的从尼柯罗城败退下来的一万多人。号称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尼柯罗城杀来。 烈烈卡特从哥哥那里得到的信息是攻打尼柯罗城的大约有四万暴民。他认为自己训练有素的五万铁骑打败这四万乌合之众那简直就是举手之劳。他又犯了兵家之大忌,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些破衣烂衫的暴民之中会有帝国的正规军团,而且是经历过帝国历史上最惨烈最血腥的卢龙之战,历经千辛万苦,几次死里逃生,最终在雾山之上浴火重生的军队。 大慈大悲的两位贤王的噩梦从此开始了。 胡文仲奉许德昌之命,立即赶往昭苏城去找傅大有,然后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尼柯罗城。 叶枫大喜过望,忙将许德昌、傅大有、胡文仲三人迎进中军大帐。傅大有来得太及时了,叶枫刚刚接到消息,大悲贤王已率五万精兵来犯尼柯罗城。他知道这一仗如果获胜,必然招致敌人的怀疑和更加凶猛的反扑,自己的处境将更加凶险,尼柯罗城也不可久留。他需要了解昭苏城的情况,以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傅大有将有关昭苏城的情况详细向叶枫做了汇报。内容大致如下:昭苏城确实如叶枫所料,非常空虚,只有一个师团的城防部队,和一个师团的预备役,守城人数虽然不多,但昭苏城城高池深,若没有数量庞大的攻城器械和训练有素的士兵,想攻下来也绝非易事。其他五个军镇中的两个有刚刚招募的预备役师团把守,另外三个基本都是空的,只有一两千留守仓库的部队。布伦台要塞也只有一个预备役师团。巴特隆留守大后方的兵力一共有一万正规军和四万预备役,而且兵力分散,很容易个个击破。此外就是狼关了,狼关有一个满编的正规军团,守将叫蔡元康,也是巴特隆手下最得力的将军之一。至于粮食的情况,和叶枫推测的差不多,巴特隆果然储备了数量惊人的粮食,在他的十五个粮仓里,有五个已基本被运空,还有十个是满的,这五个空粮仓,有三个在昭苏城外,另外两个在军镇之中,昭苏城内的三个粮仓和布伦台要塞的两个粮仓都是满满的。 叶枫听到这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昌都王国境内的情况和他预想的差不太多。这就说明他北上的决策是正确的。唯一成为羁绊的就是乌拉特族的军队,乌拉特族在札兰大草原的十万驻军,逼得叶枫的军队不得不提前投入战斗,这样一来被穆修提前发现叶枫主力北移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穆修一但发现了就会倾全力进攻黑虎岭和崎峰谷,这种进攻是致命的,叶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既要打败正在逼近的五万敌军,又不能让穆修进犯黑虎岭,这对叶枫来说是个难题。他感谢并重赏了傅大有和胡文仲两个人,然后让许德昌带他们下去休息。他一个人低着 头,背着手,在大帐里走来走去地想对策,他走得很快,那副样子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焦躁不安的豹子。 他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会议桌前,双手扶案,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一张西北地形图。他慢慢地用手指从东边的尼柯罗城开始划线,这条线经过西边的和林穆海再往西南到狼关再往东南到达黑虎岭下穆修的大营。这是一条长长的弧线。他又盯了一会儿图,然后慢慢地从尼柯罗城划起,这条线绕过和林穆海,穿过狼关北面的北征大道,一直往西,直到西北最大的城市──昭苏城。他用手指在昭苏城的图标上敲了敲,然后大声叫道:“传令官!” “在,城守大人。”传令官推开门帘进来。 “通知各部将领,让他们速速到我这里来议事。还叫上许德昌和李权两位先生,不要忘了。” “是,大人。”传令官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各位将领陆续走进了中军大帐,他们进来之后都议论纷纷,有的还问叶枫是不是大慈贤王来报仇了?叶枫点点头。 等人都到齐之后,叶枫说:“刚刚得到可靠消息,大慈贤王为了收复尼柯罗城,去和林穆海搬来了五万大军。主帅是他的弟弟大悲贤王。大军已于今日临晨出发。我把大家找来,就是商量一下这个仗怎么打?” 伊普雷指着铺在桌上的地图说:“按照一般骑兵的行军速度,他们明天中午将会到达这里。如果急行军,他们的先锋部队最快今夜子时就能到达。所以咱们必须尽快做好战斗准备。” 叶枫问伊普雷:“这一仗应该怎么打?你有方案没有?” 伊普雷说:“我想了一个方案,上次咱们抢夺尼柯罗城只动用了市民自卫队和刚收编的磨石谷的苦役们,没有动用野战和边防两个正规军团。敌人此时应该并不清楚咱们真正的实力。他们这次来的目的肯定是要夺取尼柯罗城,所以会不遗余力地攻城。咱们可以分两步。先将两个正规军团调离尼柯罗城,在城郊外十里处埋伏,我率领这四万人固守城池,吸引敌人的兵力,当敌人使出全力的时候,我们放弃城门和城墙转入巷战,将敌人的大部分兵力吸引进城里来。这时埋伏的军队再迅速出击,攻击敌人的主帅,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将他们的主帅打跑,其他军队将不战自溃。” 大家都点头同意,都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这个计划充分发挥了我军的长处,规避了短处。伊普雷率领的四万人中有两万别动大队是市民自卫队中的精锐,他们有丰富的巷战经验,而另外两万刚刚解放的苦役曾经都是尼柯罗城的市民,他们应该有保卫自己家园的决心和勇气,他们更不想失去来之不易的自由,肯定会以死相拼。而巷战又能有效地抑制敌人骑兵的长处,扬长避短,这个计划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除了一点。那就是无可避免地要将正规军团暴露在敌人面前,经过这一仗,敌人应该很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对手绝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了。 叶枫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不同意你的计划。在这场战斗中,我还是不想让敌人意识到咱们有正规军团。而你这个计划很难做到这一点。” 柯尔纳说:“城守大人,这次战斗不同于上次。上次敌人只有两万,而且毫无防备,所以光靠伊普雷他们也能打赢。这一次敌人动用了五万精兵,更是有备而来,只靠他们这四万人怎么能打得赢。为了赢得胜利,我们边防军团必须参战。” 罗归正也说:“是啊,上次取胜,是胜在敌人轻敌。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们野战军团也要求参战。” 叶枫坚定地说:“现在对我们最具威胁的是黑虎岭下的穆修军团,如果敌人现在就知道尼柯罗城有正规军团,他们想知道我们的来历非常容易,只要派人抓住我们的两个俘虏,一审问,就问出来了。从他们只动用五万人马抢夺尼柯罗城来看,敌人显然还没有怀疑。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起疑心。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只能另想办法。” 众人陷入了沉默。因为大家想不到比伊普雷更好的方案了。 这时,李权站起来说:“或许把刚才讨论的方案稍微变动一下,效果会好一些。” “怎么变动?” “一是时间上的变动,守城的军队要想尽一切办法守到天黑。天黑之后咱们埋伏的军队再实行反攻。二是军队适当变动一下,咱们的正规军团里,只有柯将军的边防军团最容易引起敌人的疑心,不如让他们埋伏在城里,打乱编制,分头打巷战,这样就不会暴露了。野战军团毕竟没有经过帝国军队的正规训练,敌人应该不会怀疑他们,让野战军团和那两万刚收编的苦役犯们埋伏到城外担任伏击任务。打起来,不要讲什么队形,每个人举着火把往敌营里冲杀就行了。” 众人都对这个修改方案表示赞同。 叶枫说:“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世上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计划,咱们要尽最大限度地迷惑敌人,但也不能等着老天爷来保佑。必须想出办法来,以防万一。我想到一个办法,你们看行不行?” “什么办法?” “穆修是个胆小谨慎的人,不太敢冒险。咱们可以再用调虎离山的办法,将他的主力从黑虎岭引出来。黑虎岭安全了,咱们也就变得主动了。” 罗归正追问道:“你是说咱们再打狼关?像上次一样?” “不。”叶枫说,“狼关虽然重要,但由于离黑虎岭太近,效果并不好。还有一个比狼关更重要的地方。” “昭苏城?” “对。我刚刚得到消息,昭苏城果然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城防空虚,只有一万正规军和一万预备役。而且周边的军镇和布伦台要塞只有三万预备役,没有什么强大的援军。” 众将领听到这个消息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纷纷议论道。 “我就说嘛。肯定空虚。”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当初城守大人跟我想的一样,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啊。” 只有伊普雷没有兴奋,而是冷静地板着脸问叶枫:“城守大人。你应该知道,昭苏城不同于尼柯罗城,尼柯罗只是一座小城,搭个人梯就能攀上城墙,而昭苏城是西北最大的城,城高池深,固若金汤。当年为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帝国耗费亿万资财,历经百余年才筑成此城。其坚固程度,就是咱们的卢龙城也比不上。在这种情况下,你能保证咱们攻击昭苏城,穆修就一定会来救吗?他是全军来救?还是只派一两个师团来增援呢?如果只派一两个师团来增援,黑虎岭照样会被攻克,只是迟个两三天罢了。” 这番话就像一盆冷水,将大家伙儿的兴奋劲儿给浇下去了。 叶枫想了想说:“昭苏城是巴特隆的老巢,巴特隆手下的文臣武将的家眷都住在昭苏城里。此外,昭苏城还是德米特族的圣城,那里面有他们极为尊崇的宗教圣地──天鹰神庙。巴特隆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德米特族人。昭苏城一但陷落,对巴特隆的士气军心的打击将是致命的。同时也会给全国各地抗击敌人的军民以极大的精神鼓舞。从政治影响力来讲,攻陷昭苏城不亚于光复西都城。所以,穆修作为巴特隆留守后方的最高指挥官,他绝不敢不派兵救援,兵派少了,他也不可能放心。再说,咱们已经翻过了雾山,再爬回去也来不及了,事到如今只能跟穆修和巴特隆以命相赌了。咱们把黑虎岭和崎峰谷的三十万条人命押出来,跟他赌昭苏城!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他们还有别的选择,我猜他们绝不敢赌。” 罗猛拍案叫道:“豪赌!够劲儿,我举双手支持城守大人!” “我也同意!”罗菲说。 伊普雷沉默不语。 罗归正说:“我看这穆修和巴特隆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来赌。” 许德昌说:“我也同意,他要是真敢置昭苏城于不顾,强攻黑虎岭,咱们也拼全力打他的昭苏城,大不了玉石俱焚!但我想巴特隆的损失肯定比我们要大得多,这笔买卖他可赔不起。” 柯尔纳愤愤地说:“要是真攻进昭苏城,我他妈的就杀了巴特隆全家,还有穆修和雷川这两个混蛋!我要把他们的家里人统统杀光,为死去的公爵大人报仇,为那个曾经跟我并肩作战的洪迈报仇!”老将军说到这里眼中泪光闪动。 “就是,杀!杀!杀!杀死他们全家!一个不留!”美丽的副提督罗菲随声附和着。 叶枫的一番话将众人的思路全都打开了,大家的疑虑和担忧一扫而空,突然变得意志坚定,踌躇满志起来,纷纷指手划脚地互相探讨起如何攻打昭苏城这激动人心的事了,一时竟将会议的主角叶枫撂在了一边。 叶枫摆摆手,无奈地笑道:“大家听我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别说了,别说了。”罗菲出面维持秩序。 罗菲喜欢叶枫,处处维护他。她真想说:“你们也太不把城守大人当回事儿了。”她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她也觉得叫叶枫城守大人非常的别扭。罗菲自从上了黑虎岭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很有来头的人,包括自己的大哥在内,他们既不怕叶枫,也没把他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个年纪轻轻的城守大人甚至连一点儿官威都没有。可奇怪的是,大家就是愿意听他的,而且非常信任他,甚至将身家性命都搭上也毫不迟疑。这可真是奇怪啊? 以罗菲的心智,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做人格魅力。但她是女人,而且是漂亮女人,所以她说话就比叶枫管用。 憧憬着如何捣毁敌人的老巢,以泄心头之恨的诸位将领们都将目光转向了叶枫。 “大家听我说。时间很紧迫。现在乌拉特族和巴特隆同气连枝,他们一旦发现我们的主力在这里,马上就会通知穆修,穆修肯定会进攻黑虎岭以试探虚实。我不知道黑虎岭上的守军能守多久?” “如果敌人全力进攻,顶多能守三天。”伊普雷说。 “咱们的军队只有在三天之内出现在昭苏城外,才能镇慑敌人。我不知道咱们的军队能不能做到?”叶枫问。 柯尔纳说:“除非有骑兵,否则做不到。从这里步行,最快也要七八天才能到达昭苏城。我们边防军团的将士大都进行过马术训练,刚收编的原东昌公国的士兵也没有问题。如果给我两万匹战马,我保证三天之内攻到昭苏城下。” 叶枫说:“上一场仗,咱们只缴获了两千多匹战马,很多战马被咱们的士兵打伤打死了,很可惜,这一仗咱们必须缴获更多的战马。大家回去要通知到每一个战士,要求他们尽量打击敌人,保护战马。告诉大家,谁缴获一匹战马,谁就可以多领十斤粮食。” “对,一定要多缴获战马!”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现在看来战马是计划成败的关键。 叶枫继续说:“明天晚上,等这场仗一打完,边防军团稍事休整就得出发,要以最快的速度行军,三天之内必须到达昭苏城下。随后就发起佯攻,声势造得越大越好。其余各部要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扑向昭苏城,必须在六天之内赶到。如果敌人不回来增援,执意要打黑虎岭,那咱们就在六日之后对昭苏城发动总攻。” 这时,伊普雷猛地站起来说:“我不同意这个方案。昭苏城坚固异常,易守难攻。而咱们在尼柯罗城缴获的攻城器具极少,只有几十架云梯。即使昭苏城守军只有两万,但我们想在三五天内拿下昭苏城绝不可能。而穆修有数万精锐骑兵,他们从黑虎岭驰援昭苏城,最快只需三天半的时间,如果他们真来了,那时咱们还没有拿下昭苏城。在如此广阔的大草原上,咱们数目庞大的步兵怎能摆脱敌人迅猛的骑兵的追击。而一旦被敌人的追兵黏上,一点点拼耗下去,那咱们抢粮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叶枫听完这番话之后,只觉得后脊背发凉,直冒冷汗。如果真像伊普雷所说的那样,后果不堪设想,丧失了地利的优势,在平坦的大草原上与德米特族的骑兵作战,自己的军队必败无疑。而以穆修的胆小谨慎,他全力回援昭苏城的可能性要占到七成,强攻黑虎岭的可能性大概也只有三成。所以说,伊普雷预见的不利情况极有可能出现。 叶枫抹了抹汗说:“是啊,是啊,你说的对。那依你应该怎么办?” 伊普雷说:“我也没想好可行的方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昭苏城只能佯攻,不能硬打。因为隐蔽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一但被困在昭苏城下,优势就没有了,只剩下劣势了。” 这时其他将领也都呆在那里不说话了,脸上兴奋的表情都消失了,全都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会场的气氛显得很压抑。这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李权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我听说雷川攻打卢龙城的时候曾烧毁了大半个卢龙城,有没有这回事儿啊?” 柯尔纳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哎呀!这里说打昭苏城呢,你尽提这些倒霉事干什么啊?” 李权放下茶碗,轻轻摇了摇扇子说:“我有一计,可抵十万大军。” 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李权身上。 “什么计?” “快说啊?” “我最讨厌人家卖关子了。有屁快放!痛快点儿!”这句粗俗的话竟是貌美如花的罗霏小姐说的,在东都城,霍小玉对她精心的培养全都白费了,她一回到黑虎岭就又原形毕露了。 李权不满地看了一眼罗菲,将扇子一合,生气地说:“我就偏要卖关子,怎么样?天机不可泄漏,我偏不说。但是,我敢保证,即使不去强攻昭苏城也能将穆修调离黑虎岭。” “吹牛!”罗菲白了李权一眼,又不屑地撇了撇嘴。 叶枫当然相信李权的话,忙说:“太好了,这样一来,咱们就能腾出手去抢粮食了。” 有几个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催问李权有什么奇招妙计。但李权跟罗菲赌气,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两眼望天,死活就是不说。大家也没有办法。 在叶枫的组织下,大家对作战计划重新做了调整,最终确定的方案如下: 打败来犯之敌以后,柯尔纳和罗菲的两万边防军团骑上马迅速奔赴昭苏城,按李权的说法,只要这两万人到昭苏城外虚张声势地做一番佯攻,就能将穆修引到昭苏城。佯攻昭苏城之后,柯尔纳的骑兵迅速撤离,然后,一路攻打北方的五个军镇,焚烧粮仓,最后绕回到昭苏城外焚烧最后两个粮仓。柯尔纳的任务就是要将昌都王国搅得翻天覆地,以吸引穆修的主力军团。 罗归正和罗猛的两万多野战军团负责攻打布伦台要塞抢粮,从地理位置来看,布伦台要塞的粮仓是离金刚崖最近的。唯一的难题就是要经过敌人占据的和林穆海。如何才能防止敌人袭击运粮队呢?这个任务就落在了伊普雷的身上。 伊普雷的任务很简单,他要率领破衣烂衫的暴民部队驻扎在和林穆海城外,以镇慑敌人,策应运粮队。 作战方案确定下来之后,叶枫面色凝重地对大家说: “命令各部最少要准备出六天的干粮,然后让士兵们好好休息。咱们马上就要长途奔袭,连续作战了,后面的战斗将会更加艰苦。等战斗结束之后,各部不必会合,按计划分头行事。中军大营随伊普雷部驻扎在和林穆海城外,各部要尽可能随时派人向我汇报进展的情况,完成任务之后,也到这里来跟我汇合。” “是,城守大人。”众将领命之后分头准备去了。 乌拉特族的军队几乎都是骑兵,应该很快就能赶到尼柯罗城,但他们好像并不着急,只以正常的速度行进着,在大悲贤王看来这跟一场秋狩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中午,乌拉特族的五万大军带着轻松的心情赶到了尼柯罗城。 尼柯罗城的城门楼上竖着的还是那面又脏又破的黑罴军旗,旗下面还是一群手执铁锤、铁锹、铁镐的连队伍都站不整齐的暴民,不过他们手里倒多了一些由门板改成的盾牌,这些盾牌有方的有圆的,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盾牌上面还挂有铜制的门环。这些暴民们脚下还多了些大小不等的石块和各种圆木,看来他们也已经做好应战的准备了。 在血红的夕阳映照下,在西城楼上站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他左手持一块门板盾牌,右手拎一柄大锤,威风凛凛地站在黑罴军旗下,他的衣衫虽然很破,但气宇轩昂,很有大将风度。 在他身后密密麻麻地站着很多人,手里都握着“武器”,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 烈烈农尔用马鞭指着城楼上的青年告诫自己的兄弟:“此人就是他们的首领,叫伊什么雷。他诡计多端,打仗也很勇猛,你可不能小看这帮贱民啊。他们打起仗来一个个都不要命。” 烈烈卡特大笑道:“哥哥是让他们打怕了吧。怎么还没打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啊?咱们这五万乌拉特族的铁骑可不是吃素的啊。让这帮贱民们尝尝我乌拉特族勇士们的厉害吧。传令兵!” “在,大王!” “传我的命令,命令重甲骑兵保护冲撞车冲击南、北、西三座城门,命令弓骑兵射击城楼上的军队,掩护冲撞车和重甲骑兵!” “遵令!” 烈烈农尔疑惑不解地问:“兄弟,为什么不攻打东城门呢?就这么让他们跑了吗?” 烈烈卡特笑道:“我就是要让他们跑啊,他们有退路就不会死拼啦。何况在这空旷的草原上,他们凭两条腿怎么跑得过我们呢,我们的轻骑兵只要一出击,他们就成了草原上的兔子啦。兔子再能跑,能跑得过草原上飞翔的鹰吗?哈哈哈。” 在烈烈卡特得意的笑声中,乌拉特族的勇士们开始猛烈攻击尼柯罗城。穿着重铠甲举着盾牌的乌拉特族士兵们顶着从城头飞落的石块和圆木奋勇向前。巨大坚实的冲撞车撞击着尼柯罗城单薄的城门,发出令人心惊的“咚咚”声。 城头上的暴民们举起石头圆木向城下猛砸,重点砸击推冲撞车的士兵。这时,乌拉特族的射手们冲了上来,一通如蝗的羽箭射上了城楼,暴民们吓得纷纷向后闪避,有胆大的一手举着门板盾牌,一手握着石块,还在城头顽强地抗击。但乌拉特族的骑射手们弓沉力大,暴民们举着的门板有的都被射穿了。就这样他们依然不愿意放弃,为了躲避弓箭,他们一边小心地伏下身子一边继续往下投掷石块。 但尼柯罗城实在太不坚固了,不一会儿功夫,正对着大慈贤王的西城门就被冲撞车撞开了,而那个刚才威风凛凛地站在城头指挥的暴民的首领竟突然不见了。 烈烈卡特心想:“这个首领逃得还挺快。不行,我得活捉他,然后当着和林穆海城那帮贱民们的面将他五马分尸,我看今后谁还敢造反?!”想到这里,大慈贤王大声命令道:“传令下去,让轻骑兵去东城门,准备追击逃窜的敌人。注意,要活捉那个叫什么雷的首领!” “遵令,大王。” 命令一下,烈烈卡特身后的轻骑兵如大鸟的翅膀一样向两翼张开,然后分南北两路向尼柯罗城的东城门飞奔而去。 这时,南北两个城门也都相继攻下,大批的围城部队攻进了城里,城内隐隐传来激烈的喊杀声。 大悲贤王稳稳地坐在马上,得意地对他的哥哥说:“大哥,这就是你说的打仗不要命的贱民吗?我这两万人不是很轻松就攻进去了吗?这一万近卫军我看就不用动了。” 大慈贤王烈烈农尔满面羞惭地说:“还是弟弟用兵如神,大哥我很佩服。” 这时城里的喊杀声突然暗淡下去了,大悲贤王以为战斗要结束了,刚想催动坐骑往前走,突然城内的喊杀声又大作,双方重新激烈战斗起来。 这喊杀声起起伏伏,持续了好久。 埋伏在东城门外准备追杀逃敌的将领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耐不住寂寞,就派人来问大悲贤王:为什么东城门迟迟没有动静。 大悲贤王不知怎么回答,他挠挠头,然后紧锁着眉头,抬头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心想:“怎么到现在还拿不下这帮贱民?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从城内跑出一骑,来到大悲贤王面前滚身下马,禀报道:“报告大王,我部进城之后遇到激烈抵抗,原来他们在城内早有埋伏!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大悲贤王非常关切。他开始意识到城里有问题了。 “而且敌人训练有素,巷战经验十分丰富,配合非常默契,我部始料不及,吃了大亏,将军特派我来向您求援。” 大悲贤王大叫道:“你叫他挺住,我马上派援兵去!” 那名士兵上马跑了回去。 大悲贤王疑惑地望着他的哥哥,虬结的眉毛拧得都快成麻花了。 烈烈农尔紧张地说:“我忘了告诉你了,这些暴民是从磨石谷来的,他们之中有八千人曾经是尼柯罗城的守军。他们比较熟悉城里的地形,所以才……” 烈烈卡特微笑着拍了拍他哥哥的肩膀说:“大哥,不用担心,看我为你取下这座城。来人啊!” “在,大王。” “你去通知埋伏在东城门的将领,让他速速进城增援!务必在天黑之前拿下此城!” “遵令。” 不一会儿工夫,埋伏在东城门的骑兵又从南北两门进入尼柯罗城参加战斗。又过了一会儿,战斗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喊杀声依然起起伏伏,双方好像并没有激烈厮杀,更多的像是在城内缠斗。 烈烈卡特手里握着马鞭急得在山坡上走来走去,但不管怎么走,一双眼睛都没有离开疑云密布的尼柯罗城。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暴民啊?我的三万精兵怎么会拿不下由这帮乌合之众把守的城池呢?这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难道真像大哥所说是磨石谷的苦役犯?哪里会有这么多会打巷战的苦役犯?简直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烈烈卡特内心十分懊恼。他好几次想命令军队撤出尼柯罗城,但碍于他之前夸下的海口,又都忍了回去。 这时,天快要黑了,尼柯罗城内隐隐闪现出火光,双方依然在缠斗不止,烈烈卡特以天黑为由,命令各部立即撤出尼柯罗城。 他的命令刚一下达,就看到一幕恐怖的景象,在朦胧的夜色中,从南北两个方向影影绰绰出现了数以万计的暴民,不一会儿工夫,这些暴民都举起了火把,并以最快的速度往烈烈卡特站立的方向走来。 烈烈卡特怒火中烧,他转身拎着烈烈农尔的脖领子,逼问道:“你不是说只有四万暴民吗?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啊?你说啊?!” “我……我……我不知道啊?”烈烈农尔顿时慌了神,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涌现出这么多暴民。 烈烈卡特使劲一推,愤怒地将烈烈农尔推倒在地,然后指着他大骂道:“你这个老混蛋!你把我害惨啦!要是和林穆海也丢了,我的脑蛋还能保得住吗?大汗会放过我吗?”说到这里烈烈卡特竟急得流下了眼泪。 烈烈农尔也痛苦地蹲在地上,他在心里瞎琢磨:“这些暴民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别的矿区也发生了暴动?那可怎么好啊?我为了开发这些矿投了多少银子啊?这下可完啦……” 好在这时,有一部分军队顺利从尼柯罗城撤了出来,可奇怪的是这些军队没有一个骑马的,都是步行跑回来的。 烈烈卡特大惑不解地问:“你们的马呢?” “报告大王,他们只追杀骑马的,对于不骑马的他们根本就不追,所以我们都跳下马跑回来啦!” “混蛋!”烈烈卡特狠狠扇了这名将领一记耳光,大骂道:“没有马,我们怎么回去?” 另一名将领马上见风使驼,上前说:“大王,要不,我领人进城把马抢回来?” “混蛋!”又是一记耳光,烈烈卡特又大骂:“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你看看四周有多少敌人?怎么抢得回来?” “那怎么办啊?大王。”两位被扇了耳光的将领依然用忠诚的目光望着烈烈卡特。 这时天已经黑了。烈烈卡特环顾四周,看到漫山遍野的火把正向自己逼近,这些暴民人数虽然众多,但好像没有骑兵,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烈烈卡特望望自己的一万近卫军和刚刚撤出城来的一万多丢失了战马的残兵败将,灰心之极,大喊一声:“撤退!” 乌拉特族的战马十分强健,一匹马驮两名士兵,依然能健步如飞。这支帝国战争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双骑兵部队,保护着他们那两位大慈大悲的贤王,向西北方向狼狈逃窜了。 战争结束之后,伊普雷的部队负责打扫战场,共收集了两万多匹战马。伊普雷将其中完好无损的交给了柯尔纳部做战马,把受了轻伤的交给罗归正去驮粮食。余下伤比较重的,他自己留下了。 在刚才的巷战中,柯尔纳的边防军团担当了主力,战死的不多,受伤的却不少。叶枫让伊普雷把会骑马的自卫队战士补充到柯尔纳的军队中去,并命令柯尔纳立即带领队伍向昭苏城进军。 远征昭苏城的边防军团已在西城门外整装待发,叶枫领着李权和许德昌为柯尔纳壮行。壮行酒喝完之后,柯尔纳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问李权:“李权兄弟,昭苏城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李权眉毛一扬,问道:“柯将军难道不相信我?” “哪里。”柯尔纳笑道:“当初你在卢龙城的法**为叶枫兄弟辩护时,我就见识过你的机智。我对你是一百二十个相信,我只是想问一问,我到了昭苏城之后,具体应该怎么做?” 李权笑道:“昭苏城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他们只要得到有人攻城的消息就会行动,你放心吧。还有,我已经算过了,你们如果日夜兼程,到昭苏城的时间正好应该是午夜,你只要一攻城,城内就会大乱,你即使能攻下一部分城墙和城门也不可深入城内,因为一但卷入巷战,就不能轻易脱身了。你们只要攻击到天快亮的时候,就可以离开昭苏城了。之后要迅速向北方的五个军镇转移。每到一处都要将他们的粮仓烧干净,以掩护罗归正将军的行动。” 柯尔纳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罗菲看李权一副神秘加自信的样子,心里很不服气,上前挑衅地说:“我们到了那里,如果城内没有大乱怎么办?” 李权也赌气地说:“如果没有大乱,我就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罗菲气哼哼的转身上了马。 柯尔纳看漂亮的副提督生气了,也不敢再跟李权说话,翻身上了马。 叶枫上前来握住柯尔纳和罗菲的手叮嘱道:“柯大哥,罗菲姐姐,前途凶险,你们一路上要小心啊?” 罗菲怜爱地摸了摸叶枫的俊脸蛋儿,笑道:“姐姐没事儿,你也要小心,遇到敌人往后躲着点儿。别冲动,记住没有?” 叶枫点了点头。 柯尔纳握了握叶枫的手说:“叶枫兄弟,你派老柯这个差使,老柯我很高兴。我终于可以吐一吐胸中这口恶气了。你放心,我非把巴特隆的老巢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叶枫松了手。 柯尔纳和罗菲催马扬鞭,率领边防军团走进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随后,负责运粮的罗归正的部队也已经将运粮车装配好,向布伦台要塞进发。 战场清理完之后,伊普雷向叶枫报告统计结果。这一仗,伊普雷和柯尔纳的军队充分发挥了巷战的优势重创了敌军,一共消灭了一万四千多乌拉特族士兵,俘虏了三千多人,而我军只付出了伤亡五千多人的代价。 义军首领伊普雷智取尼柯罗城,又连败乌拉特族的两位贤王,前后共击退乌拉特族七万大军。在西北,伊普雷声名大振,他的名字在那些被乌拉特族压迫和欺凌的老百姓中到处传扬。有的说,伊普雷以前就是宁国公吕方手下的大将,他这次回来是替公爵大人报仇的。有的说,公爵大人根本就没死,是公爵大人派伊普雷回来收复失地的。还有的说,伊普雷是皇帝陛下派回来的大将军,他的任务就是要把可恶的乌拉特族赶回大青山以北去的。最邪乎的莫过于传说伊普雷身高三丈三尺,眼如铜铃,口如血盆,声如洪钟,他力大无穷,手中的大锤重三千六百斤,轮起来能将房梁劈断,他站在战场上只要大吼一声,敌人的战马就会肝胆俱裂四蹄瘫软七窍流血倒地而亡。还有的说,他原本是雪峰顶上保护仙女们的天神,仙女们看我们这些老百姓命太苦了,就派他从雾山上下来拯救我们。 叶枫为了充分利用这两场胜利造成的巨大影响,命人连夜制造了一面精美的东昌公国的黑罴大纛旗,图案下面写了一个大大的“伊”字。在叶枫和李权的精心策划下,伊普雷,这个救民于水火之中,屡战屡胜,所向披靡的传奇式的英雄人物在西北竖起了义旗。伊普雷从此走上了帝国的军事和政治舞台,史书上有关伊普雷事迹的记载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第十一章 杀人放火 在广袤的札兰大草原上,在璀灿的星空下,一支士气低落狼狈不堪的军队在缓慢地行进着。他们的主帅一脸愁苦地望着天上的星星,唉声叹气。 “兄弟,是哥哥我连累了你。”烈烈农尔语气中充满了歉疚。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和林穆海。要是和林穆海再丢了,哥哥,大汗非砍了咱们的脑袋不可。” “弟弟说的是,我也没想到这帮贱民会发展得这么快,他们上次攻打尼柯罗城的时候还只有两三万人呢,这一次怎么会多出这么多啊?是不是别的矿区也发生暴动啦?可为什么没有人向我汇报呢?”烈烈农尔还在痛惜他的财产。 烈烈卡特埋怨道:“现在都什么时候啦?你还恋恋不忘你的矿区?你在各个矿区还有多少军队?还不赶紧把他们调来帮我守城!” 烈烈农尔说:“除了磨石谷的五千军队之外,其他各个矿区和伐木场还有两万多人。可我不能把他们全都调来,否则那些贱民们会把我的矿给毁了的!” “你糊涂啊!这两万多人这么分散,你以为能守住各个矿场吗?这个伊什么雷轻而易举就能把你各个矿的守军吃掉,到那时你什么都没有了!” 烈烈农尔依然执意不肯,他的那个幕僚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劝他,最终烈烈农尔痛苦地接受了弟弟的建议,当他向传令兵发布完放弃矿区的命令之后,竟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烈烈卡特没理会这没出息的哥哥,他自己歪着脑袋想今天的这场败仗,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憋气,最终他忍不住又把挨了自己耳光的两位将军叫来,想再骂他们一通以泄心头之恨。 两位将军深知这位大悲贤王的脾气,不想来,可又不敢不来,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 烈烈卡特刚一翻身下马,两位将军马上跪下,然后双手捂着脸匍匐在地,这样既能表示自己认错,又能避免挨耳光。 “你们两个站起来。”烈烈卡特严厉地说。 “大王还是先骂吧,骂完了我们再起来。” 烈烈卡特就开始大骂起来,等骂完之后,烈烈卡特的心里舒服了些,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机会再扇他们两个耳光,因为他们一直将头埋得很低很低,那个姿势跟野猪刨食差不多。 “我骂完了,你们站起来吧。” “谢大王。”两位将军站了起来,他们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屈辱的表情反而有一丝轻松的喜色。其中一位将军辩解说:“大王,这次真的不是我们无能。自从大汗和武威皇帝结盟之后,我们的军队就奉大汗的旨意不断地操练攻城和巷战。我们的战力虽然不能跟武威皇帝旗下的军队比,可总不至于比磨石谷的苦役犯们差吧。可是您知道吗,我们进城之后就被他们打得晕头转向,根本找不着北。他们神出鬼没,声东击西,巷战的战术演练得出神入化。我们怎么能打得过啊?” “是啊,是啊。”另一位将军在一旁帮腔,“大王,我也觉得可疑,他们刀枪等武器使得十分娴熟,绝不像是轮大锤干苦力的,您知道干苦力用的是蛮劲儿,耍刀枪用的可是巧劲儿啊。我这么跟您说吧,我好几次看到他们的士兵和我们的士兵在一对一的激战中竟能稳占上风,这可只有星月帝国的精锐部队才能做到啊,大王。” “行了,行了。你们这帮狗东西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我还不明白。你们把敌人说得越强,你们身上的罪责就越轻,是不是?” “不是啊,大王。我们说的是真的啊?” “是啊,我敢肯定他们绝不是苦役犯,不信您可以把士兵们找来问啊。” 烈烈卡特心里骂道:“问个屁!要是问清楚了,那不就证明是我犯了轻敌之过吗?这两个王八蛋!”他想到这里,骂了一句:“行了!滚吧!” 两位将军不敢再说,退下了。 烈烈卡特虽然没有进一步追问,但还是起了疑心,他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想,想了一会儿他问身边的幕僚:“你们知道西北还有什么地方在打仗吗?” 其中一位幕僚上前说:“大王,狼关以北已无敌人,狼关以南,穆修大将军率领三个军团正在黑虎岭围剿卢龙城的残余势力呢。” 烈烈卡特放心地点了点头,敌人是不可能从狼关过来的,翻越雾山过来呢?那是天方夜谭,烈烈卡特绝不相信。 第二天下午,两位贤王终于回到了和林穆海。 军队刚一进城,派到各个矿区调兵的传令兵们就纷纷回来了,他们带回了一个令烈烈卡特和烈烈农尔毛骨悚然的消息:除了磨石谷,其他矿区和伐木场都没有发生暴动。 那,这么多敌人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地下钻出来的?烈烈卡特在他的王府大厅里坐立不安,他现在意识到那两位将军所说的可能是实情了。他立即把许多负伤的士兵找来,向他们一一询问战场的情况。士兵们也认为他们昨天的对手绝不仅仅是一群苦役犯,而是相当有战斗力的帝国正规军团。 “如果这些正规军团猛扑和林穆海,那我怎么守得住?大汗的大军都已经南下了,我到哪里去找援军?”烈烈卡特想到这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性命和面子相比还是性命要紧,所以他不再迟疑,连写了两封密信,一封写给正在西都城和武威皇帝一起议事的大汗烈烈维奇。另一封写给西北的最高军事指挥官穆修大将军。烈烈卡特把在札兰大草原上出现的来历不明的大量敌军和在战斗中发现的种种疑点(比如精于巷战,悍不畏死,诡计多端等特点)都写进了信中。 当大悲贤王的两名信使在草原上纵马疾驰的时候,有一支军队也在草原上飞奔。这支军队深知时间的紧迫,他们要跟大悲贤王的信使赛跑,他们攻击昭苏城的时间越早,他们所要保护的百姓与家人就越安全。 柯尔纳和罗菲率领的边防军团的骑兵日夜兼程,终于在三天之后,也就是帝国历350年5月6日的子时,赶到了昭苏城外。柯尔纳和罗菲把军队带到了城北的一片林子里,命令士兵们开始做攻城的准备。然后两个人潜出林子外面偷看昭苏城。 夜色掩藏不住昭苏城的雄伟壮阔,悬在城墙、城楼和城门上的灯笼勾勒出城池巨大的轮廓,护城河中的水光映照着城墙上的灯光,使坚硬的城墙增添了几分静谧与柔和。在静穆的星空之下,这座城安静而又庄严地矗立在那里。就像一只伏在夜空下熟睡的狮子。 昭苏城的雄姿确实无愧于西北第一大城的称号。 跟高大而又广阔的城墙相比,在城墙上守夜的士兵就显得太少了。只有三五支巡逻队扛着枪拎着灯笼在城墙上没精打采地走着,他们那缓慢的速度和慵懒的步态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打哈欠。 一名士兵跑到柯尔纳身边低声说:“报告提督大人,过护城河的浮桥已经扎好,用于攻城的五十架云梯也已经准备好。还有撞击城门的那一根大圆木我们也都锯好了。现在各部都已做好攻城的准备,就等您的命令了。” 柯尔纳望了望城墙上的巡逻队,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罗菲问:“怎么样?” 罗菲笑道:“还能怎么样?打吧!” 柯尔纳对身边的传令兵说:“传我的命令,各部开始架桥过河,注意尽量避免惊动敌人。” “遵命!”传令兵跑了下去。 不一会儿。架浮桥的士兵一队接一队,猫着腰,抬着新扎的木桥冲出了树林,冲下了护城河,只一会儿工夫,护城河上漂起了十几道类似木筏的浮桥。架浮桥的士兵都潜入水中然后将各块木筏用绳索系在一起,一座浮桥就这么搭成了。整个搭浮桥的过程非常安静,城墙上的巡逻兵依然倦怠地走着,他们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这时城下会有一支军队,一直到攻城的士兵从树林里冲出来,冲上浮桥的时候,这些巡逻兵才仿佛从梦中惊醒。 “有敌人啊!不好啦!有敌人过河啦!”巡逻兵开始大叫,于此同时,城墙上响起了预警的铜锣声。 “咣!咣!咣……”繁密而又刺耳的铜锣声惊醒了守城的士兵,他们开始衣衫不整地从营房内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系着裤腰带,扣着衣服扣子,显得很慌乱。 柯尔纳索性站了起来,大声说:“命令各部点火把,架云梯,大举攻城,一定要快!” “是,提督大人!”传令兵跑了下去。 罗菲也站了起来,她好像并不关心城墙上渐渐增多的神情慌乱的守军,而是将目光向城内望去,城里依然十分寂静,想必市民们还都沉浸在甜美的梦中,丝毫不知道危险的来临。 边防军团的前锋已冲过护城河,并架起云梯开始攻城。而城墙上的守军匆忙之中也组成了一道防线,开始向城下射箭。由于昭苏城城墙太高,第一批攻城的士兵没有冲上去。 这时,边防军团的所有人全都举起了火把手执钢刀呐喊着冲过了浮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云梯几次被推倒又几次被扶了起来,继续往上攀爬。 罗菲愤怒地说:“吹牛,什么一攻城,城内就会大乱?哪里有乱?我回去非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不可。” 柯尔纳在一旁劝道:“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姑娘又何必当真……” 柯尔纳的话还没说完,一颗礼花弹从城内冲天而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朵如菊花般美丽的花朵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光华四射,绚烂夺目。这时无论攻城的和守城的士兵都愣住了。这里正在拼杀,怎么会有人放礼花?什么意思?表示庆贺?还是别有用心…… 紧接着,又有几处地方响起了鞭炮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冲天的火光。这些地方就像连珠炮一样,一个接一个响了起来,眨眼的工夫,昭苏城南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柯尔纳以手抚额大笑道:“我明白啦!这个李权真是聪明,我怎么竟没想到昭苏城是个盛产烟花炮竹的地方,这城里有上百家花炮作坊呢。这下够敌人受的了,这场大火,怎么容易扑得灭啊。” 原来那天会后,李权私下里派许德昌的手下傅大有和胡文仲两人迅速返回昭苏城,并安排人手于5月6日夜埋伏到昭苏城内各个花炮作坊的库房外面,只要一听到攻城的呐喊声就放礼花弹通知各处点燃作坊库房里的花炮,然后再到处纵火。 “不好啦!敌人的奸细已经混入城里啦!” “不要慌!不要慌!守住城墙要紧啊。” “不好!敌人又攻上来啦!” 守城的士兵已经军心大乱。 柯尔纳看到城墙上的守军已乱了阵脚,机不可失,立即下令:“命令各部加紧攻城,要以最快的速度攻上城墙放下吊桥!” “是!”提督大人。 罗菲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城内的大火,给攻城部队减轻了很大的压力,这对于罗副提督来说可是件好事。可罗菲不这么想,她想的是:如果这个李权没有吹牛,那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罗菲的心情很坏,她为了发泄心中的无名之火,拔出刀来冲过了护城河,来到一架云梯前,她一把推开想往云梯上攀爬的士兵,将刀衔在口中,纵身窜了上去,她身手的敏捷和攀爬的速度令士兵们十分佩服。而且副提督身先士卒的精神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各处的士兵也开始奋不顾身地拼命往上攀爬。 这时,罗菲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敌兵想掀翻云梯,罗菲取下口中的刀一甩手就将刀掷了过去,这一刀正中那名敌兵的面门。他一声惨叫从城墙上栽了下来。 罗菲跳上城墙之后,就赤手空拳跟十几个围攻过来的士兵打了起来。这十几个敌兵感到很郁闷,十几条刀枪竟奈何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罗菲终于找到发泄自己心中怨气的地方了,她三拳两脚打翻一名敌兵,然后抄起地上的刀,奋力舞了起来,舞得就像一阵风一样,所到之处敌人血肉横飞。 在英勇的罗副提督的率领下,边防军团终于攻上了城楼,放下了吊桥。攻击城门的部队开始冲过吊桥撞击城门。 罗菲把身边的敌人杀光之后,冲到城墙内侧往城里观看。这时城内已是火光冲天,大火蔓延到大片大片的民居,老百姓惊叫着冲出了家门,由于是深夜,许多人连外衣都没穿,坦胸露腹地在火光中又叫又跳,显得痛苦不堪。此外,敌人的救援部队也被慌乱的老百姓和漫天的大火阻隔住了,一时冲不过来。还有一些军队迅速冲向城北,以阻止火势漫延到城北那些高大宏伟的建筑群中去。罗菲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攻城时遇到的抵抗那么弱了。敌人的守城军队本来就不多,被大火这么一搅和,就更加不够用了。 很快,北城门被打开了,柯尔纳冲进了城。他命令边防军团牢牢控制北城门和北城墙,不许往城里突进,只要张着弓搭着箭,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观赏昭苏城那盛大的篝火晚会就行了。 但昭苏城毕竟是西北久经战火考验的军事重镇。市民们和军队从慌乱中恢复过来的速度非常快,城内的局面慢慢变得安静而有序了,有些市民开始自觉地维持秩序,而城内的守军整好队伍之后,也在火光的掩映下向柯尔纳占据的北城门扑来。 看到此情此景,连柯尔纳也不得不佩服,能如此镇定而勇敢地面对突然来临的灾难和死亡,在西北也只有卢龙城能与之相比。柯尔纳这才意识到李权临行前的叮嘱是何等的高明,自己这两万人马根本就无力进入这座大城,自己之所以能够攻占北城门靠的是出其不意和里应外合。 柯尔纳看了看疯狂扑过来的敌人,又看了看天色,然后下令道:“通知各部迅速撤出城外,向城北的粮仓进军!不得有误!” “遵命!”传令兵跑了下去。 柯尔纳的边防军团在紧张有序地向城外撤退,当敌人的大批救援部队赶到的时候,边防军团己完全撤离了北城门一带。城内的大火还在燃烧,敌人没敢出城追击。他们的将领站在城楼上惊慌而又疑惑地望着边防军团撤离的背影,这来去如风形同鬼魅的军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想干什么?为什么把占领的城门拱手相让?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哪里?后面会不会还有别的军队?这种种猜疑和不安使守城的将领产生了恐惧,持有六百里加急的信使一个接一个纵马飞出南城门,连夜向西都城和黑虎岭方向奔驰。 穆修的寝帐内春意融融,大将军正赤裸着身体斗志昂扬地征服着两个漂亮女人,这两个女人也做出千娇百媚的样子曲意逢迎,她们的脸上那种满足、陶醉又有些禁不起吃不消的表情,让穆大将军找到了久韪了的男人气概。 前一段时间,穆修让黑虎岭上的军队搞得心神不宁,每天都提心吊胆十分紧张,所以房事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是举而不坚,就是坚而不久,总是不能尽兴。 这些天黑虎岭上的敌人老实了许多,北征大道上也畅通无阻十分安全了。穆修以为山上的敌人现在正满世界找野菜和树叶子来充饥呢,已经没有力气再下山跟自己斗了。所以他也落得个逍遥自在,整天跟属下们喝酒斗牌来消磨时光。要说事情,也不是一点儿没有,前天中午收到了一封乌拉特族大悲贤王送来的密信,信中说他们管辖的境内出现了好多来历不明的军队,问这些军队会不会是从自己的辖区内跑过去的。穆修觉得这简直就是笑话,所以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甚至连回复的心情都没有,只把信放在书案上就出去喝酒了。穆修的带兵哲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武威皇帝下令,否则他才不会管这些闲事呢。 这天中午,一个总兵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两个漂亮女人献给了大将军。穆修乘着酒兴将两个女子拥入了寝帐,他惴惴不安地上了床,怕自己今天又会扫兴,没想到今天的状态奇好,将两个女子收拾得服服帖帖,不住地讨饶,他感觉自己在床上极有大将军的风度。 穆大将军正自得意,突听门外有人惊慌地大喊:“大将军!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 寝帐外的卫兵拦阻道:“没有大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昭苏城被攻!城守大人命我前来向大将军求救!十万火急,不能耽搁!”信使的语气急促而慌张。 穆修听到昭苏城被攻的消息,吓得魂飞天外,跨下的那杆雄纠纠的大枪顿时变成了软塌塌的面条。穆大将军狼狈不堪地从那个漂亮女人身上败下阵来,忙不迭地披上衣服冲出了寝帐。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穆修一边穿衣服一边对信使大叫! “禀报大将军!有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昨夜突然袭击昭苏城,城内还有伏兵!已燃起大火!我来时,敌军已攻占北城门!” 这时营寨外面突然又飞来一骑,那信使在马上大喊道:“报──大将军!十万火急!昭苏城北的粮仓已被敌军焚烧!望大将军速派援兵!” 穆修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他突然意识到大悲贤王的信中所言可能是真的,否则黑虎岭上的敌人这些天为何如此老实?乌拉特族辖区内的叛军又为什么长途奔袭去攻打昭苏城?可如果真是黑虎岭上的敌人,他们又是怎么翻过雾山的呢?难道是长了翅膀飞过去的?不管怎么说,狼关以北的兵力十分空虚,可山上这黑虎岭也同样空虚。穆修有些左右为难,他不知道是打黑虎岭好,还是回兵救援昭苏城好。他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插着好多旗帜的黑虎岭,又看了看昭苏城所在的西北方向,心里好久都拿不定主意。 如果现在攻打黑虎岭,虽然能将敌人在山中的巢穴端掉,可昭苏城也有可能被攻陷。能不能冒这个险?端掉巢穴也只能多杀些卢龙城的老百姓,攻陷卢龙城的功劳武威皇帝已经褒奖过了,拿这些百姓的头颅根本无法请功。昭苏城里有咱们德米特族的天鹰神庙,有这么多文臣武将的亲属家眷,昭苏城要是丢了,皇帝陛下能放过我吗?就算皇帝陛下能放过我,这些文臣武将也会找我算账,老百姓也会恨我入骨啊?到那时别说官位保不住,说不定连我这脖子上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呢? 穆修爱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大叫道:“传令兵!” “在,大将军。” “除派两个弓兵师团留守外,其余各部都随我救援昭苏城!立即出发,不得耽搁。” “遵令!” 第十二章 纸老虎 乌拉特族的大汗烈烈维奇个子不高,长得矮壮结实,脸庞很大,眼睛细小,留着虬结的胡须,虽然他平时笑眯眯的,可一旦发起怒来,脸上却也不乏帝王的威仪。他住在西都城内的一所大宅院里,这是武威皇帝为了感谢他在这场战争中鼎力相助而特意送给他的。据说这座宅院是富甲天下的西都梅家的旧宅,自从梅家被抄了之后,就没人住了,巴特隆占领了西都城就将这所豪华的宅院做了顺水人情,送给烈烈维奇做了行宫,另外还送了一百名美女和无数金银财宝来笼络烈烈维奇的心。 烈烈维奇很感激巴特隆,尤其感激巴特隆帮助他收复了水草丰美的札兰大草原。收复札兰大草原是乌拉特族历代大汗的梦想。这些大汗殚精竭虑,辛苦一生都实现不了的梦想,竟在烈烈维奇手中轻而易举地实现了。烈烈维奇有望成为乌拉特族历史上最具有雄才大略的大汗,而现在他的声望在乌拉特族中已经是如日中天了。 当然,烈烈维奇对巴特隆的支持也是不遗余力的,他有时亲临前线鼓舞士气,甚至指挥战斗,他的军队在战争中冲杀得最凶狠,伤亡也比呼尔巴什族大很多。这一点巴特隆心里很清楚,他给烈烈维奇的好处也最多。但他对烈烈维奇也不是没有意见,这个小个子大汗非常贪心,按照当初的约定,攻占札兰大草原后,整个大草原完全由乌拉特族占领,而乌拉特族的海拉苏城及其周边的牧场应该割让给呼尔巴什族,这个约定实际上对烈烈维奇十分有利。可他占据了札兰大草原之后竟不肯痛痛快快地将海拉苏城交给呼尔巴什族,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加以推托。 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刚开始派人向巴特隆告状,巴特隆也找烈烈维奇谈了几次,可就是没用,交付的日期一拖再拖。巴特隆须仰仗烈烈维奇手下骁勇的骑兵为他攻城掠地,也不敢逼得太紧。库克尔克非常生气,一怒之下竟离开弗思木城来到了西都城。他三天两头找巴特隆要那块土地,弄得巴特隆不胜其烦,可又没有办法。这库克尔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原本答应派二十万大军襄助巴特隆征服星月帝国,登上帝位,但由于这件事,他只派了十万大军进狼关,另十万人马则虎视眈眈地驻扎在离海拉苏城不远的国境线上。 在这件事上巴特隆理亏,他也不怪库克尔克没有尽全力帮助他。 现在正是巴特隆最困难的时候,帝国的疆域太大,老百姓又不愿臣服,起义此起彼伏,而东都那边,帝国已在马邑集结了近五十万大军,又曾两次大举进攻石门关,石门关虽然险要,可如果驻扎的军队不多也很难守得住。此外南疆的崇山峻岭中还有三个诸侯国的军队,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翻山越岭爬到河汉平原来捣乱,总得留点儿兵提防他们。这样一来,巴特隆的兵力竟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两个盟友打起来,如果战事一开,两个大汗势必要从各个战场撤出军队,那就太危险了。所以他费尽心机,想出各种办法为双方斡旋。总算库克尔克大汗比较识大体顾大局,没有贸然发难,但巴特隆知道库克尔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个问题不解决,迟早会酿成大患。 当烈烈维奇收到弟弟烈烈卡特的求援信之后,就去找巴特隆寻求帮助。他为了帮助巴特隆,已派出三十万大军,可以说尽了全力,如今自己有了困难,寻求巴特隆帮助也是应该的。 巴特隆坐在自己快要竣工的宫殿里,一脸为难地说:“大汗,我的好兄弟,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哪里抽得出兵来啊?南边的兰石行省又有两座城发生了叛乱,杀死了我派去的官员,可我现在已无兵可派,只能等雷川将军解决了祝阳城再说了。你看看,这兵哪里够用啊?” 烈烈维奇一脸的愁苦和忿闷,他哀叹道:“实在不行,就只能从各个战场抽调军队回去镇压暴民的叛乱了。” 巴特隆紧张地站起来说:“那怎么行?咱们现在在一条船上,如果船漏了谁也别想活。你算算你的军队杀了多少帝国的百姓?你们劫掠焚烧了多少帝国的城池。你以为你们能一走了之?你以为刘度那小子能放过你?你以为你就能稳稳地占据札兰大草原?” 烈烈维奇有些急了,他瞪着眼睛说:“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和林穆海被暴民们占领了!我一个堂堂的大汗,连自己的圣城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大汗!?” 巴特隆阴沉着脸,逼近烈烈维奇,压低声音说:“你可知道现在是谁在保护着你的和林穆海?是你吗?” 烈烈维奇惊异而又愤怒地说:“不是我又是谁?” “哈哈哈……”巴特隆仰天大笑,声音阴冷而干涩,他笑完之后,不屑地看了一眼烈烈维奇,用威严的口吻说:“是我,是我武威皇帝在保护着你的和林穆海,保护着你的札兰大草原。我实话告诉你吧,库克尔克手里至少隐藏了二十万精兵,他的国力和军力都已在你之上,你却还蒙在鼓里呢!” “啊?”烈烈维奇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我告诉你,现在只要库克尔克一声令下,别说和林穆海,就是整个札兰大草原也马上归了他。可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敢让军队越过国境线吗?” “为什么?”烈烈维奇说这句话时,额头上已出现了汗珠。 巴特隆用威胁的语调,阴险地说:“因为有我在!” 烈烈维奇是个聪明人,巴特隆的意思他明白。如果烈烈维奇执意要从各处撤军,他巴特隆只要跟库克尔克说一句:“你们族跟乌拉族的纷争我不再管了。”他烈烈维奇就有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烈烈维奇惶恐地转着小眼睛,左右思量,越想越害怕,这个巴特隆太阴险了,乌拉特族的军队为他打天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他现在竟用呼尔巴什族来要挟自己,真是太可恶了!他恨不得上前在巴特隆的大胖脸上狠狠地咬上一口。但他毕竟是大汗,是一族的领袖,他很快就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他使劲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听你的,那你说怎么办?不过我提醒你,要是暴民占领了和林穆海,壮大了势力,你的昭苏城也会受到威胁。” 巴特隆展开双臂拥抱了这个可怜的小个子大汗,笑道:“维奇兄弟是个聪明人,你放心,只要你死心踏地跟着哥哥我干,我绝不会让你吃亏。我一定要让你成为草原上的霸主,让库克尔克向你俯首称臣,不过现在咱们还需要他,不能得罪他。你只要答应把海拉苏城及周围的牧场让给他,其他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保证和林穆海丢不了,札兰大草原还是你的。” 烈烈维奇无奈,只好答应了巴特隆的条件。 巴特隆用海拉苏城及周围的牧场作为条件向库克尔克换取了出兵征剿暴民和保护和林穆海的承诺。他这一箭双雕的计策很高明,既不用动用自己的一兵一卒,又借这个机会解决了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矛盾,消除了隐患。 大汗库克尔克也很高兴,为了海拉苏这块土地,他在国内承受了巨大的政治压力,如今这个压力终于可以解除了。再说,征剿暴民的伤亡和代价不会太大,以很小的代价换取很大的利益,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他答应巴特隆之后,第二天就高高兴兴地带着亲卫队回去了。 这三个人中,唯一感到痛苦的是烈烈维奇,他们乌拉特族将王庭设在海拉苏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会有感情,放弃这种地方,心中肯定难以割舍。可对于烈烈维奇来说,还有别的选择吗?他现在有些懊悔自己在这场战争中陷得太深了。 和林穆海城外扎着好大一片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帐篷。从高空往下看,就仿佛在绿色的草地上长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蘑菇。在这些帐篷前面竖着一杆画有黑罴图案的大纛旗,图案下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伊”字。大纛旗下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将领,正注视着他身前站着的成千上万穿着各色衣服手执各种“武器”正在操练的军队。 这就是伊普雷和他的义军。 自从义军两次大败乌拉特族的大军以来,声威大振,伊普雷的名字更是传遍了整个札兰大草原。沃汗台王国和东昌公国中那些受尽外族欺压的帝国遗民更是把伊普雷当成天神一样崇拜,他们自发地把家里的食物、衣服还有帐篷送到伊普雷的营地来,有的还送自己的子弟来参加伊普雷的军队。此外,由于大慈贤王把他在各个矿区的军队都抽调到了和林穆海,各个矿区的矿工们也就轻松地获得了自由,他们知道这自由是拜伊普雷的义军所赐,再加上两次大胜的声威的感召,矿工们也都纷纷来参加伊普雷的义军。伊普雷的军队在短时间内就由三万多人迅速扩张到五万人。 在投奔伊普雷的人中有两位原帝国的将领,一位叫祖正,还有一位叫祝宏,他们原来是沃汗台王国城防军团的总兵和都尉,兵败之后当了俘虏,被押往矿区做苦役。大慈贤王命令各矿区的守军在离开矿区之前杀光所有原帝国的俘虏。祖正和祝宏本来就在这些俘虏中酝酿着起义,只是一直没有好机会。在守军准备屠杀俘虏之前,祖正和祝宏没有再犹豫,率领七千多俘虏强行发动了起义,打败了乌拉特族的守军,最终带着四千名原帝国的军队投奔了伊普雷。 伊普雷将这五万人编成三个纵队,每个纵队一万五千多人,他自己率领由原帝国军人和自己带出来的卢龙城市民自卫队组成的第一纵队,让祖正和祝宏各率领由老百姓组成的第二和第三纵队。 这三支纵队呈品字形驻扎在和林穆海城的东、西、南三个方向。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三支纵队就在城外排列整齐,开始出操,一边走着军列,一边大声喊着各种杀敌口号。那口号声嘹亮刺耳,常常将城里的大慈大悲两位贤王从睡梦中惊醒。更让他们难以忍受的是伊普雷的义军常常在深更半夜搞什么紧急集合和攻城演练,吓得两位贤王不得不穿上厚重的衣甲匆匆跑上城楼。上城一看,结果往往是一场虚惊。 义军们在不进行操练的时候,就用马从北面的大青山上拉来好多巨大的木头,然后当着两位贤王和守城军队的面打造巨大的攻城器械,比如投石车之类。制成一架之后还要向城内试射几回,看看威力如何,如果满意了,就造下一架,如果不满意再加以修改调校。除此之外,义军们还在城外挖了很多大坑,他们都在大白天挖,而且从来不避讳两位贤王和城上的守军观看,挖掘的方向当然是和林穆海城了。两位贤王站在城头看到城外四周十几个黑洞洞的大坑,和坑边越积越多的土,心里很不安,他们连在城里走路时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掉到义军们挖的地道里了。为了对抗义军的地道战,两位贤王派军队日夜不停地仔细查看地面,如果发现地面有什么异样,须马上向大王禀报。可大多数造成地面异样的不是义军,而是老鼠和兔子之类的东西。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曾经看到一支两三万人的队伍用数千匹马和几百辆马车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大摇大摆地从布伦台要塞方向过来,打和林穆海城的西面经过,然后消失在东南方向。这种情况一共出现过两次,这让两位贤王内心感到很不安,布伦台要塞是他们通往王庭海拉苏的必经之地,难道王庭也受到了这些可恶的暴民们的攻击?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人马?外面的暴乱到底已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两位贤王在这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下过了好几天,身体消瘦了很多,面容也变得十分憔悴。他们每天用两种方式来舒缓自己的压力,一种是大骂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穆修。他们几次派人冒死出城向穆修求救,得到的回复是穆大将军正率领五万大军追杀在昌都王国境内的暴民的军队。这支军队昼伏夜出,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很难锁定,所以无法抽身来增援和林穆海。另一种方式就是反复阅读大汗烈烈维奇给他们的回信,信上说,武威皇帝已经派出援兵,但由于援兵所处的位置较远,希望他们能够坚守十天,十天之后援兵就到。两位贤王便每天读信,读完信之后就掰着脚趾头数日子。 叶枫正背着手站在中军大帐前观看伊普雷操练人马,他沐浴着阳光迎着暖融融的春风欣赏着起伏平缓,绿草如茵的札兰大草原,心情舒畅而得意。 他有理由感到得意,自叶枫主政以来,可以说是困难重重,步履维艰,尤其是粮食问题,常常困扰得他愁眉不展,夜不能眠,心中实在是憋闷得很。但自从翻山北进以来,虽出现了一些波折,但基本上都在叶枫的掌控之中。打进磨石谷,扩充了军队,智取尼柯罗城,打跑了大慈贤王,接着又大败大悲贤王,威名大振,老百姓闻风来投,势力大增。然后柯尔纳奇袭昭苏城,成功地将穆修的军队调离黑虎岭,并在昌都王国内四处煽风点火,搅了个天翻地覆。伊普雷用七拼八凑的五万军队,把威名赫赫的乌拉特族铁骑吓得龟缩在和林穆海不敢出来。而罗归正用数千匹马顺利将布伦台的粮食运到了金刚崖,终于解决了粮食问题。 叶枫在西北任意驰骋,所向披靡,无人能奈何得了他,他年方十九就率领数十万军民,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搅动了大陆的整个战局,深刻地影响着形势变化,令他的对手着急上火,寝食难安,他焉能不得意。他得意到极处,竟忍不住捂着肚子嘿嘿笑了出来。 正在叶枫自鸣得意的时候,突然李权慌慌张张地骑马跑了过来,向他报告了一个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消息:罗归正的军队又出现在和林穆海城的西侧了。 叶枫笑了一半就呆住了,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继而他大怒道:“不是说,运完粮之后,就让他从金刚崖翻回去吗?他怎么又回来啦!?” 李权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原来罗归正在夺取布伦台要塞的粮仓时,发现仓库里还有大批军需物资,有上万套崭新的西北边防军的黑色衣甲还有各种做工精良的武器和数量惊人的羽箭,在运完粮食之后,他们按捺不住做强盗时培养出来的贪心,竟又偷偷连夜返回了布伦台要塞,将这一批军需物资也都装运了回来。此时,罗归正的大队人马正大摇大摆地二次经过尼柯罗城呢。 叶枫急得直跺脚,他也没心思去欣赏伊普雷训练军队,气呼呼地掀开帘子钻了进去。李权也跟着进去了,他看见叶枫进了帐之后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罗归正的这次行动确实太冒险了,他第一次攻打布伦台要塞时,柯尔纳也在火烧各个军镇的粮仓,所以刚进狼关的穆修没有向布伦台进军,而是去追杀到处点火的可恶的柯尔纳。在柯尔纳的掩护下,罗归正安全顺利地抢回了粮食。可第二次再去布伦台就没有任何掩护了,万一穆修明白过来,派迅捷的骑兵追杀罗归正那就太危险了,在这大草原上,罗归正的两万多步兵根本就不可能逃脱。 此外,和林穆海城外的五万军队不过是纸老虎,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只有伊普雷的第一纵队的两万人,这两万人是由市民自卫队和新收编的帝国军队组成。祖正和祝宏的两个纵队都是由有爱国心的老百姓临时拼凑而成,简直就是乌合之众,真要交起手来,他们肯定不堪一击。他们之所以能在和林穆海城外耀武扬威,完全是靠两次大胜的余威,而真正战胜乌拉特族的军队根本就不在这里。这只是一个骗局。是一层窗户纸,万一罗归正的第二次行动把和林穆海城里的军队给惹出来,这层窗户纸就破了。那叶枫还怎么继续装神弄鬼啊,整个计划也就泡汤了。叶枫能不着急吗? 李权为叶枫出了两个主意以挽救这场危机,一是派人通知柯尔纳,让他不要再乱跑,而是冒险第二次佯攻昭苏城,牢牢吸引住穆修的主力。二是让伊普雷派出两万人马从侧翼掩护罗归正。 好在穆修的心思全在柯尔纳和昭苏城身上,他的战略很简单,首先要力保昭苏城不失,然后再追杀柯尔纳的军队,以消除昭苏城的外在威胁。胆小谨慎的他留在昭苏城防守的兵力太多,投入围堵柯尔纳的军队太少,几次与柯尔纳的军队遭遇,却由于兵力太少,无法形成合围,都让经验丰富的柯尔纳逃脱了。越捉不住柯尔纳,穆修的内心越紧张,他就越不敢把防守昭苏城的军队往外调,所以他根本就顾不上搭理布伦台要塞的事。 叶枫提心吊胆地过了三天,好在这三天竟平安无事。 当李权和伊普雷回到大帐把穆修没有出兵的好消息告诉叶枫时,叶枫这才彻底放了心。他一边拍拍胸口,一边连说:“好险,好险。” 李权说:“我昨天找到了罗归正将军,向他转达了你的意思,他的军队已经开始翻越金刚崖了。” 叶枫追问道:“你有没有跟他说,上山之后要立即向黑虎岭进军,一刻也不能耽搁。” 李权点点头说:“我也说了。他们野战军团走山路很快,这一点倒不必担心。现在咱们也该考虑如何离开这个地方了。” 叶枫说:“咱们现在首先要考虑如何对付追击柯尔纳的那支敌军,如果能取胜,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扩大战果。我看这穆修还有这两个贤王都不是咱们的对手,咱们是不是应该在西北把动静搞得更大一些。” 伊普雷用警惕的眼光望着叶枫说:“你所说的扩大战果是什么意思?是打昭苏城?还是打眼前的和林穆海?在西北闹了这么久,敌人不可能不有所动作了。咱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 话音刚落,许德昌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连声说:“不好,不好。” “什么不好?”大家连忙问。 “我刚刚从西都城得到一个重要的情报,呼尔巴什族大汗派南山大王德拉戈玛亲率六万铁骑前来解救和林穆海。” 伊普雷语气沉重地说:“敌人果然采取行动了。” 叶枫心里咯噔一下,忙说:“看来是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了。” 伊普雷说:“首先要尽力帮助柯尔纳将军摆脱穆修的追兵,然后再合兵一处向小相岭方向撤退。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们能在敌人的大军到来之前完成撤退任务。” 李权说:“事不宜迟,应该马上派人通知柯尔纳将军,让他向我们这边靠拢。” 伊普雷走到大帐中的地图前,指着图说:“我有一个方案,你们看行不行?在和林穆海城西三十里处有一条河,叫无定河。此河是昌都王国和沃汗台王国的界河,平时水很浅,若是旱季骑一匹小马就能淌过去,但现在是雨季,河水已大涨,水流也很急,我已问过当地的牧民,若无舟船很难渡过,这是一个绝好的设伏的地点,我找这种地方已经找了好几天了。若是让柯将军把敌人引到这里来,咱们再倚仗人多的优势,伏击他们,将他们堵在河弯处,让他们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或许就能彻底将他们击溃。” 叶枫说:“越彻底越好,若是他们没完没了地跟着咱们,还真是很麻烦。” 伊普雷说:“但这一仗的前提是,必须保证和林穆海城内的敌人不能出来。否则会坏事。” 李权笑道:“我有一计,能让敌人不敢出城。” “什么计策?”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李权压底声音向大家把计策说了一遍,大家听说之后竟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好主意。 第十三章 无定河边 西都城,北城门。 守城的军官看到穿着精致铠甲气势不凡的一彪人马从武威皇帝的宫殿方向风驰电掣般奔来,他连忙命令守城的士兵将拒马桩摆在城门口进行拦阻。按规定,任何人经过城门都要经过盘查,这样硬闯可不行。 那彪人马簇拥着一名将军依然继续往前跑,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跑在最前面的士兵大喊:“军务紧急!新任西北总督大将军奉诏出城!速速放行!” 站在城楼上的军官仔细一看,这名骑在马上的将军他认识,正是大名鼎鼎的不死将军魏建功。守城的军官不敢怠慢,急忙向城下的士兵挥手大喊:“撤掉拒马桩,赶紧放行!不能阻拦!” 守城的士兵慌慌张张地将拒马桩撤掉。紧接着那彪人马就像风一样刮出了北城门,沿着北征大道向狼关方向飞奔而去。 武威皇帝巴特隆听说昭苏城受到攻击,还有西北那十五座粮仓被来历不明的军队烧掉了六七个,十分震怒。若是刚刚占领的地方有叛匪在反抗,倒也正常,怎么自己的昌都王国境内也会有叛匪的军队呢?而且竟然还如此猖獗,这也太不像话了。昭苏城被攻之后,士兵们的情绪很不稳定,有些将领甚至派人来巴特隆这里询问他们的家眷是否无恙。西北动荡的局势造成的政治影响之恶劣,简直无法估量。这让巴特隆感到十分恼火。 巴特隆为了稳定军心,也顾不上与穆修的亲戚之情,立即撤掉了穆修的所有职务。同时下令将驻守石门关的魏建功召回,并委派他做西北总督大将军,总理西北军务。这魏建功智计深沉,行事稳健,深受巴特隆的器重,为了稳定西北的局势,巴特隆不得不把他从重要的石门关撤回,派往西北。 魏建功来到西都城面见巴特隆,巴特隆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西北的情况,就让他尽快赶到西北,以稳定那里的局势,尤其是不能再有粮仓被烧,军镇被袭的事情发生了。 魏建功知道西北的份量,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自己的亲卫队迅速赶往狼关。在路上,他派两个卫兵去黑虎岭,把驻守在那里的两个师团的总兵叫到狼关谈话。 魏建功没有直接去昭苏城,从他了解的情况来分析,敌人对昭苏城明显是佯攻,所以他并不担心。敌人似乎对烧粮仓的兴趣也不大,因为他们烧了几个粮仓之后就突然不烧了。位置较偏僻的几个军镇明明没有重兵把守,他们也不去烧。可奇怪的是他们竟不急着离开,只一味地在昌都王国境内到处游荡,显得毫无目的,但在久经沙场的魏建功的眼里,他们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要牵制穆修的军队,以掩护其他部队的行动。 魏建功急急赶往狼关的目的就是要了解情况,他要尽快搞清楚敌人的真实意图。 到了狼关之后,魏建功从狼关守将蔡元康和驻扎在黑虎岭的总兵那里了解到三个情况。第一,当初穆大将军占领的卢龙城是一座空城,而城内的守军和市民都跑到了黑虎岭上。 穆修所报的战功却是他占领了卢龙城,全歼了守军。巴特隆为此给穆修加官进爵,还通报嘉奖,并给了他很多的赏赐。穆修手下的总兵和蔡提督本来都对穆修忠心耿耿,因为他们也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可如今穆修失势,已无职无权,他们当然就要对新任的魏建功大将军忠心耿耿啦。所以就全盘说了出来,既然穆修大势已去,他们不说,自然会有人说。让别人先说出来,自己岂不是白白丢掉一次表达忠心的机会,所以他们丝毫也没有觉得对不起穆修。 这个消息让魏建功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大后方竟然是这样一种混乱的局面,他更没想到的是卢龙城在雷川的凌厉攻击下,居然还能死灰复燃,这是何等的坚毅顽强。他隐隐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对手绝不简单。 第二,黑虎岭上的敌人曾两次下山抢夺北征大道上的粮食。这就说明山上严重缺粮。此外,穆修大将军在进攻黑虎岭的时候,曾经损失过一个师团,这说明敌人军队的战斗力不弱,其中必然有帝国的正规军团。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乌拉特族骑兵会两次败给对手。 第三,蔡元康得到的有关布伦台要塞的消息说,他们那里的粮仓没有被焚烧,而是被抢劫一空。甚至连军需物资仓库都被洗劫了。 魏建功将这三个情况和从巴特隆那里了解的情况合在一起,一分析,他心中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敌人围困和林穆海,佯攻昭苏城,焚烧各个军镇粮仓的真正目的了。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抢粮! 魏建功来到狼关议事大厅的地图前,他眯起眼睛仔细寻找着雾山山脉,当他看到地图上绵延起伏的山脉,不禁自言自语道:“他们真的能从这里翻过去吗?”魏建功有些将信将疑。 敌人的意图并不是很难分析。可为什么西北这么多将领都猜不出来呢,因为他们有一个思维盲点,那就是雾山是不可逾越的。在一般情况下,对于一支军队来说,雾山确实是不可逾越的,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可如果对于一支马上就要被饿死的军队来说就不一定了。 魏建功急于印证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如果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那黑虎岭上必然空虚。现在正是夺取黑虎岭捣毁敌人巢穴的绝好机会,只可惜穆修这个笨蛋竟然把军队都调到了昭苏城。魏建功现在只有狼关的三万守军和黑虎岭下驻守的两万人马可调。他命令蔡元康率领一万狼关的守军和两个总兵的两万人马立即进攻黑虎岭,以探明虚实。 由于狼关极端重要,魏建功不敢擅自离开,便派人到昭苏城请穆修到狼关来做权力交割。 穆修很乖巧,接到武威皇帝的免职诏书之后,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便主动到狼关来向魏建功交割印信。 魏建功派出的信使走到半路就遇到了穆修。 穆修拦住了信使,并和他一起返回狼关。在进狼关的时候他神情自若,谈笑风生,显得很轻松的样子。西北的局势这么乱,他真恨不得把这烂摊子交出去呢。要是早知道西北会有这么狡猾而又强劲的对手,他就不会谋求这个大将军之职了,这对穆修来说,简直就是自找苦吃嘛。这世上有的是不用担风险又实惠的官职,只是自己一时走了眼。不过,他对自己在西北的这一系列决策丝毫不感到后悔,不管怎么样他保护了昭苏城,同时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只要还活着,今后就有机会再爬上来。 穆修把印信交给魏建功的时候,魏建功一脸的歉意和愧疚,那表情就像穆修的大将军之职是他魏建功用不光彩的手段骗来的一样。魏建功满面羞惭地紧紧握住穆修的手,用非常遗憾的语调劝慰穆修,劝慰之后,又不厌其烦地解释自己如何如何的身不由己,以及各种不得不接受这种官职的苦衷。 魏建功不能得罪穆修,固然由于穆修是巴特隆的亲戚,但更重要的是西北的许多情况穆修知道得最多,也最清楚,他需要穆修把他了解的情况全都说出来。 魏建功人情练达,说出来的话让穆修很舒服很受用很有面子,他自然也就知无不言,有问必答了。 魏建功问:“穆大人,昭苏城现在还有多少人马?” “正规军有三万,还有一万预备役。现在昭苏城是固若金汤,你完全可以放心。” “噢,好好。昭苏城绝不能有什么闪失。穆大人如此安排十分稳健,让人放心。”魏建功脸上笑嘻嘻的拍着穆修的马屁,心里却大骂:“笨蛋!简直是笨到家了!把这么多兵放在昭苏城晒太阳啊?唉!弄得我现在手里无兵可调!” 穆修笑道:“我听说魏大人要来接管西北军务,我总得稳稳当当交给你才是啊,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啊,是啊,多谢穆大人想得周到。”魏建功气得牙根痒痒,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可知这库克尔克的六万大军到什么地方啦?噢,还有,那和林穆海又是什么情况?两位贤王手里有多少人马?” “真巧,我临离开昭苏城的时候得到情报,库克尔克大军的前锋已经过了海拉苏,现在正向布伦台要塞赶来。” “太好了!”魏建功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踏实了许多,只要库克尔克的大军一到,就可以牢牢牵制住在札兰大草原的敌人。这样一来,他自己就可以集中兵力进攻黑虎岭了。 “至于和林穆海嘛,他们上次向我们求救时说他们城里只有五万人马。” “五万人马?”魏建功的鼻子差点儿没被气歪了,这么多人马龟缩在城里无所作为也就罢了,竟然还好意思到处派人求救。怎么现在西北主政的竟都是一群饭桶啊? 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巴特隆叛乱之后,所有能打仗的都被派到了前线,谁能想得到西北还会有战事呢。 魏建功当然不敢把有关饭桶的想法说出来,他问穆修:“除此之外,西北还有别的军队吗?” 当穆修说到自己派了一个整编的骑兵军团追击柯尔纳的军队时,魏建功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紧张和犹豫的神情。他忙问:“骑兵军团现在在什么方位?” 穆修说:“巧了,我临离开昭苏城时得到骑兵军团的报告,他们已将敌人撵跑,现在已追到无定河边了。” 魏建功心里大惊,他连忙扑到地图前仔细搜寻,一边找一边问:“无定河?是东边的那条界河吗?” “是啊。” 魏建功使劲敲了敲地图,痛惜道:“情况不妙,不妙!” “什么不妙?”穆修不识趣地问道。 魏建功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敌人已经抢到了粮食,他们要撤退了,他们在撤退之前一定要消灭身后的追兵,这样他们撤到哪里才没有人知道。” 穆修眨眨眼睛说:“什么抢粮?什么撤退?你说什么呢?” 魏建功再也懒得理他了,他叫进传令兵来,命令道:“快派探马去无定河方向寻找骑兵军团,找到他们之后命令他们停止追击,原地待命,绝不能靠近无定河!” “是!大将军。”传令兵跑了出去。 “传我的命令,命驻扎狼关的骑兵师团随我前往和林穆海,要快!” “是!大将军。”另一个传令兵跑了出去。 “拿我的印符去昭苏城,让他们速派两个师团一个赶往和林穆海,另一个速来狼关。不得有误。” “遵命,大将军。”第三个传令兵跑了出去。 魏建功发布完命令之后,转身热情地握着穆修的手,用信任的眼光望着这位前任大将军,诚恳地说:“穆大人,现在情况紧急,敌人马上就要撤退了,我得想办法堵住他们。现在狼关只有一万守军了,而且他们的提督也被我派往了黑虎岭。我希望你能帮我守一守狼关。” 穆修连连摇头摆手说:“这可不行,不行不行。我现在已是一介草民,怎么能担此重任?” “就算穆大人临时帮我一个忙吧。”魏建功恳切地说。 穆修推辞不掉只好答应了。 湍急的无定河水从大青山向南流淌下来,流到一处山坡,拐了个弯又向西南方向流去。 黄昏时分,一群牛在河东岸悠闲地吃着草,放牛的牛倌慵懒地躺在山坡上,他嘴里衔着草,头上盖着草帽,草帽下半睁半闭的眼睛望着已经偏西的红彤彤的太阳和天边五彩斑斓的云霞。他望着天边的云霞,想起了那个叫阿霞的美丽姑娘,他在想,等牛儿吃完这一气草就回去。等月儿爬上山坡的时候,他就去找心爱的阿霞,他要为她唱歌,然后亲吻她美丽的脸庞。“她长得越来越漂亮啦!”牛倌想,“漂亮得越来越像这天上的云霞啦。我要找她的阿爸提亲,新帐篷和过日子的东西我都已经买好了,是时候了,不能再等啦。” 想起美丽的姑娘,牛倌的心情变得很美妙,美得竟哼起了歌儿。战争仿佛离他很远,那是两群莫名其妙的人之间发生的莫名其妙的行为,跟他没有关系。他的世界只有牛、阳光、云霞,还有那个叫阿霞的美丽姑娘。 这时,隐隐从河对岸传来阵阵马蹄声,接着地平线上出现了旌旗和奔腾的战马。牛倌惊讶地坐了起来,他只听说过札兰大草原上有很多地方在打仗,可他还从未见过打仗,难道今天会遇到?他掀了掀草帽沿儿,睁大眼睛仔细观看。眼前有湍急的河水拦着,所以他不必担心战争会危害到自己的安全。牛儿好像也被杂沓的马蹄声和突然从西方弥漫过来的杀气惊扰了,纷纷离开河边往东边的山坡上退。 河对岸的地平线上有两大群骑兵,一群穿着乱七八糟的各种衣服,但基本上以灰蓝为主,另一群则是纯一色的黑军服。一群在拼命逃跑,另一群在玩命追赶,可逃跑的骑兵很奇怪,明明看见前面有一条河,依然不管不顾地往河弯这边奔来。牛倌有些为这支逃跑的军队担心,河水涨了,没有舟船,人和马都过不来,他们这不是往死路上跑吗?还能跑得掉吗? 牛倌紧张得站在了山坡上,他叉着腰,睁大眼睛观看。他看到逃跑的骑兵像灰色的云一样飘了过来,飘到河边之后,似乎并不慌乱,而是背着河水一字儿排开,摆了一个迎敌的阵势,看来他们要在这里背水一战了。 身穿黑色军服的追兵明显比逃跑的骑兵要多,像更大的一块黑云一样压了过来。黑色追兵看到逃跑的骑兵陷入了绝境,压过来的速度反而放慢了,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敌人已经跑不了啦。可奇怪的是,处于劣势背水列阵的骑兵反而士气大振,他们的长官好像是一位老者和一个年青的姑娘,他们拔出刀来,高举在头上,身先士卒,率领军队主动向黑色追兵扑了过去,而与此同时,在追兵身侧的树林中竟冲出了一队队的步兵,他们奔跑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数量惊人,他们挥舞着刀高喊着杀向敌人的身后。 树林中的军队一出现,就把牛倌吓了一跳,他在这里放了半天牛,竟不知道河对面的树林里还埋伏着一支军队。这时,牛儿都被扑天盖地的喊杀声吓得跑到山坡后面去了,牛倌不放心,骑上马跑到山坡上看了一眼自己的牛群,发现牛群并没有受惊,而是躲在山坡后面吃草,他就又骑着马跑了回来。他可不想放过看几万人殊死厮杀的机会,这个场面肯定非常壮观,血腥和刺激。 黑色军服的追兵突然受到了逃跑的骑兵和树林里的步兵的前后夹击,阵形大乱。逃跑的骑兵趁乱,一下子撕开了一条口子,从追兵的阵形缺口处冲了出去。还没等追兵反应过来,形势已经完全变了。现在竟成了穿黑色军服的追兵处在背靠大河的劣势了,刚才逃跑的骑兵和步兵合兵一处向黑色骑兵一步步压了过来。 黑色骑兵已无路可退,便向包围他们的军队发起了冲锋,想冲出重围,双方在无定河的河弯处展开了一场恶战,喊杀声震天动地,西边的太阳和它周边的云霞也仿佛被这些战士的鲜血染红了一样,变得红艳欲滴。河弯的地域相对于这成千上万的人来说显得过于狭小了,所以东边的绿草地上厮杀的士兵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又倒下一批,几番下来,人尸和马尸已经躺得遍地都是。还有许多士兵和马匹倒在了河里,原本湛蓝的河水也被染得鲜红如血。 刚才宁静而优美的草原现在竟变成了冒着热气和血腥味儿的屠宰场,这种场面让没有见识过战争的牛倌惊得目瞪口呆。 这场恶战一直从黄昏杀到月儿西升,星斗满天。双方参加厮杀的人越来越少,穿黑色军服的一方只有一小部分幸运地冲出了重围,绝大多数都死在了河弯里。 战斗结束之后,胜利的一方甚至连战场都来不及清理,就举着火把匆匆地离开了。在月光和星光下没有死透的人和马匹还在河弯里挣扎哀号,而那天空中盘旋的各种猛禽已忍耐不住饥渴要享受它们的大餐了,它们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种怪叫声。 牛倌抬头看了看天上高悬的月亮,突然想起了他的牛和美丽的阿霞。他调转马头从山坡上下来,向他的牛群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山坡后面的战场,心想:“这些死去的人是不是也有他们心爱的阿霞呢?他们的阿霞知不知道他们已经死在这里了呢?她们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地落泪呢?一定会的啊!那可真是凄惨呢。” 魏建功率领骑兵师团星夜赶往和林穆海。他去和林穆海的目的是为了说服两位贤王,让他们出兵拦截试图逃走的敌人。现在,北方的库克尔克的大军还没有进入布伦台要塞,而昭苏城的军队又离这里太远,征调有些来不及,最快的办法就是让处在敌人南撤的要冲之地的和林穆海出兵拦截。 “报告大将军。前方就是和林穆海了,但城外有许多敌人的营寨。”哨探上前来向魏建功禀报。 魏建功纵马冲上一块高地,向前看了看,果然看到一片营寨,营区内点着一堆堆的篝火,帐篷上还挂着大小不一的各种灯笼。有几队士兵拎着武器在营区外面巡逻。更有趣的是,在连营与和林穆海城之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土堆,土堆周围挂着灯笼,土堆上人影幢幢,像是在干活,这哪里像个要打仗的战场啊?这简直就是工地嘛。 站在魏建功身后的两个卫兵看到此景小声嘀咕:“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谁知道,好像在挖土。” 魏建功不知怎么听到了,生气地说:“挖什么土,这是在装神弄鬼!通知各部,准备跟我冲营。” 魏建功率领一万精骑在夜色的掩护下向和林穆海城外的军营冲来。骑兵冲进军营之后,并没有遇到顽强的抵抗,那些穿着各色衣服拎着各种武器的巡逻兵看到重甲骑兵那闪闪发光的甲胄和大刀时,竟吓得扔下兵器抱头鼠窜了。 魏建功的骑兵师团一个冲锋就冲到了和林穆海城下。和林穆海城门紧闭,城上的守军看到有大队骑兵冲到了城下但没有攻城,奇怪地问:“城下是什么人?” 魏建功手下的军士大喊道:“我们是狼关的守军。魏大将军亲自率领我们前来增援和林穆海,快快开城,放我们进去。” “你们稍等,我去请示我们大王。”那守城的士兵跑了进去。 魏建功焦急地向后看看灯火通明的所谓敌营,发现敌人非常心虚,竟然没有来攻击自己,反而一批接一批举着火把迅速向北方撤离了,他们撤退的队形显得很散乱,根本就不像军队。这就印证了魏建功的判断,敌人在这里装神弄鬼以唬住城内的守军,而主力却在别处。 过了一会儿,大慈和大悲两位贤王都跑到城头来,探身往下看。 魏建功知道他们不放心,就一人一骑举着火把走到城门口往上喊:“两位贤王可无恙,武威皇帝陛下托我向您二位问好。” 大悲贤王跟魏建功曾有一面之缘,他仔细看了看城墙下举着火把的将领,果然是大名鼎鼎的不死将军,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吩咐守城的士兵开城门。 魏建功进城之后就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希望两位贤王能够借兵给自己去拦截想要撤离的敌人。 两位贤王先是一愣,继而把两颗头摇得跟两个拨郎鼓似的,然后就开始向魏建功介绍城外的敌人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可怕。最后,大悲贤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魏建功说:“你看看吧,这是昨天他们的一位小个子使者送来的战书,你别看他个子不高气派却不小,他让我们把脖子洗干净了,等他们三天之后来跟我们决战。然后他们就开始日以继夜地在那里挖地道,我猜他们可能快要挖通了所以才向我们下战书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能把兵借给你呢。” 这番话把魏建功气得哭笑不得,他突然灵机一动,对两位贤王说:“我请二位去看看他们挖的地道好不好?我们进来的时候,围城的敌人已经向北撤退了。现在去看应该很安全。” 两位贤王抬头看了看敌营,除了依然灯火通明之外,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直热火朝天在挖洞的工地上,现在也是光秃秃的没有人。 为了安全起见,两位贤王点齐一万人马跟着魏建功出了城。当他们看到了敌人挖的所谓的地道时,肺都快气炸了,他们一直认为是攻城的地道,却原来只是一个巨大的土坑。 第十四章 陷入困境 伊普雷率领第一纵队和第二纵队去无定河边执行伏击任务。吓唬和林穆海城内的守军的任务就交给了李权和第三纵队的纵队长祝宏。祝宏按照李权出的主意带领着二万多由老百姓组成的所谓义军,摆出一副加紧备战的样子吓唬大慈大悲的两位贤王。 按照当初拟定的计划,伊普雷完成伏击任务之后,就回来找李权和祝宏,然后大家合兵一处,连夜悄悄离开和林穆海去金刚崖,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金刚崖,就算圆满完成了整个计划。 可没想到,伊普雷还没有回来,祝宏就匆匆跑进大帐来对李权说:“不好了,李先生。有巴特隆的大队骑兵闯进了咱们的大营,可能是和林穆海的援兵到了。” 李权吓了一跳,他心里清楚,这层窗户纸看来要捅破了,这出戏也快演不成了。他马上让祝宏率领第三纵队迅速向北方撤离,和即将到来的伊普雷的大军汇合。敌人很快就要出城,这里肯定不能久留,至于下一步如何行动,那就只好再说了。 一万多义军丢下了所有的帐篷和东西,只举着火把带着些武器和干粮向北方撤退。 李权和祝宏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得胜归来的伊普雷和柯尔纳的大军。这场仗虽然彻底打败了追兵,但伊普雷和柯尔纳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伊普雷和祖正率领的两个纵队损失了一万两千人,而柯尔纳的边防军团也损失了五千余人。 叶枫等人听到李权带来的坏消息十分吃惊。伊普雷和柯尔纳马上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原地待命,并一口气派出去几十批探马。 等了一会儿,探马来报:敌人已火烧了和林穆海城外的连营,城里的乌拉特族骑兵也已经出城,他们派了许多骑兵举着火把到处巡逻,显然是想找到并拦截我们。 听到探马报告的消息,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李权叹道:“看来敌人已经清楚我们的来历,我们不能再去金刚崖了。若是敌人发现了我们,尾随我们至金刚崖,我们依然无法回去。我记得上次罗归正的两万多人日夜不停地爬,还爬了三天呢,我们的人数可是他的三倍啊。” “那可怎么办?”柯尔纳问。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已是半夜,等到天一亮,叶枫的这几万军队就成了草原上的猎物,等着别人来猎取了。 叶枫最先打破沉默,他哈哈一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大丈夫四海为家,回不去就不回去,咱们往北走,去大青山,然后占山为王,接着跟他们干!” 叶枫的豪言壮语没有得到大家的响应,叶枫装出来的乐观情绪也好像没有改变大家的心境。叶枫只好换一种严肃的语调说:“我的意思是不能总在这里待着,应该在天亮之前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伊普雷说:“是啊,既然南边走不通就往北走吧。命令所有部队向北面的大青山方向进军。” 现在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诸位将领点点头,然后便回各部率领人马披星戴月向北方的大青山方向行进。 由于战斗之后没有休整,再加上连夜行军,士兵们的体力消耗很大,显得十分疲惫,大军走了一段时间之后,速度开始变得越来越慢了。 伊普雷看士兵们确实已经很累,而且身后也没有出现追兵,他便找了一个山坡停下来,下令各部原地休息。 命令下达之后,士兵们如释重负地躺在了地上,这时天色依然很黑,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士兵们倒地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叶枫等人也都累得不行,横七竖八地躺在山坡上睡着了。只有伊普雷没有睡觉,他骑在马上,站到山坡的最高处,警惕地望着远方。此前,他已向不同的方向连续派出去几十批探马,他要在这里等候他们的消息。 伊普雷已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此时的札兰大草原已不像刚从金刚崖上下来时那么安全了。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左右,生死决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如果能赶到大青山,率先占据有利地形,或许还能跟敌人周旋一段时间,可札兰大草原地域广袤,要赶到大青山南麓,最快也要走两天的路程。而敌人的骑兵又比自己的步兵速度快得多,跑是跑不掉的,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数还不算少,所以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在敌人进攻之前,让所有的士兵进入战斗状态,这样就不至于陷入混乱。对于这近一半没有经过充份训练的士兵来说,混乱是致命的危险。 太阳已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普照大地,但山坡上躺着的士兵依然横七竖八地躺着,天亮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这时,突然有一名哨探从西北方向疾奔而至,他顾不得地上躺着睡觉的人,疯了一样冲上山坡,扑倒在伊普雷站立的马前,大喊道:“大人,不,不好了。西北方向有,有呼尔巴什族的军队。” 一大清早,南山大王德拉戈玛就醒了,他这两天心情郁闷,对美酒和美女都提不起兴致来,所以每天晚上扎营之后,他草草吃些东西就睡了。 德拉戈玛最初被库克尔克大汗派去帮助巴特隆跟星月帝国的军队作战。在胡斯军师的帮助下,德拉戈玛的军队横扫河汉平原,连战连胜,只花了很小的代价就取得了巨大的战果,他德拉戈玛的机智勇敢就连巴特隆都十分佩服,常常在大汗面前夸赞他。大汗也给了他各种各样的赏赐。那段时间德拉戈玛可谓是春风得意,他用自己赫赫的战功赢得了呼尔巴什族第一勇士的称号。虽然他跟他看中的力士角力的时候还是常常被摔得鼻青脸肿,但呼尔巴什族上上下下依然把他当作英雄一样崇拜。 后来发生了乌拉特族强占海拉苏城和周围的牧场不还的事。大汗库克尔克就把他的爱将德拉戈玛从河汉平原调了回来,让他率领十万大军准备夺取海拉苏城。德拉戈玛刚开始兴致很高,雄心勃勃地日夜操练人马,可一个多月过去了,大汗依然让他按兵不动,他就觉得有些闷了。再后来,他又接到大汗的命令,让他率领六万大军帮助乌拉特族镇压暴民的叛乱,他就老大的不高兴。 他向军师胡斯发牢骚:“这不是杀一只鸡却用杀牛的刀吗?” 军师胡斯非常严肃地说:“现在大汗可能还不想杀牛,所以只好让你去杀鸡了。不管杀鸡还是杀牛,有肉吃就行了。大王不必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但德拉戈玛对这趟差事还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提不起兴致。主帅的这种情绪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下属,所以整个呼尔巴什族的大军行军时都显得悠闲而缓慢,丝毫也没有大战来临时的紧张感。 这天早晨,德拉戈玛醒了之后,吃了点儿东西,刚要吩咐大军拔寨向和林穆海出发,就得到了情报:在东南方向的山坡上发现了暴民的军队。 德拉戈玛吃了一惊,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这支军队。他马上命令各部迅速靠近这支暴民的军队,但不要立即发动进攻,他要看看再说。出于好奇,南山大王竟顶盔贯甲骑上了战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列,他准备亲自看看这支军队,这只自己要亲手宰掉的鸡。 由于呼尔巴什族都是骑兵,行军的速度非常快,只一会儿功夫,骑在马上的德拉戈玛就看到了不远处山坡上暴民的军队。德拉戈玛仔细看了看,这些暴民身上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还有那些用门板做的可笑的盾牌,他们站的队伍也是歪七扭八的。他们的样子非常滑稽,德拉戈玛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跟在德拉戈玛身后的诸位将领也都一齐跟着哈哈大笑。 只有胡斯军师没有笑,他发现这些暴民面对装备精良军容整齐的六万铁骑竟没有扭头就跑,山坡的最高处竖着一面黑罴大旗,旗下有一名将领稳稳地坐在马上,神情十分镇定, 他感到很奇怪。他再仔细一看,这些暴民东一队西一队看似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实际上却是一个布置得非常谨严的军阵,看来暴民的领袖竟还是一个深谙用兵之道的人物,怪不得乌拉特族的两个贤王都败在了他的手下呢。胡斯知道整个军中都弥漫着一种轻敌的情绪,而现在的敌人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弱,所以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主帅德拉戈玛。 胡斯催马走到德拉戈玛身边,低声提醒道:“大王,咱们一定要小心应战啊。敌人的实力似乎并不弱……” 德拉戈玛轻蔑地笑道:“弱不弱打一仗就知道了。”说完他就命三名将军各带一万人马从三个方向朝暴民们发起了冲锋。 不一会儿,呼尔巴什族骁勇的骑兵举起战刀“嗷嗷”怪叫着冲向了山坡上站立的暴民。他们的声势就像一群饿狼就要冲进羊群一般。 站在山坡上的暴民一看骑兵们凶狠地扑了过来,吓得转身就向后跑,整个阵线瞬间就溃散了。 德拉戈玛哈哈大笑,他指着向山坡上溃退的暴民对军师说:“你看到啦。就这些破玩艺儿哪里是我的对手。” 当哨探向伊普雷禀报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就在附近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打这一仗。他知道这场战斗自己没有丝毫胜算,可他依然要打,他没有别的选择,敌人是骑兵,他们是步兵,想跑哪里跑得掉,再加上昨天已经跑了一整夜,士兵们根本就没有力气再跑了。既然跑不掉那还不如在这里踏踏实实打一仗,然后再想办法。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叶枫和柯尔纳等人说了之后,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大家把这场战斗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了伊普雷。 山坡最高处,伊普雷骑在马上紧紧盯着疯狂扑杀过来的敌人和向后溃败的军队。当祖正和祝宏骑着马跑过来向伊普雷禀报说,两个纵队的士兵已经乱成一团,不听号令时。伊普雷面沉似水,他的脸色和眼前的形势一样严峻。他慢慢对身后的传令兵说:“传我的命令!不管什么人,凡后退者一律斩杀!” 在伊普雷身后站着的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第一纵队,这支纵队呈线状站在山坡的最高处,面对如潮水般溃败的兄弟部队他们岿然不动。当伊普雷的命令一下达,第一纵队的士兵有弓箭的都弯弓搭箭,瞄准了向后溃败的第二第三纵队的士兵,有些进入射程的当场就被射死,侥幸跑过来的也被第一纵队的士兵用刀斩杀。跑得最快的第一批逃兵纷纷倒在了血泊里,这给第二批逃兵敲响了警钟,他们不敢再往后退,而是站在原地与冲上来的呼尔巴什族士兵殊死搏斗。这些由老百姓临时拼凑而成的部队在求生的本能的驱使下,抡起手中的武器向冲上山坡的敌人砍去。这场溃败的潮水,在上千条生命的示警下,终于制止住了。 呼尔巴什族的骑兵由于轻敌,贪功冒进,没有保持好队形,跑得最前面的几千人冲上山坡之后被数万无路可退仓促掉头的逃兵裹挟在了一起。再加上山坡的地形,他们冲锋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被乱兵包围之后竟冲不出去了,双方裹在一起一通乱战,一时竟打得难解难分。他们的后继骑兵也很快冲了上来,他们想冲进战团以解救被包裹在人群中的前锋部队。 伊普雷看到敌人的大队增援骑兵马上就要冲上山坡,果断地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前一挥,率先冲了下去,加入了战团,他身后高高的军旗跟着向前一指,那站在山坡最高处的第一纵队士兵像猛虎一样追随着伊普雷也冲下了山坡。 与此同时,从山坡两边突然绕出来两队骑兵,每队大约有五六千人,分别由一名老将军和一名年青的女将带领。这两队骑兵保持着非常好的骑兵队形,像两记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向增援骑兵的两胁,将其砸成两段,使其首尾不能衔接,不得不又陷入混战。 山坡上暴民的战术一环扣一环,紧凑而又巧妙,可以说是完美无缺,把在山坡下掠阵的德拉戈玛和军师胡斯看得心头突突直跳。还是胡斯反应快,他推了推德拉戈玛说:“大王还不赶紧出兵解围!” 德拉戈玛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又派军队上山解围。这一场恶战从上午一直打到下午双方才罢手,德拉戈玛看了看山坡上那群凶悍的暴民,他像不小心被一条看上去奄奄一息的蛇咬了一口一样心有余悸。他在重新审视他的对手,他突然发现大慈大悲两位贤王被吓成那样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这一仗,德拉戈玛损失了两千多骑兵,若是正常的战斗损失倒也不大,可对手只是一群暴民,损失了这么多军队就让德拉戈玛难以忍受了。 南山大王气得晚饭也没吃,一脸怒容地坐在中军大帐中。这时,军师胡斯挑帘走了进来,走到德拉戈玛身边说:“大王不必生气。我今天仔细看了这场战斗,看出了一些名堂。” “什么名堂?” “那站在最高处的军队和最后冲出来的骑兵跟敌人布置在山坡最前面的两支军队大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帝国的正规军队,其战力丝毫不亚于我们,而布置在最前面的军队才是暴民,是根本没有训练过的。所以这个结果本来也属正常。就是武威皇帝的大军来也会是这个结果,大王又何必生气呢?” 德拉戈玛想了想,觉得军师分析得有道理,点点头说:“看来我还小瞧他们了。那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胡斯摸了摸他的那几缕山羊胡子,沉吟了一会儿说:“以我们现在的军力消灭他们并不难。但俗语说:困兽犹斗,穷寇莫追。咱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也肯定不会小。咱们又何必为乌拉特族人牺牲咱们战士的宝贵生命呢?” 德拉戈玛疑惑地问:“你是什么意思?这仗不打了?” 胡斯摇摇头说:“当然要打,我听说大汗是以此为条件换取海拉苏城的,你不打大汗那里怎么交代。” “是啊。” 胡斯接着说:“但这毕竟是乌拉特族的领地,这些暴民也是乌拉特族的暴民,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他们完全没有理由袖手旁观。要打,也要让他们出兵一起来打,这样我们的牺牲就会少一些。” “对对对,这本来也是他们的事,我们只是来帮忙的,不能全交给我们。” 胡斯笑道:“咱们先把这些人包围起来,他们只有少数的骑兵,大多数是步兵,我们不用担心他们会跑掉。大王修书一封给大慈大悲两位贤王,就说这些暴民已被我们发现,他们正在向大青山流窜,若是他们进了山,将后患无穷,让两位贤王速速带兵前来助战。你这么写,他们一定来。” 德拉戈玛笑道:“好好,好主意,就依军师所言。” 伊普雷与叶枫等人已经陷入了困境。 这一仗虽然打退了敌人的进攻,重挫了敌人,但自身付出的代价非常巨大。伤亡几乎是敌人的两倍,这个结果完全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这支一半由老百姓组成的军队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战斗结束之后,伊普雷没有休息,他站在山坡的最高处眺望远处的呼尔巴什族的营寨。敌人围着伊普雷占领的山坡扎了三个大营,营区离山坡比较远,营与营之间也有很大的空隙。看来敌人并不担心自己逃跑,除了柯尔纳还剩一万精骑之外,其他四万多人全都是行动缓慢的步兵,而敌人全部是装备精良的骑兵,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呢?敌人也不急于进攻,搭完营寨之后就开始准备升火做饭了。而现在天还没黑,太阳已经西坠,西边的天际,霞光万丈。 叶枫悄悄来到伊普雷身边,也眺望敌人的营寨。敌人的营寨扎得很整齐,那营寨四周插着的红旗在风中漫卷着,十分漂亮,高高的了望塔和辕门两边的箭楼上站着威武的哨兵。叶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军队,他们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和够吃两三天的干粮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顶帐篷都搭不起来。士兵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啃着生硬的干粮,有的累了就倒在草地上睡,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情绪显得很低落。 “还有办法吗?”叶枫轻轻地问。 伊普雷表情严肃,眼睛凝视着前方,半晌没有说话。 “我本来还以为咱们的运气挺好的呢。没想到敌人的反应也很快。” 伊普雷依然没说话。 叶枫停了一下,说:“现在陷入这种境地,回不去了,责任在我,主意是我出的……” 伊普雷看了叶枫一眼,又望着远方说:“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当初我也同意了。”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伊普雷轻轻摇了摇头。 叶枫抬头看了看草原上高远的天空,天空中飘着些如棉絮般的云朵,还有北方隐约可辨的大青山,轻轻叹道:“没想到咱们兄弟竟会死在这里。” 伊普雷面色沉重,依然一言不发。 叶枫呵呵一笑说:“咱们生逢乱世,人命贱如草芥,随时都有可能死掉,也不足为奇。再说,如今国难当头,为国牺牲也是份内的事。我虽不是军人,可如果能跟你一样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我只有一桩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伊普雷问。 “我没能亲手杀死一个敌人。在狼关的时候我就有这个心愿,却被你阻拦了,这回你可不能再阻拦我了。”叶枫说到这里的时候从身后拿出一把长长的马刀来在身前晃了晃,从刀的制式来看应该是呼尔巴什族骑兵的,想必是刚才打扫战场时叶枫捡来的。 伊普雷瞥了一眼叶枫手里的刀,一字一顿地说:“我也有一个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 “照顾灵凤妹妹。” “是啊,还有我娘和你娘,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所谓忠孝不能两全,她们若是知道我们两个为国牺牲了,她们也会为我们感到骄傲的。” 伊普雷突然一伸手,一翻腕子,就把叶枫手里的刀抢了过来。 叶枫的眼前一花,自己手中的刀不知道怎么竟到了伊普雷的手里。 叶枫惊叫道:“你什么意思?把刀还我!” 伊普雷看了看手中的马刀说:“我是要告诉你,这把刀不是你杀敌的武器。你的战场不在这里。咱们的生命现在已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咱们的亲人。你是卢龙城守,是属于三十多万卢龙城市民的,他们需要你的领导,所以你不能死,你要活着回去。”伊普雷指着山坡上坐着的三个纵队的士兵,说,“我也不属于我自己,我是属于他们的。他们中的三分之一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市民自卫队队员,另三分之二是慕名投奔我来的当地的勇士,我现在是他们的统帅,我不能离开他们,我要留下来率领他们与敌人血战到底。” “你什么意思?”叶枫突然感觉自己就要抓不住伊普雷了,伊普雷的手正从自己的手心中滑落,就要离他而去,这个感觉让叶枫紧张恐惧。 “我要掩护你们突围。”伊普雷平静地说。 叶枫坚定地说:“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伊普雷继续耐心劝说:“叶枫,你听我说。我们的干粮只够支撑两天的,突围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况且从现在的局势分析,并不是没有希望。敌人上午受了重创,他们应该意识到要想消灭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肯定是在等待乌拉特族或巴特隆的援兵,等援兵一到,他们再进行合围,然后以优势兵力将我们剿灭掉。如果敌人的兵力北移,他们在和林穆海城以南布置的防线就有可能出现空隙。如果我们能有一支骑兵乘夜色从敌人的空当中穿插过去,完全有可能突破敌人的封锁线安全到达金刚崖……” “我不听,我不听!”叶枫有些急了,他大声说,“你让柯尔纳他们自己回去好了!我不回去!” 伊普雷说:“他们都是军人,谁都不应该回去,就你应该回去!而且必须回去!” “回去?!说的轻巧!你让我怎么回去?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妹妹?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妈和我妈?我怎么跟他们交待?你替我想过没有?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我比你大,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去逃命!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伊普雷也急了,坚定地大声说:“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是一名军人,我的责任就是保护帝国,保护卢龙城,也要保护你!” 叶枫心里清楚,如果自己和柯尔纳的边防军团一走,敌人的援军一到,伊普雷作为义军的统帅,必死无疑。所以他泪流满面地握住伊普雷的手说:“可你也是我的兄弟啊!我绝不能让你一个人死在这里!” 伊普雷挣脱叶枫的手,他拉着叶枫的衣领往前猛走了几步,指着地上还残留着血迹的战场,喊道:“你看清楚!这不是在家里,这是在战场上!我也不是伊普雷,我是义军统帅,我不是在保护你叶枫,我是在保护城守大人。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要把牺牲降到最小,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好继续跟敌人战斗!如果我们都死了,谁来保护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市民,我们的国家!” “你说的那些我都懂!可我就是不答应!我还是那句话,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 伊普雷气得大骂道:“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大丈夫要有壮士断腕的狠劲儿!你这样能成什么大器?”说完,伊普雷气得甩手走了。 叶枫悲伤地自言自语:“我根本就不想成什么大器。我就想大家好好儿的在一起生活,你别忘了,咱们离开西都城之前还约好了去参加巴巴亚罗和苏曼的婚礼呢,你死了,难道让我一个人去吗?……”说到这里,叶枫再也忍不住了,他蹲在地上双手捂面,号啕大哭起来。他毕竟只有十九岁,这个决心对他来说确实太难下了。 叶枫从理智上知道伊普雷说的是对的,可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北进抢粮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如果他这个主意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害死了,他的良心如何能安?还有那对伊普雷一往情深的叶灵凤,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妹妹。还有自小就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伊普雷的母亲,自己害得她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老人家?此外,还有梅林格、卡瑟、巴巴亚罗和苏曼这些同窗好友,他日相见,他叶枫怎么跟他们解释,难道跟他们说伊普雷是他叶枫出的主意害死的?那他叶枫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界上,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叶枫的心如刀绞,痛苦难当,他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两眼怔怔地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默默地流泪。他现在极端后悔自己自作聪明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害得伊普雷身陷绝境,如果现在手里有刀,叶枫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一刀,也许肉体的伤痛能减轻精神的痛苦。 天渐渐黑了,夜幕降临了,天上繁星点点,地上也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叶枫身边的士兵跑来跑去不知在忙些什么。可能伊普雷已经发布什么命令了,但叶枫视而不见,毫不关心,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 伊普雷突然蹲在了叶枫面前,他看到叶枫红肿的眼睛,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他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便强忍住泪水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荷包,又从荷包内拎出一块心形的美玉。伊普雷将那块玉和荷包一起塞到叶枫的手心里,用低沉的声音说:“这是我离开西都城之前为灵凤妹妹买的。我曾经答应等收复卢龙城之后就娶她,这块玉我本来是想在结婚时给她戴上的,现在看来我可能做不到了。你替我把这个给她,做个纪念吧。就说我伊普雷今生对不住她,她对我的好,只能来世再报了。还有我妈妈,她身体不好,今后还要劳烦你替我照顾她。” 叶枫接过荷包,痛苦地点点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伊普雷抹了抹眼睛,站起来笑着拍拍叶枫的肩说:“好兄弟!别哭了!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叶枫猛地站起来,紧紧地和伊普雷拥抱在了一起! 伊普雷笑道:“我知道,你的处境比我还难,你肩上的担子比我还要重啊!若是让我跟你换,我还不愿意呢。” 叶枫也无奈地笑了。他伊普雷现在可以慷慨赴死,他和他带出来的市民自卫队员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数万石数食,让几十万老百姓有了饭吃,他已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叶枫却不能死,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只能痛苦地活着。现在叶枫最能理解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儿了。 伊普雷双手扶住叶枫的肩,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好兄弟。在篝火的掩映下,叶枫的眼圈周围显现出疲惫的青色,这才不到一年时间,叶枫那青春而又阳光的容颜再也找不到了,那个翩翩少年郎的风采早己无影无踪。他的脸上居然有了一种跟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沧桑感,脱掉了许多稚气,显得比一年前更加成熟了。磨难和挫折是最容易让人长大的。 “我刚才说的都是些气话,你别介意。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才干和勇气。你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答应我,做个好城守,带领大家打回卢龙城!为死去的公爵大人报仇!” 叶枫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刚才都已经安排好了,柯提督负责指挥骑兵突围,罗菲将军负责你的安全,李权和许德昌两位先生也和你一起回去。一路上注意安全!” 叶枫望着伊普雷没有说话。 “等仗打完了,我要是还没能回来,你就替灵凤妹妹寻个好人家。不要让她等我,她只要过得幸福,我就安心了。” 叶枫咬着牙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 伊普雷最后拥抱了叶枫,然后翻身上马,他用马鞭一指山坡下面敌人的营寨,大声说:“咱们兄弟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你看我今天如何为你杀开一条血路!” 叶枫顺着伊普雷的目光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山坡上竟出现了排列整齐的一列列军阵,漫山遍野都站着士兵!每一个士兵的手中都举着火把,拿着武器,神情庄严而肃穆! 伊普雷“呛啷”一声拔出大刀,朝着山坡上的士兵大声喊道:“敌人要围困我们!生死在此一战,我们怎么办?” “杀!杀!杀!”山坡上的喊杀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伊普雷大喊道:“传令兵!” “在!” “开始向西边的营寨冲锋!” “是,大人!” 接着,嘹亮的冲锋号响了起来,隆隆的战鼓声越来越密。山坡上的士兵举着火把和武器向西边敌人的营寨杀去。 西边的营寨有敌人的帅帐和帅旗。伊普雷摆出一副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拼命架式,指挥数万士卒高举着火把大声呐喊着冲向敌人最重要的营寨。目的很明显,那就是要跟敌人的主帅同归于尽。 这种以命相拼的打法可能大大出乎敌人的意料,敌人的应对显得很慌乱,分别驻扎在南北的两个大营派出了大量的骑兵,这些骑兵迅速扑向西边的营寨来救援。南北两个营寨领兵的将军心里非常紧张,要是大汗的亲弟弟,呼尔巴什族的第一勇士,他们的主帅南山大王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将军恐怕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南边大营的大量骑兵在冲向西边战场的途中突然有大批骑兵纷纷中途跌倒。原来伊普雷利用夜色,在两个大营之间设了埋伏。这些埋伏的部队利用地形,阻挡了敌人的救援部队。双方绞在一起,一通混战,敌人的骑兵非常强悍,埋伏的部队快要挡不住了。而攻击西边大营的军队也陷入了苦战,如果让敌人冲破这道防线,就会对伊普雷的军队形成合围的不利态势。 “是时候了。”伊普雷心想。他为了激励士气,集合了最后一批市民自卫队员,准备冲下山去增援埋伏的部队,不让敌人形成合围。 伊普雷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叶枫说:“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好兄弟!”说完,一勒马疆绳,头也不回地冲下山去。 山坡最高处站着的最后一批战士也跟着他们的主帅英勇地冲了下去。 叶枫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他张着泪眼一直看着伊普雷的身影跑远了,变小了,消失在喊杀声震天的成千上万在厮杀的人群中。 伊普雷率领的军队像一把利剑插入了敌人增援部队的身后,使其无法冲破防线,不得不又陷入混战。这时,南大营的将领可能看到增援部队冲不过去,而西边大营的战况又看不清楚,心里有些急了,成千上万名敌人的骑兵几乎从营寨里倾巢而出,像风一样扑向伊普雷战斗的地方。 伊普雷的阻击部队很快就陷入了重围,双方裹在一起乱战,已分不清敌我,更找不到主帅伊普雷的身影了。 罗菲牵着马走到了满脸泪水的叶枫身边,低声说:“叶枫兄弟,敌人的南大营已空,咱们该走了。” 叶枫没有动,依然张着泪眼望着伊普雷恶战的地方,虽然无法看到自己好兄弟的身影,可他也不愿离开。 这时李权上前来劝道:“四弟,这可是伊普雷兄弟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要是再不走,就太对不起他了。” 叶枫点点头,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忍泪上了马,随罗菲翻过那个山坡,在下山坡之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伊普雷消失的方向,那里除了一片人影和火光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山坡后面,柯尔纳的边防军团早就做好了准备,所有的马口都衔上矢,马蹄都裹上布。当柯尔纳看到叶枫在回头看伊普雷消失的方向时,不禁感叹道:“我早就说过,这是一 个当将军的料!唉,可惜了!”说完摇了摇头。 罗菲看叶枫的身子在马上猛地一震,险些栽下马来,赶忙上前扶住。又看他脸色惨白,十分难看,便嗔怪地对柯尔纳说:“你老糊涂啦,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快走吧。” 李权和许德昌想上来劝劝叶枫,可又不知从何劝起,便也跟着说:“是啊,快走吧,别误了大事。” 柯尔纳自责地说:“对对,是我老糊涂了。传令兵!” “在,提督大人。” “传令上马,绕开南边的营寨,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南方向突围。” “遵令!” 柯尔纳的边防军团悄悄地跑出山坡后面,以最快的速度绕开南边的营寨,连夜向东南方向跑去。 南边负责巡逻的敌兵发现了柯尔纳,可敌人的南大营只派出了几百名骑兵象征性地追了追,他们人少,不敢追得太紧,怕被吃掉,看来他们确实已无兵可派了。 叶枫一边跑一边看着那激战着的西北方向,那熊熊燃烧着的火光。随着火光越来越远,喊杀声越来越小,他的心也如锥刺般痛,他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当火光终于在视野中消失的时候,叶枫只觉一阵眩晕,身子一晃就要栽下马来。 好在罗菲一直提防着,她见叶枫坐不稳了,一低身,将叶枫抄起来,抱到了自己的坐骑上,她一只手紧紧搂着叶枫的腰,一只手控着马,纵马扬鞭向东南方无边的夜色中冲去。 第十五章 离家出走 魏建功和大慈大悲两位贤王成功拦截了企图南下翻越雾山的敌人。后来又得到德拉戈玛的六万铁骑已围住敌人的消息。魏建功这才松了口气,现在的局势终于被控制住了。他觉得自己继续待在和林穆海已发挥不了作用,而且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领地,所以就带领军队返回了昭苏城,正式接掌了西北的军政大权。 到了昭苏城,魏建功就接到无定河惨败的消息,虽然这场败仗本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会败得如此之惨,三万铁骑最后跑回昭苏城的竟只有两千多人,几乎全军覆没!他心里十分痛惜,气得背后大骂穆修的无能,同时也对指挥这场战斗的那位姓“伊”的对手非常钦佩。 穆修知道无定河的败仗之后心里发虚,连夜派人给魏建功送来了两箱子贵重的礼物以堵住他的嘴,然后连招呼都没打,就匆匆从狼关跑回西都城去了。 魏建功接了这么一个烂摊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不好去向武威皇帝告状,一是会得罪穆修和原来在西北主政的诸多文武官吏,再有就是告了也没用。武威皇帝现在手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兵,就是有兵也不会派到后方来,有的是比西北形势紧迫的战场。 魏建功没办法,七拼八凑弄了三万人马杀向黑虎岭。他凭多年征战培养出来的直觉意识到现在是攻占黑虎岭彻底铲除西北遗患的最好时机。 魏建功的判断没有错,只可惜先期到达黑虎岭的蔡元康将军只有三万人马,黑虎岭上的守军虽然只有两万,但由于已占据有利地形,而且又做了充分的防守准备,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魏建功的三万人马一到,形势立刻就发生了变化,黑虎岭的守军迫于压力不得不放弃山寨,开始向后面的崎峰谷方向撤退。魏建功由于不了解这一带的地形,怕被敌人断了后路,所以只派蔡元康率领三个师团追击夏震武和裴绍的军队,另三个师团稳稳占据了黑虎岭,以接应深入到群山中的蔡元康。 负责守卫崎峰谷的范云台接应从黑虎岭败退下来的夏震武和裴绍,两军合兵一处,死守崎峰谷的五个山口。为了鼓舞士气,连柳明秀都亲临前线参加战斗了,双方一度打得十分惨烈。在最危险的时刻,罗猛率领一万野战军团赶了回来,这些强盗出身的野战军团的战士听说自己的清风寨被夺了,顿时急红了眼,再加上他们极善长在地形复杂的山岭里作战,一战就将蔡元康率领的三个师团击退,使崎峰谷转危为安。 罗归正和罗猛率领野战军团晓行夜宿以最快的速度翻越雾山,等他们赶到海螺岭的时候就得到黑虎岭失守的消息。罗归正命罗猛率领一万多人驰援崎峰谷,自己带领另一万多人和罗振玉的两万多市民自卫队从海螺岭直插黑虎岭,企图夺回清风寨,并截断进攻崎峰谷的敌人的退路,把他们消灭在这群山之中。 没想到这魏建功并非等闲之辈,他为了接应深入群山作战的三个师团,死守黑虎岭。双方在黑虎岭打得难解难分,伤亡都很大,等蔡元康率领军队败退回来之后,魏建功审时度势,他知道敌人在雾山以北的主力不知怎么竟及时赶了回来,而且敌人熟悉地形,极善于山地作战,想将敌人一口吃掉已不太可能,再打下去自己也很危险。于是狡猾的魏建功放弃了黑虎岭,连夜率领军队下了山,临下山之前,他一把火将清风寨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系列战斗,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谁都无力再打了,只好在黑虎岭对峙着。 叶枫对黑虎岭的争夺战一无所知。 柯尔纳和罗菲率领只剩一万人的边防军团冲过敌人的封锁线安全到达了金刚崖下,所谓封锁线不过是柯尔纳等人脑子里想的,实际上并不存在。因为自从魏建功离开和林穆海之后,大慈大悲两位贤王就把封锁雾山北麓一线的五万多军队撤了回来。他们听说呼尔巴什族的军队进入了札兰大草原,既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可恶而又狡猾的暴民们终于被困住了,紧张的是现在尼柯罗城无兵把守,而一直垂涎札兰大草原的呼尔巴什族的大军又近在咫尺。所以当德拉戈玛的使者到和林穆海请他们出兵时,他们竟只派出了五千人的队伍。同时,大慈贤王烈烈农尔率领两万乌拉特族骑兵迅速东进,占领了尼柯罗城。 柯尔纳等人安全到达了金刚崖,他们既庆幸自己的运气好,又有些替叶枫担心。他们的城守大人一路上双唇紧闭,一言不发,脸色惨白,精神恍惚,有时叫他竟会听不到。翻过摩天岭的时候,叶枫就病倒了,身体时冷时热,神志有时不太清楚,常常做噩梦。柯尔纳等人心急如焚,一边挑几十个精壮小伙子用担架轮流抬着叶枫拼命赶路,一边派人火速通知柳明秀叶枫病重的消息。 这时战局已经稳定,罗归正已成功夺回了黑虎岭。柳明秀得知叶枫病倒了,也很着急,赶忙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带着常给父亲柳琛看病的几个名医和各种名贵药材赶到了海螺岭。这些大夫在海螺岭给叶枫会了诊,得出的结论几乎一样:此病乃急痛攻心所致,此外还有过度劳累身体虚弱等病因。 这些大夫熬了一些恢复体力和元气的汤药喂叶枫喝了,可效果并不明显。他们知道这种病不是几副汤药就能马上治愈的,须慢慢调养。 柯尔纳等诸位将领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望躺在病床上昏睡的叶枫,他们看到叶枫这个样子就想到了身陷重围的伊普雷,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就连常常跟伊普雷拌嘴的罗菲也忍不住流泪。 柳明秀虽对伊普雷不是很熟悉,但听柯尔纳等人介绍了他智取尼柯罗、击败大悲贤王、血战无定河等赫赫战功和最后掩护大家突围的事迹后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柳明秀当即追封伊普雷为提督,赐将军称号,并准备将其事迹写下来呈报帝国军务院以求得到皇帝陛下的嘉奖。柳明秀这么做既是想安慰叶枫,也是想安慰伊普雷的家人。只可惜叶枫依然一天到晚昏昏沉沉,对此并不清楚。 由于海螺岭的条件太差,柳明秀和柯尔纳等人决定将叶枫抬回崎峰谷继续医治,崎峰谷的生活条件和气候条件都比这里要好得多。 此时的崎峰谷已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运粮队伍把粮食源源不断地运了回来,李长生盖的新粮库也已经完工,库房里堆满了一包包的粮食。现在三十几万老百姓天天都能吃饱,不用再挨饿了,所以大家的情绪和干劲儿都很高。唯一让他们伤感的就是他们的城守大人染上了重病。所以当柯尔纳和柳明秀等人抬着重病的叶枫回到崎峰谷的时候,百姓们都自发地排在路口看望千辛万苦给他们弄来粮食的城守大人。当他们看到躺在担架上的叶枫时都惊呆了,这个当初他们认为跟柳明秀大人有染的英俊少年,现在竟变得脸色青灰,形销骨立,再没有当年风流倜傥的模样儿了。其中有些老人和妇人竟忍不住掩面而泣。 此时,突然从正在夹道看望叶枫的人群中冲出来一位美貌少女,这女孩扑到叶枫的担架前焦急地喊了一声:“哥哥。” 这个少女柳明秀认识,正是叶枫的妹妹叶灵凤。 在叶枫回来之前,柳明秀就在崎峰谷新建的宅院中选了一处比较大的当作城守府。然后把叶枫的五位家人:叶母、伊普雷的母亲、叶灵凤、叶贵叔和厨娘吴婶请进去住。此外还从大公府中分派出一些卫兵和杂役到城守府去工作,并吩咐他们保护和照看好叶枫的家人。叶母和伊普雷的母亲身体都不太好,叶枫和伊普雷又一天到晚忙公务和军务,都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主儿,操持这个家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叶灵凤的身上。家里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叶灵凤说了算。在安置叶枫一家人的过程中柳明秀认识了叶灵凤,两个人年纪相仿,非常投缘,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柳明秀从叶灵凤那里知道了她和伊普雷的关系,而伊普雷和两万市民自卫队留在了札兰大草原没有回来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在崎峰谷,这些自卫队员的家人纷纷在家里摆起灵堂哭祭亲人的场景,叶灵凤也不会看不到。柳明秀本来很替叶灵凤担心,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可叶灵凤表现得非常坚强,神情显得很平静。她向柳明秀请求把叶枫抬回家去养病,柳明秀同意了。 叶灵凤把叶枫接回家后悉心照料。白天她忙里忙外,按照医生的嘱咐煎药熬汤,晚上还要守着叶枫侍候到深夜。其间有很多文武官员来城守府看望叶枫都被叶灵凤倔犟地挡驾了。只有柳明秀例外,柳明秀只要一有机会就来看看叶枫,她一方面确实是替叶枫的病情担心,另一方面也想为伊普雷的事安慰安慰叶灵凤,可每一次她都觉得叶灵凤似乎无意谈及此事,也就不好说出来,只得在心里默默祝愿她能尽快摆脱心灵的伤痛,快乐地生活。 倒是叶母好几次哭着来安慰叶灵凤,她心里清楚,若论心里的伤痛她这个女儿比儿子还要深。可没想到叶灵凤反倒笑着来安慰泪流满面的叶母,叶母发现自己的女儿表现得很坚强,心里感到非常欣慰。伊普雷的母亲整日缠绵病榻,大家怕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就一直拖着没有告诉她。 过了七八天,在叶灵凤的精心照料下,叶枫的病情有所好转,神志渐渐清醒了,脸色也缓过来了,有了一些光泽,只是他一看到叶灵凤的脸就忍不住转过头去流泪。 在医生们一致认为叶枫已渡过危机,病情大有好转的第二天,叶灵凤就不辞而别了。她临走之前在叶枫的枕头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哥哥:你的病就要好了,娘和普雷妈今后就要靠你照顾了。我要找我的普雷哥哥去了。我知道,你怀里的那块玉是普雷哥哥给我买的,我先取走了,我找到他,要让他亲手为我戴上。我相信他没有死,我会找到他的。妹妹,灵凤。” 叶枫看到这张纸条,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他大喊一声:“来人……”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柳明秀得知叶灵凤出走的消息感到很震惊,她没想到这个外表纤弱温柔的小姑娘内心却如此刚强。可她毕竟年纪太小了,又是个女孩子,这山外面兵荒马乱的,她一个人出去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柳明秀一口气派了十几批人去找叶灵凤。 叶母和叶枫都非常担心叶灵凤的安危。尤其是叶枫,他身体状况刚刚有所好转又突然变糟了。叶枫一直为伊普雷的事自责,懊悔甚至痛恨自己。叶灵凤的出走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他心头的压力和罪恶感更大了。伊普雷和叶灵凤都是叶枫最心爱的人,伊普雷的死已经让他不堪重负,若是叶灵凤再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就要崩溃了。他有时神志迷糊不清时嘴里就反复念叨着伊普雷和叶灵凤的名字,等清醒了就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默默流泪。 有一天,叶枫突然开始拒绝吃药,不管谁来劝都不听,甚至连母亲来劝都不听。焦躁的叶枫竟然当着母亲的面把药碗摔在了地上。叶母又急又气,再加上一直为叶灵凤离家出走的事着急,也病倒了。 后来李权和许德昌这两位哥哥来劝叶枫也没有用。 这可把医生们吓坏了,叶枫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若是再把药停了,那就太危险了。他们不敢怠慢,连忙将此事报告给柳明秀。 柳明秀听后非常紧张,放下手头的事情,赶紧来到城守府,她屏退了所有的人,一个人来到叶枫的房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躺在床上的叶枫看到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心里猜到了她来的目的。他觉得烦,不想理她,干脆就把头扭到床里面不说话。 柳明秀端了一个凳子坐在叶枫的病榻前,看着叶枫的背说:“当初我父亲死的时候,你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让我坚强起来,听父亲的话,善待我的臣民。你没忘记吧?” 叶枫不说话。 柳明秀笑道:“现在怎么竟轮到我劝你啦?聪明的城守大人?许多事说起别人来容易,轮到自己头上就不那么简单了,是不是啊?城守大人?” 叶枫依然不说话,他听出了柳明秀话里的讥讽之意,心里恼怒,可又不便发作,毕竟眼前坐着的是女公爵大人,是他的上司,他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柳明秀继续说:“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我已派了十几批人下山打探消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得到伊普雷将军和灵凤妹妹的死讯。要是他们活着回来了,可你却因为不吃药先死了,你死得岂不是太不值得了,要是传出去,不就成了笑话啦?” 叶枫头稍稍一抬,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又将头转了过去。 柳明秀见激将法没有用,不由得叹了口气,真诚地说:“叶枫,真的,当初在父亲的寝楼前,若不是你救我,我就想和父亲一起去了。父亲死了,城又破了,家也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可后来因为你我才改变了主意。当屋里着火时,我想冲进去跟父亲一起死,可你宁可挨一剑也要挡住我。你为了救我,被困在卢龙城里出不来。你领着我们东躲西藏,那时周围到处都是敌人,明明毫无生还的希望,可你依然在努力,在拼搏,在想办法,永不放弃。是你的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影响了我,给了我生存下来的勇气。说实话,自从我们认识,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你,你有时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有时说话尖酸刻薄,巧言令色,有一段时间我甚至非常讨厌你,只有在那一刻我才真正的佩服你。你虽然连一个市井流氓都打不过,可那时你在我眼里就是英雄。是你的这种精神一直支撑着我,让我战胜了自己的脆弱。” 柳明秀猛地站起来,伤心地说:“可你看看你现在,你身陷重围时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你的那份镇定从容哪里去了?你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的!哪里还有半点英雄的样子啊?亏你还是一个城守呢?你怎么做几十万市民的表率啊?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到这里,柳明秀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看来确实是生气了。 叶枫惊讶地转过身,心虚地望着胸脯起伏不定的柳明秀,他没想到柳明秀会对自己说出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来。他也没想到,自己曾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产生过那么大的影响。而现在自己这副样子确实太不堪了,叶枫满脸羞愧之色,他试探着用手去抓柳明秀的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歉意,没想到却被柳明秀生气地推开了。叶枫又用力支撑起自己虚弱的身躯,伸手去端放在床头的药碗,但由于身体虚弱,碗里的药险些洒了。 柳明秀赶紧过去扶住药碗,然后端给叶枫喝。叶枫喝完之后,努力地笑了笑,使劲地说:“我,我不想让你失望。” 柳明秀看到叶枫变得又乖巧又听话,竟破颜一笑,替叶枫擦了擦嘴说:“我昨天又派了一些人下山去找灵凤妹妹了,你别太着急。现在西北已没有战事,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派去打探伊普雷将军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等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你。” 叶枫点点头,说了两个字:“谢谢。” 柳明秀的兴致突然高了起来,她又坐在刚才的凳子上对叶枫说:“你好好养病,快快好起来,自从粮食运上山之后,大家伙的心气儿可高了。现在开荒的开荒,种地的种地,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场面。前两天柯尔纳将军跟我说,他想把罗振玉的两万市民自卫队收编成正规的边防军团。可罗振玉不干,他跑到我这里哭着说,这市民自卫队是你一手建立的,除非你答应,否则他绝不同意被收编。还有,昨天李权先生跟我说,最近有不少阿尔夏王国和咱们公国的年青人听说咱们在西北打了胜仗,都纷纷越过魏建功的封锁线来投奔我们了。” 叶枫也有了兴致,坐高了些,问:“有多少人?” “有三千多人吧。李权先生问,是不是应该把老王爷请出来,在黄石岭上竖起庆阳王的大旗?” 叶枫一想,确实有许多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呢。现在黑虎岭和崎峰谷刚刚安定下来,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事务肯定很杂很多,而这些担子现在肯定都落在了柳明秀身上。 叶枫愧疚地看了一眼他这位漂亮的女上司,柳明秀脸上的倦容掩盖不住她的美丽,她依然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光彩照人。叶枫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柳明秀的手。 柳明秀的脸一红,羞涩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又叮嘱了叶枫要按时吃药,好好养病之类的话,就匆匆出来了。她倒不完全是因为害羞,确实是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她处理。叶枫没病的时候大家不敢拿主意的事都习惯去找叶枫,叶枫病了自然就去找柳明秀。整个崎峰谷,除了叶枫的母亲,最盼叶枫早些康复的就要数柳明秀了。 柳明秀从城守府出来的时候很高兴,她发现自己对叶枫有别人比不了的影响力,甚至连叶母都比不了,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柳明秀走进城守府的时候,眉头紧锁,一脸忧戚,出来的时候,神情开朗,面有喜色,简直判若两人。而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这个人就是一直躲在城守府门前一棵大槐树后面的崔舒翰。 崔舒翰用怨毒的眼睛盯着柳明秀远去的背影,他咬着牙狠狠地握着手里的锄把,“咔嚓”一声,那粗粗的锄把竟被两只青筋暴露的手撅成了两截。 不久,从狼关以北传来的消息说呼尔巴什族被迫和伊普雷的义军进行了一场血战,当然义军最终惨败,至于义军的首领伊普雷,既没有被活捉的消息,也没有斩首示众的消息,现在只剩下两种可能。一是战死在乱军之中,二是下落不明。 叶灵凤依然杳无音讯。 柳明秀继续派人下山寻找。 半月之后,叶枫痊愈了。他一出来就发现崎峰谷变了样,一块块整齐的梯田、纵横交错的灌溉田地的水渠和一行行青砖碧瓦的民房合理地分布在山上山下。铁匠辅和各种手工作坊里冒起了一柱柱的浓烟。无论是农民还是手工业者都在辛勤地劳动,他们虽然在这场战争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们依然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叶枫理政以后,主抓了两件事。 一件是将所有的市民自卫队整编成正规军团。建立了美拉梅公国的关防、边防和野战三个军团。野战军团提督罗归正,副提督罗猛;边防军团提督柯尔纳,副提督罗菲;关防军团的提督夏震武,副提督裴绍。 这三个军团共有在编军人八万,全都按正规的帝国军队进行编制。这八万军人一边帮助老百姓屯田,一边加紧进行军事训练,尤其是加强训练攻城战。为了训练的需要,叶枫还特意请大公府组织人手在崎峰谷的五个山口修筑了类似城楼的五个高大坚固的城堡。这五个城堡战时可作为防御工事用,平时可以当作训练场地用,一举两得。同时命令工匠们研制可拆御的攻城用具,为将来收复卢龙城做准备。 罗振玉被叶枫安排在身边做了城守秘书,这个聪明机灵的年轻人虽然手下没有了兵,但由于能天天跟他崇拜的城守大人在一起也很高兴。 至于李权所说竖起庆阳王大旗的事,被叶枫暂时压下了,理由是现在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没有到显露锋芒的时候,应该韬光养晦,暗暗积聚力量。但叶枫在黑虎岭操办了庆阳王收李权作义子的盛大典礼。李权和庆阳王都很高兴,尤其是老王爷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好转,不再那么颓废了。 第二件事就是让许德昌挑选了三十名密探,只做了几天的培训就立即派往帝国各地去打探消息。叶枫很想马上了解整个大陆的形势,本来这山上的消息就很闭塞,再加上自己病的这一个多月,现在自己对外面的情况根本不清楚。对于一个决策者来说,这可是最可怕的事情。 很快,派往西都城和石门关的密探就传回来一个重要的消息:武威皇帝巴特隆已基本平定了西南的叛乱,他现在已在石门关集结了四十五万大军。刚刚成立的大成帝国要和古老的星月帝国在马邑一线进行最后的决战。这一战将决定谁是中洲大陆上真正的王者! 《星月帝国》第十卷 谁是王者 第一章 离间计 自从刘度用雷霆手段清剿了各处的叛党之后,态势就开始向有利于帝国的方向发展。紧接着,刘度采取了三个强有力的措施来扭转危局。 首先,刘度连续派出大批的密使。他们有的混过了石门关,有的干脆绕过高耸的白龙山,从南疆的丘陵和山岭地区秘密进入河汉平原的西南诸省。这些省份都是刚刚被巴特隆征服的,有很多将领和官吏只是表面臣服,内心依然向往星月帝国。刘度充分利用了他们的这种心理和感情,他命令委派的密使依靠巨额银钱和皇帝预封的各种官爵来对这些旧臣故吏进行策反。这一招还真管用,一时间河汉平原的西南诸省纷纷竖起了义旗,开始反抗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残暴统治。 其次,刘度从关中平原的六个省份调集了三十万军队编入了中央直属军团,来加强东都城的防御力量。这些新军都是关中平原五省区的地方武装部队,其数目占到了地方武装力量的一半以上。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将地方分散的武装力量集中起来,避免巴特隆进入关中平原之后将这些省份各个击破。二是有效加强了中央的力量,东都城的安全也有了保障。但这么做也有弊病,这种做法招来许多大官僚大地主的强烈反对,由于军队被中央调走了,他们的安全感大大降低。其中一些富商和大地主甚至开始将许多动产转移到帝国东部的重要港口──海门。与海门港隔海相望的就是一直与帝国交好的扶桑国。这些有钱人都想好了退路,一旦敌人打过来,他们就远走扶桑,躲避战火,等今后天下太平了再回来。人若是有了退路,就没有必死的决心了,一旦兵临城下,很难想象他们会和他们所住的城市共存亡。 最后,刘度组织龙骧军和虎贲军还有马邑战区的四个军团共三十余万人开始日以继夜地攻打石门关。最多时曾组织了近百辆投石车轮番轰击高大的关隘,一度将石门关打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守关的敌军伤亡大得惊人。巴特隆为了确保石门关不失,又陆续投入了三个军团,守石门关的军队最高曾达到了十二万人。双方在石门关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争夺战,帝国的军队倚仗大型投石车、高高的移动箭塔还有带铁钩的云梯等精良的武器不断向石门关发起攻击,而敌人的守军则倚仗着高大的关墙和利箭死守,寸步不让。石门关的争夺十分惨烈,打到后来,青灰色的关墙都被战士的鲜血染成了褚黑色,整个石门关都散发着一种血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石门关之战从五月一直打到了十月,虽然给了敌人很大的压力但到底还是拿不下来。 刘度的这三个措施确实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一度将巴特隆打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巴特隆最担心的既不是石门关凌厉的攻势,也不是此起彼伏的西南诸省的叛乱,而是南方的三个诸侯,尤其是尹川王乌海图的军队。要是他们翻山越岭来到河汉平原捣乱,那巴特隆将会陷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富庶的河汉平原和关中平原的南边是连绵起伏无穷无尽的山地和丘陵,这三个诸侯国就分布在这些山地和丘陵里,为帝国守护着南部边疆。炎热潮湿的气候再加上茂密的雨林植被,使南疆的地形变得十分复杂。善于在草原和平原上作战的北方游牧民族的军队最怕这种地形。如果刘度下令三个诸侯国北进勤王,三十几万南方诸侯的军队翻山越岭进入河汉平原以南诸省,他们进可以攻击沁源、兰石、陇西三省,威胁西都城,退可以地形复杂的山地和丘陵为依托,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样一来,巴特隆非但不可能分身东进,还要同时对付南边和东边两路的敌人。况且在河汉平原起义的军队若是得到了南疆这些诸侯国军队的增援,甚至哪怕只是声援,都会士气大振,不肯轻易屈服。那他巴特隆和新成立的大成帝国将永无宁日。 在此紧要关头,军师伏生为巴特隆出的计策发生了效果。 去年,在巴特隆反叛之前,伏生就经常让巴特隆亲笔给尹川王乌海图写信。那时的巴特隆还是帝国的昌都王,他和尹川王乌海图的私人关系一直很好,此二人都是手握重兵的当世枭雄,都有点儿英雄惜英雄的意思,彼此之间的书信往来自然不少,有时还互赠点儿礼物和土特产什么的。巴特隆叛乱之后就不想再跟乌海图维持这种友谊了,他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乌海图是不可能臣服自己的,最终两人还是会兵戎相见,分出个高下。但军师伏生却非要让巴特隆以比平时多两倍的数目给尹川王写信。信的内容都是伏生拟好的,巴特隆只是抄一遍而己。巴特隆起初感到很不耐烦,也不能理解,因为信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是一些问寒问暖,鸡毛蒜皮的琐事,不过言辞亲切得就跟以前一样。巴特隆就想问伏生为什么这么做,伏生不肯说,只是告诉巴特隆会有大用,出于对军师的尊重,巴特隆只好照办。 由于礼尚往来,乌海图也曾回了一些类似这种寒暄问候的信给巴特隆。但自从巴特隆叛乱之后,乌海图就不再回信了,可奇怪的是巴特隆的信依然到时候就派人送来,这弄得乌海图不胜其烦,可又不好发作,只好来个置之不理。 这些问候家常的信确实收到了奇效,因为不久这些信的副本就被置放在了皇帝刘度的书案上。帝国按查院在每个诸侯王的身边都安插了情报人员,乌海图自然也不例外,他和巴特隆的书信往来被按查院探知是很正常的。再加上巴特隆的书信中什么重要的信息都没有,乌海图就没有把它当公文一样秘密保存,只和普通的信件放在了一起。按查院的秘探得到这些信件的副本并不困难。 刘度认真看了巴特隆给乌海图的信,几乎每封信都看了好几遍,可信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刘度看不懂这些信,他不明白野心勃勃的巴特隆怎么会在戎马倥偬之际还有闲情逸致写这些婆婆妈妈家长里短的信。这太不合常理了,刘度越看越疑惑,虽然信中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巴特隆和乌海图暗中勾结,可刘度总不能放心。 乌海图这时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看到帝国的军队被叛军打得节节败退,心里着急,就一连给皇帝陛下上了三封奏折,要求北进勤王。后来西南诸省的起义如火如荼,乌海图认为是个绝好的出兵时机,又一天一个奏折,向皇帝陛下请求出兵。他表现得越急迫,刘度的疑心就越重。 乌海图的封地尹川王国位于中洲大陆的东南部,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四周都是高高的山岭,只有中间是一大块平原。而北边与尹川接壤的是关中平原最南端的河池行省,在河池行省境内有前后两座关隘扼守着从尹川通往关中平原的要道。这些道路,都是在悬崖峭壁上凿出来的栈道,悬崖下面是水流湍急如奔马的尹川江。这两座关隘一座叫连山关,一座叫镇南关,都是处于栈道最险要的咽喉之地,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两座关隘各有一个军团驻守,虽然这两个军团名义上属于河池行省的地方军队,但实际上军团的提督和副提督都是由东都委派,并直接对军务院负责的,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看住尹川境内的军队,不让他们未经允许就进入帝国的心脏地带──关中平原。尹川王国的西边是高凉王国,再往西是南水公国。乌海图要想出兵勤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借道高凉王国和南水公国翻山越岭进入河汉平原南部的兰石行省,另一条就是要通过这两个关隘。可没有皇帝陛下的诏令,东南边防军绝不能离开尹川境内,否则视同谋反。 刘度连下三道诏谕给乌海图,让他稍安勿躁等待时机,这三道诏谕虽然一次比一次语气亲切柔和,但老练的乌海图立刻就看明白了皇帝刘度的心思。 “皇帝陛下这是信不过我啊!”乌海图仰天长叹,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巴特隆一天天坐大,自己手握十八万精兵却无能为力。乌海图知道着急没有用,就只好放弃勤王的请求,静观事态的发展。 伏生这着棋确实厉害,连老谋深算的乌海图都没搞明白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为什么皇帝陛下会对忠心耿耿的自己起了疑心。 刘度中了伏生的离间之计,错失了挽回败局的最好时机。石门关久攻不下,西南诸省的起义军见帝国的军队久久不来,斗志锐减,慢慢地都被巴特隆平定了。 到了秋天,巴特隆已稳固了后方,现正在向石门关集结军队,他准备东出石门关,在马邑与星月帝国的军队进行决战,只要马邑被攻破,帝国的都城就朝不保夕了。他巴特隆称霸中洲建立新帝国的梦想也很快就能实现了。 西都城中央,一片占地极广的地方堆着成山的巨大石材和名贵木料,一座高大宏伟的宫殿的地基已经露出地面,光这块地基就耗费了一万八千多块质地极好的花岗岩和大理石。这座宫殿将作为大成帝国武威皇帝举行盛大庆典的主要场所,宫殿中央将供奉德米特族的鹰神。在鹰神巨大的羽翼庇佑下,巴特隆将在这里登上权力的巅峰,正式取代东都的星月帝国统治中洲大陆。 从此就要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了! 巴特隆踌躇满志地站在地基的中央,脑海中浮现出在这里举行规模空前的庆典时的壮丽景象。他将穿着美丽的皇袍坐在高高的皇帝宝座上接受各国使节的朝贺,还有文武大臣们的参拜。圣殿外面,将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山呼:“万岁!” 那是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气派! 巴特隆想到这里,圆圆的大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这一切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星月帝国由于享受太平的时间太久,帝国建立之初的那种尚武的民风和悍不畏死的英雄气概已经所剩无几。帝国的百姓和军队都显得那么文弱,他们现在哪里还是强悍的游牧民族的对手。三十多万帝国最精锐的军队攻打石门关五个多月竟没有拿下来,西南诸省的叛乱被挑起来后又不敢派军队翻过白龙山来增援,结果落得个被个个歼灭的下场。这两大挫折已使星月帝国的士气民心遭到了重大打击,虽然刘度在马邑集结了五十万大军,并修筑了坚固的防线,但在巴特隆看来这不过是只披着狼皮的羊而己。 武威皇帝巴特隆望着建造中的宏伟宫殿正自得意之时,他信任的军师伏生又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陛下,奥玛大陆又有三个国家派出密使来跟我们联系了。”伏生凑到巴特隆身边低声说。 巴特隆转过身呵呵一笑说:“好啊,是哪三个国家?” “阿克曼帝国,泰隆索王国,还有一个是弗罗纳尔联邦。” 巴特隆最后看了一眼尚未完工的宫殿,满意地走下了高大的石阶,边走边问:“他们有什么说法?” “有。”伏生转动着机灵的小眼睛向四周看了看,见四周的侍卫都离得很远,这才放心地跨上一个台阶,支起脚尖来凑到高大魁梧的巴特隆的耳边低声说:“他们提出要帮助我们消灭敌人的白虎和青龙两支舰队。” 白虎舰队和青龙舰队是星月帝国用来守护帝国西海岸并保护海上贸易安全的两支舰队,各有大小战舰二百余艘。白虎舰队的主基地在云港,青龙舰队的主基地位于离云港以西一千七百海哩的望安港。望安港在吉婆岛上,吉婆岛是亚美利加群岛中最大的岛,亚美利加群岛位于西大洋的中部,它的东边是战火纷飞的中洲大陆,西边是强国林立的奥玛大陆,而南边就是土地贫瘠以商立国的博斯大陆。亚美利加群岛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控制着三个大陆的海上贸易通道,谁占领了亚美利加群岛谁就控制了西大洋,谁就是海上的霸主。 最早的亚美利加群岛在以商立国的博斯大陆的控制之下,后来被强悍的奥玛大陆占领,星月帝国建立之后,努力发展跟博斯大陆的贸易,但由于奥玛大陆的舰队占据着亚美利加群岛,严重威胁了帝国的海上贸易的安全。当时的星月帝国已建国一百余年,国力正盛。为了打通海上贸易的通道,夺取西大洋上的海上霸权,当时执政的彰武皇帝刘烈倾全国之力建造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最庞大的舰队,这就是后来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支舰队。从帝国历147年开始,这四支舰队与奥玛大陆的联合舰队为争夺亚美利加群岛进行了长达十三年的大海战。星月帝国依靠强大的国力和外交上的成功(联合了博斯大陆)最终打败了奥玛大陆的联合舰队,占领了亚美利加群岛,控制了西大洋上的贸易航线,成为了新的海上霸主。 后来,帝国军务院派遣最强大的青龙舰队驻守在亚美利加群岛中的吉婆岛上,并修建了巨大坚固的舰队基地──望安港。而白虎舰队则守护着帝国的西海岸,并负责随时增援青龙舰队。朱雀、玄武两支舰队守护着帝国的东海岸,威慑着同样有高超的造船技术的扶桑国。 当巴特隆占领西都城,打败了熊大木之后,云港很快就陷落了。白虎舰队被迫离开云港,到望安港与青龙舰队汇合。 奥玛大陆虽然失去了亚美利加群岛,但并不甘心失败,只是忌惮星月帝国舰队的强大,再加上帝国与博斯大陆的海上联盟,所以迟迟不敢下手。如今帝国发生了内乱,正是夺取亚美利加群岛的最佳时机,虽然北方的游牧民族跟星月帝国的军队激战了将近一年之久,但青龙、白虎两支舰队的战力却丝毫未损。奥玛大陆的联合舰队想击败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能得到大成帝国皇帝巴特隆的支持,切断这两个舰队来自大陆西海岸的补给线,那战胜这两支舰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此外,奥玛大陆上的诸国也有政治上的考虑,他们经过一番分析决定应该把宝押在渐渐兴起的大成帝国身上。星月帝国现在积重难返,前途黯淡,不被看好。在押对的前提下,押得越早获得的利益越大,所以奥玛大陆上的阿克曼、泰隆索和弗勒纳尔三个国家联合派出密使来说服巴特隆。 巴特隆对青龙、白虎两只舰队一直感到头痛,游牧民族的造船和航海技术实在是不值一提,至于海战更是一窍不通,要想只依靠自己的力量打败不肯屈服的青龙、白虎两支舰队,没有几十年的时间根本办不到。可如果不能彻底消灭他们,大成帝国西海岸的港口和城市将永无宁日。所以巴特隆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当即就决定招见三国的密使。 接着,在巴特隆的授意下,伏生作为代表与三国的密使进行了长达十个小时的谈判,双方经过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了如下协议: 巴特隆答应派兵封锁西海岸,禁止沿岸的百姓向两只舰队提供任何补给,同时将亚美利加群岛完全割让给奥玛大陆的三国,还要开放云港等西海岸的三个港口城市作为自由贸易港,免除三国的各种关税,期限是五十年。而三国则答应说服奥玛大陆上的大大小小十五个国家,还有博斯大陆上的一部分小国承认中洲大陆上新兴的政权──大成帝国,尽快与新帝国建立外交关系并和星月帝国断交。此外三国的密使还答应在半年之内,说服奥玛大陆贸易联盟向巴特隆提供一亿三千万两白银的低息贷款,用于战后重建。 深谋远虑,高瞻远瞩的巴特隆在筹划马邑决战的同时,也开始筹划建立新帝国的各项事务了。 帝国历350年10月17日,在东都城,帝国军务院的秘密会议室里正在召开重要的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海军军务大臣魏元忠、虎贲大将军刘鹗、龙骧大将军姚克、羽林大将军吴曙天等将领。 刘度一直在听这些大臣们陈述着自己对战争局势的看法,和他们殚精竭虑想出来的自以为高明的策略。刘度的神情有些让人捉摸不定,大家只知道皇帝在听,但是不是听进去了就没有人知道了。 刘度的身后有一张巨大的帝国疆域图,这张疆域图有一大半都标满红色的箭头和各种表示战斗的交叉的刀剑。这是一张过时的地图,如今这些战斗都已不复存在,现在帝国境内很平静,但这是一种可怕的平静,在这平静的海平面上乌云正在翻滚,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巴特隆在石门关以西集结了十五个军团,将近五十万大军,他的目的很清楚,就是准备冲出石门关,与帝国的主力军团在马邑进行决战。 东都军务院早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他们从四月份石门关失守之后就征召了数百万民工在马邑的南北两线修筑了规模庞大的防御工事。从空中往下看,在马邑城的南北两个方向呈链状分布了数十个独立的石堡,每个石堡之间又用坚固的石块和砖头砌成了长长的墙,乍一看就像串满一块块翡翠玉石的项链。在各个城堡和城墙后面帝国部署了五十万大军,其中有一半是帝国最精锐的虎贲和龙骧两军,另一半有马邑战区的三个军团,还有一部分从别的行省调来的地方部队。这道由五十万人驻守的坚固防线保护着东都城的西、南两个方向,敌人要想进犯东都,只有突破这条防线。这条防线最大的弊病就是太长,前后有二百来里,如何合理部署兵力才能固守住,并保证敌人无法有效突破,是摆在帝国诸位将军面前的一个难题。 现在大致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将精锐军团布置在一线的石堡,敌人一旦攻过来,就全力固守,等待二线军团的增援。这种部署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充分发挥防御工事的作用,能有效延缓敌人的突破,弊病是敌人突破一点之后,增援的军团可能没有能力将敌人再打回防线以西,以确保整个防线不失。另一种就是将精锐军团布置在二线地区,而将普通的地方军团部署在一线的各个石堡附近,这样的好处是不怕敌人突破,甚至可以用优势兵力将突破防线的敌人围歼掉,弊病是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防御工事的作用。 双方争论不休,相持不下,最终只好将问题摆在了皇帝陛下面前。 刘度用威严的目光扫了大家一眼,猛地站起来大声说:“你们总是想着怎么防守,怎么防守,怎么就不想想怎么进攻呢?你们给我拿出一个方案来,不仅要打败敌人的进攻,还要拿下石门关!拿下西都城,将这群草原上来的狼赶回草原去!你们要是拿不出来,谁都不许离开这里!” 刘度骂完,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在座的诸位将领都被皇帝的这番话骂傻了,都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说话。 也难怪刘度发脾气,他最近承受的压力非常大,他花了那么多银钱派了那么多人去搞的策反没有一个成功的。只有没花钱也没有派人去的西北的起义军闹得还比较大,那个叫伊普雷的将领比较让他满意,只可惜像这样的将领实在太少了。此外,石门关也是久攻不下,帝国的所谓正规军团的战斗力是什么样子,他现在心里终于清楚了。最让他生气的是军中上上下下,大都是一些平平庸庸唯唯诺诺的将领,他就没看见一个智勇双全敢闯敢干个性张扬的英雄冒出来。 和平时期的用人理念总是要以稳重稳妥为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爬得比较快,那些胆大的,有奇思妙想,不按常理行事,又具有极强的冒险精神的人在和平时期是很难爬上高位的。 若是不打仗,皇帝陛下也许会对他的将领很满意,因为他们能把他的军队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表面上的文章会做得非常漂亮。一打起仗来,这些人的平庸就无法再掩饰了,所以刘度越来越不满,可不满又能怎么样呢?除了用他们还能用谁呢? 第二章 小将熊天云 帝国历10月21日,石门关东关口的城门大开,巴特隆的铁骑一队队一排排举着刀枪背着弓箭等武器,穿过城门洞开始向马邑城方向开进。在这近五十万大军中,有三十多万是穿着黑色军服的大成帝国的军队,另有十五六万是穿着北方游牧民族服装的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大成帝国的国旗和军旗都是飞鹰旗,浅蓝色的底子象征天空,鹰的图旗是黑色的,只有眼睛和利爪是雪亮的白色,闪现出凶狠的光芒。大旗在秋风中猎猎飞扬,就仿佛雄鹰在天空中展翅飞翔。 这次马邑会战,将是决定双方命运的一次大会战,双方投入的兵力加在一起将近一百万,可以说是精锐尽出,这一仗谁都输不起。所以巴特隆自封大元帅,御驾亲征,元帅府就设在石门关内,这里既安全,离决战的前线也不算远。这次出征共分左中右三军。主攻马邑城的是金甲战神雷川,辖下六个军团,共十八万人。左军是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联军,最高统帅是乌拉特族的大汗烈烈维奇,副统帅是呼尔巴什族的第一勇士,骁勇善战的南山大王德拉戈玛。右军的统帅是老将克林德,辖下有四个军团十二万人。不死将军魏建功被巴特隆从昭苏城调回西都,负责镇守大后方,并保障东征大军的粮草供应,而镇守西北地区和清剿黑虎岭上残余势力的任务,就交给了原狼关守将蔡元康。 至于穆修,也不用担心,他虽然没有当上大将军或总督之类的大官,可又当上了巴特隆的禁卫军统领,负责武威皇帝的安全。 当大成帝国奉命东征的大军浩浩荡荡走出石门关的时候,武威皇帝巴特隆正穿着金色铠甲,骑着一匹高大英武的白马,站在路边,目送他的军队走向远方。他望着马邑城方向,心想:“这是东都城的最后一道屏障了!突破了这道防线,东都城就是我的了!”想到这里,巴特隆不禁得意地微笑起来。 此时的马邑,城墙上彩旗飘扬,全副武装的星月帝国的战士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一个个神情肃穆而庄严。马邑是东都城的西南门户,帝国最精锐的十二万虎贲军驻守在这里。虎贲大将军刘鹗穿着威武的大将军的铠甲站在马邑城的大校军场上等候着皇帝陛下的来临。 隆圣皇帝刘度知道这一仗非同小可,在得知敌人的大军将在10月21出石门关东进之后。刘度就决定要在这一天亲临前线鼓舞士气。 这天上午,刘度在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和虎贲大将军刘鹗的陪同下,检阅了驻守在马邑城中的装备精良军容整肃的虎贲军,然后亲自接见了都尉以上的各级军官,并发表临战演说,激励诸位将领带兵杀敌,为国立功。最后,刘度将四个军团的八位正副提督叫到马邑战区的大将军府,分别听取了他们的汇报,以了解一线的军事部署情况。 帝国的防御策略最终选择了折中的方案,第一线和第二线的力量比较均衡,这个方案是由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提出来的,并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批准。刘度发脾气归发脾气,最终选择的还是大家都认为最稳妥的方案。所谓积习难改,积重难返指的就是这种情况。上百年形成的局面,不是他刘度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 这次决战的主帅由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担任,一线布置了九个军团共计二十七万人,都驻守在各个城堡和城墙的后面,主力是帝国精锐的虎贲军,其余的都是地方军团,一线统帅是虎贲大将军刘鹗。二线布置了八个军团共计二十四万人,主力是龙骧军的四个军团,统帅自然就是龙骧大将军姚克。此外,刘度还命吴曙天率领的防卫京师的羽林军驻守在东都城的西面以防不测。 刘度对这次前线视察总的来说还比较满意,这些将领打仗不一定行,但管理军队,排兵布阵还是有一套的。 刘度听完汇报之后,就返回了东都,不过他没有回皇宫,而是一头扎进了帝国军务院的指挥中心。为了打赢这场战争,他决定跟军务院作战指挥室里的十三位高级参谋官们同吃同住,随时听取他们对战况的分析意见。 帝国军务院巨大的指挥中心的陈设简洁而朴素,没有精美的装饰,也没有华贵的家具,只有大大小小各种作战地图和屋子中央有水池般大小的沙盘。沙盘上摆着一块块红色和蓝色的象征军队的模型,模型只有两种,一种是骑兵,一种是步兵。沙盘上还有大大小小各种红蓝两色的旗帜,有的旗帜代表辎重粮草,有的则代表敌人的中军大帐等等。 刘度以前一直不喜欢这种枯燥单调的地方,在巴特隆叛乱之前,只有小时候父皇带他来这里看过,看完之后,父皇指着指挥中心的东南角专门为皇帝准备的寝室说:“孩子,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住到这里来。”从此刘度就不喜欢这里了。 可如今,刘度一天都离不开这里,他只要一离开这里就失眠。即使他住在寝宫里,即使是由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杨妃侍寝,他也会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他也会常常在半夜里惊醒。 刘度回到东都的第二天,也就是帝国历10月23日,收到了巴特隆派使者送来的一封信,只比刘度大八岁的巴特隆自称叔父,称刘度为贤侄。巴特隆让刘度认清当前的形势,大成帝国取代星月帝国已势不可挡,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只要能俯首称臣,他巴特隆就封刘度为星月王,还让刘度在中洲大陆任选一块跟昌都王国一样大的土地当封地,并保证他锦衣玉食永享富贵。这封信语气傲慢,无礼之极。气得刘度一把将信撕得粉碎,接着当场亲笔拟诏,凡能生擒巴特隆或取其首级者,不问出身贵贱,即封万户侯,并赐良田三千亩,赏银二百万两。 巴特隆的信,也就是最后通牒被刘度撕碎之后,巴特隆向三军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帝国历10月24日,规模庞大的马邑会战开始了。 最先开始激战的是南北两线,北边的游牧民族的军队和南边的老将克林德的四个军团开始向马邑防线的南北两端发起进攻,战斗打得异常激烈。但由于中路的雷川军团驻扎在马邑城外,虎视眈眈地盯着刘鹗的虎贲军,致使刘鹗不敢向南北两端增援。丁国昌的分析是:敌人猛攻防线的南北两端,是因为这两端相距甚远,如果从中路向两端分兵增援,中路可能会露出空档,而敌人的主力,雷川军团就有机可乘了,所以丁国昌下令二线的姚克分别派两个地方军团去增援,主力不要离开原来的防区。 南北两端激战了五天,防线数度易手,双方的消耗都非常大,最终呈拉锯战的胶着状态,谁都无法率先打开局面,但同时,这两端的防御工事和石堡也都被损毁得差不多了,几忽丧失了防御的作用。 到了第六天,也就是帝国历10月30日的清晨,马邑城正面的雷川的六个军团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空的营寨。很快从防线的南北两翼都传来了情报,说有敌人的增援部队出现。 丁国昌得到情报,大为紧张,他判断雷川是想从双方打得疲惫不堪的防线的南北两端寻找突破口,至于到底是哪一端,他一时搞不清楚。 没办法,他只好急令龙骧大将军姚克分别派遣两个军团增援南北两端。这当然是最稳妥不过的,可同时也是最笨拙的,因为必有两个军团扑空。姚克虽然觉得这种安排有些不妥,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对策来。但是他觉得防线南端是关中平原的腹地,地势平坦开阔,很适于骑兵冲杀,而北端是雾山山脉的南麓,地形较崎岖,敌人主攻南翼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他决定亲自带领两个军团去增援南边。 雷川只派了一小部分军队向北方佯动,以迷惑敌人,而把其他所有的军队都押在了南面。十八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马邑防线的南端。由于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速度快,善于长途奔袭,当雷川的大军扑向南端的防线时,姚克的龙骧军还没有赶到。 雷川的骑兵军团在老将军克林德的配合下,终于成功突破了坚固的马邑防线,姚克的两个增援军团赶到的时候,固守南端防线的四个军团已经被击溃,漫山遍野都是向东都方向逃窜的星月帝国的败军。姚克命令两个军团扎住阵脚,并亲临前线收拢败逃下来的残兵,不服命令的立即斩杀,在杀了一批逃兵之后,如潮水般溃败的势头终于扼制住了。 姚克收拢了大约有两万从前线溃败的逃兵,然后命令两个军团迅速占据一块叫伍家坡的高地,并利用有利地形展开了防御阵形,准备阻挡尾随而至的雷川的军团。 姚克站在坡顶向西边瞭望,很快如乌云一般的敌军就冒出了地平线,并迅速向这边笼罩过来,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姚克知道今天凶多吉少,面对敌人迅疾剽悍的骑兵跑是跑不掉的,只有决一死战了。 雷川和克林德的大军共有二十余万人陆续赶到了伍家坡。 骑着一匹黑色战马的雷川看到远处坡顶上竖着一面大将军旗,又听哨探来报,说敌人穿着的都是星月帝国的龙骧军的制服。雷川心中暗喜,他知道自己终于遇到了帝国的精锐军团,他还知道这大将军旗下就是帝国有名的龙骧大将军姚克。 姚克早年一直担任西都大学军事学院的院长,帝国有很多重要将领都是他的学生。甚至连太子殿下有关军事的课程都是他教的。他也是唯一没有家庭背景,完全靠着自己的奋斗爬到这一级的帝国名将,再加上桃李满天下,所以他在帝国军队中的威望竟比吴曙天和刘鹗还要高一些。 姚克今年刚满六十,皇帝陛下非常体恤这位老将军,想让他在龙骧大将军的位子上退下来,好给他帝国军人最崇高的礼遇和尊荣,以表彰他这一生对帝国军队所做出的杰出贡献。龙骧、虎贲、羽林三个大将军的军职比其他战区的大将军要高半级,而且其荣耀是别的大将军无法比的,因为这是守护京畿重地的帝国最精锐的军队,历来都是由皇帝的亲族或极信任的将领担任。可没想到,姚克时运不济,竟遇上了巴特隆的叛乱,想退也退不下来了。 雷川在军校读书的时候,姚克曾做过他的老师,他对姚克的学识修养也深为叹服。如今能跟自己当日敬佩的老师一决高下,雷川感到非常兴奋。他马上下令包围姚克的军队,很快二十几万大军就将驻扎在坡顶上的姚克的两个军团和两万多逃兵围了起来。 雷川指挥军队向驻扎在山坡上的两个龙骧军团发起了冲锋。但龙骧军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雷川的军队一波又一波的冲杀,就仿佛气势凶猛的惊涛骇浪冲向了孤岛上的礁石,一时间只见波浪滔天,势不可挡,可一波波冲锋过后,礁石依然坚强地屹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雷川又命令军队冲了几次,他发现敌人的阵脚很稳固,根本冲不动。帝国的王牌军团,果然名不虚传。雷川纵横大陆这么久,击溃的军团难以计数,今天终于遇到了一个能顶得住他雷霆一击的对手了。 雷川也不着急,他下令停止进攻,然后命二十几万大军围绕伍家坡上的守军扎起了绵绵密密的连营,将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雷川的意图很清楚,就是要用多于对手数倍的兵力将深陷重围的姚克和他的两个龙骧军团慢慢地全部吃掉。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全歼这两个军团,击毙或活捉大名鼎鼎的龙骧大将军姚克,就会对敌人产生一种极大的威慑力量,敌人的士气就会遭到沉重的打击,金甲战神和他的雷霆军团不可战胜的神话将会深入人心。更重要的是如果姚克的这两个军团被歼灭,整个马邑防线的左翼将会因此而崩溃,而马邑城的身后将暴露在雷川的兵锋之下,这样一来,雷川将在这场战役中处于极有利的态势。马邑防线离全面崩溃也就不远了。 深知这一点的不仅仅是雷川,还有星月帝国的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丁国昌现在竟比深陷重围的姚克还要着急,他马上命令支援北边防线的两个龙骧军团立即回撤至马邑城外,以协防马邑城,同时命令在马邑城内的两个虎贲军团和驻扎在马邑城外的三个地方杂牌军团迅速前往南方增援姚克,他想用这十五万生力军来解伍家坡之围,击退雷川,重新巩固左翼防线。 丁国昌的指挥中规中矩没有任何问题,问题是他低估了敌人的速度,尤其是一直在北方打仗,看上去筋疲力尽的两支游牧民族军队的移动速度。 支援北边防线的两个龙骧军团接到命令后,立即回撤,准备协防马邑城,可在行军途中突然遭到连夜长途奔袭的数万呼尔巴什族骑兵的截击。两支龙骧军团一时竟无法向马邑城靠拢。 丁国昌急得直跳,连下了几道严令,让这两支龙骧军团的提督无论如何也要冲破敌人的拦截,如若不能就要按军法处治。现在的马邑城只有两个军团区区六万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几道命令刚下达完,就听探马来报,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亲率数万骑兵突然出现在马邑城外。这个消息虽然在丁国昌的意料之中,但依然让他心惊肉跳,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第二个消息:匪首巴特隆亲率三个步兵军团出了石门关正向马邑城逼近。 丁国昌颓然坐在了帅椅上,敌人佯攻两翼、主攻右翼、围困姚克的主力军团等等等等都是虚招,只有攻打马邑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他现在终于看到了敌人的底牌,这个底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伪帝国的皇帝和长于攻城作战的三个步兵军团,而自己的底牌就只有困守孤城的两个军团。现在的情势对丁国昌十分不利,二十多万大军被雷川牢牢牵制在马邑防线的南端,而驻守北部防线的几个步兵军团行动过于缓慢,两支南撤回防的龙骧军团虽离马邑城很近,可就是无法突破敌人的阻截。而乌拉特族的数万骑兵和巴特隆的九万攻城部队很快就会对马邑城形成合围。 丁国昌被逼无奈,冒着被皇帝陛下斥责甚至降罪的危险向帝国军务院上书,请求军务院派遣一支军队前来救援,这支军队就是帝国最后一支王牌军──守护东都的羽林军。 帝国历350年11月7日,帝国军务院指挥中心巨大的沙盘前,皇帝刘度凝视着马上就要被蓝色敌军模型包围的一块方城模型,这就是眼看就要陷入重围的马邑城。这块方城模型上竖着一面红色小旗,这面小旗在刘度的眼里显得弱不禁风,摇摇欲坠,他几次下意识地伸手去扶那面小红旗,又几次将手缩了回来。刘度的两眼干涩,脸色青灰,脸上有一种无法宣泻的愤怒导致的紧张,他的手中紧捏着导致他愤怒的丁国昌的求援信。他紧抿双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用极其低沉地声音问了一句:“现在巴特隆的三个步兵军团应该到了哪里?” “启禀陛下,昨天得到的情报,敌人距马邑城还有二十五里,按时间推算,现在敌人应该正在攻打马邑城。”一个军务院的高级参谋官小心地向皇帝陛下禀报。 “魏元忠!” “臣在。”一直守候在皇帝身边的军务大臣魏元忠应道。 “你觉得他们能守多久?”刘度头也不抬,用手指了一下马邑城的模型。 “陛下,臣一直在海军中任职,于城市攻防战所知不多,但臣以为,以虎贲军的战力,守住五天也许可能没有问题。” 刘度不满地瞪了一眼魏元忠,怒道:“不要跟我说也许还有什么可能之类的词,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魏元忠被训斥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刘度又看了一眼魏元忠,这三个他十分信任的军务大臣中,熊大木生死不明,丁国昌深陷孤城,只有这么个一脸忠厚的魏元忠还在自己身边。魏元忠是海员出身,曾当过战舰提督,身体十分强壮,在这三个军务大臣中年纪也最小,可仿佛一夜之间,魏元忠就变老了,黑黑的两鬓间竟然冒出了很多白发,脸色也显得十分憔悴苍白。刘度本想再训斥他两句,可看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没有说出口,把心中的怒气强压了下去。 此时,从皇帝身边经过的一位年青的参谋官突然行礼道:“陛下,在下被调到军务院之前曾经在大将军刘鹗军中担任参谋官,深知虎贲军的战力,在敌人三倍于我的情况下,两个虎贲军团绝对能守住十天。” 此话一出口,围站在沙盘边的军务院的十三位高级参谋官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他们在皇帝陛下面前说话十分谨慎,往往将心里的话思量了又思量才敢说出口,说出来还要再留三分余地,哪里敢说得这么满。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万一说的与现实不符,责任可就大了。 刘度抬头看了一眼这位胆大妄言的参谋官,这是一位刚刚被提调到军务院的年青参谋官,年纪大约只有二十六七岁,中等身材,形容清瘦,但眉宇间却有股英武之气。 刘度看了看这参谋官肩上的军衔,也只是个都尉,军务院所有的高级参谋官都有相当于提督的军衔,按理说这里应该没有他说话的资格。可他却敢言之凿凿地说虎贲军能守十天。刘度突然对这个年青人有了兴趣,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陛下,在下熊天云,在军务院任绘图参谋,今天由我负责测量沙盘。” 刘度发现这个年青人眉宇间有些像下落不明的陆军军务大臣熊大木,便问:“你跟熊大木有何关系?” “他是我的伯父。” 刘度有些不悦,质问道:“是熊大木将你调到军务院来的吧?” “是的,陛下。”这个年青人好像对刘度不悦的语气毫不在意。 “如今国难当头,你为何不要求调到前线去杀敌,却要缩到军务院里来当个绘图参谋?是因为这里安全?还是因为这里的薪水高?” “都不是,陛下,是因为这里能洞察全局。” 此话一出,旁边就有人忍不住嗤笑,甚至还有人在一旁冷言冷语道: “一个绘图参谋还谈什么洞察全局?” “也许洞察全局能帮助他把图绘得更准确吧?” “嘿,嘿,也许是吧。” 刘度不满地看了看周边的人,周边的官员赶紧低眉顺目闭上了嘴。 刘度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年青人,年青人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怯意,也没有受周围人的情绪影响,刘度好奇地问:“这么说,你现在已经洞察全局了?” “是的,陛下。”年青人的语气非常自信。 “以现在的局势,假如你是丁国昌,你会怎么做?” 那年青人沉吟了一下说:“我会向东都求援,请求陛下派驻扎在东城城外的羽林军去解马邑之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刘度心里一惊,这年青人仿佛看过他手里的信似的,而刘度迄今为止还没让任何人看过这封信。 刘度将手里的信捏得更紧了,他追问道:“那你认为应不应该派羽林军去呢?” “羽林军守护着东都城,没有羽林军,敌人一旦攻过来,东都城将会只剩下城防军团可调了,这太危险了。所以我认为不应该派羽林军去,起码不能全都派去。” “那马邑之围怎么办?” “请陛下给我一万精骑,我能解马邑之围。” 在皇帝身旁站着的魏元忠吓了一跳,严肃地说:“这是军国大事,非同儿戏,你不要不知深浅!还不赶紧退下!”魏元忠与熊大木私交甚笃,他不愿意看到熊大木的亲侄子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命丧黄泉,虽然表面上是在严厉训斥这个狂傲的小子,实际上却是一片呵护之意。 没想到这熊天云毫不领情,上前向皇帝深施一礼道:“在下知道这是军国大事,非同小可。在下也不是一时兴起,口出狂言。在下是经过认真分析思考之后才说出来的。” “这里可是军务院,军中无戏言,若是完不成任务,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魏元忠声色俱厉地训斥这个年青人。 “在下知道,在下愿立军令状,若不成功,请陛下杀我全家。” 刘度一愣,他也没想到这年青人会有勇气说出这番话来,忙问道:“给你一万人真能解马邑之围吗?你说说怎么做?” “是,陛下。敌人的整个计划都是围绕马邑制定的,而其中最出其不意的就是将石门关的守军派出来攻打马邑城,相对于两翼的防线,石门关与马邑的直线距离最短。这一招确实很厉害,但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石门关守备空虚。若是给我一支精骑,我不去马邑,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直扑石门关。敌人长途奔袭,大面积迂回作战,却没有粮草的牵累,想必粮草都囤在石门关内,我们若是攻打石门关,敌人肯定会从马邑分兵回援,马邑之围自然得解。” 刘度听了点了点头,又问周围的参谋官:“你们觉得呢?” 一个资历很深的高级参谋官说:“陛下,这些都只是推测,没有确凿的情报证明石门关里守备空虚,万一敌人已从别处增援了石门关呢?石门关这么重要,敌人怎么可能会弃之不顾呢?” 熊天云不屑地撇了撇嘴说:“正因为敌人猜到了你会这么想,所以才敢把石门关的守军拉出来攻打马邑。敌人若是能拿下马邑城,石门关就成了后方,就会很安全,他还有什么必要在那里驻扎重兵。再说这次会战,敌人的总兵力并不占优势,他们的优势就是骑兵多,移动速度快,所以他们攻打马邑必定倾尽全力,以求速战速决,不可能还在石门关保留兵力,有,也会被拉到马邑去。若是马邑久攻不下,我们的步兵军团就会陆续赶到,那样双方又会陷入消耗战。这是敌人最不愿看到的,以此推断,石门关必定十分空虚。” 这番话将这位资深的参谋官驳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品阶比他小好几级的绘图参谋,若不是陛下在眼前,他真想破口大骂他一顿,这小家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刘度听得连连点头,他发现这熊天云虽然年青却并不莽撞,也不幼稚,对局势分析得十分透彻。但毕竟这是一次重要的军事行动,非同小可,而提议者又是一个年青的军官,刘度又想了想,最后追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回陛下,我有七成把握。一般情况下我只要有六成把握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我如果有六成,我的对手就只剩下四成了,我没有理由不做!” “嗯,有道理。”刘度突然发现这个年青人身上有些他身边这些文臣武将们没有的气质。一些朝气!一些锐气!还有一些舍我其谁的霸气! 刘度将手一挥,哈哈笑道:“好!我提升你做羽林军团提督,给你两万羽林军精骑,命你去解马邑之围……” “遵命!”熊天云喜形于色,而且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从他对战局的分析来看,他做了充份的准备。看来,他想向皇帝陛下进言肯定是蓄谋已久的了,如今终于把握住了机会,得偿平生所愿,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魏元忠总觉得把这么大的重任交给这么年青的参谋官有些不妥,便在一旁劝阻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陛下三思。” “不用三思了,有时思得太多反而屁事也做不成!你们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刘度大手一挥,说道:“拟诏!命丁国昌守住马邑城,等待增援!” 熊天云没有走,他为了再一次证明自己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竟得寸进尺地上前对皇帝深施一礼道:“拟一诏不行,恳请陛下再拟一诏。” 这句话一出口,很多资深的参谋官差点儿没被气晕过去,参谋官的职责就是提供各种分析意见以供决策者参考,怎么可以要求决策者如何做呢?这是参谋人员的职业大忌。更何况这位决策者还是当今皇上。 刘度也有些不悦,他眉头微微一蹙,问道:“你还要我再拟什么诏?” 熊天云恭敬地说:“请陛下恕罪,我有一件事非常担心,不得不说。雷川乃当今名将,指挥作战以灵活迅疾见长。我希望陛下下旨命与雷川激战的各个军团互相协调,务必拖住他,不让他向马邑移动。然后再等北边的军团突破敌人的防线向马邑靠拢之后,整个马邑防线就会稳定下来。” 刘度心想:“这小子虽然狂傲不羁,但他说话也并非全无根据,他的‘洞察全局’看来并不是虚言。治沉疴须用猛药,要想改变这种危局,靠这帮温吞吞的家伙可能不行,真得起用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青人。”想到这里刘度非但没有不快,反而爽朗地哈哈一笑,大声说:“好!我听你的!此诏由你来拟!上书房参事要原封不动地颁发下去!” 众人大惊失色,替皇帝拟诏这种事情,只有在太子监国或皇帝身体不适丞相协理朝政时才会出现,连总理军务大臣都没有这种殊荣。如今这种殊荣竟落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绘图参谋身上,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熊天云也知道这是一种莫大的信任和荣耀,他年青的脸上竟泛起了红潮,他愣了一下,赶忙又给刘度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并激动地说:“陛下!我熊天云并非不知深浅之辈,我知道自己没有在这里说这些话的资格,今天我之所以敢抖胆在陛下和这么多将军们面前陈言,实有隐衷。” “噢?什么隐衷?”刘度很好奇。 “我伯父熊大木奉旨出兵解救西都,兵败未归。东都百姓纷纷嘲笑唾骂我伯父,说他懦弱无能,致使石门关失守。我不服这口气,我熊家自从追随太祖皇帝起事以来,为将者甚多,熊家子弟更是自幼熟习弓马兵法,并以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为最大荣耀,怎能受世人如此轻视羞辱。我今天冒死请战,就是要洗刷我熊家蒙受的耻辱。可我没想到陛下会这么痛快地答应我,还能如此信任我。我,我愿以死相报!” 说到这里,熊天云的脸上涌现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神情。 刘度一把将熊天云扶了起来,用信任的语气说:“年青人,你很有志气,我相信你一定能为你伯父,也能为你们熊家洗刷掉耻辱的。去吧!放手杀敌去吧!我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第三章 马邑失守 熊天云领旨之后去羽林大将军吴曙天那里取得了两支骑兵师团共两万精骑的指挥权。当吴曙天向两个师团的官兵们宣读完皇帝陛下的任命书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惊讶。尤其是那些师团总兵,内心都有些不服气,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无论资历、背景、战功和年纪都在自己之下,他有什么资格指挥威震天下的羽林军团。好在吴曙天治军极严,这些师团总兵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熊天云上任之后,就下了一个有悖于常理的命令:命两个骑兵师团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务必在三天之内赶到石门关,若是途中遇到敌人必须迂回穿插过去,不得与敌人激战。两个师团总兵接到命令之后,眉头都皱成了咸菜疙瘩。若是从东都到石门关走直线距离,骑兵三天之内还有可能赶到,可还要绕过正在激战的马邑城,躲避中途可能遇到的敌军,完成这个任务就相当困难了。其中一个总兵比较老实,不敢违命,回去准备了准备,很快就动身了。另一个总兵一脸不屑地走出了中军大帐,回去之后非但没有下令启程,反而一头钻进大帐里呼呼大睡了起来。熊天云几次派人催促,这位总兵都回复说自己头痛难受,须稍事休息才能动身。 这个总兵姓李,今年有四十来岁,是义忠亲王刘援的内弟,义忠亲王是刘度的亲叔叔,今年有八十多岁了,老王妃死后,他就将最宠爱的李姓妃子扶了正。李总兵后台很硬,有恃无恐,小小的熊天云哪里放在他的眼里。 熊天云得到回复之后,什么也没说,手里拎了一个五彩斑斓的锦盒,骑上马前去李总兵的营帐看望。卫兵们看熊天云一脸和气,手里还拎着锦盒,以为他是来看望身体不适的总兵大人的,就没有阻拦。 熊天云进营帐只一会儿功夫就又笑着出来了,手里依然拎着那个锦盒。卫兵们都觉得好笑:礼物送完了,盒子还要拎回来,这个新任的提督大人也未免太小气了。 熊天云回到军团的中军大帐之后,就把那个师团的副总兵叫了来。副总兵叫周志坚,有五十多岁年纪,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循规蹈矩的人。以他这个年纪,爬到副总兵这个位置已经是到头了。周志坚进来后向新任的提督大人行礼,熊天云当即提拔他做了总兵。那副总兵又惊又喜,又有些不太相信,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问道:“提督大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总兵,怎么会轮到我呢?我若是当了总兵,那,那李总兵大人怎么办呢?” 熊天云叹了口气说:“李总兵大人已经无法再当总兵了。”说完,他掀开那个锦盒,盒中赫然竟是李总兵的人头,那颗人头上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眼神中倒是流露出惊诧,惊诧自己怎么会被拎到了盒子里。 周副总兵吓得魂飞天外,“腾”的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连连往后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敬畏而又羡慕的总兵大人竟已经身首异处。 熊天云命人将李总兵的人头悬挂在辕门外的旗杆上,并传令三军:李总兵违抗军令,已被斩首,如有效尤者,立斩不怠! 命令一下达,新上任的周总兵的师团立即行动起来,而另外一支先启程的师团也突然变得精神百倍,行进的速度增加了不少。 三天之后,装备精良的两万羽林军精骑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正在激战的马邑城,突然出现在石门关前。 石门关果然空虚,只有五千守军,守关将领不敢怠慢,赶忙向巴特隆求援。 巴特隆得到石门关被攻的消息后大为惊慌,这是他最忌惮的。石门关险固异常,易守难攻,他以为敌人不一定敢攻打石门关,所以才倾巢而出猛攻马邑。如今石门关被攻他不能不救,万一石门关被攻陷,关内囤积的五十万大军的粮草就有可能被付之一炬,那下面的仗还怎么打,这个险他可冒不起。 巴特隆先让烈烈维奇率领三万骑兵迅速驰援石门关,后来巴特隆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就又派出一个军团去抄熊天云的后路,准备将其堵在石门关下,好彻底歼灭之。 熊天云命令军队大张旗鼓地攻打石门关,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可这副样子只摆了一天,然后又休整了一天,第三天,熊天云下令离开石门关,开始向马邑城南部防区进军,行军的宗旨还是一样,遇到敌人不得纠缠,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中途果然遇到了巴特隆增援石门关的部队,但两军甫一接触,熊天云的军队就撤退了。由于增援部队有守卫石门关的重任在身,所以没有追击。 熊天云遇到巴特隆增援石门关的部队后心中松了一口气,马邑之围终于得解,只要自己这两万人能将马邑城南部防区守住,等到北边的龙骧军团突破封锁进入马邑城的北部防区,敌人合围马邑城的计划就会破产,整个马邑防线就会稳固下来,接下来可能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入夜之后,熊天云没有让军队休息,他想一口气跑到马邑南部防区之后再好好休整。可走到一半,突然有哨探来报说东边不远处出现了一只军队,也举着火把连夜行军,行进的方向也是北边的马邑城。 熊天云大吃一惊,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支军队很有可能就是摆脱了纠缠的雷川的骑兵军团。 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熊天云拼命爬到一个山坡上向东南方向眺望,只见一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骑兵部队正在如水的月光下向北方的马邑城方向行进,其规模之庞大,队列之整齐,行进之迅速令人惊叹!这支军队从数目看应该在十万以上,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军团只能是雷川的军队,因为星月帝国的军队没有这么多骑兵。 熊天云心想:“看来雷川已经摆脱纠缠成功转身了,只要这支庞大的生力军到达马邑城下,再和围困马邑城的巴特隆的军队汇合,将会对马邑形成更大的压力,马邑已经被围了七天,守城的军团损耗一定很大,马邑城若是再陷入重围,城非但守不住,搞不好还会全军覆没,刘鹗和丁国昌也会有生命危险。不行!马邑城不能再守了!应该及早撤离!” 熊天云转身跑下山坡之后,一连派出十位信使,向驻守在马邑的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和虎贲大将军刘鹗汇报这里发现的情况,并建议他们在敌人重新形成合围之前迅速撤离马邑城。 十位信使骑着马跑远之后,熊天云瞪着眼睛望着山坡那边看不到的雷川的军队,紧紧捏着手中的佩刀,用低沉的声音说:“传令三军,熄灭火把,摘掉马铃,以最快的速度进军,务必在明天拂晓前赶到南浦渡口!” 熊天云知道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这支军队就是昔日打败伯父熊大木的雷川的军团,他真想提刀上马,击败这支军团,替伯父报仇,替熊家洗刷耻辱。但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这支军队比自己这两万骑兵多出数倍,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阻挡雷川接近马邑城,为马邑城的守军撤离赢得时间。 骑在马上的雷川面沉似水,他那严肃的神情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表情。 自从他让老将克林德代替自己跟星月帝国二十几万大军继续在南边纠缠,而自己率领十二万精锐骑兵成功突破敌人的防区,将追兵远远甩在后面之后,他就知道这场会战已经胜券在握了。但奇怪的是他竟然高兴不起来。在他与龙骧大将军姚克的对垒中他感觉到帝国的军队越来越勇猛,越来越坚强,越来越不易征服,这种感觉随着战线向东都城靠近而变得越来越强烈。他从那些身陷绝境濒临死亡的将士的眼中看到了对国家的眷念和忠诚,这种眼神他很熟悉,他无法忘记让他刻骨铭心的卢龙之战,那些宁死不屈,慷慨赴死的市民自卫队员眼中流露的正是这种眼神,这种眼神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金甲战神的内心深处感到担忧甚至恐惧。 大军在月光下跋山涉水,默默前行,向这场战役的决战之地进发。 在天快亮的时候,突然有探马来报:“启禀大将军!前方的河流渡口已被敌人守住。” 雷川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会有比自己更快的军队呢?他忙问:“是哪里的军队?” “报告大将军,从旗号看,是帝国的羽林军。” 雷川皱眉想了想,又看了看前方晨雾还没有散尽的南浦渡,从地图上看,这里是马邑城的南边,离马邑城已经很近了,如果不能尽快对马邑城形成合围,让丁国昌和刘鹗跑掉了,虽然不至于影响这场战役的胜利,但毕竟有所缺憾。 雷川问:“渡口的水有多深?” “禀报大将军,水不算深,人马虽然能够淌过,只是速度会很慢。敌人在渡口岸边布置了很多弓箭手。” 雷川下令重甲骑兵在前,弓骑兵在两翼,开始强渡南浦渡口。 守护在渡口北岸的羽林军开始向强渡的骑兵射箭,一时间箭如雨下,雷川的骑兵在水中行动缓慢,无法灵活躲避弓箭,许多人被射落马下,清澈的河水被鲜血染成了一块块的红色,两翼的弓骑兵开始与对岸的羽林军对射,以掩护从中间突破的重甲骑兵。岸上的守军也被射死了不少,有的被射中之后也滚落到河水中,血从伤口处汩汩流了出来,泛着气泡和血沫流出好远好远。 风景如画的南浦渡口现在变得一片血腥。 熊天云为了激励士气,亲自站到最前线,弯弓搭箭射向淌水而过的敌军。 这时突然有从马邑派来的传令兵禀报:“提督大人!刘鹗大将军命你挡住敌人,马邑的得失事关全局,不能轻言放弃!” 熊天云一听这消息,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以自己区区两万人马要想抵挡住雷川十几万大军根本不可能,更让他担心的是巴特隆派去增援石门关的军队有可能重新被调到马邑来,那时丁国昌和刘鹗突围的最佳时机可就错过了。 熊天云把手里的弓交给卫兵,自己伏在马鞍上亲笔给负责指挥马邑防御的虎贲大将军刘鹗写了一封信,信中的大意是:敌人势大,我部兵少,只能阻挡一天。希望刘大人和丁大人速做决断,放弃马邑,一天之后敌人将对马邑形成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虎贲大将军刘鹗看过熊天云的信后,气得拍案大骂:“这是哪里来的愣头小子,怎会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给我下达撤离期限!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老成持重的丁国昌看过熊天云的信后也很吃惊,熊天云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很清楚,那就是:我只给你们守一天,你们若是还不走,一切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丁国昌冷静思考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刘鹗的虎贲军为了守卫马邑城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北边的增援部队被敌人拖得举步维艰,若是雷川的十几万人马围了城,就是增援部队到了马邑城外围也无济于事。城内和城外的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最终城还是要丢。 丁国昌将信摆在桌上,仰天叹了口气说:“这个小家伙语气虽然狂傲,所说的却是实情,马邑城不能再守了!” 刘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将两只大手深深地插进斑白的鬓发中去,长长叹了口气。丁国昌说出了他在感情上无法接受的事实:马邑城守不住了,马邑会战失败了。 丁国昌木然站在那里,一只扶着桌子的手微微颤抖,眼角流下了痛苦的眼泪,他控制住心中的悲痛,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过头语气低沉地对刘鹗说:“撤吧,大将军。我自会到皇帝陛下那里请罪。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熊天云坚守在南浦渡口的北岸,力阻敌人的骑兵过河,双方一度打得十分激烈。但由于熊天云提前占据了有利地形,在激战中占了很大的便宜,给敌人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雷川看强渡无法成功,便下令停止进攻,并化整为零,将十几万人马沿河岸展开,分头渡河。一时间,大军在河边设了数十个渡河点,并强征老百姓的小船或用木头扎成简易木筏用来渡河。这种渡河方式给熊天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他只好分兵,以师团为单位沿河岸寻找渡河的敌军战斗,虽然成功消灭了几股渡河的敌军,但出现在河北岸的敌军却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消灭。 令熊天云着急的还不是这里的战局,这种情况本在他的意料之中,马邑城地处关中平原的西部,四周地势平坦开阔,除了这条小小的南水河根本无险可守。自己这两万人马顶多只能延缓一下敌人的进攻,早晚会被敌人突破的。真正令他着急的是马邑城里的守军,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再不撤离就有可能全军覆没。熊天云无法理解这些叔叔辈的将军们,他们怎么这么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呢?守不住为何还要死撑着呢?只要手里有兵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嘛!真是死脑筋! 熊天云既替刘鹗和丁国昌着急,也替自己着急,自己是奉皇帝之命前来解救马邑之围的。马邑城失陷的责任固然不在自己,可若是不能成功保护刘鹗和丁国昌突围,自己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帝陛下对自己如此信任,若是自己不能胜利完成任务,还有何面目回东都,又有何面目去见皇帝陛下。 熊天云一边指挥军队想尽一切办法延缓敌军渡河,一边不断派出哨探去马邑城打听消息,一个又一个哨探回来后都禀报说:“提督大人,马邑城没有动静。” 熊天云急得勒着马在河边打转转,气得他真想撇开这里不管,闯进马邑城去给他们跪下来磕头,请求他们赶快撤离。 到了下午,熊天云突然看到马邑城方向冒起了浓烟,还有隐约可见的火光,他心中暗喜,他知道这不是战火,这是马邑城的守军在焚城,为的是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可用的东西,看来丁国昌和刘鹗大人已经决定要弃城突围了。果然,不一会儿,虎贲大将军刘鹗派出的传令兵到了,他大声对熊天云说:“大将军令:命熊提督率部撤离南水河防线,配合马邑城的守军向东都城方向突围。” “遵令!”熊天云如释重负,他大喊一声:“传令兵!” “在,提督大人!”传令兵应道。 “命令两个师团放弃河边防线向马邑城东方向转移!遇到阻挡的敌人奋力拼杀!掩护马邑城内的守军突出重围!” “遵令!”传令兵调转马头一溜烟跑了。 熊天云抬头看了一眼在北方翻滚着黑烟的马邑城,心有不甘地大声喊道:“马邑城!你等着!我会回来的!”说完,调转马头率领亲卫队朝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由于雷川的十二万铁骑突然出现在马邑城南,迫使丁国昌和刘鹗不得不放弃马邑城,只坚守了一月有余的马邑防线随即崩溃,马邑会战以星月帝国的失败而告终。 东都城,三百多年来安然无恙的东都城如今竟暴露在了敌人的兵锋之下,三百多年来稳固如山的东都城现在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古老的帝国是不是气数已尽?还能不能绝处逢生?现在这已成了帝国每一个臣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问题。 第四章 北进勤王 已是初冬时节,天气阴霾,天上浓云密布,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过了一会儿,天空中就纷纷扬扬飘下雪来。 这是东都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这一场瑞雪并没有给战乱中的东都城带来丝毫祥瑞之气,相反,倒使人们的心头变得更加压抑。 茶楼酒肆失去了昔日的热闹喧哗,大白天也门窗紧闭,胭脂巷的青楼妓馆前门可罗雀,再也听不到令人销魂的丝竹管乐之声,就连昔日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也变得冷冷清清,只有稀稀疏疏几个行人在路上行走,他们都低着头,神情紧张,步履匆忙,他们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去,东都城实行宵禁已经一个月了,人们几乎已养成天黑前赶回家去的习惯。 自从马邑会战失利以来,东都城就被一种不祥之气笼罩着。敌人已占领了大半个帝国,马邑会战之后,富庶的关中平原也被敌人控制了三分之一。面对这兵荒马乱的时局,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默默地焚香祷告,求上苍保佑东都城能躲过这兵燹之灾,保佑一家人能平安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星月帝国的皇帝刘度负手站在御花园中的暖香阁内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 他在等一位重要的客人,这位客人就是负责指挥马邑会战的丁国昌。 丁国昌是辅佐过两代帝王的老臣,也是刘度的股肱之臣,自刘度登基以来,丁国昌就一直主持军务院的工作。他工作勤勤恳恳,每天到军务院最早的是他,离开得最晚的也是他,由于他的勤勉,军务院内的各项事务被管理得井井有条。有他在军务院,刘度感到非常放心。 马邑会战之后,丁国昌主动承担了这次会战失败的全部责任。刘度也撤掉了丁国昌的所有职务并将其下狱审查。刘度心里很清楚,马邑之战的失败绝不是丁国昌一个人的问题,就是再换一个人来指挥也难逃失败的命运。帝国太古老了,这古老既是它的荣耀也是它的负担。许多问题存在已久,人们却习以为常,并不认为这是问题。只有当巴特隆发动这场叛乱后,这些问题才清楚地暴露出来。 丁国昌在扮演替罪羊的角色。马邑会战是决定帝国命运的大会战,有十几万将士捐躯, 这个战败的罪责总得有人承担,否则无法向臣民们交代,军心民心也无法稳定下来。 今天就是丁国昌被移交监察院的最后期限,刘度心中不忍,所以特意在御花园的暖香阁内设宴,为这位辅佐了自己几十年的老臣饯行。以丁国昌所承担的战败罪责来看,十有八九会是死罪,所以今天有可能就是君臣相见的最后一面。 刘度灰暗的心情一如这阴沉沉的天气。 “启禀陛下,丁大人来了。”内务部次长杨煜上前向刘度禀报。皇帝的生活起居向来是由内务部负责的,这酒宴也自然由他们来安排。 “请他进来吧。”刘度用低沉的声音说。 丁国昌被两名监察官陪同着走进了暖香阁,手上和脚上还戴着镣铐。刘度命两名监察官把丁国昌的镣铐取下,然后让他们退出去等候,屋里只剩下君臣二人。 刘度看了一眼丁国昌,发现他比出征前苍老消瘦了许多,原来直挺挺的脊背现在也变得佝偻起来,衣服也显得脏乱不堪,哪里有一丝半毫执掌天下兵马的帝国权臣的威仪啊。 “你坐吧。”刘度说,语气中透着苍凉。 等丁国昌恭敬地坐下后,刘度亲自给丁国昌斟了一杯酒。 丁国昌看见皇帝陛下亲手给自己斟酒,竟激动得泪水涟涟,他一边用袖口擦眼泪,一边颤巍巍地站起来说:“岂,岂敢有劳陛下……” 刘度将手按在丁国昌的肩上安慰道:“你辅佐了我几十年,我给你斟杯酒也是应该的。” “老臣有罪,有负陛下重托……老臣我……”丁国昌伤心得老泪纵横,哽咽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不要说了,我心里明白。”刘度叹了口气说,“你是在代刘鹗、姚克还有其他将领受过,也是在代我受过啊。可没有办法啊,这个罪责太大,总得有人承担,如今又是用人之际,只好委屈你一个人了。” “有陛下这句话,老臣我死而无憾!”丁国昌擦了擦眼泪,端起精致的玉制酒杯一饮而尽。 刘度又给丁国昌斟上一杯酒,叹道:“你我君臣一场,如今就要分手了。今后再有军机大事我找谁商量去呢?说实话,我心中真是不忍……”刘度转头望向窗外,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 “陛下。”丁国昌劝慰道,“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老臣这残病之躯就是不死也很难再为陛下分忧啦。” 刘度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 “有。” “好,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定会满足你。”刘度说。 “我有两个心愿未了,一是削藩建省,将各路诸侯的兵权收归军务院。这次内战实由藩镇作乱而起,藩王们了解帝国内情,且与各级官吏多有接触,一旦有了异心,比异族入侵对帝国造成的危害还要大。” “嗯,你说的对,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不削藩,难免还会发生这样的叛乱。可是,这要在平定这场叛乱之后才能进行啊?”刘度还有半句话没说,那就是:如今这个局势,帝国还有能力平定这场叛乱吗? 丁国昌坚定地说:“陛下千万不要灰心,以臣看来,咱们只是暂时失利而已,并非没有希望。巴特隆穷兵黩武,对百姓凶狠残暴,再加上他借助的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力量,他们到处烧杀掳掠,帝国的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而我朝三百余年来广施仁政,老百姓安居乐业。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巴特隆这般倒行逆施必不能长久。” 刘度听到这番话精神为之一振,感叹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眼下的危局呢?” 丁国昌看了一眼皇帝,小心地说:“勤王。这是微臣的第二个心愿。” 刘度猛的站了起来,这勤王是他最忌讳的话题,许多大臣提出此议后都被他训斥得体如筛糠,不敢再提。丁国昌是个将死之人,刘度不好发作,便强忍住怒气,大声说:“一个巴特隆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再弄出一个来你们才甘心吗?” “陛下……” 刘度将手一摆道:“你不必再说了。”说完就站了起来,背对着丁国昌。 丁国昌咬咬牙,执拗地说:“老臣自知罪孽深重,时日无多,老臣心中了无挂碍。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恳请陛下听我把话说完。” 刘度望着窗外越飘越大的雪花没有说话。 丁国昌见刘度没有阻拦,继续大声说:“南方诸侯其心难测,这不假。他们也都是手握重兵的藩王,巴特隆有野心,他们未见得就没有。更何况现在帝国已无力约束他们,他们随时都可以竖起反旗,拥兵自重。若是在马邑会战前,我不会劝陛下勤王,那时我们的力量与敌人相当,若论兵力,我们还强过对方。那时请南方诸侯出来勤王,他们肯定会跟我们讨价还价,或者看我们与巴特隆鹬蚌相争,他们好取渔翁之利,甚至还有可能心怀不轨,寻找机会与我们三分天下。可如今的局势是敌强我弱,现在的帝国巴特隆已占据大半,若是东都城失守了,巴特隆下一个就要消灭南方诸侯。我们与南方诸侯现在已是唇齿相依,他们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让他们现在出来勤王,他们就是心存贰心也不会去帮巴特隆,而会不遗余力地帮我们。和我们联合起来击败巴特隆,取得均势才符合他们现在的利益。” 丁国昌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度突然转过身来,他看了一眼丁国昌,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雪花,他突然发现丁国昌说的不无道理。与其自己在东都城死死苦撑,不如再放出一条狼来,让来自南方茂密山岭中的狼和北方大草原上的狼互相厮咬,无论结果如何,对自己都有益无害。 丁国昌盯着刘度看,他想看自己的话是否打动了皇帝陛下。刘度脸上的表情依然如故,只是眼神中有了些关注之意,丁国昌松了口气,继续说:“陛下,微臣以为,我们现在应该隐藏实力,固守东都,做出一副东都告急的局面,然后大力封赏南疆的尹川、南水、高凉三路诸侯,命他们率部北进勤王。等他们与巴特隆打起来时,我们再相机而动。” “嗯。”刘度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陛下,南方三个诸侯中以尹川王乌海图实力最强,南水、高凉两路诸侯也都唯他马首是瞻。拢住乌海图的心至关重要。臣早年与乌海图有过交往,此人看上去一团和气,其实心机颇深,而且能征善战,实是巴特隆的劲敌。他是不是对帝国忠心,臣不敢说,但他与巴特隆势同水火却是实情。” 刘度感叹道:“难得你身陷囹圄还念念不忘国家社稷,你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你的家人还好吗?有没有需要我替你安排的?” “承蒙陛下眷顾,我的家人还好,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我没有什么好惦念的。我只是放心不下陛下……”丁国昌说到这里眼眶又湿润了。 刘度也深受感动,他举起酒杯来对丁国昌说:“等天下大定之后,我会让你的儿子承袭你的爵位。你就放心地去吧,我敬你一杯,算是最后为你送行。” 刘度说完一仰脖将杯中酒喝了。 “多谢陛下。”丁国昌也喝了酒,然后给刘度鞠了一躬,说:“老臣不能再辅佐陛下了,请陛下多多保重,老臣走了。” 刘度转过身望着窗外说:“你去吧。” 丁国昌给刘度行了一个大礼,退出了暖香阁。 刘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久好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突然,一位检察官匆匆跑进来禀报:“陛下,丁国昌大人已在狱中自缢身亡。” “知道了。”刘度抬头望着窗外。 暖香阁外面大雪纷飞,风儿卷裹着雪花在空中飘舞,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帝国历350年12月19日,星月帝国隆圣皇帝刘度下旨命南方诸侯北进勤王。 帝国历350年12月26日,早就整装待发的尹川、南水、高凉三位诸侯的十二个军团共三十六万大军开始分水陆两路向河池行省进发。陆路沿古栈道走连山关和镇南关,水路坐船沿尹川江顺流而下。 消息传到巴特隆设在马邑城的帅帐中时,巴特隆吃了一惊。 马邑会战之后,巴特隆的大军休整了将近一个月,然后开始进行攻打东都城的战略部署。雷川的精锐军团已经开始向东都城的南部防区开进,准备一举突破该防区像楔子一样打入东都城的东南部,从而完成对东都城的战略包围。 帝国军务院也已将龙骧大将军姚克派往南部防区企图阻挡雷川。 大战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巴特隆得到了南方诸侯北进勤王的消息,虽然这消息来得有点儿突然,他倒也并不担心。马邑会战,巴特隆只用伤亡不到十万人的代价消灭了星月帝国二十万大军,并占领了东都城的门户马邑,控制了关中平原的西南部,处于极有利的态势,再加上控制的地区和城市日益增多,兵源钱粮源源不断地送来,经过一个月的休整和扩军,巴特隆在东都城的东南方向集结了二十四个军团,七十余万大军,对外号称百万,此时的巴特隆粮草充足,士气旺盛,兵强马壮,他能把谁放在眼里。 巴特隆与军师伏生商议,准备暂时放弃攻打东都城的计划,用一半的军队威慑东都城的守军,另一半全力对付南方诸侯北进的军队,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最好能把他们吓回南方的崇山峻岭中去。 击退三路诸侯的任务就交给了金甲战神雷川,自从马邑被攻克,雷川声威大振。巴特隆为了褒奖他立下的不世之功,特为他打造了一副黄金战甲和一把镶满宝石锋利无比的黄金宝剑,正式赐予他金甲战神的称号,并封他为永胜郡王,还在西都城为他建造了豪华的王府,至于赏赐的金银珠宝,漂亮女人那更是难以计数。 巴特隆命大将军雷川率六个军团共十八万大军南下击退来犯之敌。同时命老将克林德率四个军团十二万大军押运着粮草物资在雷川军团的侧后方跟进,以为策应。 第五章 银甲蓝玉 帝国历351年年初,南方诸侯的三十六万大军进入了河池行省,然后兵分三路向北边的湖阳和夷岭两个行省挺进。湖阳和夷岭是关中平原最南边的两个行省,这里有一半是山地和湖泊,地形与南部的河池行省相似,另一半属于平坦而又肥沃的关中平原的一部分。 西路是南水公国的祐国公赖光先的长子赖达元统率的三个军团,中路是高凉王国的老将军索墨率领的三个军团,这两支军队都将进入湖阳行省。东边准备进入夷岭行省的是尹川王国的前锋将军蓝玉率领的六个军团。由于湖阳行省的地形相对夷岭行省要平坦些,所以这三路走得最慢的就数蓝玉将军的军团。 最后进入河池行省的是尹川王乌海图亲自率领的两个军团,由于要组织押运大批粮草物资,所以行军速度很慢。 高凉王索龙和祐国公赖光先没有亲自率兵勤王是有原因的。祐国公赖光先年岁大了,刚刚得了中风,嘴脸歪斜,行动不便,只好让长子赖达元替他统兵。高凉王索龙是老将军索墨的亲侄子。高凉王身高九尺,膀阔腰圆,力能扛鼎,也是个能征善战的主儿,据说他性情暴烈,桀骜不驯,曾在战场上用牙将敌人的脖子咬断,大喝敌血。他常说天下他只服三个人,一个就是当今皇帝,原因是皇帝的官儿比他大;另一个是乌海图,因为他那美若天仙的王妃是乌海图的亲侄女。第三个就是蓝玉将军,原因很简单,他每年都找蓝玉打一次架,却没有一次能打赢。这索龙一听说北边有仗打,就兴奋得睡不着觉。可最近孔雀王腊戍和九洞十八寨的这帮南蛮子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在南疆能镇得住这帮南蛮子的除了蓝玉将军之外,就只有这个比南蛮子还要蛮的高凉王了。乌海图和他商量,让他镇守景琛、云泽、奠边、桑怒这南疆四镇,威慑敌人,以解除三路诸侯北进的后顾之忧。高凉王不敢得罪乌海图,就答应了。 帝国历351年1月7日,奉命南下的雷川的六个军团与北进的赖达元的三个军团遭遇。双方在湖阳行省的北部地区摆开阵势厮杀,雷川的六个军团攻势凌厉,再加上兵力的优势,只激战了一个上午,赖达元的三个军团就顶不住了,开始向东南方向撤退。 雷川下令追击。一方拼命奔逃,一方紧追不舍。 刚开始地势较平坦,雷川的军团骑兵多速度快,赖达元的军队跑不过敌人,只能且战且退,损失较大,到后来地形变得崎岖了些,这些惯爬山路的南疆的军队速度才显得快了些,但依然无法摆脱如鬼魅一样紧追不舍的敌人。赖达元这一退就退了六十余里,直到老将军索墨率领的高凉王国的军团前来接应才扎住阵脚。从赖达元的军队与雷川的军团开始交战,到撤退,到最后站稳脚跟,赖达元的九万大军损失了三分之一。他们尝到了金甲战神的厉害,一时间恐慌的情绪在军中蔓延。 高凉王国的老将军索墨的经验比较丰富,他早早就找到了一个比较有利的地势摆好了阵形准备迎敌。赖达元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在索墨军团的南边列阵,两军成犄角之势,遥相呼应,准备以此挡住雷川军团的进攻。 雷川率领的六个军团也陆续赶到,双方摆开阵势厮杀了两天,一度打得十分惨烈,到了第三天,士气旺盛的雷川军团发动了总攻,先打乱了赖达元部的阵脚,逼其向后撤退,然后两个军团穿过赖达元的防区准备包围索墨的军团。老将军索墨一看形势不妙,为避免陷入重围,主动放弃阵地,继续向东南方向撤退。 雷川连战连捷,士气大盛,便一路乘胜追击下去,将南水、高凉两路诸侯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闻风而逃。 在如此有利的态势之下,雷川突然向巴特隆上书请求停止追击,让军队驻扎休整,以观察敌人的动静再做打算。同时,雷川以等待圣旨为由,命令三军就地休整,不再翻山越岭去追那帮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敌人了。 索墨和赖达元终于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他们在敌人停止追击之后又继续向东南方向跑了半日,在跟雷川保持了相当的距离,自认为比较安全时才停下仓皇逃窜的脚步。索墨和赖达元收拢了陆续归队的败兵,一清点,发现这一战又损失了两万多人。 巴特隆在得到雷川连战连捷的消息后喜不自胜,通令嘉奖。但紧接着他就接到了雷川请求就地休整停止追击的信件。信中说:湖阳行省境内多山地,地形复杂,崎岖不平,而且河流湖泊也越来越多,这样的地形不太适合大规模的骑兵军团作战,也很难一股作气将敌人歼灭掉,此外劳师以远是兵家之大忌,所以需要休整。 这封信被骄横得不可一世的武威皇帝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巴特隆火冒三丈,大骂雷川信中所说的都是狗屁理由。巴特隆了解帝国的地形,他雷川率部平定河汉平原南部地区的叛乱时遇到的也是这种地形,那时他一路追杀,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同样的地形地貌,怎么现在就不能追杀了呢?真是岂有此理! 巴特隆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勤王的诸侯牵制了他近三十万的军队,而驻扎在东都城周围的星月帝国的军队又在重新部署,羽林、龙骧、虎贲三支军队被帝国军务院调往前沿,在马邑城的北、东、南三个方向,呈品字状分布,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夺回马邑的架势,给巴特隆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巴特隆刚想下旨逼迫雷川继续追击,不准休整。这时,军师伏生走进了帅帐,他捡起了被巴特隆扔在地上的信,并阻止了巴特隆下旨。伏生虽然不知道雷川停止追击的真正原因,但他知道雷川对大成帝国的重要性,所以他让巴特隆派穆修带着几十车好酒好肉前去雷川驻扎的地方犒劳军队,并代表皇帝陛下向远征的将士们表达深切的慰问。 巴特隆勉强同意了。 勇猛的金甲战神之所以一改睥睨天下的傲慢而突然变得谨慎起来,是因为他凭借自己在战场上征战多年养成的直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南方诸侯北进的序列让他起了疑心,乌海图为什么不让最强悍的蓝玉的军团最先进入离马邑最近的湖阳行省,而命他进入离主战场最远的夷岭行省?此外,他们明明知道这索墨和赖达元的军团不是自己的对手,为什么还要让他们跟自己摆阵厮杀。还有,就是这两个军团无一例外采取的都是打不过就跑的方针,而跑的方向竟然都是东南方。难道说这两路诸侯的军团都是诱饵?自己这一路追杀,离马邑的大本营越来越远,地形也对自己的骑兵军团越来越不利,而更重要的是与那个和自己齐名的蓝玉将军越来越接近了。 雷川的军团这时已经追击到湖阳行省和夷岭行省的交界处,想必神秘的蓝玉军团的位置已离自己不远了。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向这边靠拢?他为什么不发兵增援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友军?这蓝玉到底有什么企图? 雷川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最强劲的对手马上就要出现,这是他下令停止追击的真正原因。 在巴特隆叛乱之前,雷川和蓝玉曾在帝国的军务院有过一面之缘。 蓝玉不像雷川那样什么时候都穿戴得整整齐齐,非常有将军的威仪。他似乎有些不修边幅,帝国齐整的军装在他身上很难找到一根漂亮的直线,他坐在哪里都是一副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样子,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倒在椅子上就像一只享受午后阳光的山猫。但他的懒散并不给人一种软弱无力的感觉,相反,倒让人觉得他那健壮的身躯就像是一座沉寂的火山,外表平静,里面却有岩浆在奔流,随时有可能喷涌而出,焕发出惊人的力量。 “这是一只喜欢睡觉的狮子。”雷川在见过蓝玉一面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那时起雷川就把与蓝玉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当成了自己的宿愿,在巴特隆没有叛乱之前,实现这个愿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当巴特隆向他暗示准备背叛帝国时,他毫不犹豫地表示支持,他对政治毫无兴趣,作为军人的荣耀他得到的也太多,渐渐麻木了,唯一支持他认认真真地替巴特隆打赢每一场战争的精神动力就是这个宿愿。他需要一个真正强劲的对手,像镇国公柳琛、龙骧大将军姚克这样的也只能算是值得他尊敬的对手,还远远算不上强劲。如果一直遇不到一个真正的对手,那他岂不是太寂寞太无聊了,那一场场轻松得来的胜利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好在上天对他不薄,天下还有这样一个对手,这个对手就是蓝玉。 自从雷川把蓝玉当成对手之后,就收集了他所有的资料,仔细研究他的每一个战例。 蓝玉的履历很简单,他从小就是孤儿,到处流浪,在他十五岁时捡到了一个女婴当成自己的妹妹,为了给女婴喂奶,他曾上山绑了一只正在哺乳的母狼,吮出奶汁来含在嘴里喂自己的妹妹喝。后来尹川王乌海图遇到了他,就收养他为义子,由于他手臂上有一块蓝色的胎迹颇像乌海图腰间佩戴的一块美玉,所以给他起名为蓝玉。再后来,他跟乌海图征战南疆,屡立战功,升迁很快,二十岁就当上了提督,成为帝国最年青的将军,二十三岁收复南疆四镇,二十五岁时,他只率领两个军团就打败了势力庞大的孔雀王腊戍的十万战象军团,从此名动天下。 蓝玉这十来年大大小小打了四十余仗,但让雷川感兴趣的是他这四十余仗几乎没有重样的。他的战例无法简单地用军事教科书中的原理来解释。他唯一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他如天马行空般指挥着他的军队,他的军队也如天马行空般完成着一个个不可思议的任务。 金甲雷川,银甲蓝玉,号称国之双剑。到底哪把剑更锋利?这是一个折磨人的问题。 雷川望着手中那把巴特隆赏赐的黄金宝剑,望着剑锋上闪耀着的如水珠般晶莹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这天下只能有一把剑!只能是这把剑!” 这两把星月帝国乃至整个中洲大陆上最锋利的宝剑如今就要相撞了,到底谁更锋利,谁又最先折断,马上就要见分晓了,在这决定胜负的紧要关头,雷川岂能不小心从事。 雷川驻扎下来之后一刻也没闲着,他在认真做着战争的准备。由于这里的地形变得崎岖复杂,而自己手里的地图显得有些简略老旧,他便下令参谋官们努力收集当地有关的地形情报,并命令军中的绘图参谋为他重新绘制更详细更准确的地图。同时,他派出了比平时多五倍的哨探搜索军团四周的情报,并将搜索距离比平时增加了两倍。他要在第一时间里探明蓝玉军团所在的方位。 过了五天,雷川派出去的哨探没有打听到蓝玉军团的位置,却发现躲得远远的赖达元和索墨的军团突然改变了行军路线,正试图绕过雷川驻扎的地区继续向北方进军。 雷川望着地图自言自语道:“他们这是想尽快赶到东都南部防区,与姚克的龙骧军团汇合。” 雷川心里清楚,若是让这两支军队和东都城的军队胜利汇合,想吃掉他们将变得十分困难了。而且自己打援的任务也就失败了,雷川当然不能容忍,立即派兵阻拦。同时派传令兵通知老将军克林德,命其率部迅速向西北方向运动,截断敌人通往东都城的道路。 雷川的军团行动迅速,只一天的工夫就追上了试图绕道北进的敌人。赖达元和索墨的军团一发现雷川的军团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立即放弃北进的计划,继续向东南方向撤退。雷川毫不犹豫地下令追击,同时派出大批哨探向敌人逃窜的东南方向摸索。 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雷川的谨慎终于得到了回报,突然有一个三天前迷了路没有归队的哨探跑回来禀报说,在一个山口发现了大批穿墨绿色制服的东南边防军。他们埋伏在山岭之中极难发现,是这位哨探迷路之后,偶然间撞上的。 雷川找到地图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山口离自己原来的驻地不远,是自己反复搜索,自以为安然无事的地方。赖达元和索墨的军团企图绕道北进时曾从这里经过。与此同时,这个狡猾的蓝玉利用赖达元和索墨的军团做掩护将伏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了过来。要不是这个哨探迷了路,把早已勘察过被认为安全的地区又走了一遍,还真难发现这批伏兵。 “这家伙果然狡猾,将伏兵设到我的眼皮底下来了。”雷川笑了。不管怎么样,一直处于暗处的敌人终于露面了,而且敌人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这让他感到既紧张又兴奋,这第一个回合无论如何不能处于下锋,他继续派大批哨探去蓝玉的军团设伏的方向打探,得到了更详细的情报,设伏的军队大约有六七万人,其中有一大半是弓箭手,而且他们已把守住山路最险要的地段并做好伏击的准备,山坡和山顶上的草丛中堆满了插满铁钉的滚木和巨大的石块,只要雷川的军团进入伏击圈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雷川怕惊动伏击的敌人,便下令追击的军队继续追击,同时派出两个军团连夜向敌人埋伏的山口前进,经过一整夜的跋山涉水,终于爬到了敌人布置好的伏击圈的侧后。 索墨和赖达元的军团继续向东南方向撤退,由于连续的逃跑,军队的战斗力和士气都很差,他们急需友军的支援,以帮助自己稳住阵脚。可信誓旦旦答应前来增援的蓝玉的军团老也不出现。蓝玉将军的我行我素在南疆是出了名的,所以两个人接二连三地派人直接向尹川王乌海图求援,乌海图的回复是:“我不清楚蓝玉将军的意图,但我知道蓝玉将军的位置,你们只管向他所在的位置靠拢好了。”索墨和赖达元得到回复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门心思地向蓝玉军团驻扎的方向跑去。 雷川并没有派人告诉负责追击的军团提督前边的山口有伏兵,他们追得很执着也很勇敢,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当他们快到山口的时候,才被预先等在这里的传令兵告知前边有伏兵。 两名负责追击的军团提督命令军队停止前进,然后命令所有士兵下马,提着刀向山坡上埋伏的敌人爬去。与此同时,早就藏在敌人伏击圈侧后的两个军团也发起了攻势。 双方在山口两侧的山坡和山顶上进行了一场激战,由于雷川提前发现了敌人伏兵的位置,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兵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终于将蓝玉派来的伏兵击溃。穿着墨绿色军服的东南边防军被打得四散奔逃,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草木茂盛的崇山峻岭中了。 雷川站在刚刚占领的山顶上,望着山野间像耗子一样惊散奔逃的敌人,笑道:“南疆诸侯的军队逃命的功夫我算是领教了,那真是天下无双。哈哈哈……” 蓝玉的第一次伏击虽然没有成功,但其用兵的诡异和大胆还是给雷川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了,派出的哨探更多了,搜索的范围也更大了。同时,他派传令兵通知北边的克林德率部南下,缩短跟自己的距离,以防不测。 雷川感觉到蓝玉的主力已经离自己不远了。他将六个军团呈扇形展开,这样可以有效扩大搜索范围,以防敌人的军队迂回到自己的身后捣鬼。 经过一段时间的追击,索墨和赖达元的军团的士气越来越差,体力也有些不支,跑得越来越慢。若论爬山路,常在崇山峻岭中作战的南疆诸侯的军团比雷川的军团速度快。雷川的军团绝大多数是骑兵,这些崎岖的山路不适于马儿奔跑,速度上并不快,再加上雷川的谨慎,所以老也追不上惯爬山路的索墨和赖达元的军团。雷川似乎并不着急,依然催促军队不紧不慢地追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军团有大量的马匹代步,士兵们在体力上占有很大的优势,时间越长,这种优势将变得越明显。事实果然如此,渐渐的,雷川军团与索墨和赖达元的军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了。 终于有一天,雷川的前锋军团追上了疲惫不堪的敌人。为了了解敌情,雷川亲临前线观战,他发现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行动迟缓,有跑不动的迹象。便果断下令自己的王牌军团──体力最好的雷霆军团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敌人的前头,堵住敌人的退路。雷霆军团果然名不虚传,上午接到的命令,下午就已超过了敌人,堵住了去路。 索墨和赖达元大为惊慌,忙组织军队突围,双方在山岭间进行了一场恶战,雷川为了确保包围圈不被突破,又增派了一个军团去支援雷霆军团,双方从下午一直打到天黑,最终强悍的雷霆军团守住了包围圈,将索墨和赖达元的军团发动的一次又一次进攻打了回去,直到雷川的大队人马赶上来为止。可奇怪的是雷川并没有下令全军攻击筋疲力尽的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只是命令各部将惶惶如惊弓之鸟的敌人紧紧围住。 雷川亲率两个精锐军团在通往被围困的索墨和赖达元军团的必经之路上设了埋伏。 雷川心里很清楚,蓝玉的军团就在不远处监视着自己的行动,只是由于自己各军团的 距离位置合理,再加上哨探搜索的范围很大,蓝玉想下手却找不到机会。敌人的诱饵在体力上出现了问题,雷川这次就来个变被动为主动,索性将索墨和赖达元的军团当成自己的诱饵,引诱蓝玉的军队前来救援。如果敌人来救,那就设伏兵狠狠打击蓝玉派来的救援部队;如果敌人置之不理,那就顺势吃掉这两个已经跑不动的兔子。总之,自己不会吃亏。 入夜之后,月儿东升,此时正是隆冬季节,阴冷的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埋伏在山坡上的士兵都被冻得瑟瑟发抖。好在这番辛苦没有白费,到了月儿高悬的时候,一路军队的黑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浮现在山路上。 雷川站在山岗上看得很清楚,这支行动迅速,队列整齐的队伍肯定就是大名鼎鼎的蓝玉将军的部队。他们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趁夜色冲向被围困的索墨和赖达元的军团,将他们救出重围。 当敌人冲入伏击圈时,雷川下令攻击,一时间,山坡上出现了无数的火把信号,漫山遍野的喊杀声惊天动地。 蓝玉的救援部队发现有伏兵之后居然并不慌乱,甚至也不撤退,而是冷静地排好阵形,奋力与攻下山来的敌人拼杀。很快,双方在道路和道路两旁的山坡上杀成了一片,难解难分。雷川设的伏兵虽然不少,可要想一口吃掉眼前的敌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双方激战了一炷香的功夫,雷川的身后就出现了一片火光,起先雷川还以为是哪个士兵不小心将火把掉到山林里引起的火,可仔细一看却不是。这分明是敌人故意在纵火,因为很快火势就变得很大,范围也极广,这肯定是由数百号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点起的山火造成的。由于此时是西北风,火势蔓延的方向正好是雷川设伏的东南方向。 此时的风势极大,风助火势,火助风威,一时间漫山遍野都燃起了大火,将本来漆黑的山野映得通红。 “大将军,赶快撤吧!火来了!”卫队长赶过来请求雷川撤退,以避火势。 雷川没有动,他冷静地盯着正向自己站立之处扑来的一面火墙,火墙后面有冲天的呐喊声,模模糊糊还有很多人影在晃动。这些人影不用猜就知道是那帮放火的家伙和借着火势向东南方向突围的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 “他们是怎么穿插到我的身后去放火的?难道是军队冲下山后露出了空当?就这么小的空当他都能钻过去,这帮家伙也太能钻空子了!”雷川心中怒道。 卫队长眼看大火将至,叫了几个力大的卫兵拥着雷川就向山坡下跑去。雷川刚跑下来,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就被火焰吞噬了。五大三粗的卫队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巨大的火墙,吓得汗都下来了。 卫兵们拥着雷川跑下山坡找了一块平坦的没有树木的空地才停住脚步。雷川皱着眉头琢磨着眼前的形势:大火已经阻断了自己担任伏击任务的两个军团和担任围困任务的四个军团之间的联系,现在自己腹背受敌,又是混战,又是天黑,又是浓烟,又是漫天大火,想阻挡住敌人突围几乎不可能。 雷川想到这里便命令参谋官拿出地图来,就着火把的亮光仔细观看。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来对传令兵说:“传我的命令,命令雷霆军团和第三军团尽量避免和敌人缠斗,尽快撤离战场,要走偏僻的小路,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南方向进军。务必在拂晓之前赶到苏家墺。若不能按时赶到,军法从事!” “遵令,大将军。”传令兵转过身匆匆跑了。 不一会儿,大火烧到了双方激战的道路和道路两旁的山坡上,一时间浓烟翻滚,遮天蔽日,激战的双方被浓烟和烈火熏炙得都不敢再打了,纷纷抱头鼠窜,以避烈火,有那一时间躲避不及的,片刻功夫就被火舌卷住了,成了一个亮闪闪的火人儿,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过了一会儿,大火烧过的地方依然冒着浓烟,突围的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终于和前来营救的蓝玉的军队胜利汇合了。可奇怪的是刚才在这里伏击的敌军却突然不见了,只有零星几股还在顽强地执行着伏击的任务,但很快就被蓝玉的军队消灭了。两军汇合之后,蓝玉的军队负责断后,而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又开始发挥长途奔逃的功夫,拼命向东南方向跑去。 奇!书!网!w!w!w !.!q!i!s! h!u!9!9!.!c!o!m 雷川派人通知担任伏击任务的两个军团停止战斗向东南方向进军,他们最先脱离了战场,在烈火、浓烟和夜色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敌人的前头。由于局势混乱,还有几股大约有数千人没有通知到,还在与敌人激战,结果做了这场战斗的牺牲品。为了大局,雷川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好把他们抛弃了。 雷川率领军队在前面拼命向苏家墺的方向跑去,他身后就是侥幸得脱的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在蓝玉派来的援兵的保护下拼命逃跑,刚开始跑得很快,后来发现敌人并没有追来,才开始放慢脚步。 雷川到达预定地点之后,命令陆续到来的各部在两边的山坡上设下埋伏。这时天亮了,太阳将东边的山岭照成了一片红色,在苏家墺这片山路上有两支显得惊魂未定的军队排着弯弯曲曲的队伍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走来。 这时传令兵来报:“报告大将军,索墨和赖达元部正从山下经过,各位提督向您请示是否出击?” 雷川摇摇头说:“这样的军队打和不打都是一样的,你告诉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叫他们埋伏好,等候我的命令。” “是!大将军!”传令兵跑了。 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混然不觉地在让他们心惊胆战的雷川军团的注视之下通过了苏家墺,向他们的目的地──能征善战的蓝玉将军的驻地跑去。在他们眼里,蓝玉就是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跑到那里就安全了。 过了一会儿,哨探来报:“报告大将军。打着东南边防军旗号的军队已进入伏击圈。” “命令各部下山攻击敌人,不允许有一个敌人通过苏家墺!” “遵令!大将军!” 雷川知道,反败为胜的时候到了,他果断地命令埋伏的各部出击,同时派出了传令兵去西边通知跟自己失去联系的四个军团,让他们加快速度向自己靠拢。雷川想将蓝玉派来的救援部队堵在苏家墺,再一举歼灭之。 双方在苏家墺地区进行了异常惨烈的大战。 雷川担任伏击的军队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由于提前占据了有利地形,竟能死死卡住敌人的去路。 蓝玉的军团冲了几次都没有冲过去。不过,他们也很不简单,可能是意识到后边的大队人马快要追上来了,为了避免被全歼的命运,他们竟主动放弃了向东南方向突围的企图,突然改向周围茂密的山岭胡乱攀爬,四散逃命去了。 雷川下令追击,但由于敌人逃跑的方向过于分散,且敌人攀爬山岭逃命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雷川的军队只追了一半,就不得不望着莽莽苍苍无边无际的山岭徒自兴叹了。 雷川下令清理战场,这场伏击战,战果颇丰,共打死东南边防军八千余人,俘虏了两千余人。雷川审问了两个俘虏,想了解有关蓝玉军团的情况,可气的是这些士兵虽然都穿着星月帝国的军服,却都是些南蛮子,说的话叽哩咕噜的全都听不懂,把他们的军官找来问也是一样。雷川把自己军中祖籍在南疆的士兵找来盘问这些俘虏,那些士兵向雷川汇报说:这些人不是尹川、南水、高凉三个诸侯国的人,而是更南边与星月帝国为敌的孔雀王腊戍和其他九洞十八寨等蛮夷之国的人。蓝玉长年在南疆征战,这些人可能都是他收编的俘虏。 雷川觉得很奇怪,敌人都是清一色的南蛮子,是巧合还是蓝玉有意为之?如果是有意为之,这些南蛮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本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别的阴谋? 机敏的雷川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可又想不清楚问题在哪里,最后想了一个办法。他制造了一个机会让俘虏们逃跑,然后派了十几个经验丰富的密探远远地跟着他们。 雷川虽然没有在俘虏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但能给蓝玉的军队以如此沉重的打击,他还是感到很高兴。在与蓝玉两次交手的过程中,他虽然领教了蓝玉的强悍和狡猾,但自己指挥得当,随机应变,始终能占据上风。雷川重新估量了一下对手的实力,他觉得对手的确很厉害,但跟自己相比似乎还要略逊一筹,所以世人把自己排在蓝玉之前不是没有道理的。想到这里,雷川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望着东南方向自言自语道:“我两仗打掉你这么多人,我看你还有多少人可派,我看你还能躲多久!” 雷川意识到用不了多久,这位神秘的蓝玉将军就要浮出水面了。雷川期待着跟蓝玉的最后一战,这一战的胜负不仅决定着雷川和蓝玉两位将军的命运,同样也决定着古老的星月帝国和新兴的大成帝国的国运。如果这一战雷川胜利了,南疆诸侯再无可以阻挡他的将领,而摇摇欲坠的东都城也将会失去最后的强援。武威皇帝一统江山也就指日可待了,同样,他也将作为大成帝国威名赫赫的开国功臣载入史册。 如今他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只要打败蓝玉,这世上就再无对手。所以这一战将是雷川一生中最辉煌最耀眼的一战,他要用自己的剑让世人领略什么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什么叫天下无敌! 第六章 决战安魂场 雷川继续指挥大军追击逃窜的索墨和赖达元部,他不能让他们在他的视野里消失,这是一根长长的藤,顺着这根藤就能摸到瓜。果然没多久,这瓜就露了出来。 “报告大将军,前方发现敌人!”哨探匆匆跑来向雷川禀报。 “有多少人?” “除了被我们追击的七八万敌人之外,驻扎在前方的只有一个军团!” “一个军团?”雷川有些不信,又问:“你看清楚了吗?这个军团打的是什么旗号?” “报告大将军,我看得很清楚,敌人打的是星月帝国东南边防军的金狮子旗,旗号的制式是前锋将军。” “果然是蓝玉!”雷川心头火起,蓝玉这家伙也太目中无人了!竟敢用一个军团阻挡我十几万大军!雷川下令各军团停止前进,然后翻身下马,从参谋官那里拿过地图,向哨探询问了蓝玉的驻军在地图上的大概位置。 从地图上看,前边的路是一个长长的山坡,这山坡叫安魂场。坡顶有一道山涧,叫龙吟涧,山涧间架着一座木桥叫锁龙桥,坡的两侧叫鬼笑崖,崖下是尹川江的一个支流。从哨探所指的位置看,蓝玉的驻军在山坡的坡顶,背后就是龙吟涧和锁龙桥。 雷川点点头,他知道蓝玉为什么敢在这里驻守了,若是战局不利,他可以通过锁龙桥退到山涧那边,然后再扼守锁龙桥,这样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雷川心想,索墨和赖达元部已成了惊弓之鸟,只要一吓唬就会溃败,剩下蓝玉的一个军团就好对付了,就是一点一点地拼耗也能干掉他,即使他有退路,吃了这一败仗,士气也会遭到沉重打击。雷川征战多年,他深知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是由数量决定的,而是由战斗意志决定的,只要能将敌人的意志打垮,敌人的数目再多也不足为虑。 雷川命令军队开进安魂场,在蓝玉军团的对面驻扎,由于长途追击,士兵们都很疲惫,现在不是发起攻击的时候。雷川命令各部就地休整,养精蓄锐,只让弓箭兵站在营寨前防御,以防蓝玉的军团乘自己立足未稳前来偷袭。 雷川可没有心情养精蓄锐,他匆匆爬上营寨前刚刚搭起来的瞭望塔观察敌营。只见对方正中间最前面规规整整地扎了一个营盘,寨门前有两面大旗,一面是星月大纛,另一面是墨绿色边,白底的金狮子旗,这是东南边防军的军旗。威武的金狮子图案下面有一个大大的“蓝”字。这果然是蓝玉的将旗。在蓝玉军团的后边,左右各有一个简陋的军营,这些营寨的寨墙和帐篷也都是墨绿色的,只是营门前插的旗帜不一样。不用想就知道,这两支军队就是被自己打得丢盔弃甲,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他们看来是被蓝玉收留了。 对面的蓝玉军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显得很平静,倒是索墨和赖达元的营寨前突然增加了不少弓箭手,看来有些紧张。 子夜时分,雷川睡不着觉,出来巡视各个军团的营盘,看看他们的岗哨和值夜的弓箭手是否充足。蓝玉军营中的平静给雷川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还没有哪支军队面对他金甲战神竟能表现得如此满不在乎。雷川巡视一遍之后,心里踏实了些,自南征到现在他雷川的六个军团只伤亡了四万人,在安魂场驻扎着他十四万精锐之师,而对方除了蓝玉的三万精锐之外,就只有不堪一击的七八万人和被自己打得落荒而逃的两个手下败将。雷川没有理由不踏实,所以他准备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在明天早上跟蓝玉决一死战。 正当雷川踅回自己的寝帐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看到敌营的方向出现了火光。他觉得很奇怪,自己并没有下令夜袭啊,哪里来的火光?他找来负责巡逻的师团总兵询问,该总兵说:“报告大将军,是敌人的营寨后方起火,原因不明。” 雷川大惊,赶紧登上瞭望塔,向东南方向张望,果然是敌人营寨的后方,而且火势没有蔓延的趋势。 “报告大将军。”一个哨探来报,“我已探明,起火的是敌人营寨后方的锁龙桥。” 看来确实是锁龙桥,因为这火虽然不大,却引起了很大的骚动,蓝玉的军团依然非常平静,只是从索墨和赖达元的营寨里跑出来许多士兵,他们聚在营门前指着雷川的军营跳脚大骂! 雷川心中一凛,他从没有派人去烧那座桥,自己治军极严,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自己手下烧的。肯定是他们自己烧的,这么重要的退路,蓝玉不会不派重兵把实,别人想烧可不容易,只有蓝玉他自己下令烧才有可能! “看来是蓝玉烧了之后,又嫁祸于我。这个可恶的家伙!自断退路,够狠!这是摆明了要跟我决一死战啊!” 雷川握紧了拳头,他从锁龙桥方向闪烁的火光中看到了一股冲天而起的杀气。这股杀气令他紧张,同时也令他热血沸腾! 第二天,双方在各自的营寨前摆好了阵势,在厮杀前,这个可恶的蓝玉竟绑了几个穿黑色军服的貌似雷川军中的士兵到军旗前祭旗,他们的嘴都被勒着,哇哇哇地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当这些可恶的“纵火犯”被削了脑袋后,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阵内一片欢呼! “又在演戏!”雷川气恼得下令发起攻击。 双方在断魂场展开了第一场厮杀。 军势浩大,士气旺盛的雷川的军团向山坡上的敌人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这山坡上的军队也毫不示弱,嗷嗷叫着冲了下来,双方像两股巨浪狠狠地砸在了一起,纷飞四溅的却不是雪白的浪花而是鲜红的血花。喊杀声、军鼓声、兵器撞击声、伤痛哀号声,快死时的悲鸣,各种刺耳的声音在安魂场上空激荡回旋,一度淹没了山涧下奔腾咆哮的江水声。在两军营寨之间只有五六里的狭窄战场上,激战的双方像波浪一般涌来涌去,士兵们就像是秋收时的庄稼一样,倒了一片又一片。这场激战从清晨一直杀到黄昏,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由于这一大片山坡几乎都是石头而极少土壤,血渗不下去,杀到后来,死伤者流出的血都汇成了小溪向雷川的站立之处淌来,将雷川的鞋袜都浸成了红色。 雷川用冷峻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战场,心揪得很紧,他在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战斗数不胜数,这么惨烈的战斗却还是头一次遇到。蓝玉的军团果然强悍,永远冲在最前面,将自己的一个军团打得步步倒退。最后雷川只好将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雷霆军团派上去才勉强顶住。这倒也并不奇怪,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蓝玉纵横南疆这么多年,不可能浪得虚名。最令他感到惊奇的是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这两支一度被自己打得溃不成军,只知道抱头鼠窜的军队竟变得异常凶悍,原来的胆小和怯懦一扫而空,就像是一群胆小的兔子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群露出了白牙红舌满嘴舔血的恶狼,那种凶狠和愤怒的神情令人感到胆寒。如今露出了怯意的倒是雷川自己的军队,这个变化太大了,他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时间被打得慌了神,竟从战场中间一直退到了营寨前。 不过雷川的军团毕竟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虽然落败却并不慌乱。在雷川的指挥调度下,在营寨前,依靠弓箭手居高临下射出的如蝗的羽箭才渐渐稳住阵脚。 蓝玉那边也开始鸣金收兵。双方将军队收回自己的营寨,然后各派出几千人打着白旗清理战场。 这时天色已晚,暮霭沉沉,残阳如血,山河大地一片静穆,只有山脚下东流的江水发出低沉悲怆的阵阵呜咽,仿佛死去将士的万千幽魂在左近徘徊不忍离去。 雷川默默走下箭楼,他下楼时一不小心险些摔倒,好在卫队长在身边及时把他扶住了。 “大将军。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回寝帐休息啊?”卫队长问。 雷川什么也没说,一只手扶着楼梯用力支撑住自己魁梧的身躯,然后抬头望了一眼对方营寨前飘舞着的金狮子旗,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雷川与蓝玉交手的第三仗,第一仗是自己运气好,侥幸获胜,第二仗自己反败为胜略占上风,这第三仗是自己结结实实,彻彻底底的败了,败得无话可说。对方无论士气、兵力、军队素质都不如自己,可却将自己纵横天下的军团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只得龟缩到营寨里射箭。这对金甲战神来说还是从未有过的,他深感耻辱,可又深深叹服。 雷川明白,把自己率领的军队调教得能打能杀,这样的将领很多,可能在一夜之间把友军调教得比以前凶悍十倍,却不是常人所能办到。蓝玉做到了,他做到的原因有三。 蓝玉前后两次派兵增援友军,伤亡很大,可谓仁至义尽,索墨和赖达元的军队从军官到士兵对他肯定都心存感激,并产生绝对的信任,愿意听从其指挥调度,拼命杀敌。这是其一。 蓝玉火烧锁龙桥,嫁祸雷川,不仅断了友军的退路,也断了自己的退路,逼得全军上下只能同仇敌忾拼死一战,这是其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蓝玉军团表现出来的沉着、坚毅、勇敢和蔑视强敌,视死如归的精神。这种巨大的精神感召力把友军士兵心中压抑的**、勇气和对敌人的仇恨激发出来,乃至爆发出惊人的巨大力量。 这三个因素的前两个是雷川能够做到的,甚至能做得比他更好,但第三个却是他所不能的,这是伟大的军人身上一种先天的东西,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是他一生摸索努力追求的东西。 如今他清楚地看到了,也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种雄视天下的霸气! 是一种能在瞬息之间冲天而起,弥漫于天地之间,无形无色而又无所不在的杀气! 这一晚,雷川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原来预想的一口吃掉敌人的策略显然已行不通,他要重新估量对手,并拟订好新的作战计划。 雷川纵横天下近二十年,从未遇到对手,今天这场败仗对他的精神打击异常沉重,但雷川毕竟是雷川,他很快就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开始做相应的调整。 他首先要重新估量对手的实力,被自己轻视的索墨和赖达元部由于被蓝玉逼入绝境,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已不容低估。蓝玉的这一军团,与以前接触过的其他任何军团都不相同,想必是他最强悍的王牌军团。这样一算,敌人也有十一二万人,自己手里的军队原有十四万人,这一仗伤亡大约有三万人,敌人的伤亡虽然比自己少也应该差不太多。自己在兵力上肯定还占些优势。但敌方已无退路,而自己军营后面的道路畅通无阻,自己的士兵绝无对方那种以命相拼的决心,士气上将大打折扣。再加上这一仗受挫,士气受到了打击,而对方的士气正旺,再打下去,除了损兵折将之外,没有其他结果。 雷川审时度势,开始重新调整各军团所在的位置,以利于防守,并下令各部垒木石筑工事,转入防御作战。 敌人身陷绝地,利于急战,而不利于持久,等敌人的粮草告罄,将不战自败。 自己一路奔袭,所带的粮草也不多。好在跟在后面的克林德部押解着这次远征所需的大批粮草物资,到那时两军汇合,然后再合力死守,必能将蓝玉困死在安魂场。 等蓝玉死了,他雷川照样是天下第一。想到这里,雷川的眼神中透漏出一线凶光。 雷川除了命令各部转入防御作战之外,还派出了大批的哨探向后方搜索,以保证这条大路的安全畅通。同时,派出传令兵命克林德部以最快的速度向自己靠拢。 第二天,蓝玉的军团居中,赖达元和索墨的军团分列左右,排好阵势向雷川叫阵。雷川命弓箭兵进入防御工事准备阻击来犯之敌,同时下令各部紧闭营门拒不出战。 蓝玉组织军队向雷川的阵地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进攻,都被防守严密的雷川击退了。蓝玉无可奈何,只好退兵。 第三天,蓝玉似乎已看出雷川的策略,显得很焦躁,发动的攻势比昨天更猛烈。敌人想突围的心情显得很急切,战斗异常残酷,好几次雷川设置的防线差点被突破。雷川亲临前线指挥,经过一番争夺,终于又将敌人堵了回去。 雷川望着哨烟弥漫的战场,感叹道:“是你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 好几天前,雷川就不断接到派出的哨探送回来的情报,说他们发现许多小股敌兵沿山间崎岖而又隐蔽的小路向蓝玉驻扎的方向移动,看情景像是前两仗被自己打败的敌人的散兵游勇,他们看来是想往蓝玉的驻扎地汇合。被打散的士兵到处游荡,寻找归队的路,这是战场上最常见的事情,雷川没有放在心上,只陆续派出了几队人马去消灭被发现的几股数目较大的敌人,此外没有采取其他任何措施。 直到有一天,雷川派出去跟踪那些蛮族俘虏的密探回来向他禀报,他才大吃一惊。这些密探告诉雷川,蛮族士兵被打散之后,看似漫山遍野的到处乱跑,其实都有预定的目的地,在每一个目的地都有人埋伏在那里接应。这些蛮族士兵除了具有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本事之外,还有一个更奇特的本领,那就是在遮天蔽日的茂密山林里也能保持很好的联络。他们会在经过的树上留下稀奇古怪的符号,还能通过一种螺号吹出的复杂声音在山岭间传递信息。所以他们排着看似松散零乱的队伍,却能极有组织地向同一个目标进发。 “这个目标在哪里?”雷川听到这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启禀大将军。这个目标我们还没有探明,但可以肯定就在我们身后的道路两旁,因为他们一直沿着道路两旁的山岭在向这边走。”密探非常确定地说。 雷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愤怒得仿佛就要冒出火来,他在心里恨恨地骂道:“这个蓝玉太狡猾了,原来他的两次伏击两次佯败为的都是向我的身后渗透军队!怪不得他敢自绝退路,后边还有这种手段,他还假惺惺地装出被困绝境,急于突围的样子。亏他能想得出这种苦肉计!我怎么竟没看出来!” 这时,一匹快马飞一样冲进了营门,那浑身血污的传令兵未等马停稳,就飞身跳了下来,然后连滚带爬冲进营帐大喊道:“报──报!大将军!大事不好!” “什么事?”雷川惊得站了起来。 “克林德将军中了埋伏,被尹川王率领的军队堵在了飞云渡,粮草辎重损失很大!克林德将军派我来向大将军通报:敌人据险死守,他无法按时到达!” 雷川听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好久好久才睁开!他现在意识到自己被敌人算计了。乌海图先让最弱的索墨和赖达元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引诱自己孤军深入,同时让自己产生轻敌的心理。这个蓝玉又设连环计将自己困在安魂场,最后他尹川王再亲自断自己的粮草,挡住克林德的援兵,使自己陷入绝境!这一系列计策环环相扣,凶狠毒辣。 要说这诱敌深入的计策倒也寻常,南征北战经验丰富的雷川不应该不有所察觉。除了蓝玉设的连环计非常巧妙,防不胜防这一因素之外,雷川陷入绝境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的自负和好胜,是他想要跟蓝玉一决高下争当天下第一的急迫心理。 此时的雷川又急又怒,根本无暇反省自己。 雷川恨恨地用低沉的声音叫道:“传令兵!” “在,大将军。” “命令各军团,后军作前军,迅速向西北方向的飞云渡进发。只留雷霆军团和第三军团殿后,以防敌人追击。” “遵令!”传令兵们匆匆跑了出去。 命令一下达,雷川的大军开始向飞云渡开拔。 雷川心中焦急万分,他自己所带的粮草十分有限,若是老将克林德有什么闪失,他将很快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要抢在分散的敌人重新聚拢起来阻击自己之前冲出封锁线,以免腹背受敌。 雷川很不幸,刚走了十多里路,就有哨探来报:前方的郎当岭上发现大批可疑的敌人。 雷川连忙下令前军停止前进,并立即退出郎当岭。可还是晚了一步,由于雷川行动匆忙,前锋军团接到雷川的命令时已有一半进入了郎当岭。军团提督刚下令全军后撤时,突然从山坡上滚下来无数的巨石和圆木,将山道中的军队砸得人仰马翻,紧接着山顶上就响起了激越的螺号声,许多身穿墨绿色军装的士兵从岩石或草丛后面站起身来,弯弓搭箭向山下挤成一堆的军队射去。 雷川的士兵一边挥舞着刀枪抵挡如蝗虫般飞来的羽箭,一边向后退,一直退出了郎当岭才安定下来。 雷川终于明白了,敌人渗透过来的军队集结的地点就是郎当岭,这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在这个地方截断自己的退路。 雷川下令三军停止前进,然后策马来到郎当岭下,皱着眉头抬头望向高高的山顶。只见山坡上的岩石和树丛间密密麻麻地站着许多手执武器的东南边防军战士。人数大约有四五万。山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竖起了一面金狮子将旗,狮子图案下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铁”字。 “敌将是何人?”雷川问身边的参谋官。 “启禀大将军,蓝玉手下有一员虎将,名叫铁瑛。现任东南边防军第二军团提督,他率领的军团号称铁壁军团。这山顶上的旗号想必是他的。” “铁壁军团?他这是要堵死我啊!” 雷川指挥军队向郎当岭上的守军展开一波又一波的猛烈进攻。这铁瑛的防守功夫确实了得,再加上早就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任由雷川如何攻打,他都能稳稳地盘据在山上,岿然不动。 进攻从上午打到了天黑,雷川的军队伤亡惨重,士气低落。再加上负责殿后的两个军团频频向雷川求援,使雷川无心再战,只得下令停止进攻。 雷川的军队刚一动身,蓝玉就如影随形,穷追猛打,雷川留下的两个军团边退边苦苦抵挡,伤亡很大,渐渐支撑不住了,只好连续不断地向雷川求援。 雷川深知两面作战,腹背受敌,是兵家之大忌,再打下去肯定是个惨败,便果断下令从郎当岭撤军。于是雷川连夜率军又重新杀了回来。 雷川杀了个回马枪,打了蓝玉一个措手不及,蓝玉发现敌人这次来势凶猛,摆出一副你死我活的拼命架式,便猜到了他们已在郎当岭受挫,为了避其锋芒,蓝玉下令兵退十里。 双方重新在安魂场对峙,但此时的形势跟上一回对峙时的形势相比已有了天壤之别。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上次身陷绝境的是蓝玉,而现在换成了雷川。 铁瑛并没有追击雷川,而是稳稳地守住郎当岭,并派大批的巡逻队向东南一带的山岭间布防,以防雷川的军队像他们一样朝崇山峻岭间逃窜。 对于雷川来说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蓝玉决一死战。安魂场的地形平坦开阔,在这里作战,自己的军队在地形上不会吃亏,再加上雷川的军队和蓝玉的军队处境一样,都没有退路,都只能决一死战,所以士气上也不吃亏。 雷川的军团开始连续向蓝玉的阵地发动猛烈的进攻,蓝玉似乎看到了敌人已经急红了眼,为了避其锋芒,也开始垒木石筑工事采取专守防御的策略了。蓝玉的如意算盘几乎跟雷川当时一样,只要等到雷川弹尽粮绝,他就可以轻松地不战而胜了。由于蓝玉早有准备,他在营寨里囤积了很多粮食,而雷川千里奔袭,带的粮食非常有限。 蓝玉的防守同样严密而稳固,雷川一点儿便宜也占不到。 雷川采取了各种办法刺激蓝玉出来应战,都没有用,他甚至派人用木头做了个缩着头的乌龟模型,又命令士兵朝缩在里面的乌龟脑袋撒尿,然后将这只装满尿液的大乌龟作为礼物送到蓝玉的辕门外。这蓝玉也够绝的,不仅欣然接受,还派人捎口信向雷川表示感谢。 雷川有点儿绝望了,他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给蓝玉写了一封信要求与蓝玉做最后的决战。没想到,蓝玉很快就回信,表示愿意和雷川决战,时间就定在第二天早晨。雷川的心愿终于得偿,兴奋莫名,连忙下令各军团厉兵秣马,做好一切决战的准备。雷川安排好各部之后就从中军大帐回到寝帐,他自己先把大刀和那把黄金宝剑仔细擦拭干净,黄金铠甲也取出来挂在寝帐中,然后焚香沐浴,又重新换了一套里外三新的衣服,就早早睡下了。 这一战对雷川来说太重要了,雷川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胜算并不大,敌人在兵力上占有优势,自己又腹背受敌,被困绝地,这很有可能是他雷川戎马一生的最后一战了,作为一代名将,他早就做好在疆场上赴死的准备,他知道这是他逃脱不掉的宿命,也是他最光荣的死法。与其弹尽粮绝被窝窝囊囊的困死,不如痛痛快快地在疆场上战死。他雷川一生英雄了得,杀人无数,让成千上万的敌人闻风丧胆,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死得像个英雄才行。在这一点上,雷川竟有些感激他的对手蓝玉。 其实雷川最应感激的倒不是蓝玉,而是尹川王乌海图和老将克林德。 老将克林德知道雷川已被困在安魂场,便疯了一样向尹川王率领的两个军团猛扑,克林德也是戎马一生的名将,非同小可,再加上兵力上占优势,将据险死守的乌海图打得苦不堪言。乌海图有识人用人之能,可他自己带兵打仗的本事却十分有限,根本不是老将克林德的对手。乌海图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只好密令蓝玉迅速消灭雷川的军团,务必在三天之内赶到飞云渡救援。 蓝玉被逼无奈,只好答应雷川决战的请求。 帝国历351年1月28日,在帝国南部夷岭行省境内的安魂场,两位当世最杰出的将军将进行一场大决战。 早晨,太阳从东方升起,放射出万丈光芒。 在平坦的安魂场上,排列着一块块的军阵,一排排的刀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寒光,一面面大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飘扬。西北方向军阵里的士兵全都穿着黑色的制服,举的旗帜上的图案是一只只展翅高飞的雄鹰。黑色的飞鹰将旗下有一员将领穿着闪亮的金甲,腰悬一把金剑,手中拎着一柄金背大砍刀,胯下骑着一匹健壮的黑马。这就是攻克狼关,打破卢龙城,击败熊大木,飞夺马邑城,横扫千军,威震天下的金甲战神。 东南方向的军阵旗分三色,最中间是墨绿色的尹川王国的军队,左边是橘黄色的高凉王国的军队,右边是银灰色的南水公国的军队。 雷川眯起眼睛迎着初升的阳光看了一眼前方正中敌人的军阵。对面军阵正中墨绿色金狮将旗下有一员将领,这员将领全身上下一片银白,连胯下的坐骑都是一匹高大的纯色白马,马上的将领身材高大健壮,全身穿一套亮闪闪的银甲,头戴银盔,手中拎着杆长长的腊银枪。全身上下,只有头盔上和枪尖下有两撮红缨十分醒目,此外都是银白色。他端坐在马上平视着雷川这边,手中的枪斜斜地指向地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他那俊逸的姿态,雄奇的骨格却透出一股逼人的英武之气,使人不敢正视。 这时战场上鸦雀无声,万籁俱寂,唯一能听到的就是鬼笑崖下汩汩流淌的江水声。 雷川催动坐骑走到两军之间的战场上,想必是有话要说。蓝玉好像领会了雷川的意思,也催马过来。 两人在阵前站好,雷川看了看对面的蓝玉,蓝玉在银盔下的那张脸黑里透红,轮廓依旧硬朗而又分明,亮如寒星的眼睛依然显得那么遥远而平静,脸上依然是那副清冷寂寞而又漫不经心的表情。跟以前相比,唯一的变化就是他显得更成熟,锋芒更内敛了,少了些年少的桀骜和张狂,气质神韵显得更加冷峻和孤傲了。 “雷兄,别来无恙啊。”蓝玉冷冷一笑,首先开口。 “还好,咱们一别也有五年了吧。记得上回还是在军务院见过一面。”雷川看了一眼蓝玉。 “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我会和雷兄有此一战。”蓝玉望着雷川,眼神冷静而清澈。 “难道你一直就不曾期待跟我一战吗?” “不曾。” “你没有想过当天下第一名将吗?” “没有。” “噢?为什么?”雷川有些不相信。 “即使凶猛如狮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只要有勇气,我就是到了八十岁也能一枪毙其性命。在我眼里只有瞬间的胜负,没有天下第一。即使有天下第一,也会倒在我的枪下!” 雷川皱着眉头问道:“你就这么有手握将我一枪毙命?” 蓝玉点点头,郑重地说:“当然。” “好好好。”雷川点点头说:“我到底要看看你今天怎样一枪将我毙命。” 两人冷冷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回到了阵地。 雷川拔出腰间的金剑向前一挥,他身后十几面大鼓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左右两翼的数万将士听到鼓声开始像两只黑色的铁拳一般攻向对面实力较弱的索墨和赖达元部。 蓝玉也举起了八尺长枪,墨绿色的军团像一支利箭般直扑向雷川的中军。双方在安魂场呈V字形展开厮杀,一时间喊杀声冲天而起。 在这个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绝地,对于双方的将士来说唯一的生路就是消灭敌人,所以厮杀得异常惨烈。 雷川将精锐军团集中于两翼,想一举击垮索墨和赖达元部,取得将蓝玉合围的有利态势,而中路只要抵挡住蓝玉军团的进攻即可。所以一开始索墨和赖达元部被打得连连倒退,一直退到了鬼笑崖边。没想到蓝玉根本不顾两边的友军,率领自己的军团奋勇向前冲杀,将采取守势的雷川的中军打得像狂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坠。如果中军被打穿,雷川的军队将会被分割成两半,首尾不能相顾,这种态势对作战十分不利。雷川连忙命两翼的军团向中间合拢,准备包围蓝玉的军团。蓝玉转身很快,他将长枪一指,军团就跟随他向左翼扑来,蓝玉的军团和索墨的军团里应外合,一举将左翼的敌军击穿,雷川合围的大铁钳瞬间被蓝玉打断了一个。雷川的反应也非常机敏,他立即指挥中军向中间横插,一举隔断了最弱的赖达元部和蓝玉的联系,然后指挥其他军团猛攻赖达元部。蓝玉发现赖达元部被敌人重重包围,就指挥军队猛攻雷川的中路军团,想冲进包围圈将被围困的赖达元部营救出来。可雷川的防御很严密,冲了几次都冲不过去。蓝玉感觉到敌人已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到中路,身后必然十分空虚,他命令索墨和他一起向西北方向冲,绕过雷川的中军开始攻击包围赖达元部的敌军。 双方又混战了一个多小时,蓝玉救援不及,赖达元部终于不支,被雷川的优势兵力吃掉了,南水公国的祐国公赖光先的长子赖达元为国捐躯。南水公国英勇的将士们用自己的生命为友军占据良好的战略位置做出了牺牲。 蓝玉和索墨迅速指挥军队守住了安魂场西北方的阵地,任雷川的军队左冲右突,都被蓝玉用精确的指挥挡了回来,现在的雷川就像被人用绳索勒住了脖子,这根绳索就在蓝玉的手中。由于双方激战了大半天,蓝玉的军队也十分疲惫,他只能握住这根绳索却无力收紧。 他在努力支撑,以等待强援。 双方疆持到黄昏时分,强援终于到了。 驻守郎当岭的铁瑛奉命赶了过来,蓝玉为了保证能完胜雷川,久久没敢调动郎当岭的军队,生怕雷川趁乱跑了。直到将雷川堵在了安魂场,才下令让铁瑛前来增援。 疲惫不堪的蓝玉和索墨的军队看到援军来了,顿时精神大振。 同样疲惫不堪的雷川的军团,心却凉到了冰点。 雷川站在阵前,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敌人逐渐增多的旗帜在夕阳下飘舞,知道郎当岭的强敌已经来了,自己兵败安魂场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雷川刚刚得到汇报,现在能投入战斗的将士也只有大约三万人了。敌人数倍于己,想突围已无任何可能。 大势已去! 雷川不知喊了一句什么话,好像是德米特语。军阵正中很快就升起了一幅形状奇特的鹰形旗帜,白头,白爪,鹰眼如电,十分威武。 士兵们看到大旗,神情顿时变得哀伤而又肃穆,他们自觉地围成一圈又一圈。由于太阳已快下山,夜幕降临,他们在阵地上堆起了篝火,牛角号和其他乐器奏起了一支哀伤低沉的乐曲。 雷川军中那些丧失战斗力的伤员,一排排走出来,跪在火堆前,朝西北方的天空磕头礼拜,行三次大礼。一时间,鼓乐声大作,站在四周的健壮的还能够战斗的士兵唱起了悲伤而又雄壮的歌曲。 蓝玉看到这一幕心中十分疑惑,暗想:“他们这是在搞什么仪式?难道也跟孔雀王他们一样,在战斗前请神灵护体?还是用咒语来增加自己的力量?” 蓝玉冷冷地望着眼前身陷绝境的敌人,他知道现在的敌人是烫手的铬铁,触碰不得。他命令各部严守阵地,不能出击,也不得后退一步。 接下来,蓝玉看到了一幕令人惊叹的情景,敌人那些丧失战斗力的伤员坐得整整齐齐,在悲壮的歌乐声中,掏出短刀来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如果有那伤重无力自杀的,还有那插得不准一时无法死去的伤员,头缠白布的士兵便走过来补上一刀,以帮助自己的伙伴早日回归天堂。 蓝玉和他的将士们领教了西北边疆民风的勇毅凶悍,他们宁死也不愿做俘虏,在他们看来也许只有这样,自由的灵魂才能回到西北,回到自己的家乡,回到美丽的草原。 蓝玉严阵以待,等待敌人将最后的疯狂宣泄出来,然后好早早结束战争。蓝玉其实心中很急,他很担心义父乌海图那边的战况。但他的眼睛和神情却依然冷峻,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自杀者的尸体被抬到安魂场的最高处──那座被烧掉的锁龙桥前。按照德米特族的习俗,这些勇士的尸体将敬献给天上的雄鹰,由雄鹰将他们的灵魂带到美丽的天堂。虽然现在天上的雄鹰还没有飞来,但他们坚信他们的鹰神不会将他们抛弃在这南方的崇山峻岭之中,一定会带着他们的灵魂,飞过千山万水,回到西北的大草原,回到他们美丽的家乡。 雷川望着那身后高处堆放的无数尸体,沉默良久,然后转过身来,快步走向自己的军阵,走向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威震天下的雷霆军团。 现在雷川的军阵中没有一个伤兵,全都是准备好决一死战的勇士。 雷川所到之处都站着一排排杀红了眼满身血污的将士,他们脸上的神情勇毅而庄严,这些将士跟随着他南征北战,从遥远的西北一直杀到了西南的崇山峻岭中。没有遇到蓝玉之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的铁蹄。 当雷川想到凝聚了自己这么多年心血的雷霆军团就快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时,心中一阵酸楚。他拍了拍一个都尉的肩膀,说道:“我不能把你们带回去了,我对不起你们。” 那都尉将胸膛挺得笔直,大声喊道:“追随将军是我一生的荣耀,我愿誓死追随将军!” 数万将士齐声高喊:“愿誓死追随将军!”声音直冲霄汉。 雷川突然觉得胸中有火在燃烧,有热血在奔涌,他猛地跨上战马,在阵前疾驰几步,然后用力勒住马缰,那马儿人立起来,发出悲壮的嘶鸣。雷川用力抽出黄金宝剑指向西北方,大声喊道:“西北的将士们!我们已身陷绝境,敌人数倍于我!我们逃生无望!但我们是纵横天下的英雄!我们不能投降!我们将为荣誉而战!” 数万将士拔出手中的刀剑,振臂高呼:“为荣誉而战!” 最可怕的敌人是绝望中的敌人! 蓝玉深知这一点,他盯着眼前的敌人高举着火把,疯狂呐喊着向自己的阵地扑来。前锋越来越近,已进入弓箭兵的射程,蓝玉用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声:“放!” 一时间,一枝枝利箭离开弦,带着劲风,嗖嗖地向扑来的敌人飞去。 凶悍的敌人竟然视而不见,依旧铆足了劲往前冲,倒下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前仆后继! 利箭如雨,**一阵又一阵,可敌人依然越来越近,最终冲进了蓝玉的军阵。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左手挥刀,右手舞剑,勇悍异常的金甲战神。 蓝玉指挥正面的军团连连后撤,以避其锋芒,同时指挥两翼军团向敌人侧后进攻。 雷川此时已不管不顾,只低着头带领军队向前拼杀,所到之处无人能挡,其勇猛凶悍连蓝玉也深深赞叹。 蓝玉丝毫不敢怠慢,指挥军队如水银一样流淌缠绕,始终将雷川的军团紧紧包裹在中间。雷川无论冲到哪里,敌人都在后撤,可不管怎么撤,身边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他只要一停,敌人马上就攻了上来。这种如流淌的旋涡般绵绵不绝的力量令雷川感到心寒。 雷川一边厮杀一边心中感叹:“蓝玉的勇猛凶悍我丝毫不逊于他,可这般柔软灵活我却大大的不如。败在他手里,一点儿也不冤枉。” 雷川身后军队的数目在急剧减少。 当如钩的月儿挂在高空的时候,雷川已被团团围住,再也冲不动了。一枝枝长枪对着浑身血污的金甲战神,他身边厮杀得也只剩下七八个侍卫了。他那健壮的黑马,也已身中数枪,倒在了血泊之中。 雷川显然已身负重伤,一只手臂正在流血,他坐在刚刚咽气的大黑马身边休息,同时让他的贴身侍卫给他缠伤止血,他四周那七个忠心的侍卫朝周围密密麻麻的敌人举着刀,保护着他们的大将军。 蓝玉得到禀报说:敌人的统帅已负伤被困,便连忙下令,只能活捉不许伤害。 所以围困雷川的士兵不敢放箭,只能将包围圈挤得密不透风,就像生怕这金甲战神插翅飞走似的。 蓝玉推开众人,来到了包围圈中间,他看见雷川坐在地上神情自若,对身周这么多盯着他的眼睛视而不见,只看着自己的卫兵给自己裹伤。他的这些卫兵的眼睛中也只有警惕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 “雷兄。”蓝玉站在圈边上叫了一声。 雷川抬头看了一眼蓝玉,凄然一笑,说:“我负了点儿伤,没什么大碍,我裹伤不为别的,就想等你来,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蓝玉刚想说话,他身边挤出来一位面色黝黑,高大魁梧的将军向雷川行了一礼,大声说:“雷将军,你我都是军人,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卫国家,抗敌御侮,怎能背叛自己的国家呢。雷将军乃是当世名将,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许是一时糊涂走错了一步。我尹川王宽厚仁慈,礼贤下士,若是雷将军能幡然悔悟,重新报效国家,我铁瑛愿意向我们王爷担保……” 蓝玉看雷川皱起了眉头,便拦阻铁瑛道:“行了,不用说了,说了没用。” 铁瑛恭敬地向蓝玉行礼道:“启禀前锋将军,我是奉王爷之命前来劝降的。” “我知道。王爷也命我劝降,可我就不劝。劝了没用,还劝他干嘛。” 雷川感激地看了一眼蓝玉,笑道:“我之所以反叛星月帝国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蓝玉一脸惊诧。 “我反叛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你我若是在战场上相遇,是你强还是我强。” “你知道答案了吗?” “知道了。你强。”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知道了我就安心了。我的心就不会再受折磨了。”雷川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拄着金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对蓝玉笑道:“若是有来世,我还会与你较量。你是我最满意的对手。”话音刚落,雷川挥剑一横,一支血箭从脖颈处激**出来。 蓝玉急忙想伸手去拉,却被身后的侍卫用力抱住了,因为雷川身边还有七个虎视眈眈的侍卫。 雷川如山般高大的身躯向后仰了下去,脖子处流出的血染红了战袍,也染红了火光中的黄金战甲。那柄镶满宝石光华四射的黄金宝剑也掉落在了地上。 中洲大陆上一颗璀灿的将星殒落了。 雷川的七名侍卫一声也没有哭,他们将雷川的尸体围在中间,向他们的大将军行跪拜大礼,然后纷纷拔刀自刎,七具尸体倒下后,依然将雷川围在了中间。 蓝玉走到雷川的尸体边,半跪下,将雷川的头盔和衣领摆正,然后站直身体默视良久。 天上月如弯钩,安魂场上的火把星星点点,仿佛天上的群星。 近十万大军默默地站着,此时天地之间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为胜利而欢呼,他们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苏醒,在梦中他们经历了一场血腥残酷的战斗。双方有近十万人在这场战斗中变成了鬼魂。他们为这场战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许多情同手足的战友永远躺在了这里。他们高兴不起来。他们在为死在这里的英勇的战友们默哀,是这些牺牲的勇士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换来了辉煌的胜利。 西北风在天上呜呜地刮着,尹川江水默默地在脚下流淌。 很快,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中洲大陆。 南征北战,所向披靡的金甲战神兵败安魂场,自杀身亡! 十八万英勇无敌的雷川军团全军覆没! 一颗崭新的将星冉冉升起。 一个新的名字瞬间传遍了大地。 这个名字给亿万苍生带来了胜利的希望,他们就像看到了明亮的启明星升起在了东方。 光明就要来了! 胜利就要来了! 古老的帝国终于有救了! 因为身穿银甲的蓝玉将军,正率领他那神奇的军队从南方的崇山峻岭中走来! 《星月帝国》第十一卷 崎峰谷 第一章 捷报飞来 帝国历351年二月初四的下午。 西北。 阿尔夏王国境内的崎峰谷,一座普通宅院里,有四个人坐在窗下喝茶。 说是喝茶,可他们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窗外有一只鸽子笼,笼子里有五六只白鸽在悠闲地踱着步,这些小家伙可能习惯了被人围观,这四个人的奇特神情丝毫也没有打扰它们安宁的生活,它们吃食,喝水,睡觉,散步,左顾右盼都显得那么安详自在。 相对于鸽子,这些人的神情却显得有些焦急。 其中坐在主位的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子,这容貌清丽的女子端坐在那里的姿态显得高贵典雅,但脸上却时不时流露出一些跟她端庄的姿态不相符的活泼神情。她那清亮如水的眼珠儿一会儿转向窗外高远的天空,一会儿又转向笼子内的鸽子,没有片刻消停的。 “怎么还不来啊?”她不耐烦地问。一根漂亮的玉箸在她的指间转得飞快。 “不行你就先回大公府休息。一有消息我就跑去告诉你。”旁边一位英俊的年青人温柔地低声说,不知他是怕惊吓到窗外的鸽子还是怕惊吓到身边的美人。 这女孩儿就是柳明秀,这年青人自然就是叶枫了。 坐在柳明秀身边的是一位须发皆白气度雍容的长者,他就是阿尔夏王国的老王爷李默。李默显得最有耐心,除了偶尔看一眼鸽子笼之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坐在叶枫身边的是李默新认的义子李权。 这所宅院是叶枫的大哥许德昌的,他跟叶枫说今天将会有南方战况的最新消息传来,所以大家就都聚在这里等了。 这四个人是崎峰谷内地位最高的,有权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一重要消息。 柳明秀和叶枫还有老王爷李默自不用说,就是李权现在的身份也已十分显赫。李默已认李权做了义子,只要等皇帝陛下正式册封的诏书下来,李权就可以正式成为阿尔夏王国的王子了。 “我才不回去呢!你怎么不回去?”柳明秀说完看了一眼叶枫,就像叶枫不怀好意要害她似的。 “就是,不回去,回去也是坐立不安更难受,不如在这里等。”李权笑着说,显得十分善解人意。 一年以前,李权曾在谈判桌上让娇纵任性的柳明秀颜面尽失,铩羽而归。柳明秀到现在对这件事还耿耿于怀,所以她对李权一直是爱搭不理的。如今大家都在一个阵营里,团结非常重要,于是李权就常常找机会缓和与柳明秀之间的关系。 柳明秀见李权帮腔,似乎并不领情,而是拧着眉头望着叶枫问道:“你们的那个大哥说话有谱没谱啊,今天真会有消息来吗?”柳明秀所说的大哥自然是指许德昌,她跟许德昌不熟,见他胖乎乎,笑眯眯一副奸商的样子,便对他有些不太放心。 “我大哥说话当然有谱啦,他当年可是帝国按查院的巡检官……”叶枫为了维护许德昌的信誉,说话的声音就大了一些。 李默这时微微睁开眼,不满地看了一眼柳明秀和叶枫说:“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儿!别惊到鸽子!” 李默是他们三人的长辈,即使高贵如柳明秀无论是资历还是地位也都比李默低。老王爷说的话,三个人不敢不听。他们相视一眼,就都闭上了嘴。 李默见没人说话了,才又重新闭上眼睛养神。 柳明秀偷偷朝李默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附到叶枫的耳边悄悄地说:“你发现没有,自从你的三哥认他做了义父,他的脾气就见长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枫摇了摇头。 柳明秀微微一笑,悄声说:“傻瓜,你的三哥做了他的干儿子,你的大哥,二哥还有你不就都成了他的干儿子啦。一下有了四个聪明能干的乖儿子,他还不长脾气啊……” 叶枫怕李默听到,赶忙低声制止:“别瞎说。” 柳明秀低声坏笑道:“没事儿,他老了,耳朵不好使,听不到。” 李默的耳朵可能真不好使,他脸上的神态依然那么慈祥安宁,没有任何变化。 李权见柳明秀对义父不尊重,心里非常不高兴,忍不住说:“他老了,我可没老,我可全听到了。” 柳明秀不满地白了李权一眼,低声说:“听到就听到,有什么了不起!”说完就板起脸抬头望天,不看李权了。 李权气得脸色熬白,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枫皱着眉头看看李权,又看看柳明秀,一脸为难的表情。他看两人关系不和睦,心里着急,可又不知向着哪一边说好。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另一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哪一个他都不想得罪。 柳明秀张着一双美丽的杏眼望着天空。突然,一只白鸽从蔚蓝的天际飞入了她的视野。虽然只有一点儿大,但她看得很清楚,确实是一只白鸽。柳明秀高兴得跳了起来,笑道:“来啦!来啦!鸽子来啦!” 叶枫忙站起来,用手去捂她的嘴,不让她再喊,怕她惊到窗外的鸽子。 这时,老王爷也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一只白鸽正从天空落下来时,他露出了笑容。 白鸽刚落到笼子上,窗外就有一只小胖手抓住了温顺的鸽子。 不一会儿,门开处,胖胖的许德昌手指间捏着一支细管匆匆走了进来,边走边说:“没错,这是从夷岭行省飞来的鸽子。南方有消息了。” 四个人连忙围了上去,八只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许德昌手指间的细管。 许德昌轻轻拧开细管,从里面取出一张小纸条,展开来一看,只见纸条上一个字也没有。众人感到疑惑。许德昌也不解释,径自取过一个茶碗来,倒了一点儿热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支淡蓝色瓷瓶,扭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滴淡蓝色的液体,滴到热水中,最后将纸条浸到热水里。 这时,白色的纸条上显现出一行小字:“安魂场大捷。雷川兵败被杀。1471号密报。”字尾有半个水印花纹的符记。 四个人中的三个年青人看到字条上的内容,高兴得跳了起来。 柳明秀像只小鸟儿一样在屋里跳来跳去,她跳着笑着,把女公爵大人的威仪和淑女的矜持全抛到脑后。她跳着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连个招呼也不打,转身飞了出去。她要尽快将这一喜讯告诉她的臣民:他们最大的仇人死了! 叶枫和李权高兴得拥抱在了一起,然后又激动得一把抱住带来喜讯的许德昌。 叶枫在许德昌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在叶枫的眼里这位胖胖的许大哥就是一只传来喜讯的吉祥鸟儿啊。 许德昌笑呵呵连连叫道:“好啦,好啦,我受不了啦!” 只有庆阳王李默没有高兴的表情,他拿过纸条来细细地读了一遍又一遍。一双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张着泪眼望着许德昌问:“许先生,这消息真的可靠吗?” “启禀王爷。这消息确切无疑。” “太好了!太好了!雷川啊,雷川!没想到你也有,你也有,今天!夫人啊,咱们的仇人死了,你听到了吗?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心啦……”李默说到后来忍不住泪如泉涌。 老王爷一家老小四十三口都被雷川的军队杀害了,只有他一人侥幸活了下来。后来马邑的战局对星月帝国越来越不利,这报仇血恨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老王爷一度都快绝望了。如今这血海深仇终于得报,他怎么承受得了这份喜悦,他喜极而泣,忍不住老泪纵横。 李权赶紧扶老王爷坐下,怕他年岁大了,身体承受不了这般激烈的情绪变化。 柳明秀跑回大公府,命令工作人员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四处张贴告示,传达这一喜讯,同时通知全崎峰谷的老百姓,明天放假一天,今晚可以彻夜狂欢。 安魂场大捷的喜讯迅速传遍了群山环绕的崎峰谷,谷内顿时一片欢腾。 人们奔走相告。 听到喜讯的人们扔下手中的锄头、斧子、铁锤等劳动工具,离开工作的场所,开始向家中狂奔,和家人朋友相拥而泣。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鞭炮声,锣鼓声,欢呼声,在崎峰谷内久久回荡。 卢龙城的老百姓对雷川和他的军队深恶痛绝。雷川攻破了卢龙城,火烧了半个城池,数十万市民死于其手,崎峰谷内几乎没有一个人跟雷川没有血海深仇的。如今他们最大的仇人和他的军队被消灭了,他们怎能不高兴得欢呼雀跃。 此外,更重要的是帝国取得的这一伟大胜利使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苦苦死守卢龙城,做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牺牲,为了生存他们翻越那不可逾越的雾山山脉孤军深入到敌人的腹地浴血奋战,后来他们又在这穷山僻壤里进行艰苦卓绝的劳动建设,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渺茫的希望吗。 他们靠着这渺茫的希望,靠着自身的勇毅和坚强才走到今天。 如今这希望已不再渺茫!“夺回卢龙城,重建家园。”也不再只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美好前景! 心情激动的叶枫从许德昌的家中走出来,独自一人从欢呼雀跃的人群中穿过,一口气跑上了西边僻静的山坡,跑到一棵千年古树下。 这棵树实在是太古老了。树皮老得如生铁般坚硬,粗大的树干中间不知被什么东西蛀过,有大大小小的孔洞,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动物把这些孔洞当成自己的窝,古老的树干上还留有多处雷劈火焚的痕迹。这棵老树历经风雨沧桑,非但没有衰败,反而越长越高大。如今长得枝叶繁茂,碧绿苍翠,经冬不凋,看它主干高耸,直插云天,旁枝虬结,亭亭如盖,不知还能再活几千年呢。 叶枫自从发现了这棵古树之后,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它。他有时觉得这棵树就像他深爱着的古老帝国,饱受磨难和挫折却依然能继续生长,他深深被这种顽强的生命力所感动,他有时竟默默在古树下祈祷,祈祷他的国家能如这棵古树一样万古长青。 叶枫常常来这里散心,不仅因为有这棵可爱的古树,更因为这里环境清幽,视野开阔,站在树下就能够俯瞰整个崎峰谷,抬头就能看到远处雾山壮美的景色,真是个登高望远的好去处。 刚跑上山坡的叶枫扶着粗糙的树干喘着气,由于体力的消耗,他激动的心情平息了许多。他抬起头望着山坡下纵情狂欢的老百姓,听着远远传来的阵阵锣鼓声和鞭炮声,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如今的崎峰谷,已不同往日,除了满编的边防、关防和野战三个军团之外,庆阳王李默的旗下也有了一万来人,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而且都是经过训练,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团。至于钱粮和其他物资也很丰富,老百姓的生活条件也较以前改善了许多。 可这一切得来的是何等的艰难。不仅要克服山岭里恶劣的自然条件,更要面对敌人的重重封锁。这里面的艰辛没有谁比树下这位年青的城守大人体会得更深刻了。 叶枫望着山下老百姓欢欣鼓舞的场面,心潮起伏。这八个月来经历过的事情和体味过的酸甜苦辣一股脑涌上心头,使他感慨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章 严惩强奸犯 这还要从去年的那个烈日炎炎的夏天说起。 叶枫病愈之后马上就去了黑虎岭,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军队整编的问题。叶枫知道,要想抵挡住魏建功的进攻,在山上站稳脚跟,就必须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而要有效提高战斗力就只有军队正规化这一条路可走。所以叶枫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亲手组织起来的市民自卫队拆散,重新编成野战、边防、关防三个军团。每个军团满编三万人。 叶枫派一个军团驻守黑虎岭,另两个军团一个帮助老百姓开荒种地,另一个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每个月轮换一次。 整编之后,防御黑虎岭的重任就交给了柯尔纳的边防军团,夏震武和裴绍的关防军团则进行攻城训练,而帮助崎峰谷的老百姓干农活的任务就交给了罗归正的野战军团。 大家谁都没觉得这么安排有什么不妥,可结果却出了大问题,问题就出在罗归正的野战军团身上。 野战军团的军官和士兵大都是由清风寨上的强盗组成,身上的匪气浓厚。叶枫为了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而是光荣的帝国军人,特意把被魏建功烧掉之后重建的清风寨改名为清风大营,还亲笔题写了军营的匾额。但几十年形成的习气,岂是改个地名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 事情就发生在帝国历350年7月23日。 那天下午,叶枫和罗振玉正在一处峭壁下观看夏震武的关防军团演练攀爬云梯。由于山口的城堡还没有完工,训练只好选在峭壁下进行。 峭壁下立着一百架云梯,分别由一千人分成十个批次往上攀爬,头一百人敢一口气爬到梯顶的竟只有二十几个,大多数都因为腿抖得太厉害,而丧失继续攀爬的勇气,还有极个别的竟吓得蹲在云梯上大哭了起来。嘹亮的哭声传得好远好远,一直传到两位正副提督的耳朵里。 夏震武和裴绍两人窘得面红耳赤。 夏震武站到叶枫的侧后羞惭地说:“让城守大人见笑了。” 叶枫板着脸说:“我见笑倒没什么,只要打仗时别让敌人见笑就行了。” “是,是。”夏震武一脸愧色。 “你们训练了多长时间?” “启禀大人,有十天了。” “十天就练成这样?” “大人。这些人的素质太差啦,要是放在平时,他们根本不具备当兵的资格。” “不要找理由。老百姓能把他们的子弟送来当兵就不错啦,你们要知足。” “对,对。” “再说,老百姓还指望你们打回卢龙城去呢,就你们这样怎么打得回去?卢龙城有多高你们知道吗?” “记不清了……”夏震武的脸更红了,就像抹上了一层胭脂。 “你呢?”叶枫用严肃的目光望着站在夏震武身后的副提督裴绍。 “启禀大人,我,我记得好像是10米。”裴绍的声音不太高。 “错了!最高处13.24米,最低处11.88米!作为大公国的将领怎么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呢。”叶枫大声说。 一直默默站在叶枫身后的罗振玉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叶枫,他觉得自己的偶像实在了不起,怪不得能这么小的年纪就当上卢龙城守呢。其实他有所不知,他崇拜的城守大人在任大公府的秘书时曾主管过修城墙的事务,对于城墙的高度他当然记得比别人清楚。 夏震武和裴绍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也对这位博闻强记,智力超群的新城守充满了敬意,同时也对自己的孤陋寡闻深感惭愧。 叶枫一改严厉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对你们要求苛刻,记住这些数字对你们的士兵是一种很好的教育!要在他们心中树立起一个伟大的目标,那就是要光复卢龙城!光复西北!光复整个帝国!要让他们有使命感和责任感!这样他们才会有勇气克服训练中的困难!” “对,对,城守大人说的对。我们在这方面做得还不够。”夏震武态度很诚恳。 “我们一定牢记大人的训示,回去加强教育!增强士兵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裴绍跟得也很紧。 叶枫看两位将军领会自己的意思很快,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身后的山坡那边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声音:“叶枫!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 叶枫一听就知道是柳明秀的声音,而且他也听出了声音中隐含的焦急和愤怒。 “我在这儿呢,出了什么事?”叶枫赶忙应道。 “什么事?”话音未落柳明秀就出现在了山坡上,她身后还跟着几个鼻青脸肿,一脸委曲的警官。 柳明秀愤怒地站在山坡上,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叶枫大声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是怎么管你的士兵的?” “怎么啦?怎么啦?有话慢慢说。”叶枫赶紧小心地迎了上去。 “慢慢说?再慢慢说又不知有多少个女孩子要遭殃呢!我告诉你!叶枫!今天一上午巡警署就接到65起报案,昨天一夜,共有87名女子遭到你们野战军团士兵的**!” 叶枫听到这话,白净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那红艳的程度跟夏提督不相上下。 “还有呢,被调戏和骚扰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你说怎么办吧?”柳明秀气得小脸红扑扑的,叉着腰,瞪着个眼睛,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叶枫急得直挠头。他又看了看跟在柳明秀身后的几名警官,没有发现巡警署署长江石的身影,便问道:“你们的署长大人呢?” 其中一个受伤较轻的警官说:“启禀城守大人,我们署长大人今天上午接到报案后就领着我们去了野战军团的驻地。本来是想拘捕嫌犯,以作进一步调查,没想到他们的提督蛮横无理,非但不放人,反而把我们署长大人扣押了,还让士兵们把我们从军营里赶了出来。” “太不像话了!这个罗归正!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叶枫被气得团团转。 柳明秀一把拉住叶枫的衣袖大声说:“你别转来转去的好不好!转得我的头都晕了!我告诉你,这个野战军团可是你带来的!这个事儿你得负责。我只有三个要求,一是要放回江署长,并向他赔礼道歉。二是要严惩**犯。三是要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是,是。柳明秀大人请放心,我一定做到!”叶枫陪着笑脸,想以此来平息柳明秀心中的怒气。可是效果不佳,柳明秀依然愤怒地说:“我要你三天之内给我答复。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她说完一转身走了,只给叶枫留下了个冷冷的背影。 叶枫望着柳明秀的身影消失在山坡那面,双手捂着脸,仰天长叹道:“这群土匪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太丢人啦,太丢人啦!今后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我的市民啊?” 夏震武和裴绍虽然没听清叶枫在嘀咕什么,可是他们能看出来城守大人遇到了麻烦,便凑上来关心地问:“城守大人,您怎么啦?” 叶枫用手使劲抹了抹脸,然后掩饰地笑道:“没什么,出了点儿小问题。” “那要不要我们帮忙?若是需要您尽管吩咐。” 叶枫看了看夏震武,又看了看裴绍,犹豫了一下说:“有件事我想向你们请教一下。你们是带兵多年的将军,以前有没有遇到过刚才柳明秀大人所说的那种情况?” 夏震武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裴绍说:“以前发生过一两个士兵**民女的事情,那也是几年才遇到一次。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活动,还真没有过。” 叶枫点点头,说:“是啊,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多起**案,确实有点儿骇人听闻。以前你们遇到士兵**民女的事情是如何处理的呢?” “大人,这种事情是很难讲的啊。究竟是民女勾引士兵呢,还是士兵**民女,这很难说得清,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只对民女做些物质赔偿,对士兵训诫一番也就算了。除非出现以下几种情况,一是**幼女或是痴呆女子,二是控告士兵**的女子身上有严重的被殴打的伤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一定会严惩该士兵,以正军纪。然后开除军籍,送交帝国司法机构按律论处。” 叶枫听后沉默不语,这件事情确实很棘手。若是不查,引起民愤,导致军民关系紧张,那可就糟了。若是惩罚的太严厉,或是冤枉了哪个士兵,引起兵变,那反而更糟。叶枫想了想,就低声在夏震武和裴绍耳边叮嘱了几句,两位将领一边听一边点着头。 叶枫叮嘱完,就带着罗振玉下山去了。 叶枫下山之后又向罗振玉耳语了几句,把罗振玉支派走了,就独自一人直奔野战军团的驻地。野战军团的军营就扎在崎峰谷北边一片刚刚开垦的荒地边上,不知什么原因,田地里看不到一个帮助务农的士兵的身影,只有一些年老的男人和许多女人在地里忙活着。 叶枫突然听到前面有人群聚集的嘈杂声,中间还杂有呼天抢地的大哭声和尖厉的咒骂声。原来营门前聚集着部分受害者的家属和亲朋在进行抗议,还有些看热闹的,人数很多,足有数千。 叶枫走过来,被几个眼尖的群众看到了,其中有几个人高叫道:“好啦,好啦,城守大人来啦。” “是啊,城守大人会给我们做主的。” “城守大人要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 叶枫一边挥手向群众致意,一边往前走。群众自动让开一条通道,叶枫沿着通道来到了营门前,只见野战军团的营门紧闭。门前站着一排手执武器的卫兵,以防止群众冲击军营。营墙上还站着几十个拎着弓箭的弓箭手。 叶枫一直往前走,卫兵拦住了叶枫的去路进行盘查,叶枫把来意说了,卫兵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功夫,营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将领,长脸,长得黑瘦,身材魁梧,他老远就哈哈笑道:“是叶兄弟来啦!我大哥正等着你呢。” 叶枫抬头一看,见来的这人是野战军团的副提督罗猛,便问道:“罗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刚刚还劝了他半天呢。可是我哥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哪里听劝啊。现在还在大帐里生气呢。” 叶枫在罗猛的引领下一边往里走,一边观察两边站立的士卒,见他们的神情都很紧张,而且看自己的眼神中都有掩藏不住的敌意,心中不由得一紧,叶枫意识到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或是稍有疏乎就会酿成大祸。 罗猛和叶枫来到中军大帐,只见军团提督罗归正背着手望着窗外,连出来迎接叶枫的兴致都没有,看来气得不轻。 “大哥,叶枫兄弟来了。”罗猛招呼了一声,见罗归正没说话,就自言自语道,“我去倒茶,我去倒茶。”说完就退出了大帐。 现在大帐里只剩下罗归正和叶枫了,叶枫觉得好笑,看罗归正气鼓鼓的样子就像被**的是他妹妹似的。想到这里,叶枫眼前浮现出罗菲那妖艳的容颜和无可挑剔的性感身材。 “你来干嘛?”罗归正头也不回,语气硬梆梆的像块石头。 “我来看看你啊。听说你遇到麻烦了,我马上放下手里的事就赶来了。不管怎么样,咱们毕竟是兄弟呀。”叶枫说这话时热情洋溢,一片真诚。 罗归正是个实心眼的人,他本来以为叶枫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板起面孔来准备为清风寨上的兄弟们跟叶枫吵一架。可如今听叶枫这么一说,他心里一热就信以为真了,态度立刻有了改观。 罗归正转过身来热情地说:“好兄弟,今天咱们以兄弟相论,我就不叫你城守大人了。” “没关系,城守不城守,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叶枫笑呵呵地不请自坐。 “兄弟,你评评这个理。我们奉你之命来这里帮老百姓干农活,一口气干了九天,你说辛苦不辛苦?” “辛苦,辛苦。”叶枫晃了晃桌上的茶壶,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可你说种这片地的老百姓吧,怎么尽是些女的,不是女的就都是些老人和孩子。所以打第一天起我就跟兄弟们训话。我告诉他们,咱们以前是清风寨上的好汉,现在是帝国的军人,不管怎么样不准欺负老弱妇孺,如果让我发现有欺负人的,轻的我剁他的手剁他的脚,重的我就剁了他的脑袋。你可以去问问,我是不是跟兄弟们这么说的。我带的兵不敢说秋毫无犯吧,可这九天也是规规矩矩的。” “你这么做就对了,你知道为什么这崎峰谷剩下这么多女人吗?她们的丈夫和儿子大都战死在卢龙城了,还有一些为了筹粮,留在雾山以北没有回来的。她们很可怜啊。”叶枫想到这里就有些伤心,他想起了杳无音讯的伊普雷和叶灵凤。 “这我知道,可男的女的在一起干活时间久了吧,就难免会有点儿这样那样的事儿。兄弟还是个童男,不太懂男女之间的事儿。这事儿吧,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童男?”叶枫一听这话就急了,瞪着眼睛叫道。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可我听别人说,你上大学的时候就追过一个漂亮女孩,叫慈什么什么来着?你瞧我这记性,许大哥前两天刚跟我说过呢。结果没追上,有没有这回事儿?” 叶枫对许德昌又恨又惊讶,他恨许德昌乱嚼舌根,惊讶许德昌怎么对他的过去这么清楚。 “他干嘛跟你说这些?”叶枫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是这样的,前几天,他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把小妹嫁给你。他说小妹不仅人长得漂亮,功夫又极好,嫁给你之后,保护你就方便了。再说你人也老大不小的了,身边也该有个女人了。” “你和许大哥就别替我操心了,我身边有女人。” “有女人?不会是那个柳明秀大人吧?” “你们别瞎猜行不行?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正经事儿吧。”叶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好,就说正经事儿。你说这事儿能怪我们吗?我们帮助的人里面有七八成都是女人,我们有些士兵跟这些女人勾勾搭搭总是难免的,这里面也搞不清是谁勾搭谁。就说干农活吧,天儿这么热,士兵们要求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地里干活,你说我能不答应吗?可谁承想,不知从哪儿跑来好多娘们儿围观,围观就围观吧,她们还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的。士兵们休息的时候,这些娘们儿就送茶送水送扇子,还有那送鲜花儿的,你说肉麻不肉麻。可肉麻归肉麻,我们听从你的教唆。” “不是教唆,是教诲。不懂的词儿别瞎用。”叶枫不耐烦地说。 “啊。对,是教诲。你教诲我们要军民团结如一家。对吧,是你上次在军团大会上教诲的吧?” “是,是,是。”叶枫一脸的苦相,显得很无奈。 “所以啊,我就琢磨,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人家的这番好意,咱们总不能拒绝吧。所以我就没去管。没想到几天之后他们还真的跟一家子似的了。有些士兵还被邀请到那些女人家里去做客,一待就待到天黑,都不能按时归队。还有那不要脸的竟偷偷跑到我的营区来跟士兵们幽会。光我在巡查岗哨时,就在附近的树林子里撞见过好几对露水鸳鸯。我一来觉得兄弟们好久没有下山摸过女人了,这火憋的太久,容易憋出病来,二来呢,觉得这些女人独守空房这么久也挺苦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你说我这不是好心吗。可今天来的那个什么江署长张口就骂我们是一群土匪,一帮淫棍,还把我们比成了到处**烧杀的北方游牧民族的军队,你说我能不把他给抓起来吗?这也太气人了吧!你说说……” 罗归正大倒苦水,感叹自己的冤屈。 “行了,行了。这我都知道。我问你,昨天你的军队在干嘛?”叶枫不想听他的抱怨,因为这是一笔扯不清的滥账。 “昨天,按计划,我们干九天活就要休息一天啊。我昨天放了他们一天假!” “我说你呀你。你怎么能放他们的假啊?” “他们又不是牛,他们也是人啊,就是牛也要休息啊!再说,干九天休息一天,也是当初你在会议上定的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休息就在营区里休息吧,你放他们什么假啊?我问你,那些跟外面的女人勾勾搭搭的是不是都长得英俊高大?” 罗归正用大手摸了摸额头,想了想说:“好像是。” “可你想过没有,那些长得矮小丑陋的士兵们该怎么想?又该怎么做?” “你是说,他们会去**?” “废话!看着身边的伙伴儿跟女人睡觉你能不眼馋吗?你能忍得住吗?” “怎么就忍不住?不跟女人睡觉会死啊。” “你有四个老婆,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可你一个老婆也没有,你就忍不住吗?” “我忍得住,并不代表别人也忍得住,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哈哈……”罗归正捧腹大笑,笑得叶枫直起鸡皮疙瘩。 这时,罗猛端茶进来了,他见大哥的情绪非常好,便笑着问:“大哥在笑什么?” “啊。没你的事,你出去吧。”罗归正强忍住笑对罗猛说。 “是。”罗猛放下茶具就退了出去。 叶枫看罗猛出去了,低声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撒谎啊。哈哈,你刚刚说你身边有女人,不想娶我妹妹。如今又说你忍得住?有女人你还忍什么忍啊?哈哈……” 叶枫的脸红到了耳朵根,他大声道:“别笑了!总而言之,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对!” “我有什么不对?” “你纵容手下的士兵**民女,你还敢说你做的对?” “是这些女人勾引我的士兵,根本就不是我的士兵去**她们!” “你先把江署长放了!” “我就不放!” “你拘押他有什么理由?” “他敢辱骂我!辱骂我的军队!这就是理由!我就不放他,除非他向我磕头道歉!” “你,你,你!你混蛋!”叶枫气得混身颤抖,他转身抄起那个空的茶壶猛的摔在了地上,碎片四溅! 罗归正看叶枫跟自己发脾气,还骂人,更是气得虎目圆睁,那股蛮劲儿伴随着怒气涌了上来。他浑身的肌肉绷得很紧,用力握着的两只大手发出“啪,啪”的骨节响声。 叶枫也怒视着他,毫不退缩。 罗归正一字一顿地说:“要不是看在你曾经救过我一命的份儿上,我今天就废了你!”说完一甩手就往大帐外走去。 叶枫突然意识到事情要糟,他本来并没有想跟罗归正翻脸,可是话赶话就赶到这儿了。 自己一冲动,情绪就有些失控,不知怎么竟发了火,还骂了人。他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也顾不上有没有台阶下,连忙伸手一把拉住了罗归正的衣服。 罗归正气极而笑,他看着叶枫拉着自己衣服的手,冷笑道:“你想怎样?这可是在我的大营里,你还想限制我的自由?” “不敢。帐外都是你的兵,而且就是没有这些兵我也打不过你。你想去哪儿谁能拦你。我只是想跟你把理讲清楚。若是你觉得理亏,不敢跟我讲,那就请自便。”叶枫说到这里松开了手。 “我理亏?笑话!……” 罗归正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有人喊道:“大哥。许先生和李权兄弟要见你。” 罗归正一愣,然后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叶枫。 “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请他们来的!”叶枫一脸无辜的表情。 “进来吧。”罗归正大声说道。 门帘挑起处,走进来三个人。最前面的是罗猛,身后跟着许德昌和李权。 罗猛向罗归正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许德昌笑道:“我和李权兄弟听说你们这里出了点儿事情,就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是啊,是啊。”李权也笑着点头。 “来的正好。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罗归正指着大帐里满地的碎瓷片说,“他竟敢在我的大帐里冲我摔茶壶,发脾气,还骂人!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哥啦!” 叶枫忙抢着说:“大哥,三哥。什么事儿都有个前因后果,他扣压江署长不放我才……” “行了!都别说了!”许德昌瞪着眼睛大怒道。别看许德昌平时笑眯眯的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可发起脾气来还真有几分官威。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许德昌看了看一脸怒容的罗归正,又看了看歪着头一脸不服气的叶枫,又看了看满屋的碎瓷片,大声说:“不管怎么样,四弟,你发脾气摔茶壶就是不对!骂人就更不对了!你要向罗兄弟道歉!” 叶枫一脸的不情愿。李权偷偷扯了扯叶枫的衣服,示意他前去道歉。 叶枫无奈,走到罗归正面前深鞠一躬,有些不情愿地大声说:“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骂人!更不应该摔茶壶!我向你道歉!行了吧?” 罗归正指着叶枫对许德昌说:“你听听,你听听,他说话的口气,哪里像道歉?简直像吵架。” 许德昌拉着罗归正的手笑道:“行了,行了。他年纪小,爱冲动,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认个错就行啦。大家都是好兄弟,别为了别人裤裆下的那点破事儿伤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情义。什么事儿都高不过一个‘理’字,叶兄弟是一城之守,罗兄弟是皇帝陛下御准的帝国将军,你们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人,有什么事儿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许德昌拉着罗归正,李权拉着叶枫,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边上。许德昌和李权自觉地坐在了主位,也没有人安排,他们二人就俨然以调停者和裁判者自居了。罗归正心眼儿实,看不出这里面的名堂,也就没有反对。 罗归正和叶枫面对面坐了下来。然后,两人各说各的理由,都认为自己没错,而是对方不讲理。叶枫认为罗归正管理士兵不严,导致了**案的发生,而且还蛮不讲理地扣押了江署长。罗归正认为他的士兵受到民女的引诱才发生不轨的行为,责任不在士兵。而那个江署长开口就骂人,而且严重歧视野战军团士兵的出身,理应受到惩戒。 双方说完之后,都眼巴巴地望着许德昌和李权来给做个公正的评判。 许德昌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我认为是叶枫兄弟没道理!” “我怎么没道理啦!”叶枫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李权拉着叶枫的胳臂说:“你先坐下,听大哥把话说完。” 叶枫一脸不服气地坐了下来。 许德昌说:“你当然没道理了,俗话说捉贼拿脏,捉奸拿双。你拿到没有?你没有证据就说人家**,就是**了人家也不承认啊?” 罗归正听得有点儿不对劲,将眉毛拧成了个疙瘩,张着一双虎目瞪着许德昌。 许德昌赶紧把话拉回来说:“何况人家根本就没有**啊!是吧,你没有证据就说人家**当然没道理了。” 叶枫张嘴想辩解,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歪着脑袋谁也不看。 罗归正笑呵呵地望着叶枫,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许德昌接着说:“那个巡警署署长就更不对了,罗兄弟以前是当过土匪,这不假。可人家现在改过从善啦!人家为了咱们帝国救下了监军将军鲍超,还冒死将他护送到东都城,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在卢龙城最危急的时刻,人家挺身而出,领着清风寨上两万多兄弟将咱们救上了黑虎岭,这是多大的恩情啊!咱们来到崎峰谷就遇到了春荒,把人家的存粮吃光了,人家二话没说,带头翻过雾山到巴特隆的老窝去抢粮,这是多大的义气啊!这么了不起的军队怎么能遭受辱骂呢?” 李权笑道:“是啊,二哥和他的兄弟们是皇帝陛下亲自下诏赦免的,这个署长还歧视二哥就是对皇帝陛下的大不敬!我觉得把这个署长关起来还是轻的呢。” 这番话,说的罗归正心里热乎乎的,他总算遇到知音了。好在罗归正是条汉子,没有动不动就淌眼泪的习惯,他只是感叹了一句:“天下还是讲道理的人多啊。” 叶枫不满地瞥了罗归正一眼,他听出了罗归正的言外之意:像叶枫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实在少见啊。 许德昌非常严肃地说:“在我眼里,罗兄弟就是个深明大义嫉恶如仇的大英雄!大豪杰!是个时时刻刻都把国家和人民放在心上的帝国将军!这样的将军带出来的军队里怎么可能有**犯呢?” 李权非常认真地说:“是啊!我也不相信!二哥为人多么正直啊!他怎么可能姑息包庇**犯呢?” 罗归正被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谦虚地笑笑说:“两位兄弟太过誉了。我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不过,想当年,我落草为寇也是被奸人所逼啊!我走投无路才干起这打家劫舍的勾当。谁天生就想当强盗呢?没办法啊!我就是打劫也只劫那些有钱人,从来没欺侮过穷人!更没欺侮过女人和孩子!我当年在西北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怎么可能领着兄弟们干那欺男霸女的勾当,你们要不信可以下山去打听打听!” 许德昌笑道:“我当然信啦,否则当年在庆阳城的时候我也不会出手救你。” 李权也笑道:“我在庆阳城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二哥是个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 罗归正被两个人忽悠得晕晕乎乎,有点儿找不着北了。他赶紧跑到帐外吩咐罗猛准备酒宴,他要把两位知音留下来喝酒。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啊,如今一遇就遇到两个,不容易啊,怎么也要留下来喝几杯才行! 当然叶枫不在被留之列。 可这个小家伙竟死皮赖脸地坐在那里不走!罗归正觉得自己比叶枫年岁大,轰这个小家伙走显得太没肚量了,干脆来个不理不睬,让他自己觉得没趣儿。 叶枫丝毫也没有觉得没趣儿,酒席摆上之后,他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李权的下手,自斟自饮了起来。他自顾自吃喝,头也不抬,话也不说,连看都不看罗归正一眼,只是偶尔抬头看看门外,好像在等着什么。 罗归正也不理他,和两位知音觥筹交错地喝了起来。 酒刚过三巡,就见罗猛跑进来禀报道:“大哥!外面来了好多老百姓!” 罗归正头也不抬地说:“来就来吧,传令下去,敢闯军营者,格杀勿论!” 罗猛说:“这些老百姓抬了三十几个担架,摆在了营门口,担架上的人脸上和身上都蒙着白布。” “他们什么意思?把死人抬到我的营门口来了?”罗归正气得站了起来。 “好像不是死人,白布下的人还在动,而且还有哭泣声,听声音像是女的。您还是出去看一看吧,营门外的人越聚越多了。” 叶枫一边喝酒,一边偷偷露出了坏笑。李权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朝叶枫晃了晃。叶枫笑着向罗归正的背影努了努嘴。 李权会意,忙站起来说:“二哥还是去看看吧,别让这帮老百姓觉得咱们理亏不敢出去见他们。” 罗归正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走!看看去!” 在罗猛的引领下,兄弟四人从中军大帐来到营门前。只见营门前聚集的人更多了,很多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边哭边骂,那哭骂声随着罗猛等人的走近而越来越响! 罗归正来到营门外看了看放在地上的三十多个担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把这些担架抬到这里来干什么?” 有一个哭得最凶的中年男人从地上站起来说:“启禀大人,小人的妹妹被您手下的士兵**了!我是来向大人您讨个公道的!” “你胡说!”罗归正怒道。 “真的大人!我妹妹因为拼死不从,被那个畜牲打得遍体鳞伤,大人不信可以验伤啊!” “是啊!不信可以验伤啊!”旁边跪着的好多人都哭喊道。 罗归正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他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许德昌,许德昌附到罗归正的耳边低声说:“兄弟,不能在这里验啊!若是验出伤来了,兄弟的面子上恐怕会不好看。” “那怎么办?”罗归正低声问。 “先抬进大帐里去,然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罗归正点了点头,让这些人抬起担架进了营门。罗归正气乎乎地走在最前面,其他人小心谨慎地跟在后面。 那个自称妹妹被**的人偷偷跑到叶枫跟前小声说:“我等奉夏提督之命将这些女人抬来了。”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叶枫低声责备道。 “启禀大人。这些女人的家人死活不让抬出来,说是太丢脸了。我们费了半天劲才把她们劝出来。” “好。这事儿要保密!尤其不能让柳明秀大人知道,她要是问起,就说是家人自愿抬出来的。” “知道了。夏提督让我问您,您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没有了,去吧。别露出破绽。” “是。”那个人退下了。 那三十几个担架被抬进中军大帐之后,罗归正就把抬担架的人哄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罗归正、罗猛还有许德昌、李权、叶枫这五个人。 由于大帐里安静,躺在担架上的女子的哭泣声显得十分刺耳。 这此起彼伏的嘤嘤哭泣声弄得罗提督不胜其烦,他皱着眉头,大吼道:“别哭了!”这一声如雄狮怒吼,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那嘤嘤的哭声也随即消失了。 罗归正走到一个担架前,蹲下身子,掀开白布的一角,白布下露出一个女子青肿的面孔和满脸的泪痕。 许德昌和李权夸张地惊叹道:“伤得真是不轻啊!” “是啊!这下手也太狠了!” 那个女子用手使劲扯着白布,想将自己受伤的脸遮上,可那白布的一角在罗归正的手里怎么扯也扯不动。罗归正面沉似水,松开了手,又去掀看别的女子身上的伤。 许德昌和李权紧跟在罗归正身旁不停地感叹: “这种事要两情相悦才行,怎么能强逼呢?太不道德了!” “是啊,你看看这遍体鳞伤的,真是可怜啊。这些人也太没人性了!” “这简直不是人干的嘛,年纪这么小也不放过!” “简直就是畜牲!罗兄弟的军中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若非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 “真是败类!二哥的脸都让这些人给丢尽了。” “是啊,是啊,可惜了罗兄弟这一世的英名啊!” “这哪里像清风寨上的好汉干的事啊!二哥的清誉看来要毁在他们手里了。” 许德昌和李权这两面小边鼓“扑咚,扑咚”不紧不慢地敲着,直敲得罗归正面红耳赤,羞愤难当,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大吼道:“别说了!” 大家看罗归正气得眼睛都红了,知道他是真急了,就不敢再说话了。 罗归正脸上的神情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他焦躁地在那三十几个担架前走来走去,最后他站在罗猛面前大叫道:“传令三军!在校军场集合,我要把这群畜牲一个个都给揪出来!” “遵命!”罗猛赶紧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集合的号角声响了起来,野战军团的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站在校军场上。罗归正顶盔贯甲,手握腰刀怒气冲冲地登上了点兵台。 叶枫、许德昌和李权站在台下看着。 罗归正命亲卫队抬着担架上的女子沿着军列一排排地指认,指认出一个**犯就拖到点兵台前当场打八十军棍。直打得这些家伙鬼哭狼嚎,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有的扛不住,当场就断了气,体质好一些扛住了的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罗归正命人把巡警署署长江石放了出来,然后把那些半死不活的**犯都交给了他。江石看罗归正漠视帝国法律私自行此酷刑,就想上前找他理论,却被机警的叶枫拦住了。叶枫拉住江署长的手低声说:“我的署长大人,我把这些**犯给弄出来就很不容易了。你别再招惹他了行不行?” “可是帝国法律……”江石觉得叶枫说这话显得很没觉悟。 “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安定团结最重要。我问你,这些**犯交到你手里,能不能平息民愤?” “能是能,可是……” “别可是啦!你赶紧把老百姓安抚好!若是还聚在军营门口闹事,我就撤你的职!” “是,是,城守大人说的对,安定团结最重要,我马上就去安抚百姓。”江石是个聪明人,帝国法律跟个人的饭碗相比还是饭碗重要些。 第三章 许德昌的生意经 事情处理完之后,叶枫就独自走了出来,安抚罗归正大人那颗受伤的心的任务就交给许德昌和李权两位哥哥了。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到柳明秀大人那里去复命。同时向她夸耀一下自己处理这件事的手法如何圆熟,心思如何缜密,智计如何高明。 叶枫先让夏震武和裴绍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些受害者抬到野战军团的军营里来,所谓受害者,必须是身受重伤的,至于那些身上没伤的,对不起,属于证据不足,不予受理。然后叶枫便派罗振玉去请许德昌和李权。罗振玉能说会道,记性又好,就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向两人叙述了一遍。许德昌和李权都是聪明人,又很了解叶枫和罗归正,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兄弟三人配合默契地唱了一台戏,叶枫唱白脸,许德昌和李权唱红脸,三人这么一来一去就把实心眼儿的罗归正给绕进去了。不知不觉罗归正就成了一个英雄,一个英明而又伟大的将领,这样一位杰出而又高尚的人物,怎么可能跟卑鄙无耻的**犯们为伍呢。所以**犯们就遭到了八十军棍的酷刑和逐出军团的处罚。 叶枫就这样举重若轻地把这件事解决了。既安定了军心,也安抚了民心。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警告了全军的士兵:若是只图裤裆下的一时痛快,小心屁股开花! 得意洋洋的叶枫刚走到大公府门前,就看到了两名军官。一个是夏震武,一个是裴绍。两人笑眯眯地朝叶枫走来。 叶枫拉着两人的手,笑道:“你们两位干的不错啊!帮了我的大忙,不过这件事关乎野战军团和罗归正提督的声誉,千万不可声张。” 夏震武笑着说:“城守大人请放心,我们声张他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裴绍也笑着说:“我们在这里等大人,是有一件事要向大人禀报。” “什么事?” “我们刚才奉你的命令带着士兵去那些受害者的家里,劝说他们让受害者出来作证。可这些受害者家属以‘太丢脸’为理由,死活不让。我们最后没办法,就答应了他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们只要出来作证,我们就给他们每户五十两银子。结果他们就答应了” 叶枫一听就急了,大声说:“每户五十两,三十多户,就是一千五百两!啊?这么多!我可没有!你们答应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可我们是奉城守大人之命去的呀!”夏震武也急了。 “再说,这解决的也是野战军团的事情,怎么能让我们关防军团出钱呢?太没道理了吧?” 叶枫瞪着眼说:“可我没让你们用钱去解决这个问题啊?” “不用钱用什么去解决啊?城守大人,你可知道脸面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吗?不用这一百两银子,她们怎么可能丢下脸面出来作证啊?” 叶枫大吼道:“你们别说了,我再说一遍,我一分钱也没有!” “行,行。”夏震武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板起脸拉着裴绍说,“兄弟,咱们不跟他说,咱们找个讲理的人去说。”说完,两人转身就走。 叶枫一看他们两人要进大公府就急了,他们所谓的讲理的人明摆着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柳明秀啊,叶枫赶紧跑过去拉住二人笑道:“两位哥哥,有事好商量。咱们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要把事情搞僵呢?” “我们也不想搞僵,是你说一分钱也没有的,那我们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一分钱也没有。这么大一笔钱,你总得容我想想办法吧。” “行,只要城守大人肯认这笔钱就行。”夏震武的态度有所缓和。 “我看,还是大人打个借条比较妥当。”裴绍比较谨慎,他觉得叶枫的脑子比他们转得快,没有白纸黑字总不能放心。 “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了,我的为人你们还不了解吗?我不会赖你们的。” “不是小的信不过大人,实在是这笔钱的数目太大,你也知道最近这几个月咱们的军饷越来越少。这里除了粮食,其他日用品都贵得出奇。我们手里的这点儿钱,都是从军团的日常开支里挤出来的啊!” “这能怪我吗?还不是魏建功这个王八蛋把咱们封锁的,外面的商品都进不来。我们派人出去采购的商品都卖老高老高的价,狠了命的敲我们的竹杠,我们现在的财政有多困难,你们知道吗?” “我们知道,可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啊……” 叶枫明白,这个借条不写看来是脱不了身了,便领着两个人到大公府的会客登记处借了纸笔写了借条,然后将两个讨债鬼打发走了。 这件扫兴的事,把叶枫到柳明秀那里去夸耀的兴致都搞没了。他索性离开了大公府,回家休息去了。 叶枫心烦意乱,回家之后只胡乱吃了些东西就躺到了床上。他倒不是跟夏震武和裴绍两位将军生气,也不是心痛那一千五百两银子。作为城守,他的市民受到了伤害,理应得到些经济补偿,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而且以叶枫的性格,恨不得多拿出些钱来给那些受害者才好呢,这正是表现城守大人仁慈善良关爱市民的好机会,一向爱作好人的叶城守岂能放过。更何况这些钱也不是叶城守自己的,花别人的钱买自己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可问题是现在他根本就拿不出钱来! 原来大公府银库里的金银在撤离卢龙城之后都被运上了山,这些金银只几个月的时间就花掉了大半。为了在这穷山僻壤里建设新的栖居地,钱花的就像流水一样。现在叶枫到大公府支取银钱十分困难,为此他没少跟柳明秀发生冲突,气得叶枫背后管柳明秀叫铁公鸡,管大公府叫铁鸡笼子。骂归骂,叶枫也知道柳明秀的难处,知道崎峰谷面临的艰难处境。 叶母看儿子脸色不好,以为他过于劳累身体虚弱,就熬了锅鸡汤端给叶枫喝,等过了一会儿,叶母来叶枫的屋里收碗的时候,发现鸡汤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端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儿,现在已经凉了。叶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叶枫叉着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叶母轻轻叹了口气就出去了,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小小的年纪肩上就压了这么重的担子,也不知他那单薄的身子骨能不能扛得住。 叶枫的日子很不好过,自他康复以来就面临成堆的问题,这些问题就像一筐理不清的乱麻。 叶枫虽然成功解决了粮食问题,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由于这次行动暴露了实力,引起了巴特隆的重视。他撤掉了愚蠢的穆修,换成了精明强干的魏建功。叶枫的这个新对手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魏建功进攻黑虎岭和崎峰谷遭到了挫败,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消灭山上的敌人,所以他及时调整了策略,改强攻为绞杀。他要实行严密的封锁,试图断绝崎峰谷跟外界的一切联系,以此来限制叶枫的发展,使其一步步陷入困顿。魏建功任西北总督大将军的时候就努力实施他的绞杀计划,后来巴特隆将他调到西都城负责整个大后方的军政事务,魏建功依然念念不忘他那黑虎岭上的对手,他利用自己职权范围扩大的便利,又东拼西凑了一个军团增强黑虎岭下守军的防御力量,并构成了一道北起狼关,南至庆阳城,长达百里的封锁线。 崎峰谷要想生存和发展,就不能没有贸易。 现在谷内的粮食虽然不缺,但其他生活用品十分匮乏,尤其像盐和布匹这样不可或缺却又不能自己生产的生活必需品,更要依靠贸易。此外,从卢龙城迁来的许多手工作坊所带的原材料都己经用完,产品堆在库房里卖不出去,而新的原材料又运不进来,工匠们整天无事可做,只好被大公府安排到地里去干农活。可惜了这几十年磨练出来的绝好的手艺!卢龙城引以为自豪的传统手工业,由于开辟不了贸易路线而面临消亡的境地。 叶枫也不是没有动过脑筋,他曾派人乔装成山下的老百姓偷偷下山,然后混过敌人的封锁线去采购物品。一般情况下带着钱出去容易,可要将采购来的一大堆物品带回来就比较困难了。派出去的人回来的也就十之二三。这个成本也太高了,叶枫试了几次就放弃了。当然崎峰谷内也有那些胆大而又机敏的商人,他们冒险出去采购些商品,回来之后用天价出售,牟取暴利。比如食盐,市场上一度曾卖到与黄金同价,一两黄金只能买一两食盐。有些穷人家只好用几辈子攒下来的钱去买,而那些赤贫的就只好去偷去抢了,为了社会安定,大公府只好掏钱来救济穷人,发放盐米布匹等物,这样一来钱花得不仅像流水了,简直就像洪水了。 叶枫要打破封锁,发展贸易,增加政府的税收,可这绝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因为狡猾的魏建功要比穆修难对付的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可总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这时叶母端着重新热过的鸡汤进来了,她坐在叶枫的床前关切地问:“是不是又遇到难题了?” “是啊,妈。”叶枫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想不出来别硬想,先休息一会儿,来,把这碗鸡汤喝了。” “噢。”叶枫显得很乖,坐起来喝鸡汤。 “慢点儿喝,别烫着。”叶母用慈爱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儿子,轻轻地说,“也不知这汤你爱喝不爱喝,前些天,你病的时候都是你妹妹熬的,她熬的味道跟我不太一样,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叶母说到这里的时候,竟伤心得哭了起来。 叶枫看叶母替妹妹担心,便急道:“妈,您别哭了。现在西北根本没有仗打,挺太平的。她可能过些日子就会回来。您别替她担心了,她不会有事儿的。”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叶母也怕儿子着急,便抹了抹眼泪,不哭了。 “妈,我知道妹妹熬的汤是从哪儿学来的。”叶枫笑着说。 “哪儿?” “是跟普雷妈学的。”叶枫说,“我以前喝普雷妈熬的汤跟妹妹熬的一个样。” “噢,是吗?普雷妈熬汤是很好喝的呢,我也好久没喝过她熬的汤了。” “她身体还好吗?” “还是那个样儿,也不见好,也不见坏。只是时不时念叨着伊普雷和凤儿。” “妈,您就跟她说,伊普雷正在西北带兵打仗呢,军务繁忙,不能回来。” “是啊,忠孝不能两全啊。她会理解的,妈也会理解的。”叶母用手轻轻拍了拍叶枫宽阔的肩膀,笑着说,“你们都长大了,不再只属于这个家了。雏鹰长大啦,总要离开父母,振翅飞向高空。鹰是属于天空的,马儿是属于草原的,孩子,你们是属于这个国家的!好好干吧,报效自己的国家,让老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这就是妈的心愿。你们能做到啊,就算是对我和普雷妈尽到孝心了,其他的不用你们操心。” 这番话说得叶枫热泪盈眶,他望着自己的母亲,母亲的两鬓又新添了许多白发。叶枫握住母亲的手,坚定地说:“妈,我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的!也不会让卢龙城的父老乡亲失望的!我一定领着他们夺回卢龙城!妈,您相信我!” 叶母一把将叶枫搂到怀里,充满慈爱地说:“相信!妈不相信你又能相信谁呢?你是我养大的啊!” 叶枫开心地笑了,他一仰脖,“咕咚,咕咚”两口就把碗里的汤喝掉了。 他喝完之后,咂咂舌头,看着母亲问:“这鸡汤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 “噢,是前两天,那个胖胖的许老板送来了一根老山参,说是给你补身子的,我就把他煮在汤里了。” “老山参!”叶枫一拍大腿笑道,“对啊!这事儿应该去请教他啊!他可是干这行的老手了!” 叶枫突然想起了许德昌,想当年,帝国跟北方的两个游牧民族处于敌对状态时,边关也被封锁了,可这个许德昌照样有办法到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那里去做生意,他是用什么手段打破封锁的呢?这些手段能不能用于对付山下魏建功设置的封锁线呢?这是叶枫迫切想知道的。 叶枫急急忙忙下了床,穿上鞋就往外跑。 “多穿件衣服,山里晚上冷。”叶母提醒道。 “不用了,我不冷。”叶枫头也不回就跑了出去。 叶枫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罗振玉。罗振玉自从被任命为叶城守的秘书之后就坚决要求搬到城守府,以便早晚聆听偶像的教诲。他的偶像也没有反对,就在城守府里给他找了间屋子住下了。罗振玉跟叶枫年纪相仿,也是光棍一个,住到哪里都无所谓。 罗振玉正要回来睡觉,而叶枫正要出门,两个人差点儿撞个满怀。 “城守大人,这么晚还出去啊?”罗振玉疑惑地问。 “是啊,有些事。”叶枫急急地往外走。 “要不要我陪您去?”罗振玉在后面跟着。 “不必了,这么晚了,你休息吧。”叶枫说。 “我还是陪您去吧,天黑了,外面不安全。” “带上你就安全了?” “嘿嘿,也不是很安全。这样吧,我去叫上亲卫队。” “算了吧,这么晚了,别兴师动众的。就咱俩去吧。” 两人出了城守府的大门,顶着满天的繁星和一片月牙儿走下了山坡。 许德昌的住处离城守府不算近,要穿过一片繁密的居民区。自从叶枫请求许德昌帮助他建立全国性的情报网络之后,就为他专门建了一个宅院。这个宅院远离人群,有高高的围墙,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有钱人的住宅,实际上这里是大公国的情报中心。许德昌首期在这里训练了三十个情报人员,已被分批派往全国各地收集情报。第二期又招收了二十个,正在这里秘密培训。 由于这座宅院具有特殊的功能,所以选了个既安全又隐蔽的地方,这里远离老百姓的居住区。叶枫要想到达那里就必须穿过一片民居,走过一座小木桥,再钻进一片白桦林。那座神秘的宅院就坐落在那片白桦林中。 当叶枫和罗振玉走进那片居民区的时候,老百姓们都已经关灯睡觉了,他们劳累了一天,吃完饭就早早休息了。所以这片居民区黑黢黢的一点灯光也没有。 叶枫和罗振玉出来得匆忙,忘了提灯,在旷野里有满天的星斗和月亮照着,还不觉得什么,当走进房屋稠密的居民区时,脚下的路就看不清了。这崎峰谷的房子大都是简陋的小木屋,由于条件有限,时间又很仓促,所以房子周围的土地还都没有平整,而且房屋都建在山坡上,没有多少平地,路也是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两个人只好一脚深一脚浅地摸着黑走,时不时还会惊起几声犬吠。 “城守大人,您小心点儿?”罗振玉搀着叶枫,指着东北角方向说,“大人,那边有些灯光,咱们走那边,也许会好走些。” “好。”叶枫点点头。 两人朝着有灯光的方向走,隐隐约约听到灯光那边传来阵阵女子的尖叫声,还有凄厉的哭骂声。 “出了什么事?”叶枫问。 “不知道,咱们去看看吧,大人。” 两人加快了脚步,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巡警署的警员在执行公务。他们今天抓捕的对象很特别,竟是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还有几个赤身祼体,只用衣服捂住下身,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男子。男子的神情显得很羞愧,都低着头,那架式,恨不得把头藏到裤裆里去。浓妆艳抹的一群女子则显得落落大方,她们有的嘤嘤啼哭,有的冷眼望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嘴角露出高傲的微笑,有的则指着警员的鼻子大骂,还有那几个比较冷静的缠着一个警官理论。她们要跟警官摆事实,讲道理。警官很不爱听,这些女子可不管那么多,依然不依不饶地纠缠着,警官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转过身来举起警棍吓唬她们。她们的脸上毫无惧色,大义凛然地昂起了头,准备迎接那根邪恶的棍子。那警官显然也被激怒了,瞪着眼睛就要发力。 “住手!”叶枫大喝道。在叶枫看来,健壮的男人举着棍子打柔弱的女子,这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城守大人!”那警官惊讶地喊了一声,同时手里的棍子也停住了。 叶枫和罗振玉刚走过来,迎面就扑来一阵劣质香水的呛人气味,叶枫和罗振玉两个机敏的年青人扭头就跑,可还是晚了一步,一群姹紫嫣红的身影像蝴蝶一样翩翩飞了过来,将叶枫和罗振玉团团围住。 罗振玉警惕地张开双臂护住他的偶像。 “啊呀,太好了。终于碰到一个讲理的人了。” “城守大人亲民爱民,最知道我们这些小女子的疾苦了,是吧?” 这两句还像人话,后来围上来的女人越来越多,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堪了。 “城守大人长得这么帅,一看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情种儿。” “是啊,是啊。城守大人可是我的梦中情人呢。” “是啊,我也好崇拜,好崇拜你啊!来,跟你的fans拥抱一下吧。” “他好帅啊,你看他的眼睛,好漂亮,好漂亮啊!” “是啊,还有这脸蛋儿,还有这鼻子,这嘴唇儿,比女孩子还俊呢,真想摸一摸啊。” “真是好迷人,好迷人啊!好好可爱啊!” “我的心跳得好厉害啊,我快受不了啦!我好想亲亲他啊!” 真正受不了的是罗振玉,他大吼一声:“闭嘴!”这帮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弄得他混身起鸡皮疙瘩,更可怕的是她们一边说还一边搔首弄姿,挤眉弄眼,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别看罗振玉长得白白净净挺斯文的,嗓门儿还挺大,这一声吼顿时把这群女子给镇慑住了。罗振玉毕竟也是军人出身,骨子里就有那么一股子气势。 这群女子先是一愣,继而大声道: “你吼什么吼?” “就是,你凶什么凶?你凶就以为我们会怕你啊?” “你也太霸道了吧?我们也是市民,我们有权向城守大人反映我们的问题!” 这群女子显然是有些历练的,见多识广,很快就从恐慌中恢复过来,恢复成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儿。 罗振玉瞪着眼睛吼道:“你们有话可以说,可不许对城守大人动手动脚的!谁要是再敢摸城守大人,我就对他不客气!” “就摸了,你能怎么样?” “你不客气又能怎么样?” “我不客气就要打人!”罗振玉说到这里就瞪着眼举起了拳头。 这群女子吓得直往后躲,有的边躲边骂:“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个被叶枫喝止的警官在一旁嘿嘿冷笑,既不过来解围,也不命令他的手下来解围。他可能心里在想:你不让我动手,你活该!这些女人难缠到什么程度,这下你领教了吧。总之,那肯定是一种兴灾乐祸的心理。 不知什么时候,江署长得到了消息,他带着十几个警员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这十几个警员上来就把围住叶枫的这群女子哄跑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叶枫从紧张中恢复过来,他有些厌烦地问江署长。 “启禀大人,这些女人原来都是卢龙城的**。搬到崎峰谷之后,我就把她们集中安排到这里居住了。柳明秀大人说,这青楼妓馆都是作贱女人的地方,所以她下了严令,取缔了这个行业,所有的**都要参加劳动。可这些**除了在床上有些本领之外,没有其他谋生的本事,又怕苦怕累,她们中的一些人于是就又开始偷偷摸摸地重操旧业了。柳明秀大人发现之后非常生气,命我们严查这群暗娼,我们就奉命查到这里来了。” 叶枫想了想问:“帝国有新的法律条文要取缔这个古老的行业吗?我怎么没看到?” “没有。” “那为什么要取缔?水至清则无鱼,你们懂不懂?你们要是把这个行业彻底取缔了,**犯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你们别来找我!” “城守大人说的这个道理我们也懂,可我们为难啊?您知道吗?根据《战时法案》柳明秀大人是有权这么做的,我们作为她的下属,必须执行她的命令啊!” “你怎么这么笨啊!我没让你不执行她的命令啊?可执行到什么程度,用什么速度来执行还不是由你说了算吗?干什么事儿都得有个过程,不能太急!就是要取缔也得慢慢来。你让她们转行,首先得给她们一个过渡期;第二要对她们进行职业技能的培训;第三要安排她们做力所能及的工作。若是操之过急,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江石拍了拍额头说,“噢!我明白了,城守大人,您是不是让我先给她们一个过渡期啊?” 叶枫点点头说:“总之不要操之过急。” “好,好。”江署长点头笑道,“城守大人这是要去哪里?我派两个人送送大人吧。” 叶枫没有拒绝,江石便派了两名警员拎着灯笼把叶枫和罗振玉送到了那片白桦林里。 许德昌还没有睡,正在屋里看书。他将叶枫和罗振玉迎了进来,三个人围坐在窗下的书案旁叙话。 叶枫把今天的来意说了。 许德昌见两个年青人深夜造访,而且是向他虚心求教,感到十分高兴。他命人端来了一套极好的茶具,茶壶和茶杯都是上等的瓷器,一看就价格不菲,想必这茶也绝非凡品。 许德昌正襟危坐,亲自操持,从头至尾演练了一遍茶艺。叶枫有些不耐烦,可看许大哥这么热情,也不便多说,只好看着。看到后来叶枫有点惊讶了,没想到一身珠光宝气的许德昌竟还会这么清雅的玩艺儿。 茶烹好之后,许德昌给叶枫和罗振玉两人各倒了一杯,然后用他那戴满宝石美玉的小胖手指着茶杯说:“两位尝一尝,尝完了我给你们讲。” 叶枫将茶杯端起来轻轻一嗅,只觉得香气馥郁,又浅浅地尝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唇齿留香,喝第二口的时候,竟有点儿飘飘欲仙的感觉了。 罗振玉也喝了一口,连叹好茶。 许德昌笑道:“这茶叫雾山仙茗,是帝国最昂贵的茶叶,产自雾山九顶山的琼顶之下,这茶叶是由融化的雪水灌溉而成,只生在云雾缭绕的山峰之中,茶农每年开春的时候,在满山的云雾中摸索着爬上山去采茶。他们必须这时候去,若是等天气暖和,云雾散尽的时候,茶叶的味道便没有这么香了。这些茶叶都是贡品,茶农们每户只要向帝国内务部上缴三两茶叶,就可以免除一年的赋税。这种茶叶市面上很少见到,只有皇亲国戚家里才会有。” “这茶叶里面也有生意经吗?”叶枫见许德昌东拉西扯,不谈正题,显得有些着急。 “当然啦。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你且听我慢慢跟你说。”许德昌喝了口茶,用一种成功人士的自信口吻说,“做生意不能太老实,所谓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我举个例子,前两年,咱们帝国跟北方的游牧民族开仗,封锁了边境线,取缔了边境贸易。这时,国内的野生鹿茸的价格直线上升,在药辅,卖得比百年人参还要贵,如果这时候,你敢越过封锁线,做几趟鹿茸生意,我保准你发大财。因为没人敢做啊,你敢做,你就发财了。” “可那是很危险的啊?万一被抓到可就惨了。”罗振玉不解地问。 “年青人,这冒险不等于冒失啊。你一定要有七八成把握才能做,而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人。尤其是官场上的人。这人的官职不一定很大,但一定要在重要的位置上,比如说做这边境的非法生意吧。你去收买总督大将军不如去收买一个守关的都尉更有效。官职越大的人越不好收买,他比较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官位,你要想收买他就必须下大血本。可要想收买一个小小的都尉就不必花太多的钱了。当然了,职位太小了也不行,手里要有相当的实权才行。” 叶枫不解地问:“帝国政务院每年都对各级官吏进行反腐倡廉的教育,而且监察院和司法院对行贿受贿查得也很紧,收买一个官员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吧?” “是不容易啊,所以要动脑筋。这世上的人啊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有人好色,有人贪财,有人贪杯,有人好赌,有人贪图虚名,有人喜好风雅……不管你好什么,只要让我发现了,就跑不掉啦。”许德昌说起自己的生意经来洋洋自得。 “有道理,有道理。这叫苍蝇不抱无缝的蛋!”叶枫自言自语。 罗振玉连向叶枫使眼色,叶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向许德昌道歉。 许德昌板着脸说:“兄弟,不是做哥哥的我说你。你如今当上城守了,就得懂点儿官场的规矩,说话一定要注意。你信不信?有可能一句话就把你的乌纱帽给弄丢了。咱们兄弟,我不会计较你的。若是换了别人,可就要记恨你啦。” “是,是,大哥说的对。我今后一定注意。”叶枫的态度很谦逊。 “要说这蛋吧,也不是都有缝,也有那刚正不阿,无机可乘的。可大多数都有缝,毕竟都是人嘛,哪能没点儿嗜好。比方前些年,我到南方的一个城市做生意,想买断当地产的几味药囤积起来,又怕受到当地行会的打压。所以我想在动手之前先买通那个城守做靠山,可那个城守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不赌钱不喝酒,谁向他行贿都被拒之门外,乍一看真是一点儿缝都没有。这可愁坏了我啦,我就到处打听,后来打听到他常到一家茶艺馆喝茶。我就找到那家茶艺馆的老板打听,听说他精通茶艺。我一咬牙,就找了个师傅学了十天茶艺,又把从京城里弄来的雾山仙茗带上,然后天天到茶艺馆等他。终于有一天,他喝了我烹的这茶。他是懂茶的,一喝就知道这是极珍贵的东西,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这下,缝儿算是让我找着了,我们俩儿这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我送了他半斤雾山仙茗,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收下了。结果,我就买断了当地产的那几味药达三年之久,狠狠地赚了一笔。” 叶枫既惊叹许大哥的心思细密,手法高妙,又有些后怕,因为自己也是城守,赶明儿回卢龙城去当城守,自己会不会也有被苍蝇盯上的时候呢?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我也是城守,你看我有什么缝吗?” “你好色。”许德昌连想都没想张嘴就说。 “啊?”叶枫大吃一惊,到现在自己还是一个童男子呢,怎么能说自己好色呢?这也太离谱了吧!吃惊之后就是愤怒,他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胖子,等着听他的下文。 罗振玉也吃了一惊,自己的偶像怎么会是个好色之徒呢?自从自己跟随偶像以来没有发现他好女色啊,倒是见到很多女人好他这个男色。他看到叶枫尴尬而又愤怒的表情心里觉得很好笑,最终忍不住“嗤嗤”笑了出来。 叶枫不满地瞪了罗振玉一眼,罗振玉心里到底有些害怕,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 许德昌说:“兄弟,你别觉得哥哥我这是乱说的。人要真喜好一样东西,往往都是对其十分爱惜,呵护,敬重的。真正好美色的人,都是对美人十分温柔体贴呵护备至敬若天神的。你想想,你是不是这样?我把你送到庆阳城名妓霍小玉那里,你却姐姐长姐姐短的,对她敬重得像亲姐姐一样,弄得她后来对你赞不绝口,老来缠着我要再见你一面,你这么会勾美人的魂儿,难道还不是好色?你对那美丽的柳明秀大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为了救她你能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我听说你曾经为了救她出火海,宁可挨她一剑,有没有这回事?” 叶枫低头不语。 许德昌继续说:“当初,咱们身陷卢龙城的时候,大家都看不到生还的希望,可我看你脸上一点后悔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处之泰然,就知道你是个好色之徒了。你当时肯定心里在想:若能跟美丽的柳明秀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是不是这样?” 叶枫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他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心想:这个胖子的洞察力也太惊人了吧,他怎么能猜到我当时的想法呢?他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许德昌看着张着嘴的叶枫,叹了口气说:“兄弟啊,我在官场上历练了十几年,又在商场上打拼了这么久,阅人无数。照我看来,兄弟如果再经一番历练,一定能成大器,而且成就肯定远在我等之上,这是不用怀疑的。可哥哥我一直有一种担心,担心兄弟你终有一天要栽在女人手里,尤其是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哥哥我送你四句话,你要牢牢记住: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一定要记住啊!” 叶枫红着脸说:“我记住了。谢谢大哥的教诲,咱们别讨论这个问题了,还是说说怎么去行贿吧?咱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打破封锁啊。” “是啊,这个打破封锁的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咱们先来看看西北的形势。”许德昌站起来,来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前。 叶枫和罗振玉连忙跟着。 许德昌指着地图上黑虎岭周边的地区说:“我已探查清楚,现在山下封锁我们的共有四个军团,驻守狼关的是蔡元康的第一军团。” “第一军团?”叶枫凑到地图前紧紧盯着狼关的标志。他现在对驻守狼关的这个军团恨之入骨。前些时候,叶枫得到消息,魏建功为了严格控制狼关,下令重印了大成帝国的通关牒文,许德昌以前花重金搞到的通关牒文全都成了废纸。被派到狼关以北打探伊普雷消息的人也都被困在那里回不来了。弄得叶枫只好派人从雾山的运粮山路翻过金刚崖进入札兰大草原打探消息。这条山路崎岖难走,费时又费力,更主要的是雾山山势高耸,从每年的九月底到第二年的五月初就会被大雪封山,根本就找不到山路,人也就无法攀越了。现在已经到了八月,这些人能不能赶在大雪封山前翻回来,也就只有天知道了。所以叶枫就把这个狼关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许德昌好像明白叶枫的心思,他说:“这个军团是蔡元康任提督时一手带出来的王牌军团,在西北的各个军团里就数这个军团的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今后将成为我们的大敌。” 罗振玉说:“狼关是巴特隆老贼最后的退路,万一他兵败了还可以从这里退回昌都王国,然后联合北方两个游牧民族盘踞北方的草原大漠,跟咱们帝国分庭抗礼,所以他不可能不派重兵把守狼关。” 许德昌点点头说:“这个小兄弟分析的没错。巴特隆不仅在狼关驻扎了重兵,还派人在狼关的南面修筑高大的关墙,他想把狼关修成跟石门关一样的双面关。此外,据我得到的情报,他巴特隆调动了全国各地近五十万大军准备进行马邑会战,却没有调动西北的一兵一卒。可见他对西北的重视。” 叶枫神情凝重地说:“他不是对西北重视,他是对我们重视。” 罗振玉说:“是啊,我们在他的老巢这么一通搅和,又是杀人又是放火,他能不重视吗?” 叶枫说:“我们的存在对于巴特隆来说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现在,也就是皇帝陛下在石门关给他的压力太大,他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一旦他腾出手来,他第一个要消灭的就是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有紧迫感,一定要迅速打破封锁,以最快的速度壮大自己。” 许德昌接着说:“封锁从狼关到黑虎岭一线的是蔡元康麾下的第二军团,封锁从黑虎岭到庆阳城的是蔡元康的第三军团,这三个军团的士兵都来自西北地区,军官也大多是由德米特族人组成,对巴特隆的忠诚度很高,不太容易收买。只有封锁从庆阳城到东边白龙山西麓一带地区的军团是外来的,他们是魏建功刚从河汉平原调来的新编第五军团。” “什么是新编军团?”叶枫问。 “所谓新编军团就是巴特隆从河汉平原新招募来的军队再加上一部分星月帝国的叛军混编而成。这个新编第九军团的提督叫胡大海,原来是西都战区大将军谷万川麾下的一员提督,后来率部投降了巴特隆,受到了重用。据我调查,此人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好美色,他前后娶了七房太太,外面还包养着四个情妇。可想而知,这小子花销有多大,他的钱几乎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为了养女人,他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理想的突破口。我已经派了一个人去他那里卧底了。只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收集马邑的战况,就没有派人去联系。” 叶枫忙说:“那你赶紧派人去。需要什么你尽管跟我说,我会全力支持。” 许德昌想了想说:“需要钱和美女。这女子光美貌还不行,最好是那在风月场中打过滚儿,善于逢场作戏,能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若是普通的良家女子,恐怕不行,就是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叶枫说:“你若是需要钱,可以找我。至于风月场中的美女,你自己去想办法吧,我可不认识那种女人。”叶枫的语气中还有些愤愤不平之意,看来他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己好色这个说法。 许德昌说:“我以前一直住在庆阳城,对卢龙城的风月场所不是太熟悉,。” 罗振玉说:“我家就住在桃源大街上,桃源大街最有名的妓院叫揽月楼,其中有一位姑娘,芳名叫孟秋云,人称云仙子,十分美貌。她是卢龙城最红的歌妓,跟庆阳城名妓霍小玉不分伯仲,色艺都是绝佳的。” 叶枫好奇地问:“你见过她吗?” 罗振玉笑笑说:“见过是见过,可是……。不瞒您说,这揽月楼就在我家旁边,我小时候就跟这姓孟的丫头在一起玩儿,她大我一岁。那时候我也没觉得她长得有多好看,一脸的雀斑,冬天还拖着个鼻涕,整天除了唱歌练琴就是给老鸨刷马桶,就这样还经常挨老鸨的打,挨了打就躲到墙角哭鼻子。我家那时开了个糕点铺,我看她可怜,常常偷些糖果点心来给她吃,她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吃,吃完了就唱歌给我听。后来,我去读军校这四年,不知怎么她就大红大紫了。” 叶枫笑道:“我看,你才是个好色之徒呢。这么小你就知道用好吃的引诱女孩子。” 罗振玉辩解道:“我可不是,我是出于同情和怜悯。” 专心听着的许德昌挥了下手说:“别打岔,后来呢?” 罗振玉接着说:“后来,等我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儿时,巴特隆就反了,咱们卢龙城就变成了战场。再后来,桃源大街被雷川放火烧了,她也就不知下落了。我觉得她要么死在火里了,要么就跟着大家伙一起跑到山上来了。若是到了山上,应该能够找到。” 叶枫说:“这事儿可以去找江署长问问,他那儿有户籍档案,上山之后老百姓的住处也是由他负责安排的。” 许德昌点点头说:“好,我明天就去看看。”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闲话,把一壶好茶喝得没了滋味儿,这才散了。 第四章 孟秋云的牺牲 过了两天,许德昌高兴地跑到城守府来找叶枫,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姓孟的女孩儿,就住在崎峰谷里。 “她长得怎么样?”叶枫高兴地问。 “漂亮!看得我的眼睛都直了。那个罗秘书肯定是胡说,我在她脸上找了半天,一粒雀斑也没找到。那皮肤嫩得就像剥了皮的鸡蛋。眉眼也十分秀美,那身段就像春风中的杨柳枝,要多婀娜有多婀娜,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许德昌脸上一副惊艳的表情。 “我可没胡说,女大十八变啊,谁知道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啊?”话音刚落,罗秘书从外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个沉甸甸的皮囊。 “钱都拿来了吗?”叶枫问罗振玉。 “拿来了,一共五百两。”罗振玉把皮囊放在了桌上。 “黄的?还是白的?白的可不够?”许德昌两眼盯着皮囊问。 “当然是黄的,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大公府讨来的。”叶枫说。 “我知道,我知道。”许德昌笑眯眯的,伸手就想去取那放在桌上的皮囊,却被叶枫拦住了。“慢着,我的话还没说完。柳明秀大人说了,要是真能打破封锁,把商队送出去,别说五百两,就是一千两也值。可有一条,这钱不能白花……” 许德昌坐直了身子,郑重地说:“当然不会白花,这行贿可是我的看家本领,无论是搞情报还是做生意都得靠这个,这一点请你放心。但有些话我可得说在前头,这件事的成败,关键还不在这钱上。” “那在什么上?”叶枫紧张地问,他怕许德昌又提什么条件。 “那还用问,肯定是在美人身上呗。”罗振玉笑着说。 “这个小兄弟说的对,最关键的是那个孟姑娘尽不尽力。她要是能把那个胡提督迷得神魂颠倒,然后我再顺势把钱这么一花,在庆阳城里给他买一套好宅院,让他金屋藏娇,这事儿就算成了。若是那个孟姑娘不尽力,这钱想花也没地方花去。” 叶枫一脸不解地说:“你让她尽力不就行了吗?等事成之后,大公府会重重地赏她!” “你说的轻巧。咱们这可是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啊。若是命都没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叶枫感慨地说:“是啊,是啊。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确实不是赏几个钱就能打动的。” 罗振玉急急地说:“她怎么可以这样呢?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当年卢龙城被困的时候,哪一天不是性命攸关啊,可谁又把生死当回事儿呢?从公爵大人到普通老百姓,哪一个不是豁出命来跟敌人干?怎么别人能豁出命来,她就不行呢?” 叶枫说:“奉献牺牲那要每个人自觉自愿才行,不能强求。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当英雄。她要是不愿意,我看不如另找别人。” 许德昌说:“她也没说不愿意,只是她不愿意跟我谈这件事。她说了三个理由,一,我不是你们卢龙城的人,我不能代表卢龙城。二,我太胖,不英俊,而且太老了,更严重的是我有一身铜臭,不够风流儒雅。三、我不是个英雄。” “她什么意思?”叶枫问。 “这还不明白,她是要找一个能代表卢龙城,又年青英俊,风流儒雅的英雄去跟她谈这件事。”许德昌说。 “我明白了,”罗振玉非常自信而又深情地说,“她是想让我去啊。我是城守府的秘书,我能代表城守大人当然也就能代表卢龙城了,我又年青又英俊,风流儒雅那就更不用说了。想当初,我带着市民自卫队的兄弟们重创来犯之敌,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哭爹喊娘,自然称得上是个大英雄了。如此看来,这小丫头还没忘青梅竹马时的那段旧情呢,嘿嘿,真是个有情的人儿啊。” 许德昌和叶枫张着嘴望着罗振玉,一脸的惊讶,当罗振玉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们二位时,他们赶紧收起惊讶的表情,怕这种表情伤害了罗秘书的自尊心。 许德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叶枫兄弟比你更合适呢?” “当然,当然。可堂堂的城守大人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呢?这事儿传出去会有损城守大人的清誉。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可是,如果……”许德昌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叶枫用脚尖碰了碰许德昌,笑着说:“啊,对,没错,看来这个光荣的任务非罗秘书莫属了,那就请罗秘书辛苦一趟吧。” “义不容辞,请城守大人在此静候佳音。”罗振玉高兴地拉着许德昌就往外走。 许德昌为难地看着叶枫。 叶枫笑着说:“麻烦大哥,就陪他走一趟吧。” 许德昌无奈,只好陪着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走了出去。 两人走了之后,叶枫就伏案审阅三个军团呈上来的工作计划,边看边做着批示。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听门外有人说话:“我说不用去吧,你非要去,天儿这么热,我又这么胖,山上山下跑得我这一身臭汗!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话音刚落,许德昌推门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桌子前,端起茶壶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在他身后跟着年青的罗秘书,他脸上红红的,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额头上竟缀满了汗珠。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叶枫,低着头走到叶枫的书案前。 “怎么样了?大英雄,秋云姑娘被你说服了吗?” “没有,报告城守大人,她说,谈这件事,我还不够资格。” “那谁够资格呢?”叶枫问。 “城守大人,当然是城守大人。”罗振玉笑着说,他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叶枫心中如鲜花绽放,那份得意,那份骄傲,那份喜悦,言语无法形容万一。在那芬芳的闺阁之中,有一位国色天香,如花似玉,美丽而又温柔的姑娘爱慕着自己,把自己当英雄一样崇拜,为了自己深情的嘱托,可以赴汤蹈火,可以粉身碎骨。得知人世间还有这样一颗芳心,这样脉脉的深情,哪个男人不会得意,不会骄傲,不会心花怒放呢?叶枫也不能免俗,他虽然刻意掩饰着心中的得意,可眼角眉梢还是挂满了笑意。 许德昌灌了一肚子茶水,然后抹了抹嘴感叹道:“她这回也不再遮遮掩掩了,指名道姓要见你,除非你亲自出面,否则她不会答应咱们任何事。” 叶枫脸上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可我是城守啊,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许德昌拧着眉,有点儿生气了,“我说你是真急还是假急啊,这都什么情况了,你还端着城守的臭架子!你要是不愿意去,这事儿我就不管了。” 叶枫赶紧说:“好好好,我去,我去。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我也牺牲一回吧!”说完,叶枫的脸上显现出壮怀激烈的表情,那模样真像慷慨赴死的英雄。 罗振玉诚恳地说:“城守大人,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妙计,既能保全大人的清誉,又能促成此事。” “什么妙计?”叶枫紧张地问。 “让我全程陪同城守大人。等事后有人追究,我可以证明大人跟孟姑娘一清二白,绝无那闺帏**之事,你看怎么样?” …… 关于此事后来的发展,笔者手里缺乏可靠的资料,不敢贸然推测,因为这会影响到叶枫大人的声誉。 叶枫的第一个女人是不是那个叫孟秋云的歌妓,已成了千古悬案。许多学者为此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加以考证,可到现在也是聚颂纷纭,莫衷一是。因为关于此事,他们唯一能看到的文字记载是罗振玉撰写的。罗振玉写了本回忆录叫做《燃烧**的岁月》,回忆他和叶枫大人一起努力奋斗的过程。 他书中内容的真实性遭到了很多学者的怀疑。罗振玉是叶枫最忠实的追随者,是他最亲近的人,这里面有没有为尊者讳的因素?有没有歌功颂德的色彩?有没有因盲目崇拜而隐恶扬善的成份,实在是很难说。 为了尊重客观事实,笔者不敢自以为是地去写,就把《燃烧**的岁月》一书中的有关文字抄录下来: “…… 在叶枫大人波澜壮阔的一生中,我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我不是吹牛,事实确实如此。 我那天灵机一动,想了个全程陪同的好主意。我跟秋云姑娘是总角之交,情谊深厚。我不是因为想多看一眼秋云姑娘的美丽姿容而出这个主意的。我完全是替城守大人着想。当时城守大人很不理解,用一种厌烦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我还是坚持了我的意见。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这个意见不仅正确而且高明。 那天我们商定之后,就准备了一斤烧酒和三两盐巴作为见面礼去拜访秋云姑娘。你们不要觉得这礼物很寒酸,在那个非常时期,这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敌人的封锁很严密,我们派出去的商队十有八九回不来,这些生活用品越来越匮乏。 我陪叶枫大人到了秋云姑娘的住处。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小木屋,却被女主人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屋子里的陈设简洁朴素,有一种淡雅的味道,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粗陋寒酸。可见女主人有着很高的生活品味。她的这个小木屋就坐落在崎峰谷最美的地方──燕翎湖畔。小窗外面就是潋滟的水光,水中有着青山的倒影,足不出户就能欣赏到湖光山色。 这时已是黄昏,天上美丽的霞光照射到水中,五光十色,绚烂夺目,使小木屋蒙上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我和叶枫大人被她让进小木屋里来。她显得很热情,安排我们坐在美丽的窗下,又为我们沏了茶,拿了几样她亲手做的点心。她做的点心很好吃,比我爹开的糕点铺里的点心还要好吃。 她跟叶枫大人是初次见面,难免有些紧张,不敢说太多的话。她只有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才显得亲切平和,就像我是她的亲人一样。 叶枫大人喝了茶,吃了点心,然后开始嘴上抹了蜜似的恭维秋云姑娘,先说茶如何香甜,又说点心如何可口,还有环境如何优雅,女主人又是如何美丽热情。 我听许先生说过,他对庆阳城名妓霍小玉也是用的这一套。在这一点上,叶枫大人缺乏创意。当然,我也很能理解叶枫大人,让人家秋云姑娘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就先拿这些好听的话做辅垫。 叶枫大人恭维完,就开始大倒苦水,说他做这个城守如何如何不容易,又说现在崎峰谷的处境如何如何艰难。为了筹粮,他狠心把自己的好兄弟丢在了狼关以北,自己的妹妹为了找他的兄弟也下了山,现在下落不明。叶枫大人可能是太激动了,说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说到后来,叶枫大人泪洒衣襟。 不知是叶枫大人的眼泪打动了秋云姑娘,还是秋云姑娘善解人意,她竟直截了当地问城守大人想让她做什么,只要她力所能及的一定去做。 叶枫大人红着脸,吞吞吐吐地把来意说了,然后低下了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小屋里一片寂静,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窗外的霞光已经消失,夜幕降临了,水面中闪现了点点星光,窗外响起了虫儿的鸣叫声。 过了一会儿,秋云姑娘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叶枫大人面前,坚定地说:“我答应你,我去!” 我的心一颤。我知道美丽的秋云姑娘在劫难逃了。可她显得很平静,脸上依然挂着动人的微笑。在我的心目中,秋云姑娘的形象一下就高大起来了,她的勇气让我打心底里佩服。但同时,我也很伤感,一个美丽的生命从此就要凋零了。我想哭,可我又不想在秋云姑娘面前表现得太脆弱,我要坚强些,再坚强些。可是伤心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乘他们不注意,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叶枫大人听到秋云姑娘如此说,竟激动得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秋云姑娘的手,动情地说:“太谢谢你了!我替崎峰谷的所有老百姓感谢你!” 叶枫大人有些失态了,他简直太失态了,他竟然握着秋云姑娘的手这么久又这么紧,紧得连秋云姑娘想拔都拔不出来。 我看到秋云姑娘的脸都红了,可叶枫大人还是满眼热泪地呆呆地望着她。 我能够体会到叶枫大人此时复杂的心情,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他对秋云姑娘现在一定是既敬重,又怜惜,又不忍,还有一丝愧疚。 我为了维护叶枫大人的清誉,避免他们两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做出点不理智的事情来,我只好也伸出手对秋云姑娘说:“我也谢谢你,我替大公府和柳明秀大人谢谢你。” 这“柳明秀”三个字,就像一道咒语,立刻就把四只紧握在一起的火热的手念开了。 叶枫大人显得清醒了许多,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是因为太激动,才……,实在是没有别的意思。” 秋云姑娘笑了笑说:“没关系。”然后就坐下了,没有再跟我握手。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她肯定是被叶枫大人握疼了才不想再握的。我能理解。 叶枫大人又问秋云姑娘有什么要求没有,只要他力所能及的一定会做。 秋云姑娘说:“我只想替我的那些姐妹们求个情,如今大公府取缔了这个行业,姐妹们又没有别的谋生的本事,生活很艰难。城守大人能不能恢复这个行业,也让她们的生计一时能有个着落。” 叶枫大人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我会帮助她们的,你放心地去吧。” 我知道叶枫大人又遇到难题了,取缔色情业的命令是柳明秀大人下的,要改变这个命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在当时的情境下,叶枫大人是不可能拒绝一个准备赴死的人的请求的。在这一点上,叶枫大人没有让我失望,否则我也不会死心踏地地追随他。 下面,我的重要性就要显现出来了!在那一刻,是我拯救了今后在中洲大陆上纵横捭阖,翻云覆雨,权倾天下的伟大的叶枫大人。 正当叶枫大人答应了秋云姑娘的请求时,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叶枫大人显得很紧张。 我们三人对望了一下,一时不知所措。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门外是年青女子轻脆的声音,这声音中有股冲天的怒气。 “坏了,是柳明秀大人!”我紧张地望着叶枫大人问,“咱们开不开门?” 秋云姑娘焦急地看看我又看看叶枫,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叶枫大人咬了咬牙,站起来说:“去开门!明人不做暗事!怕她什么!” 我知道叶枫大人为什么有这个胆量了,因为有我在啊,要是我不在,他和秋云姑娘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天也黑了,秋云姑娘又这么漂亮,还是名妓,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我去开门,开门之前我看了一眼叶枫大人,叶枫大人看上去很镇定,不过也只是看上去而己,事已至此,他表现得越坦然越镇定当然就越好!我很佩服叶枫大人的自制力。 门栓刚被我拉开,柳明秀大人就猛地推开了门!她看到叶枫之后,美丽的小脸儿被气得煞白,她指着叶枫说:“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看来气得不轻。 我能理解柳明秀大人当时的心情,无论是出于领导对下属的期待,还是出于恋人之间的信任,(老百姓都认为柳明秀大人跟叶枫大人有远远超出上下级关系的暧昧关系。)看到这一幕的心情都不会太好。毕竟秋云姑娘是卢龙城的名妓,瓜田李下,怎么能不让人往那方面想呢。所以柳明秀大人眼泪汪汪地丢下一句:“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就转身跑了出去! 当然,叶枫大人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我没有陪叶枫大人去,我知道这时候我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身边的,所以我决定留下来陪一陪可怜的秋云姑娘。我知道我跟她是见一次少一次了,这个短暂而又宝贵的时间我要珍惜,一分一秒都要珍惜。 我陪秋云姑娘喝了那坛烧酒,喝到后来我就忍不住哭了,我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命太苦了。从小就受老鸨的气,好不容易熬出个名堂来了吧,如今又遇到了这场该死的战争,不得不牺牲自己。 秋云姑娘微笑着抚摸我的头,她劝慰我,让我别哭。她说,她也是卢龙城的市民,这是她光荣的使命,她要努力去完成。她还说,像她这种人,没有哪个男人会为她动真情,会真心为她流泪,今天,她看到了我和叶枫大人为她流的真诚的泪,她就很知足了,她这辈子没白活。 我含着泪动情地说:“秋云姑娘,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就娶你。”我当时是喝了不少酒,可我说的不是酒话。我说的是真心话,在我心中她是那么的圣洁伟大,她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她也感动得哭了,她一边哭一边笑着说:“我真的很幸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男人说要娶我。我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从秋云姑娘那里出来,回到城守府的寝室里又大哭了一场,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天亮的时候,我准备去送送秋云姑娘,可她一大早就被许德昌先生派人送出了崎峰谷。我一直追到山口也没有见到她。 后来我只见过她一面,相处的时间也只有半天。当我们的大军攻进庆阳城的时候,她已经被敌人杀害了,死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叶枫大人感念她的勇敢和立下的功劳在崎峰谷为她修了衣冠冢,还立了块墓碑,以示纪念。……” 以上摘自《燃烧**的岁月》。 关于对此书的评价,曾经有《帝国日报》的记者采访过叶枫。 “请问叶枫大人,您对此书有何评价?” “我讨厌这一类书!现在不管什么人,只要有了点儿名气就忙着写书,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如何伟大,赶紧把那点儿得意的地方写出来,供大家瞻仰,好永垂不朽。更可笑的还有那些没名气的,只是因为跟有名气的人沾了点儿瓜葛就来写书!像最近出版的《给×××端洗脚水的日子》、《从白痴到亿万富翁》、《我的名妓生涯》等等,实在是无聊之极!” “请问,您的这番高见可否登在报纸上?” “我看就不要登了,有些人看了会不高兴的。” “好。在这本回忆录中提到了您去孟秋云烈士家做客的事情,请问情况属实吗?” 叶枫说:“不属实。罗振玉在吹牛。那天,柳明秀大人根本就没去。就是去了她也会以女公爵的身份来勉励即将打入敌人内部的孟秋云烈士,怎么可能表现得像个醋坛子?比陆地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广阔的就是柳明秀大人的胸怀。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在帝国这可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啊。” “那书中的记载……” “什么书?一个政客写的书你们也能相信?政客你们懂不懂?就是从来不说真话的人!” “可罗振玉大人说,他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 “笑话!他有哪一点像我?他那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是,叶枫大人,难道您忘了,这罗振玉大人可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啊?这又怎么解释呢?” “很好解释,这是我迄今为止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我后悔得每天都睡不好觉。你们知道为什么罗振玉那小子要申请到南疆当省长去吗?” “为什么?” “他怕我骂他,我现在一见面就骂他!你们可以转告他,叫他就此打住,他要是再敢写什么狗屁回忆录!我就敢跑到南疆去骂他!一直把他骂出中洲大陆!” 没过多久,这本《燃烧**的岁月》就被帝国新闻出版署查禁了。 第五章 创建军校 柳明秀的胸怀是不是真得比天空还要广阔?这一点很值得怀疑,因为自那天之后柳明秀跟叶枫的关系就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之间的矛盾开始激化是在几天之后的一次大公府的行政会议上。当初叶枫和柳明秀之间有个不大明确的分工,那就是由柳明秀负责内政,叶枫负责军事防务、搜集情报以及贸易等等对外事务。所以,叶枫常常缺席大公府的行政会议。可是有一天,叶枫执意要参加这个会议。作为大公国的第二号人物当然有权力参加,谁也无法阻拦。 刚开始,叶城守表情严肃地听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做汇报。当巡警署署长江石发完言之后,叶城守就开始发难了。他指责江署长滥用权力,取缔了合法的色情业,造成了很多社会问题。语气十分严厉。江署长委曲得都快哭了。这时柳明秀大人急了,站起来大声说:“取缔色情业是我的主意,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不要指桑骂槐!”两人当场就争论起来。刚开始两人各说各的理由。柳明秀认为取缔色情业有充足的理由,当初父亲柳琛允许色情业的存在,是为了发展卢龙城的商业和旅游业。如今这两个行业都不复存在,色情业也就显得多余了。这些**应该和其他妇女一样去田里劳动,以保障秋天能有一个好收成。叶城守则一直在替**辩护,说她们是社会的弱势群体,理应受到大公府的保护,不能如此冷酷地对待她们,要考虑到她们的生计问题,她们从事这个行业这么久,不能说取缔就取缔。 争论到后来,味道就变了。柳明秀大人说:叶城守可真有爱心啊,真是懂得怜香惜玉啊。这些**能有你这样的城守可真是有福气啊。她们一定非常非常爱戴你吧? 叶城守说:有爱心不好吗?身为公职人员就得有爱心,要爱民如子。有爱心总比冷酷无情强!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到最后,两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含沙射影地进行人身攻击了。叶城守说,有的人铁石心肠,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做她的臣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柳明秀大人则说,有的人荒淫好色,对**情有独钟,实在是臭不要脸! 这“好色”和“臭不要脸”六个字极大地伤害了叶城守的自尊心,气得他拂袖而去。而柳明秀大人也被气得眼泪汪汪的直喘粗气。 还有一件事伤透了叶枫的心。 大公府秘书罗振玉偶然发现有一个人影常在城守府附近徘徊,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经过几天的观察,这个人好像是在监视叶城守的行动。每天叶枫准备出门,或是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他就会准时出现在城守府门外的小树林里偷窥。 罗振玉据此认为,此人可能是柳明秀派来监视城守大人的探子,并向叶枫做了汇报。叶枫虽然不相信,但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即使柳明秀大人不会做这种事,也难保她的手下人不会这么做。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叶枫在平时出门的时间里,由罗振玉领着爬到了屋顶上,向城守府前面的一片小树林里张望,果然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身影隐藏在大槐树后面向城守府的大门口偷窥。叶枫顿时感到万念俱灰,自己忠心耿耿地辅佐女公爵大人却遭到无端的猜忌,还有比这更令人伤心的事吗? 罗振玉准备领着城守府的亲卫队把那个探子抓来审问一番,然后揍他一顿给城守大人出出气。罗振玉的行动被叶枫阻止了。叶枫对罗振玉说:“算了,就是抓了他,人家又会另派一个人来。没有用。” “那怎么办?”罗振玉看叶枫情绪低落,心里着急。 “还能怎么办?随他去吧。”叶枫说完就转回屋里关上了门,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越想越委曲,越想越难受,难受到最后那不争气的眼泪竟从眼角流了下来。叶枫猛地坐了起来,倔犟地抹去眼角的泪水,穿上鞋做事去了。 “这大公国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我又不是只为她一个人做事。”叶枫边往外走边对自己说。 从此,两人的关系就处于冰冻期了。虽然还不至于影响工作,可两个核心人物不团结,总不是什么好事。这可愁坏了手下的人。大公府的这些官员在这边劝柳明秀,替城守大人说了几箩筐的好话。军队的将领则没少做叶枫的思想工作,为柳明秀大人找了好多好多优点。可任由这些人磨破嘴皮子也没用。两人好像彼此之间从来就不认识似的,见了面谁也不理谁,甚至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就像天地之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存在。能不说的话也尽量不说,若是非说不可,就找人带话,或派手下人去传话,实在不方便让手下人说的,也写成信函送过去,信函上还不署名字,好在世上写信不署名字的人不是很多,不会引起误会。总之两人基本上已经断绝一切来往。 叶枫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找了一件极其有难度的事情来做。 这件事他前些时候一直想做,但由于难度太大,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有动手。他要做的事就是办一所学校。这可不是普通的学校,而是帝国的军校。名字叫西北陆军军官学校。叶枫之所以要办这样一所军校,是因为他看到军队中绝大多数的军官素质太低,不能做士兵的表率,以致整个军队都显得松松垮垮不像个样子。那个野战军团的问题尤为严重,打起仗来虽然很勇猛,但在平时怎么看他们都不像好人,以至崎峰谷的老百姓都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他们。其他两个军团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大多数由市民组成的军队总是一副自由自在,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点帝国军人仪表堂堂,威武肃穆的气质都没有。 这样的军队也只能打打巷战,打打游击,靠地形的优势和不怕死的精神来弥补战力的不足。若是真在平原上进行大兵团作战,或者攻城掠地,那肯定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叶枫和卢龙城的市民不可能总是躲在山里面,总有一天要下山和敌人面对面的拼杀,如果没有险要的地势,这样一支军队还能不能抵挡住敌人的进攻? 这场战争还不知道要打多久,若是打个三年五载的,那军官就会奇缺。只要有粮食和金钱,不愁招募不到士兵,一般情况下,新兵训练三五个月就能上战场,但一个合格的军官,哪怕是最下层的军官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培养出来的。 这些都是叶枫担心的问题。 军官是军队的灵魂,要想打造出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就必须有高素质的军官。成立军校的目的就是要培养忠心耿耿,有勇有谋的优秀的帝国军官。这是一个有长远眼光的想法,但在当时来看却显得有点儿可笑。 叶枫在六个军团提督面前刚提出这一设想,就招致了五个提督的反对。提督们认为这个想法不错,但可行性太差。一、没有合格的教师,二、没有标准的教材,三、没有懂军校管理的人,四、物质条件太差。这四个条件只要有一条达不到,这个军校就办不起来。更何况现在这四个条件连一条也不具备。 没有得到将军们的支持,叶枫感到很沮丧。他拧着眉头看了一圈大家,几乎所有的人都摇头,只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就是美丽的罗菲。罗菲眨着一双媚眼笑眯眯地望着叶枫,那表情好像对他的想法很欣赏。叶枫终于发现有个知已了,而且还是一个红颜知己,不由得心花怒放,忙笑问道:“罗菲将军支持我的想法吗?” “我当然支持,我举双手支持。”罗菲笑着说。 “说说你的理由吧。” “理由太简单了。因为你长得帅啊!” 叶枫很失望,抱怨地说:“你不要扯得太远好不好?咱们讨论的是办军校的问题,这跟我帅不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一向是谁长得帅就支持谁。如果你长得难看,你放心,我是不会支持你的。” 叶枫听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这件事就这么搁下了。 现在叶枫心里很郁闷,就赌气式地把这件事又提了出来。为了得到提督们的支持,他甚至搞了个暗箱操作。有一天,他偷偷跑到野战军团的大帐里找罗提督喝酒,一边喝一边二哥长二哥短地夸赞罗归正,把罗归正说得比那星月圣殿里的祭司还要圣洁,简直就是天上少有,地下绝无的好人。这罗归正是个顺毛驴,吃软不吃硬。以前叶枫常常顶撞他,如今竟能降贵纡尊来讨好他。他简直不敢相信,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罗归正对办军校的事情本来就稀里糊涂,没有主见,如今一高兴,就答应全力支持叶枫办军校。罗归正答应了,罗猛也不敢不答应,罗菲已经表示支持,再加上叶枫自己的一票,就有了四票。在第二次创办军校的讨论会上,叶枫以一票的微弱优势强行通过了创办军校的决定。 柯尔纳、夏震武和裴绍都是帝国正规军校培养出来的军官,他们知道创办一所军校有多么不容易。他们三个内行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叶枫和罗氏兄妹这四个外行,看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就觉得他们又可怜又可笑。 没过多久,西北陆军军官学校的筹备会居然召开了。被叶枫请来开会的是一些上过军校的现役军官。看来叶枫是想让这些人来充当教官了。教材用的是这些军官以前用过的书和听课笔记。他找到了卢龙城里一所普通学校的校长,准备让他来负责管理军校的日常工作。校址被叶枫选定在崎峰谷西面的山坡上。罗归正已派出数千名士兵进深山伐树,用来盖教室。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眼看一所不伦不类的军校就要诞生了。 叶枫终于找到了一些成就感。但这种快乐十分有限,因为他和柳明秀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解冻。**们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性交易由地上改为了地下,而且变得更加隐蔽了。叶枫对这些**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他没能帮上这些可怜的人。 第六章 打你是因为在乎你 叶枫和柳明秀之间的关系一直僵持到初秋才有了缓和的迹象。到了九月份突然传来一个好消息。由许德昌组织的密秘商队终于成功穿越了敌人的封锁线,为畸峰谷打通了一条跟外界联系的密秘通道。这条通道就在白龙山南麓的茂密森林里。这条小路的路口本来也有敌人的士兵驻防,可不知为什么,驻防的士兵突然被调离了,甚至连敌人的巡逻队也改变了巡逻路线,不再从这个路口经过了。 这条密秘通道使老百姓的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同时也为军队积聚了重要的战略物资,对崎峰谷今后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这是继叶枫解决了粮食问题之后为大公国立下的又一重大功劳。女公爵大人对她的手下干将理所应当要有所表示,在众官员的劝说下,柳明秀就坡下驴,充份表现了自己胸怀的宽广,欣然允诺为叶城守授奖。 [奇^书^网][q i].[s h u][9 9].[co m ] 叶枫正在刚刚破土动工的军校里忙活着,地上堆了许多木料和石块,还有成山的砖头。 奉命前来通知叶枫前去领奖的江署长和其他几位官员把来意说了。 “我不要!我可受不起。”叶枫断然拒绝。 “这不太好吧。”江石等一干官员苦着脸在一旁劝道,“这样柳明秀大人的面子上会不好看。” “我是个好色之徒,对**情有独钟,我臭不要脸。都是她说的吧?你们说说看,我连脸都不要了,我还要她的嘉奖干什么。”叶枫心中的怨气依然未消。 “这是柳明秀大人的气话,城守大人不必当真。” “她可是皇帝陛下亲封的世袭一等公啊!我敢拿她的话不当真?那可是大不敬啊。”叶枫冷笑着说。 这些官员见劝解无效,只好回大公府复命去了。 叶枫继续忙他军校的事,这个军校从夏天忙到了秋天,忙了一个多月,可现在连一点眉目也没有。最大的困难就是教官的问题,上过军校并不等于就有能力当教官。这些被光荣地选作未来教官的人中,有许多人不合格。有的人说话一快就结巴,有的人说话逻辑混乱,一件事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还有许多根本就不喜欢当教官的都纷纷来找叶枫辞职,说他们只想杀敌立功今后能当将军,谁愿意当这个婆婆妈妈的教官。最可气的是那个校长,他一听说这些学员中有许多是曾经当过土匪的野战军团的军官,就吓得不敢再当这个校长了。本来这个军校就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竟连这半撇也快没了。气得叶枫整天黑着个脸,见到谁都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原来英俊帅气的脸现在被气愤和懊恼扭曲得十分难看,吓得罗振玉等手下都躲他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叶枫为这个军校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每天都忙到很晚,可依然困难重重。 有一天,他忙完军校的事又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城守府。 今天叶母出人意料地站在城守府门前迎候自己的儿子。叶枫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过来。叶母笑着说:“也没什么事。柳姑娘正在屋里等着你呢,我提前来告诉你一声。” “她来干什么?”叶枫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你不要这样!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是是非非,但人家既然能主动上门来看你,你就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 “知道了,知道了。”叶枫不耐烦地往屋里走。 “有话好好跟她说,别吵架。”叶母在后面追着叮嘱道。 叶枫在门厅里就看到客厅的窗户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俏丽女子,她正轻轻用手扶着窗台观看窗外黄昏的景色。 叶枫见到这个美丽的身影就头疼,他皱着眉头转身想走,却被柳明秀叫住了。 “站住!”柳明秀转过身来大声说,“还男子汉呢,心眼儿比针别儿还小。” 叶枫停住脚步,抬起头,假装刚看到,惊诧道:“啊呀!这不是柳明秀大人吗?不知尊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这话说的倒挺好听,可语气和神态都有些疏冷。 两人分宾主落座。 柳明秀微微一笑,说:“没想到你还会唱戏呢?怎么听你这话像戏词儿啊?是不是跟那个孟姑娘学的?” 叶枫听到这话又生气了,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柳明秀赶忙伸手拉住道:“好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叶枫冷笑道:“我是你的下属,这玩笑你当然是想开就开了。我当真能怎么样?不当真又能怎么样?” 柳明秀望着叶枫说:“怎么听你这话,像是我在欺侮你啊。” 叶枫无精打采地说,“大人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我可要休息了。我今天忙了一天,很累。” “当然有,我今天是特意代表大公府来嘉奖你的。”柳明秀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嘉奖令递给叶枫。 “对不起,柳明秀大人,我受之有愧。你应该去嘉奖孟秋云姑娘,是她牺牲自己换来的。” “你!”柳明秀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快,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你说的对。我听许先生说,这次商路的开通,全仰赖孟姑娘的努力,我以前误会她了,她是个好人。我已经问过了,孟姑娘在崎峰谷只有一个年老的姑姑,我已经派人去照顾她了。” 柳明秀不说误会叶枫,偏说误会孟秋云,显然是不好意思直接认错。但这较以前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能做到这一点,对于心高气傲的柳明秀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叶枫心里舒坦了许多。他双手接过柳明秀的嘉奖令,微微鞠了一躬说:“谢过柳明秀大人,我叶枫今后当竭尽全力报效大公国。”叶枫以前都是说,竭尽全力辅佐柳明秀大人,而今将柳明秀改成大公国,显然表明心中的怨气还没有全消。 柳明秀倒不在意,笑着说:“是啊,咱们终于在崎峰谷站住脚了,咱们到这里也有半年了吧,这半年可真不容易啊。” “是啊,全仰仗柳明秀大人的英明领导,我们才有了今天。”叶枫不阴不阳地说道。 柳明秀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叶枫说:“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有话啊?城守大人率领全城军民成功突破卢龙之围,之后又率领大军翻山越岭北进筹粮,如今又巧施美人计南下打通了商路,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在咱们崎峰谷谁不知道他们的城守大人居功至伟,举足轻重呢?” “这还不都是像洪迈提督、伊普雷还有孟秋云这样许许多多默默牺牲的英雄用生命换来的。”叶枫一提到伊普雷心中不由得一阵感伤。 柳明秀叹了口气说:“是啊,到现在也没有北边的消息。这两天我老是看天气,天气冷了,马上就要大雪封山了,真是急死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柳明秀看到叶枫脸上忧伤的神情,心中不忍,忙转变话题说:“你最近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叶枫觉得这军校一点眉目也没有,便不好意思说。 “是不是这一阵子都在忙军校的事情?”柳明秀张着秀美的大眼睛笑道,“是不是现在还很乱,连教官都找不齐呢?” “你怎么会知道?”叶枫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联想到每天都在城守府门前的树林里出现的人影,不由得心中火起,站起来大声问道:“你是不是派人监视我!?” 柳明秀看叶枫凶巴巴的样子,也毫不示弱地站起来说:“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派人监视你了?” “那个每天早晚都在我家门口出现的人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是谁?”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去找孟秋云小姐呢?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柳明秀被问得脸像绽放的桃花般红艳,她有些眼泪汪汪地说,“我,我……” “你不会说,是你做梦梦到我去找孟秋云姑娘的吧?还是你能掐会算精通卜筮之术……”叶枫语含讥讽地说,他话还没说完。柳明秀终于怒了,挥手打了叶枫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抹着眼泪冲出了城守府。 叶枫被打愣了,他捂着脸吃惊地自言自语道:“她竟敢打我?太欺侮人了,明天我就去找她辞职!士可杀不可辱,我不干了,我……” “打的好,我看你就欠打!”叶母沉着脸走了进来,脸色很不好看,看来是生气了。 “妈,我的事儿你别管!”叶枫不耐烦地侧过身子,他怕母亲看到自己脸上的五根手指印。柳明秀从小习武,手劲可不小,上次叶枫和柳明秀争吵,柳明秀用字典袭击他,由于距离远,让叶枫侥幸躲过了。这次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跟别人的事我不管,我才懒的管呢。偏偏你跟这柳姑娘的事我就要管。”叶母看到叶枫脸上的指痕,说了一句把叶枫气得半死的话:“你肯定委曲人家姑娘了,否则不会使这么大的劲儿。” “嘿!妈,我可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叶枫委曲得不行。 “话不能这么说。孩子,这柳姑娘对咱们家可不薄啊。你不在的时候,她常来照看我们。就连这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她都要亲自过问呢。妈是过来人,妈看得出来,这柳姑娘是真心对你好,你可不能辜负人家啊!” “妈,哪儿对哪儿啊?她要是真心对我好,她就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是好色之徒!骂我臭不要脸了!你说说,屋里坐着三十多位大公国的要员,她这么当众骂我,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你太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了。”叶母说,“这大公国里好色的人多着呢,她为什么不骂别人偏偏骂你呢?” “为什么?因为她看我不顺眼呗!” “傻孩子。因为她心里在乎你啊!” 叶母的一番话把叶枫说愣了,他摸摸脸上的五指印,自言自语道:“难道说,她这么使劲儿打我,也是因为心里在乎我?” “是啊,我的孩子就是聪明。”叶母笑道。 “不对啊。”叶枫挠挠头说,“这么说,她骂我,又打我,我非但不应该恨她,反而应该高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就成了贱骨头了吗?” 叶母笑道:“你说的没错,心里有了感情的人啊一定都是‘贱骨头’。你还小呢,感情的事可不是那么好懂的。” 在感情问题上,连叶枫这么聪明的头脑也想不明白。 叶枫回到自己的寝室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不行,她就是再在乎我,也不应该打我啊。她打人就是不对。”话虽这么说,叶枫却不如刚才那么生气了。他用手托着下巴照了照镜子,看到脸上有一块纤细的五指红印,想到刚才柳明秀大人那纤纤玉手曾经光临过自己的这块肌肤,竟然不觉得疼了,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温温的润润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叶枫就把罗振玉叫起来跟随自己爬到了房顶上,他手里还拿了一个长筒的望远镜。 “城守大人,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啊?”罗振玉揉着惺忪的睡眼说。 “干什么?”叶枫举着望远镜向城守府门前的小树林里张望,一边看一边说:“打架,你敢不敢?” “那有什么不敢的?打谁啊?”罗振玉的眼睛还是睁不开。 “好像是他!”叶枫嘿嘿一笑,说,“如果真是他,我怕你打不过!我建议你把城守府的亲卫队带上。” “不用。一个小毛贼我还是能对付的!”罗振玉伸了个懒腰就要下梯子去打人。 “你知道打谁吗?” “不知道,城守大人让我打谁,我就打谁!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 “我告诉你,就是每天早上在前边的树林子里偷看咱们的那小子。你去把他拿下!” “遵命!”罗振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顺着梯子往下走,嘴里还轻轻嘟囔着,“我那天就要拿他,你不让啊。今天不知怎么又想起拿他了。” “带上亲卫队,你不是他的……嗯?”叶枫一扭头,突然发现罗振玉不在身后了,再往前一看,姓罗的那小子正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往树林子里走呢。叶枫叫了声“不好!”就匆匆从梯子上滑下来,然后跑到亲卫队的寝室大叫道:“赶紧起床!赶紧起床!抄上家伙!跟我打架去!”叶枫出门总喜欢独来独往,所以这些卫兵们在城守府呆得很闷,如今一听说有架要打,都变得兴高采烈起来,纷纷带上刀枪棍棒跟着叶枫呼拉拉跑了出去。 大伙儿刚一出门,就听前边不远处的树林子里有拳脚打斗之声。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好,是罗秘书的声音!”一个卫兵跟罗振玉的关系不错,对他的惨叫声很熟悉。 叶枫领着亲卫队冲进树林子里,他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蒙面大汉已将罗振玉打翻在地,正要上前再踩上一脚,便大叫一声:“住手!” 那大汉转过身来,用一双冷如寒星的眼睛盯着叶枫。 叶枫冷笑道:“你以为你脸上遮块布我就认不出你啦!” “认出又怎么样?我就是帝国关防军团提督崔舒翰!”话音刚落,那个黑衣大汉一把就将蒙面的布扯了下来,露出乱蓬蓬的胡须和沧桑的面容,这半年没见,他苍老了许多,早没有当年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模样了,浑身上下显得很落魄,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闪现着凶悍的光芒。 叶枫无奈地笑笑说:“我说,我又没欠你的钱!你干嘛老缠着我啊?” 崔舒翰冷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老几啊?我老缠着你?你也配!” “那你一早一晚都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在监视我?” “你管我干什么呢!”崔舒翰上前一步逼问道,“我问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欺侮她了!她为什么哭着跑出来?” “谁欺侮谁啊?”叶枫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我告诉你!小子!我观察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小子还算老实!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要不然,我早就宰了你了!”崔舒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镶金错银的小刀来在手里抛着,那刀光在晨曦中一闪一闪的十分刺眼。 “拿下他!别让他伤着城守大人!”鼻青脸肿的罗振玉从地上爬起来指挥亲卫队围攻崔舒翰,表面上看起来是为城守大人的安危着想,实际上却是要报刚才的一箭之仇! 这些卫兵都是柳明秀从大公府的亲卫队里分派过来的,身手都不差!若论单打独斗,可能打不过凶悍的崔舒翰,但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不一会儿功夫,崔舒翰就落了下风,紧接着就被罗振玉的一记飞棍打翻在地。众卫兵上前将崔舒翰捆绑起来,那把镶金错银的小刀也被缴获了。 罗振玉赶紧把小刀拿过来献给叶枫,叶枫拿在手里看了看,想了想问:“我说,崔将军!我去拜访孟秋云姑娘的事儿是你告诉柳明秀大人的吧?” 崔舒翰一边挣扎一边说:“没错,就是我告诉她的。刚开始她还不信,说你不是这种人!结果呢……哼哼!我在这里盯了你三个多月了,你只做了这么一件让我高兴的事儿!” 叶枫心想:看来妈妈说的对,我是冤枉柳明秀大人了。这个姓崔的神经病,碰到他我算是倒了大霉,他为什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呢?他一个曾经当过帝国将军的人物却每天早晚都像做贼似的在我家门口蹲守着。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有失身份的事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姓叶的!”崔舒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说老实话。你这小子还算有点儿本事,做的几件事也还算漂亮,老百姓对你的评价也不坏。我看柳明秀大人可能还需要你!所以我就留了你一条狗命!不过,你别忘记你是什么身份!你不可以有什么非份之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宰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信不信?” 这番话说得叶枫心头火起,听他说话的口气,就像被捆的不是他而是叶枫似的。叶枫气极而笑道:“我说姓崔的!你别以为说狠话我就会怕你!在崎峰谷我有几十种方法可以杀你!” “有本事你就杀啊!我崔舒翰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好汉!” “姓崔的!你不要觉得不怕死才是英雄!如今国难当头,大好河山有一半落入敌手,生灵惨遭涂炭,你身为帝国军人,不思报国进取!却在这里争风呷醋,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哈哈,哈哈……”崔舒翰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一边笑一边说:“报国进取?笑话!难道我没有报国进取吗?我去年率领三万精锐军团在漠北与十几万敌人浴血拼杀!三万啊!为了报效国家,我领着整整三万英勇的将士们,杀得尸横遍野!杀到只剩下我一个人!可结果怎么样?竟然说我暗中勾结外族!把我当成叛徒一样软禁起来!报效国家!狗屁!全都是骗人的!生不如死,你懂不懂?我现在就是生不如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我正求之不得呢!你杀啊!你来啊!” 叶枫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杀你的,你是个疯子,我不会杀一个疯子的。” 崔舒翰嘿嘿冷笑道:“你不杀我会后悔的。除非你离柳明秀大人远一点儿!否则我永远不会放过你!” 叶枫双手一拱说:“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别再盯着我了?” “不能!”崔舒翰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你要愿意在这里盯着就盯着吧!”叶枫挥挥手说:“把他放了!” 罗振玉心有余悸地说:“城守大人,咱们不能放虎归山啊!” “我让你放,你就放,虎又不吃你,他要吃的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叶枫没好气地说。 “是,是。”罗振玉只好把崔舒翰给放了。 叶枫举步刚要走,崔舒翰却跑过来伸手拦住去路。 罗振玉笑道:“嘿!我说你个崔舒翰,你有意思没意思啊。我们大人宽弘大量将你放了。你怎么还死缠烂打啊!” 崔舒翰不理罗振玉,铁青着脸对叶枫说:“我不想再打架,可是你得把那把刀还给我!你要是不还,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甭想走出这片树林!” 叶枫笑道:“好,算你狠!我怕了你,行了吧!还给你!”说完,就把刀抛给了崔舒翰。 崔舒翰接过刀说:“你这套收买人心的伎俩对我没有用!我不会领你的情!”说完,转身走了。 罗振玉望着崔舒翰远去的背影愤愤不平地说:“这是什么鸟人啊?真够不要脸的!”然后又追着叶枫说:“城守大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过他!这小子也太嚣张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他是柳明秀大人以前的未婚夫,我要是跟他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他们一定会认为我和这个姓崔的在为柳明秀大人争风吃醋,那样的话,就会谣诼四起了。事情都要分个大小轻重,刚才吃的这点亏跟自己的名声相比还是小的。” “明白了,还是城守大人想得长远!”罗振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还谈什么名声呢?你跟柳明秀大人的传言都可以编成上百万字的言情小说了。” 第七章 如今的局势 当叶枫发现躲在树林里监视自己的人是崔舒翰时,就知道冤枉了柳明秀。崔舒翰做这种事是不需要别人指派的。 叶枫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几次亲自登门拜访柳明秀大人,都吃了闭门羹,弄得叶枫很没面子。 有一天,叶枫和柳明秀在街市上迎面相遇,柳明秀调头就跑。叶枫想上去追,可看看周围老百姓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就不敢追了。这要是追了,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老百姓会说:“了不得了,城守大人和柳明秀大人光天化日之下就男追女跑,那要是黑灯瞎火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呢?”“这还用问吗?肯定是那种事情呗。嘿嘿嘿……”人言可畏啊,叶枫一想到这里就停下了脚步。 两人一直没有缓和关系的机会。直到有一天,叶枫和罗振玉在大街上走,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园子,园子里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甚至连园子外面的树上都站满了人。叶枫驻足观看,只听里面传来阵阵丝竹管乐之声,一支曲子奏完,定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叶枫觉得奇怪,就问罗振玉这是怎么回事。 罗振玉介绍说,前些日子,大公府专门拔了一批银两盖了一个大戏园子,然后安排**们去里面吹拉弹唱,给老百姓们演出。**们从小就培养歌舞声乐的技能,这对她们来说并不费力。技艺实在一般,上不了台面的,都被组织成了戏班子,编排戏剧,娱乐大众。当然,戏园子也要自负赢亏,收些门票,卖些瓜果茶水等物。这崎峰谷不比卢龙城繁华,老百姓平时除了干活就是吃饭睡觉或是干那男欢女爱之事,没有什么高尚的精神生活和艺术享受,日子过得又辛苦又无聊。如今大公府开了这个戏园子,老百姓们高兴得像过节一样。戏园子开张头三天,场场爆满。**们的收入并不比卖身来的少,更重要的是有了做人的体面。所以精气神十足,唱的跳的都很卖力。 叶枫暗暗称赞柳明秀的主意高明,她的政治才能比之在卢龙城时有了长足的进步,这让叶枫感到欣慰。同时,叶枫心中对孟秋云的那份愧疚感也消失了,孟秋云关心惦念的姐妹们如今得到了大公府的照顾,生计都有了着落。叶枫心想:“大公府每天都有成堆的事情要处理,柳明秀大人怎么会在百忙之中想起办这么个戏园子来解决**们的生计问题呢?这难道不是为了让我的心里踏实吗?是不是她以此来暗示要跟我和解呢?这个丫头也太可爱了。”叶枫想到这里,忍不住“呵呵”傻笑起来。 罗振玉抬头望着叶枫虚无的眼神和傻笑的神情,不由得吓了一跳,忍不住叫道:“城守大人,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叶枫回过神来,看着罗振玉惊慌的眼神问道:“你叫什么!我又没死!” 罗振玉拍拍胸脯说:“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城守大人在发憶症呢。” 叶枫为了回报柳明秀的好意,也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叶枫知道柳明秀喜欢带兵,平时没事也喜欢穿穿军装,舞枪弄棒,以前为了要管市民自卫队还跟自己发生过争执。如今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请她出任西北陆军军官学校的校长。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满足了柳明秀带兵的愿望,又能解决军校物资匮乏的问题。柳明秀主管着大公府,今后军校需要什么东西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第二天,他就鼓动三个军团都尉以上的军官联名写了邀请函,邀请柳明秀大人出任西北陆军军官学校的校长一职。这些军校的学员今后都将带兵杀敌,驰骋疆场,但不管他们驰骋到哪儿,他们都是她柳明秀校长的学生。他们不管立下多么大的战功,也都是在柳明秀校长的栽培下取得的。他们会骄傲地对别人说:“我是柳校长的学生!”这是何等威风何等荣耀的事情啊。柳明秀捧着邀请函激动得一宿都没睡着。 此外,这个举措还有大大出乎叶枫意料的效应。那些以前一直不愿意当教官的现在都纷纷表示愿意担任。原来说话口吃的,现在都流利的可以说相声了。原来说话不清楚的,现在清楚得可以当大学教授了。那些原来觉得担任教官是婆婆妈妈的人,现在都认为这是件光荣而伟大的工作。就连以前被野战军团的军官们吓跑的老校长也找到叶枫说愿意出任副校长一职。 叶枫看到这番欣欣向荣的景象虽然表面上笑嘻嘻的很高兴,心里却有一种失落感。他心里酸酸地骂道:“当初我就差跪下来求你们了,可你们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摇着头说不行!现在换了个美女当校长了,你们就变成孙子似的来求我,你们变得也太快了吧!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原则呢?” 帝国历350年10月12日,西北陆军军官学校终于成立了。第一批三百余名学员光荣入学。在开学典礼暨军校成立大会上,第一任校长柳明秀大人发表了热情扬溢的演说,赢得了学校的教官和学员们热烈的掌声。 看到这一幕,叶枫长长吐了口气,他费尽心血做的一件事终于完成了。 帝国历351年2月初四的下午,叶枫站在崎峰谷西面山坡上的一棵千年古树下追忆这段艰难岁月。 在叶枫和柳明秀的率领下,经过全体军民十个多月的努力奋斗,崎峰谷现在已成为西北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和军事力量,最重要的是这支力量还隐藏在深山里,没有人知道它有多么强悍。 柳明秀领导的大公府狠抓耕种,所以去年秋天的收成特别好,完全可以保证今年春天不会像去年一样闹春荒。由于成功开辟了密秘商路,崎峰谷内的各种物资不再缺乏,经济实力也有所提高。 在这段时间里,叶枫重组了军队,并进行了充份的训练,现在这三个军团都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满编军团,其战斗力已和星月帝国的正规军团不相上下。此外,阿尔夏王国境内那些不满外族统治的有志青年,偷偷越过封锁线,来黑虎岭投奔他们的老王爷李默。来投奔的人前前后后共有七千多人,加上李默原有的两千多人,现在能投入战斗的阿尔夏王国的军队已经接近一万。 这十万大军静悄悄地躲在深山里等待机会,一旦时机成熟,这支军队就会像猛虎一样跳下山来,致敌死命。 当崎峰谷的老百姓还在为安魂场的胜利而欢呼的时候,他们的城守大人已经从获悉捷报的喜悦中冷静下来了,他在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作为一个领袖人物,他一定要想在大家的前面,更要想在敌人的前面。在这样一种复杂的形势下,每一步都很关键,每一步都有可能决定崎峰谷三十七万军民的命运,甚至会影响到整个中洲大陆的战局。叶枫凭他那敏锐的头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十万军队所处的位置是多么重要,同时又是多么险恶。 叶枫站在树下举目向东南方向眺望,那里绵延起伏的白龙山被缭绕的云雾所笼罩,叶枫看不清山势的走向。叶枫知道白龙山再往东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地带──马邑城。叶枫真想能有一双千里眼,能看清那里的形势,以便自己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可要看清这么复杂的局面对于一个未满二十岁,只有一年多政治经验的青年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自安魂场大捷之后,星月帝国下一步肯定要夺回马邑,一场决定胜负的战争就要在那里打响了。一旦马邑被拿下,东都城就安全了,人心会安定,士气也会增强。人们不再惧怕侵略者,胜负的天平将向星月帝国这边倾斜。但叶枫清楚,敌人还掌握着中洲大陆近一半的土地,拥有上亿的人口,人力、物力、财力依然十分雄厚。在这种形势下,凶狠的巴特隆和北方的游牧民族怎么可能轻易认输。更残酷的战斗和更激烈的较量还在后面呢。此外,从南方的崇山峻岭中走出来的一股新的政治力量已经以强者的姿态介入了这场战争。南疆诸侯在这场战争中持什么态度?会发挥什么作用?皇帝陛下和军务院是不是信任他们?信任到什么程度?都很难判断。一切政治决策的核心都是为了追求利益,在星月帝国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南疆诸侯出兵勤王是符合他们的利益的。可如果巴特隆处于劣势了,那南方诸侯会怎么想?会不会发生摇摆?那样一来,局势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实在是无法看清。 在没有看清形势的情况下盲目做出决策是极其危险的,轻者损兵折将,重者会招来灭顶之灾。 叶枫想到后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帝国的政治和军事的形势犹如这白龙山上的云雾一般波诡云谲变化莫测。他实在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好下山去了。叶枫最终决定,一动不如一静,在这么复杂的局势面前还是静观其变比较明智。 “还是等一等,看一看比较好,再浑浊的水也有澄清的那一天。”叶枫一边往山下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帝国历351年2月20日上午,崎峰谷内的大公府府门紧闭,门口站着几十名手执刀枪的卫兵,戒备森严。 大公府内的议事大厅里正在召开一个重要会议。这个会议的召开是应三个军团的将领们所请。会议所要讨论的是关于是否下山的重大问题。 三个军团的军官和士兵们闻听安魂场大捷的消息都很振奋。他们中有很多人都跟巴特隆有血海深仇,他们报仇心切,就联名上书要求出兵,不愿意再窝在这山沟沟里了。 参加这次会议的除了柳明秀、叶枫这两位大公国的核心人物之外,还有三个军团的六位正副提督和负责情报工作的许德昌。 说实话,叶枫是不愿意开这个会的。他清楚地知道,狡猾的魏建功虽然身在西都城,但他肯定每时每刻都在惦记着黑虎岭。魏建功受命镇守大后方。现在,大后方唯一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就是崎峰谷这支势力。魏建功肯定做梦都想铲除这支势力,只是因为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他没有足够的兵力拿下黑虎岭,所以才采取守势。如果下了山,就会丧失地利的优势,这倒正符合魏建功的心意。叶枫没那么傻。但后来叶枫想明白了,这个会还是有必要开的,叶枫要向大家讲明白不下山的理由,以统一共识。 这个会照例由叶枫主持,他先让许德昌介绍一下从各地收集上来的情报,尤其是关于第二次马邑会战的情报。 许德昌说:“根据最近得到的可靠消息,继蓝玉将军在安魂场歼灭雷川的六个军团之外,又于三日后击溃了克林德率领的四个军团,克林德逃回马邑时只剩下不到三万人。这场战役,巴特隆损失惨重,有二十多万生力军被消灭。现在,尹川王乌海图正率领大军离开夷岭行省准备进入湖阳行省,兵锋直指马邑。在马邑城的东边,军务院已调集羽林、虎贲、龙骧三军从东北、正东、东南三个方向发起了攻击。巴特隆为了稳定马邑战场的局势,又从后方调集了好几个军团,据情报人员说,经过石门关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恐怕得有十几万。看来巴特隆不甘心失败,第二次马邑会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帝国已经准备反击。现在虽然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但局势对我们有利。” 柳明秀沉不住气,忙问道:“那西北呢?西北的情况怎么样?” “西北被调走的只有狼关以北的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都是清一色的骑兵,现在已经在石门关集结。” 大家听到这番话,脸上都有了喜色。 罗归正问:“那黑虎岭下围困咱们的军队有没有被调走?” 许德昌语气沉重地说:“没有,连一兵一卒都没有调走。调走的都是别的地方的驻军和狼关以北两支游牧民族的军队。现在山下还有四个满编军团。” 叶枫说:“由此可见,魏建功那小子并没有放松对我们的警惕。上次我们在他们的巢穴里搅和得太狠了,他们对我们心有余悸,所以不会放松警惕。” 这番话说完,大家原本很高的热情一下就凉了下来。 叶枫笑道:“大家也别灰心。凡事有利就有弊,咱们在这山上稳坐着不动就牵制了敌人四个军团。从某种意义上说,咱们也算间接支援了帝国在马邑的会战,给皇帝陛下和那帮将军们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夏震武拧着眉头说:“话虽这么说,可是,我的士兵和军官们得知蓝玉将军打了胜仗之后,现在都嚷嚷着要下山杀敌,他们在山里憋得太久了。这么旺盛的士气,非常适宜作战,不下山会打击军队的士气。” 其他几个军团的提督也是这个意见,就连对此事一点兴趣也没有的罗菲将军一听下山也精神大振。她说:“是应该下山了,这山里也太闷了!我建议咱们去打西都城!那里一定很热闹!” 当然,罗菲将军的话没有人会响应。 叶枫听完众位将军的意见之后,转头问柳明秀:“柳明秀大人怎么看这件事?” 柳明秀犹豫了一下说:“我也觉得应该下山,现在老百姓的心气都很高,他们都想早点回卢龙城,就连大公府的官员都问我,什么时候能打回卢龙城去?我觉得,咱们如果无所作为,会让老百姓失望的。” 叶枫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大家现在的热情都很高,都想为帝国出一把力。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们。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巴特隆虽然遭受重创,损失了大将雷川,但他手里至少还有七八十万军队,除此之外,还有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总兵力不会少于百万。跟巴特隆的军力相比,咱们这点儿兵实在是不够多。此外,巴特隆在这种战局不利的情况下不可能不考虑退路的问题,只要他考虑退路就肯定会对我们有所防范。” 夏震武说:“城守大人说的这话我不同意,那巴特隆如果真的担心退路的问题,他又为何要把游牧民族的军队往马邑城调呢?他既然要保护退路就应该把兵往西北调才是啊?请问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叶枫想了想说:“这很好解释。因为他有重兵固守狼关,他的狼关既然已经固若金汤了,那他还在北边留那么多军队干什么?魏建功跟我们交过手,他清楚我们的实力,他肯定认为留四个军团防范我们就足够了。至于他为什么要大规模地从内地往前线调动兵马,很简单,他是在装腔作势,摆出一副根本不在乎雷川军团被歼灭的姿态,依然要主动进攻。我敢保证,过不了多久,巴特隆打一两个胜仗之后,就会体面地撤回石门关。这是一种以进为退的策略,一切的运筹都是从政治角度考虑的,目的是为了安定民心和鼓舞士气。” 跟这些行武出身的人谈心机诡密的政治权谋算是白谈了。他们表示不理解。 最后,叶枫只好妥协,答应他们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巴特隆真准备倾全力东进,那时叶枫就不阻拦大家下山杀敌,如果巴特隆主动退回了石门关,那一切决策都要听从叶城守的,众将领不仅要全力支持还要做好下属的思想工作。叶枫的这个让事实说话的想法化解了这场争论。 崎峰谷内一切都恢复了老样子,老百姓们在按部就班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不同就是大家都开始关注外面的局势。老百姓聚会聊天都在讨论天下大势,那些能接触到外面世界的密秘商队的成员都成了老百姓的咨询顾问,他们只要一回来,大伙儿肯定会围上去,询问外面的情况。 在崎峰谷的集市上,商队的一名队员刚刚御完货,正坐在石头上休息。这时,老百姓呼呼拉拉围了上去,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并纷纷表示想知道外面打得怎么样。 那个“队员”只好站在石头上,大声说:“打得怎么样?我说你们都不信!这仗打得,真是……” 众人像等待母亲喂食的小鸟儿一样都伸着脖子,张着嘴望着那位“队员”。 “话说第二次马邑会战。黄帝陛下御驾亲征,亲自率领马步兵卒八十余万浩浩荡荡杀向马邑城。你们猜谁任前锋将军?” “谁?” “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杨妃!” “瞎说,这怎么可能?” “是啊!皇帝陛下怎么会舍得?” “他是个女流,难道也会打仗?” 那个“队员”,大声辩驳道:“我说你们这些小市民懂个屁啊?皇帝陛下让杨妃任前锋将军又不是真的去让她冲锋杀敌,是为了鼓舞士气啊!” “有道理,有道理。” “嗯,是这么回事儿。” 那位“队员”来了精神,大声说:“你们想啊?凭杨妃那国色天香的容貌,再穿上那漂亮的衣裳,骑着宝马,往军前这么一站!你说三军将士能不拼命吗?怎么能在咱们帝国最美的女人面前露怯装熊呢?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老百姓望眼欲穿地看着这位“队员”。 “帝国的军威大震!直杀得关中平原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口气将敌人打退了四十余里!巴特隆那个老王八蛋气得站在马邑的城墙上哇哇乱叫,用叽哩咕噜听不懂的鸟语臭骂他手下的将军们……” 老百姓听到这里都热烈鼓掌。 有一个老百姓问:“那蓝玉将军呢?他是不是很厉害!” “队员”撇了撇嘴说:“那还用说。话说那银盔银甲的蓝玉将军,勒马在阵前这么一站,那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然后枪尖朝敌人这么一指,数十万南疆的战士就像一群猛虎一般扑了过去,杀得敌人鬼哭狼嚎。那蓝玉将军冲在最前面,遇神屠神,遇鬼杀鬼,人就更不在话下了。那支枪使得像游龙一般,枪锋所及,血溅八尺,敌人吓得像潮水一样向后退,生怕晚一步就成了枪下之鬼。” “厉害!真厉害!” “谁能挡得住他啊!” “雷川厉害不厉害,照样让他杀得片甲不留!只要有蓝玉将军在,这巴特隆就成不了气候!” “你说咱们城守大人,为何就不带领咱们下山杀敌呢!老在这山沟沟里呆着实在太憋屈了。”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啊!巴特隆都这副模样了,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咱们的城守大人哪儿都好,就是太文弱了,胆子太小了!” “是啊,前怕狼后怕虎的!那巴特隆现在正顾头顾不了腚呢,要依我说啊,咱们现在就应该杀下山去!在巴特隆的老腚上狠狠地拍他一巴掌!肯定能拍得他哇哇乱叫!” “哈哈哈……”老百姓们发出欢快的笑声。 从此,年青的叶城守就背上了一个文弱胆小的名声。有时叶枫走在大街上,那些老百姓虽然也会尊敬地喊他一声:“城守大人!”可看他的眼神让叶枫很难受,那眼神就像看一个虽有一些潜质,但依然成不了器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遗憾和不满。 《星月帝国》第十二卷 寻找伊普雷 第一章 可疑的胡大海 叶枫这段时间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既来自老百姓,也来自军队。他得到很多消息,说最近士兵们情绪不稳,尤其是来自卢龙城的士兵,他们思乡心切,对叶枫采取龟缩在山里的政策极其不满。这种情绪蔓延到后来,竟发生了整个纵队的士兵拒绝进行日常训练的事情。纵队的长官们害怕上面知道此事追究下来,便采用强硬的手段将带头闹事的士兵抓了起来,并准备当众鞭笞,以儆效尤,可没想到这样反倒激怒了其他士兵,当场就发生了哗变,士兵们把纵队长官绑起来做人质,以此来要挟决策层接受他们打回卢龙城的提议,他们扬言,如果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将会把人质全部杀掉。 叶枫决定亲自去和那些闹事的士兵们谈一谈,以平息这场风波。可诸位提督坚决不同意,怕叶枫有生命危险,他们决定要严惩这种漠视军法的行为。他们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以凶狠著称的野战军团。叶枫坚决反对,可还是晚了,罗归正已经派了四个纵队将闹事的纵队团团包围住。双方互不相让,正在剑拔弩张,一场血腥的屠杀一触即发之际,柳明秀大人只身一人穿着戎装,出现在对峙的两方中间,用自己的魅力和威信将这场内乱销弥于无形。不仅如此,她还说服了闹事的士兵,让他们相信叶城守,稍安勿躁,等待下山的最佳时机。叶枫听说之后,悬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并对柳明秀的鼎力相助万分感激。 为了了解东边战场的最新情况,叶枫几乎每天都往许德昌那里跑,有时一天甚至要去两趟。但不是每天都有新消息传来,这些天,叶枫只得到了两个最新的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巴特隆又集结了十六个军团并和星月帝国的军队在马邑城东六十里处对峙,准备大战一场。第二个消息是,尹川王乌海图的大军突然在湖阳行省停了下来,理由是大军长途跋涉,士兵们疲累不堪,需要做一番休整才能投入战斗。这两个消息对于叶枫做出决策毫无帮助。 这时的叶枫感到十分痛苦,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有所作为,以帮助战局朝有利于星月帝国的方向发展,但他又看不清眼前的局势,不敢轻举妄动。怕丧送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形势,让卢龙城的老百姓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正在叶枫举棋不定的时候,突然从黑虎岭传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围困黑虎岭的敌人的两个军团中,突然各有大约一个师团被调往狼关以北。叶枫起初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为此他还特意去了一趟黑虎岭观察山下的敌情。后来,他又怀疑是敌人搞的阴谋诡计,以诱骗自己下山。可又不太像,魏建功用来封锁他们的军队总数有十二万,只调走两万对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似乎很难达到诱骗的目的。叶枫感到一头雾水,他不知道敌人到底想干什么。这时,许德昌派人送来了一封密信,信上说:刚刚从孟秋云那里得到一条重要消息。有一股从大青山下来的叛匪突然袭击了尼柯罗城。由于乌拉特族最后的精锐骑兵都被调往马邑参战去了,所以尼柯罗城防备空虚,他们的大慈贤王只好向西北总督大将军蔡元康求援,蔡元康就派了两个骑兵师团前去增援。有意思的是,这支叛匪打的竟然是前东昌公国的领主宁国公吕方的黑罴军旗。 叶枫拿着密信端详良久,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他?” 这个“他”当然是指他一直惦念着的好兄弟伊普雷。这种行事风格很像伊普雷,隐忍、坚韧、平时稳重坚固,不露声色,可一旦看准机会就会以迅雷之势击向敌人的要害。尤其是那面黑罴军旗,当初伊普雷就是打着这个旗号击败了大慈贤王和大悲贤王的大军,这个旗号对乌拉特族的军队极有威慑力,同时,对当地的老百姓也有感召力。 但令叶枫想不通的是,就算伊普雷能够逃脱呼尔巴什族十万铁骑的追杀,也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东山再起啊。那里的条件要比崎峰谷恶劣得多。崎峰谷有大批从卢龙城迁来的老百姓,有大公府这样现成的组织机构,有部分正规军团和市民自卫队这样有组织的军事力量,还有清风寨这样了解当地情况善于山地作战的外来力量的襄助。此外崎峰谷的气候也比大青山要温暖湿润的多。这些条件对于伊普雷来说都没有,那他凭什么能在那人烟稀疏冰天雪地鸟不生蛋的破地方生存并发展起来呢? 在叶枫看来,伊普雷能够大难不死就谢天谢地了,做梦也想不到他能发展出一支不弱的军事力量来。可如今这支力量不仅发展起来了,而且居然壮大到能够攻城掠地的程度,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不是伊普雷?难道还有比伊普雷更强的人在领导这支军队? 叶枫决定亲自下山看一看。 叶枫之所以做出这种带有冒险性质的决定,一方面是由于承受了来自老百姓和军队的沉重压力,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伊普雷和妹妹叶灵凤的惦念。他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支义军的首领很像伊普雷,所以不管怎样,他都要去亲眼看一看才放心。他清楚,即使不是伊普雷他也会不虚此行。能够和这支军队取得联络,甚至联起手来,那西北的局势将会对自己有利的多。 叶枫先找到许德昌,问他能不能弄到大成帝国最新印制的通关牒文。许德昌说:“以前比较困难,现在可以让孟秋云试一试。那个胡大海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从他手里弄出来个通关牒文不是没有可能。” 叶枫很高兴,他让许德昌赶快联系孟秋云安排这件事,然后将柳明秀和三个军团的提督请来商量自己下山的事情。 叶枫刚把自己的意图一说出来就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理由是太危险了,怎么也不应该让城守大人涉险。 柳明秀皱着眉头问:“你下了山,那山上的事情怎么办?军队的事情谁来管?” 叶枫苦笑道:“现在士兵们恨不得往我身上砸臭鸡蛋呢,我现在都不敢去军营了,军队的事情只有依靠大家了。我下山就是想联络那支义军,寻找一条稳妥可行的打开局面的办法。现在咱们的处境十分危险,必须谋定而后动。” 罗归正说:“这种来回联络的事何必兄弟你亲自出马呢,派个聪明些的使者去不就行了?” 叶枫说:“我去不仅仅要联络这支义军,还想观察一下西北的形势。了解那里的情况,对决定咱们是不是下山杀敌很重要。” 柯尔纳说:“不太妥当吧,要想了解西北的情况,咱们可以派探子去。这种事不应该让城守大人去。” 叶枫说:“如果那支义军的领袖不是伊普雷也就算了,如果是伊普雷我还要跟他面谈,我要从他口里了解更多西北的情况。别人代我去,如何面谈?” 众人一时找不到理由反对,叶枫又说:“我们现在已经被敌人盯死。我们跟敌人的实力旗鼓相当,谁都没有更好的棋可以走。但如果能跟那支义军联合作战,不管义军的领袖是不是伊普雷,都能打开新的局面,走出敌人预料不到的妙棋来,从而出奇制胜。” “出奇制胜”打动了诸位将军们,他们不再表示反对,柳明秀虽然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可也没有说话,基本上算是默许了。 叶枫提议由自己带着李权和罗振玉去,理由是这三个人长得文质彬彬,不像军人也不像土匪,倒像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这种气质和相貌的人不太容易引起别人的警觉。大家同意了,但为了保证叶枫的安全,大家一致决定让美貌如花的罗菲姑娘做叶枫的贴身保镖。罗菲是个漂亮的姑娘,她保护叶枫,不太容易让人看出叶枫的真实身份来。 罗菲自从去了一趟东都,心就野了,在山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憋闷得不行了,如今听说能下山逛一逛,竟高兴得直拍巴掌。 在许德昌的安排下,叶枫被装扮成一个年青商人,李权装扮成管帐先生,罗振玉装扮成小伙计,罗菲呢,当然扮作叶枫的新婚妻子啦。 四个人临出发前,柳明秀亲自跑来为叶枫送行,并叮嘱他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四人在向柳明秀大人挥手告别时,依稀看到了她眼中盈盈的泪光。 四个人跟着商队出了崎峰谷,来到山外。然后他们又离开商队,背着行李向庆阳城走来。他们来到城门口,被守城的士兵拦住了。叶枫自称是新编第九军团提督胡大海的远房亲 戚。那值班的军官上下打量了叶枫一番,半天没说话。叶枫看那军官有些怀疑,赶紧笑着迎上去往那军官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那军官立刻满脸堆笑道:“噢,既然是胡提督的亲戚,那就请进吧。”然后亲自领着叶枫等人走进城里。 这庆阳城惨遭战火荼毒,如今已是十室九空,破败的废墟里杂草丛生,只有城中心还有几片完整的房屋,里面也都住着军人,老百姓的人数不算多,其中大多数是充当杂役来侍候这些官兵的。还有一些工匠们在士兵们的监督下正在修缮被战火毁坏的城墙等防御工事。一座昔日王国的繁华都城现在已是满目疮痍,冷冷清清。 叶枫看到这副景相,心中感慨万千。当年,他在这座城里遇到了对他有莫大帮助的许德昌,认识了救过他性命的李权还有拯救了卢龙城三十多万人的强盗头子罗归正。可以说,叶枫如果不到庆阳城来就不会有今天这番成就,这座城是他的福地,可如今这块福地竟变得如此破烂不堪,他心中不免伤感起来。 叶枫一边在心中暗暗叹息,一边用手轻轻握住李权的胳膊,以示安慰。他注意到李权的脸色煞白,手在微微颤抖,全身的骨胳肌肉都十分僵硬。庆阳城不仅仅是李权心爱的家乡,更是他的伤心之地。叶枫对于卢龙城的满目疮痍除了感慨之外可能还有自豪,毕竟六十余万英勇的大公国的军民在那里坚守了四个多月,连骁勇善战的雷川都无可奈何。可李权不同,庆阳城只会勾起他那不堪回首的记忆和悲伤屈辱的感受。尤其是那个相传跟他有姻亲之约的美丽的小郡主也死在了这里,可想而知他现在心里会是怎样一种滋味。 不过,李权的自制力很强,当大家被那位军官引进一处大宅院的时候,李权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 院门口有一位身穿黑色制服身材高大的将军正和几个下级军官说着什么。那位守城的军官跑到将军面前敬了一礼说:“报告提督大人,有您的四位亲戚要找您,我把他们带来了。” 那位将军疑惑地看了看那位守城的军官又回头向叶枫这边看了一眼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守城的军官敬礼走了。那位将军又向下级军官交待了几句,就向叶枫等人这边走来。 叶枫仔细观察了这位将军,年纪在五十上下,身体十分粗壮结实,走起路来也很矫健,只是面容显得有些苍老,鬓角和修饰得很好的胡须都变得花白了,眼角的皱纹也十分明显。 将军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穿得最阔气的叶枫,问道:“你们是我的亲戚?我怎么不记得有你们这样的亲戚啊?” 叶枫附到将军耳边低声说:“请将军恕罪,我等不如此说怎么见得到您呢。实不相瞒,我等是秋云姐姐的亲戚,我是她的表弟。” 那位将军听到这话就变得热情起来,笑道:“原来如此,幸会,幸会。我叫胡大海,现任大成帝国新编第九军团的提督。请诸位到舍下叙话。”说完就领着他们往前走。 胡大海把叶枫等人领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里。孟秋云热情地迎了出来,把叶枫等人让进屋里,然后吩咐下人倒上茶水。 胡大海以军务在身为由出去了。这时,屋里只剩下孟秋云和叶枫等人。叶枫便关切地问孟秋云的生活情况。孟秋云说:“一切还好,这个胡大海对我还算不错,生活用度都不缺,我说什么他也很听话,就是只有一点不好。他坚决不让我出这个门,整天在屋里待着就跟坐牢似的。” 叶枫又问:“那许大哥怎么跟你联系呢?” 孟秋云笑了笑,附在叶枫耳边低声道:“有趣得很,胡提督花钱买的仆人里面就有一个许先生安排的人。也不知道这许先生是怎么安排他进来的。” 叶枫跟孟秋云有说有笑,站在一边的罗振玉心里不高兴,孤零零地躲到一边去了。孟秋云看在眼里,笑了笑,就跟叶枫打了个招呼,然后去找罗振玉说话去了。叶枫就坐到李权身边,他看李权坐在那里做沉思状,便笑问道:“三哥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胡大海十分可疑,这里面有问题。”李权低声说。 叶枫忙问道:“有什么问题?” “这个胡大海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应该不是那么好骗的,他怎么也不盘问盘问我们,就信了我们的话呢?” 叶枫想了想说:“也许是孟秋云早就跟他打好招呼了,所以他就坚信不疑了。” “那就更不对了,他收下孟秋云之后,就暗暗帮我们开辟了贸易商路,他应该知道孟秋云的背景,从他不让孟秋云到外面去也可以看出他对孟秋云是有所防犯的,他怕此事一旦败露会惹火上身。那他怎么会不对我们起疑心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猜出我们是哪里来的了。” 这番话把叶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紧张地问:“那怎么办?” 李权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要是真有什么阴谋,现在大门外面肯定布置了许多人手,咱们是逃不掉的。” 叶枫想了想说:“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这个胡大海不可靠,那许大哥就不应该安排我们来,可据我所知许大哥做事还从没有失过手,他一定有把握才这么安排的。” 李权无奈地笑道:“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但愿如此吧。” 这时,正在屋子里东瞅瞅西看看的罗菲突然大喝一声:“谁!”说完一纵身就从窗户窜了出去。 叶枫怕罗菲惹出事端,大叫道:“罗菲,回来!” 罗菲拍了拍手,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笑道:“你小子,连姐姐也不叫,居然直呼我的名字了。莫非你是想……” 叶枫慌了手脚,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刚才一时情急才叫的,请姐姐恕罪。” “没劲!”罗菲转过身去,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叶枫耐心地说:“姐姐,咱们这是在别人的地盘里,不比崎峰谷,要处处小心才是啊。” “这还用你说。临行前,我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看好你,我敢不小心吗?” “那姐姐刚才……” “刚才我突然瞅见窗外的树上吊着个人影,等我跳出去的时候,那家伙已经跑了。” 叶枫和屋里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叶枫忙问:“你没看错?” “怎么会错!人虽然跑了,可树枝还在那儿颤悠呢。”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知道自己已经被人严密监视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又拿不出一个对策来。 这时,还是罗菲想出了一个办法:“要是刚才那个姓胡的小子真动什么歪心眼,咱就绑了他做人质。” 李权说:“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罗菲想了想说:“不过,我看那小子的身子板很硬,像是有些功夫的。只要他一出现,我就紧紧跟着他,一旦有什么情况,我就会动手,到时候,你们一定要紧紧抱住他的腿,拳脚功夫都是力从脚起,你们抱住他的腿,我就有把握把他拿下。” 李权笑道:“好,我抱他的左腿,叶枫兄弟的力气比我大,应该抱他的右腿。” 叶枫皱着眉头说:“别说笑了。不到万不得已,咱们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我看这姓胡的不一定有恶意,他要真有什么恶意,只要派一队人马把这屋子包围了,咱们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啊?” 李权追问道:“你说他没有恶意,那他又为什么派人监视我们呢?” 叶枫叹道:“我也不知道。” 三个人的心情都很压抑,只有孟秋云和罗振玉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对外面的危险毫无察觉。 过了一会儿,胡大海拎着一些酒食从外面回来了。他把酒食交给迎过来的仆人,就大踏步地走进屋里笑着对大家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先在这里吃午饭,吃完午饭我就送你们出去。” “那通关牒文呢?”叶枫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这里。”胡大海从怀里掏出一个硬硬的小本递给叶枫。 叶枫打开一看,果然是大成帝国的通关牒文,上面盖着“大成帝国京畿战区总督大将军魏建功”的官印,还有“大成帝国新编第九军团提督胡大海”的名章,应该不会有假。叶枫对胡大海表示感谢。然后几次试图谢绝胡大海的午宴,想早些离开这里,但都被热情的胡大海挡住了。 众人无奈,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赴宴了。 打从胡大海一进来,罗菲就笑眯眯地一步不离地跟着胡大海。弄得胡大海又开心又紧张。胡大海的相貌虽然不差,可毕竟年岁大了,年青的时候靠着俊朗的相貌和健壮的体格就能够风流快活,可如今就得靠金银和权力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了。他今天在罗菲身上又找到了年青时的自信。这个素不相识的美貌女子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肯定是被他那成熟的魅力所吸引。所以他很开心。可罗菲近乎谄媚的微笑又让他感到有些紧张。 这种情景连叶枫都看不下去了,在酒席摆好,大家准备入座的时候,叶枫瞅了个机会,附到罗菲耳边悄悄说:“我说好姐姐,咱们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太露骨了。” 罗菲白了一眼叶枫,皱着眉头说:“露什么骨?我连肉还没露出来呢!我要是把肉露出来,他非趴下不可。”说完,自顾自地坐到了胡大海的身边。 叶枫只好苦笑。 胡大海看罗菲坐到自己身边,本来有些心虚,偷偷看了看他心爱的孟秋云,他见孟秋云谈笑自若什么表示也没有,也就放心了。 胡大海举杯对大家来做客表示欢迎,可没有一个人附和他,正在他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一声脆响,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他低头去看,原来是一把条羹。就在他低头看的功夫,罗菲以快如闪电的手法把胡大海面前的酒和叶枫面前的酒调换了一下。 胡大海先干为敬,喝完之后,大家都盯着胡大海的脸看,看得胡大海心慌意乱。过了一会,大家看胡大海神色正常没有毒发的征兆,这才跟着喝了。 吃完酒席之后,胡大海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急着离开这里,可是没有我的命令,你们恐怕很难出去,这样吧,我亲自送你们一程。” 叶枫等人照例推辞了一番。可胡大海执意要送,大家见盛情难却,也就只好接受了。大家到现在也不明白这胡大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由于丝毫也没看出他有什么恶意,所以只好继续走一步看一步。 胡大海没让孟秋云出门送客,孟秋云只好扶着门框眼含热泪和罗振玉深情地对视了一眼。千种柔情,万般恩爱,尽在那秋波一转之中,让人肝肠寸断。 那罗振玉走在队伍最后,默默地迎风洒泪,大家怕引起胡大海的注意,不敢去劝他,只好任由他独自伤心去了。 胡大海连个随从也没带,独自一人把叶枫等四人送出了庆阳城。这让叶枫等人放心了许多。当胡大海表示愿意再送一程的时候,叶枫等人也就没有拒绝。 胡大海和叶枫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当一行人走进一条幽静的林间小道时,突然胡大海叫了一句:“叶城守。” 叶枫条件反射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惊慌地大喊一声:“不好!” 李权也大喊一声:“抱腿!”说着就扑向胡大海的大腿,与此同时,罗菲也迅捷地掏出短刀来抵在胡大海的后背。 胡大海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哈哈大笑,笑声甫落,前面的树上突然钻出四个蒙面黑衣大汉来,每个人都张弓搭箭指着叶枫等人。 罗菲紧张地看了看树上的四个人,从他们敏捷的身姿就能看出功夫不浅。自己或许可以躲过他们的箭矢,可这三个大男人怎么办?肯定会成为他们的箭下之鬼。罗菲现在唯一的的依靠就是刀尖下的这个人质。她一边用手示意三个男人躲到她身后,一边威胁胡大海:“你别动,动一动我就杀了你!” “我知道你功夫不错,可你要是杀了我,这树上的人绝不会放过你,就算你能跑得了,这三个大男人可往哪里跑啊?再说,我岂是那么容易杀的?” 叶枫没有躲到罗菲的身后去,而是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看树上的蒙面人,又看了看面无惧色的胡大海,疑惑地说:“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卢龙城守叶枫,可是我不明白你怎么认出我的?” 胡大海笑道:“叶城守说话爽快,我也就不好意思隐瞒了。领军打仗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你们在我身边安插个美女,就不兴我在你们中间安插些耳目?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的商队里面就有我收买的人,你们一下山我就知道了。” 叶枫望着得意的胡大海问道:“你到底是敌是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想杀我们为什么不在城里动手,非要到这荒郊野外来呢?” 胡大海笑道:“因为这荒郊野外好说话,如果城守大人有胆量的话,我想跟城守大人单独一叙。” 罗菲朝叶枫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拒绝,而站在她身后的李权和罗振玉已轻把头摇得像个拨郎鼓似的了。 叶枫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说:“好!一叙就一叙!不过你要保证他们三人的人身安全!” 胡大海哈哈笑道:“叶城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色,实在了不起。好,我答应你!”说完,他就向树上的四个蒙面大汉挥了挥手。那四个蒙面大汉收起了弓箭齐刷刷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动作敏捷,落地轻盈,只听到衣袖带起的风声。 更可怕的是身后也传来衣袖的风声,众人回头去看,只见身后还有四个蒙面大汉,想必刚才也是蹲在树上,弯弓搭箭指着他们。罗菲想到这里不由得后背发凉,以自己的功力,居然没有发现身后的树上还有四个人,看来,这八个家伙绝非等闲之辈。 叶枫向罗菲示意收起抵在胡大海背后的刀。 胡大海感觉到后背压力消失了,对叶枫客气地说:“请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片密林里。想必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这密林显得十分幽静而隐蔽。 叶枫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说:“胡提督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胡大海笑道:“我对城守大人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有龙凤之姿。” 叶枫冷笑道:“你别尽拣好听的说了。你也会仰慕我吗?” 胡大海严肃地说:“当然,当年我任帝国城防军团的副提督驻守锦屏城时,就听说过大人的英名。大人组织市民英勇抗敌,坚守孤城四个多月,何等的壮烈。后来大人又率领大军翻越雾山天险,在札兰大草原屡败乌拉特族的大军,火烧昭苏城和各处粮仓,弄得敌人狼狈不堪,是何等的机智英勇!又是何等的大快人心!我们那里的老百姓都把你的事迹编成戏曲私下里到处传唱,说你是帝国的中流砥柱,是天下第二位大英雄……” “等会儿,等会儿。”叶枫被他这番话说糊涂了,“你刚才说帝国,是哪个帝国?是巴特隆的伪帝国还是星月帝国?你说清楚,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胡大海听说这话,扑腾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说:“在下虽身在敌营,心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咱们的星月帝国。在下之所以投敌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使这样,在下也感到羞愤难当,每至夜半常常独自掩被哭泣。” 叶枫渐渐明白了,他扶起胡大海,劝慰道:“别哭了,也别跪着了。你是说你还想报效咱们帝国?” “是的!否则我也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为你们开辟商路。我虽然好色,但也不会为了美女而不顾脑袋。” “嗯,你说的有道理。要是我,也不会因为要美女而不要脑袋。既然如此,那你当初又为何附逆呢?” “唉!当初敌人大兵压境,我们正厉兵秣马准备跟敌人大干一场,也学学你们,死守住锦屏城,可没想到,我的顶头上司,城防军团的提督已暗中通敌。他把我们这些人叫进议事大厅,又于里面埋伏了刀斧手。在被逼无奈之下我才答应跟着他一起降敌。我不是怕死,如果当时坚决不降只会白白地死掉,于敌人毫无损失,我是想留着这条命,今后好找机会杀更多的敌人。” “你如果能弃暗投明我们表示欢迎。你现在能带出来多少人马?”看到眼前的这个胡提督有投诚的意思,叶枫当然感到高兴。 胡大海为难地说:“我们投降之后,那个狡猾的魏建功就把我们军队的建制打乱了。现在这新编第九军团里真正是我从锦屏城带来的人只有大约一个纵队,其他的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什么地方的人都有,人心很乱。这也是我迟迟不敢动手的一个重要原因。” 叶枫想了想说:“你先沉住气,等我从西北回来之后,我会派人与你联系的。” 胡大海激动地说:“太谢谢了,我终于又回到自己的国家了。我这一年就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整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说到这里,这个年近半百的汉子又潸然泪下了。 叶枫感叹道:“是啊,亡国的滋味儿太难受了。不过,好在现在还有希望?这希望就在咱们手里,咱们要一起努力啊。” 胡大海感激地说:“蒙城守大人不弃,愿收留我这个蒙羞之人,我胡大海不胜感激。今后,我愿在鞍前马后,供大人驱使。” 叶枫笑道:“我可不敢当。不过我可以保证,你若真投奔我们,我绝不会夺你的兵权,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将军。” 胡大海高兴得笑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叶枫问:“你要投诚的事我怎么没听许德昌说过啊?你难道连他都没告诉?” “当然,这可是灭九族的死罪。除非见到您或者是柳明秀大人,否则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只有您和柳明秀大人有权力决定是不是接受我的投诚。” 叶枫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他突然想起了那八个蒙面大汉,不无担心地问:“你跟我私自会晤,可是暗中通敌啊。你不怕刚才那八个小子不小心泄露出去?” 胡大海笑道:“这个请大人放心,这八个人都是我的晚辈,其中有三个是我的儿子,另五个是我的亲侄子,他们对我忠心耿耿。他们从小就练得一身好武艺,虽不能以一当百吧,但一二十个还是没有问题的。西北路途艰险,我把他们带来,是想让他们护送大人一程。” “谢谢你的好意,我看就不必了吧。带着这么八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实在太显眼了,说不定反而不安全。” “好吧,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叶枫突然想起刚才胡大海夸赞自己的那番话,便问道,“刚才你说我是天下第二大英雄,那第一大英雄是谁?” “当然是刚刚剿灭雷川军团的蓝玉将军。” 叶枫点点头,暗想:“能在蓝玉将军之后排个第二也不错。” 世人常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绝对有道理。叶枫此时已经找到了天下第二大英雄的感觉。 两人出了树林,胡大海命他的子侄牵过四匹马来,然后两人什么也没说,就拱手告别了。叶枫等人骑上马继续北进,上了北征大道之后,就纵马扬鞭直奔狼关。胡大海则领着那八个蒙面壮汉回到了庆阳城。 第二章 义军的下落 四人来到狼关,叶枫仰头观看这高大的关墙,心里暗暗吃惊。这已经不是他以前印象中的狼关了。如今这狼关整整扩大了一倍。以前帝国修筑的狼关北高南低,而且关内空间狭小,不能驻扎很多军队,所以军营多在关墙以南。现在敌人把狼关向南延伸了至少八百米,以前的校军场、军营还有仓库等设施都被围在了关内。 虽然南关墙还没有完工,但仅凭现在来看,规模已经十分惊人。叶枫甚至觉得这新修的南关墙比北关墙还要高出许多。等完工之后,狼关就会成为跟石门关一样的双面关,而且重点防御的方向也由北面改成了南面。 叶枫心想,巴特隆不惜动用如此多的人力物力修筑这道关墙,看来,他已经把狼关当成他最后的屏障了。他和北方的游牧民族要是真退回雾山以北,然后据险死守狼关,跟帝国相抗衡,帝国就真的奈何不了他了。到那时,他们想进攻就进攻,想劫掠就劫掠,从此西北将永无宁日,边患甚至会波及到帝国的粮仓──沃野千里的河汉平原。 叶枫为此感到忧虑。在通过狼关的整个过程中他都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甚至连守关的军官查验他的通关牒文的时候,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他的这种忧虑的神情倒很让守关的军官放心,只盘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四个人牵着马出了狼关,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眼前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札兰大草原。在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上虽然还覆盖着些斑驳的残雪,但地面上的衰草已经开始返青。现在毕竟已是三月上旬,草原上已有了些初春的气象,太阳懒洋洋地悬在天上,散发着温和的热量,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在太阳的照耀下,积存了一冬的雪在慢慢融化,化成雪水滋润大地,催生那绿意盎然的棵棵小草。 叶枫招呼大家上马,然后纵马扬鞭在草原上驰骋。草原上的风将大家的衣襟吹得鼓胀起来,风虽然很大,却一点儿也不刺骨,吹在人身上有一种被美人的玉手抚摸的温润感觉。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朵朵白云,白云的阴影在草原上浮动,白云下面,牛群羊群和马群悠闲地吃着草儿,这儿一堆,那儿一片,散落在各处。有那吃得高兴的马儿们,和叶枫他们一样也奔跑起来,手执长鞭和套马杆的马倌们“嗷,嗷”叫着在马群后面追赶。 为了避免跟前面奔跑的马群裹在一起,叶枫等四人勒住马,在草原上信马由缰地走着。 “多美的草原啊!”叶枫一边放眼四顾一边感叹道。 “是啊!这儿虽然是在雾山以北,却也并不觉得特别寒冷。”罗振玉附和道。 李权笑着说:“这札兰大草原可是块风水宝地,它北面有高耸的大青山遮挡住寒流,同时大青山和雾山这南北两座大山上的积雪融化之后也会流进大草原,形成许多河流和湖泊,所以这里才水草丰美,气候温润,是游牧民族最理想的牧场。” 叶枫说:“我记得史书上记载着,当年帝国的军队打败北方的游牧民族,逼着他们退出大青山以北时,他们全都‘跪伏于地,恸哭遍野,其声甚哀。’” 李权感叹道:“这块土地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居住在中洲大陆北部地区的游牧民族由于近几十年来经济和人口不断发展,草场相对来说已显得不足。解决草场的问题,以满足不断增长的人口的需要,已成为每个游牧民族的执政者的当务之急。能诱惑他们勾结巴特隆不惜跟强大的帝国决一死战的就是这札兰大草原。在中洲大陆上再也找不到能跟札兰大草原相媲美的地方了。谁占领了札兰大草原谁就会拥有更多的牛羊等牲畜,养活更多的人口和军队,谁就是草原上的霸主。” 叶枫说:“这也就是帝国当年不惜动用几十万大军,花费亿万资财,也要争夺札兰大草原的缘故。帝国只要控制了这块土地,就会极大地削弱北方游牧民族的力量,使他们无法发展壮大到威胁帝国的地步。从而使整个北部边陲安定下来。” 李权说:“这无疑是一个英明的决策。” 叶枫叹道:“确实英明,但若是就此能够偃武修文,对北方的游牧民族采取怀柔的政策并增加经济和文化的交流,那就更英明了。可帝国后来的政策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屡屡兴兵讨伐,可又屡屡无功而返。如此咄咄逼人的政策怎么可能不招来仇恨和战争,北部边境从此不得安宁,帝国也就不得不在边境线上驻扎大量的军队,结果养虎贻患,让有狼子野心的巴特隆渐渐坐大,造成眼下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李权说:“你说的没错,这场内乱就是帝国的傲慢与霸道产生的结果。不过现在还不是反省帝国的对外政策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拯救咱们的国家和人民。” 叶枫微皱着眉头,遥望着远方,语气深沉地说:“是啊,也不知这场战争还要打多久?真希望能早点儿结束。” 谈到这个沉重的话题,大家都沉默了。 四个人又纵马扬鞭,在草原上奔跑起来。 四个人赶了好几天的路终于来到了尼柯罗城,可令叶枫感到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义军攻打尼柯罗城,尼柯罗城郊倒是一片狼籍,有战斗过的痕迹,城里面却只有挨近城门和城墙的一些房屋被火箭之类的流矢点燃过,烧得漆黑如碳,其他的没有被战火损伤。看来这里的战斗并不激烈,而且持续的时间也不长。 叶枫等人走在大街上左顾右看,仔细观察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经过近十个月的休养生息,尼柯罗城比叶枫上次来显得繁荣了些,街市上走着的大多数还是乌拉特族人,只有不多的一些星月帝国的遗民留在了城市里,此外就是各地的商人和他们庞大的商队了。商队有马队有骆驼队,还有能装载很多货物的两匹马或四匹马拉的马车。 叶枫等人进城之后,找到了负责收集尼柯罗城情报的胡文仲大夫。 胡文仲把叶枫等人安置在自己家里,然后领着叶枫一人进了秘室,并向他汇报了叶枫上次离开札兰大草原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上次呼尔巴什族帮助乌拉特族解了和林穆海之围,击败了叶枫和伊普雷的军队。原来驻守海拉苏的乌拉特族丞相梅里吞,就奉大汗烈烈维奇之命将都城从海拉苏迁到了和林穆海。这个梅里吞年逾六十,辅佐过乌拉特族的三代大汗,是一位极有威望的老臣,也深受现任大汗烈烈维奇的信任。烈烈维奇全权委托他统率文武百官协助两位贤王管理大后方,自己好专心致志地在前方打仗。这个梅里吞老谋深算,很有政治手腕,他到了和林穆海之后,采取了软硬两手来对待这些治下的异族百姓,一是残酷镇压那些参加暴动的人家,进行血腥的清洗,严重的甚至连整个家族都被屠杀。二是对那些比较老实的百姓采取了安抚的政策,给他们一定的国民待遇,不再进行严格的等级划分。他还起用了一些原来星月帝国的下层官吏,让他们协助乌拉特族人管理地方。这些星月帝国遗民的生活较之以前显得宽松了些,暴乱也就很少发生了。此外,乌拉特族还对新占领的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移民,从乌拉特族东北部原有的草原地区迁来了很多牧民。这段时间,乌拉特族对札兰大草原的统治显得很稳固。 大青山里的义军是在去年秋天才开始出现的,但他们的力量好像并不强大,一般也只在札兰大草原北部地区活动,不敢南下,像这次打到尼柯罗城下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大慈大悲两位贤王以前吃过义军的苦头,对这支义军自然是恨之入骨。在去年秋冬之交,两位贤王合兵一处冒着漫天大雪对义军进行了三次大规模围剿。从乌拉特族的官方告示来看,义军遭受了很大的打击,至于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支义军都没有消息,仿佛永远消失在大青山里了。 乌拉特族的统治者觉得义军已不足为患,所以才敢从大草原上抽调了很多军队南下去支持他们的皇帝巴特隆。有趣的是,乌拉特族的军队前脚刚走,义军后脚就袭击了尼柯罗城。不过,他们并没有真的攻打城池,只在尼柯罗城郊大肆劫掠了一番就跑了。大慈大悲两位贤王已率军四处寻找义军的下落,就连前来增援的蔡元康的两个师团也参加了寻找的行列,可义军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再加上大草原辽阔无际,而大青山的地形又十分崎岖复杂,想找到义军谈何容易。至今两位王爷也没有回来,还率领着军队在大青山南麓地区四处搜寻呢。 叶枫闻听此讯,又喜又忧。喜的是义军没有落入敌人的魔掌,忧的是数万人的军队都找不到义军,自己这几个人又到哪里去找呢。可叶枫又不甘心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带来的大笔银钱交给胡文仲,让他立即组织更多的人手去四处寻找义军的下落,同时也要派耳目密切监视两位贤王的行踪,一旦有和义军战斗的消息,立即向自己汇报。与此同时,他也将李权、罗振玉和罗菲派到北边打听消息去了。此三人,人生地不熟,一连忙乎了好几天,什么消息也没打探到,人倒瘦了一圈。胡文仲手下的人也没有打探到义军的下落。 正在叶枫感到十分沮丧的时候,胡文仲突然跑来向叶枫汇报说,大慈大悲两位贤王已下令让寻找义军的军队原地待命,他们两人正率领亲卫队从大青山南麓匆匆返回和林穆海。 “他们回和林穆海干什么?”叶枫疑惑地问胡文仲。 “据说是为了迎接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的特使。” 叶枫感到很好奇,因为叶枫知道,乌拉特族无论人口、地盘还是军事力量都要比呼尔巴什族强大,是名副其实的草原上的霸主。从历史上看,乌拉特族向来瞧不起呼尔巴什族这个手下败将,对他们的态度素来都很傲慢无礼。现在,两位贤王正在加紧寻找义军的下落,如今突然停下来去迎接什么特使,难道这个特使比义军还要重要?光让丞相梅里吞接待特使还不够,还要让地位仅次于大汗的两位亲王亲自来迎接,这显得有点儿反常。 “什么样的特使?”叶枫问道。 胡文仲摇摇头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和林穆海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这段时间,胡文仲的注意力全在搜寻义军的两位贤王那里,哪里顾得上和林穆海。 叶枫想起了上次呼尔巴什族出兵围剿自己的事,紧张地问:“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两位贤王约请呼尔巴什族出兵,合力剿灭义军。这位特使是奉命前来洽谈此事的。这种事自然不能跟丞相谈,而只能跟领兵的两位王爷谈,所以两位王爷才停止寻找义军赶回和林穆海。” 胡文仲不敢妄下断言,他考虑了一下说:“有这种可能,但我又觉得不像,既然是谈有关合兵的事,那特使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两位王爷呢?” “也是。”叶枫沉吟良久,没有说话。 李权在一旁笑道:“看来咱们一时也找不到义军的下落,不如咱们去一趟和林穆海,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两位王爷吃了不少义军的苦头,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寻找。如果义军有什么消息,两位王爷一定会最先知道,他们只要一离开和林穆海,咱们就顺藤摸瓜,自然也就能发现义军的下落。他们有几万人在找,我们只有十几个人,而且他们想找到义军的迫切心情丝毫不亚于我们,我看多半会是他们最先发现义军的踪迹。” 罗振玉在一旁揉了揉酸疼的腿说:“别到处乱跑了,我看不如以静制动,就在这里等义军的消息。” 罗菲听了这番话也凑过来问胡文仲:“那和林穆海城是不是比这里繁华?” 胡文仲认真地回答道:“是的,在狼关以北,和林穆海是仅次于昭苏城的第二大城。” 罗菲眼睛一亮,问道:“有没有妓院?” “有。”胡大夫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美女。一般只有男人才会问这个问题,所以他在怀疑这个漂亮女人有可能是同性恋,她可能也喜欢漂亮女人。 “好啊,好啊。那咱们去吧。”罗菲笑道,这几天到处找人,她倒不觉得累,只是觉得枯燥乏味不好玩儿。 罗振玉一本正经地说:“咱们到草原上来可不是为了逛大街,逛妓院,咱们还有正经事儿要做呢。是不是啊,城守大人?” 罗菲变色道:“臭小子,就少装假正经。我又没说去逛街,逛妓院。打探消息总得去人多的地方吧。既然和林穆海比这里人多,那咱们为什么不去?” 李权笑道:“罗菲姑娘说得很有道理。” 叶枫想了想说:“好,咱们去一趟和林穆海,还请胡先生给安排一下。” 胡文仲非常有把握地说:“没问题,和林穆海城里也有咱们的人,咱们明天早上就可以动身。” 第二天一大早,叶枫等人在胡文仲的陪同下骑着马向和林穆海城走来。 第三章 迷人的少妇 和林穆海城确实比尼柯罗城繁华,自从乌拉特族人把都城从海拉苏迁到和林穆海,这里的人口陡然增加了一倍,建筑也要比尼柯罗城高大华丽的多。这里大多数都是乌拉特族人,其次就是星月帝国留下来的百姓,其他民族的人不是很多。和林穆海城最繁华的街道叫马市大街,马市大街的正中间就是正在动工修建的乌拉特族新的王庭。马市大街西边是乌拉特族贵族的居所,两位贤王的王府和丞相梅里吞的府弟也都座落在那里,东边是繁华的商业街和有钱的商人们的居所。 叶枫的通关牒文上标注的身份是从西都城来的大成帝国的药材商人。他们本来准备住在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的齐天楼里,住在那里不是为了舒适,而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财力,便于今后和那些地位很高的人交往。不过,叶枫今天多少有些遗憾,齐天楼的所有客房刚刚被包了出去。一大早就有几十个穿着青灰色衣服的仆人们在往客房内添置东西,这些东西有精美的陈设还有被褥、纱帐、坐垫、窗帘等物,而且都是崭新的。叶枫心想,包下齐天楼的肯定是个大得不能再大的财主了,自己带的这些银两估计很难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来。没办法,叶枫等人只好退而求其次,住到了齐天楼旁边一家叫迎宾楼的客栈。这家客栈的档次虽然较齐天楼要差一些,但在这条马市大街上也是一家相当昂贵的客栈了。一般的客人也住不起。 等大家安顿好之后,胡文仲就领着叶枫等人到齐天楼对面的一家叫仙人醉的酒楼吃饭。据说,这仙人醉酒楼原来是西都城一家酒楼的分号,在和林穆海经营星月帝国风味的饮食,后来为了适应游牧民族的口味,又糅入了许多当地人烹制菜肴的方法。由于选料考究,做工精细,味道鲜美独特,所以很受当地人的推崇,甚至连乌拉特族中的贵族宴请宾客时也常到这里来。来这里的食客不是富商巨贾就是达官贵族,其他的普通老百姓很少有吃得起的。 叶枫到了和林穆海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胡文仲邀请当地的名医到仙人醉酒楼来。表面上看是为了向他们推销药材,实际上还是为了打探义军的消息。叶枫的身份低微,连乌拉特族的中层官吏都接触不到,就别说更高级的将领以及两位王爷了。所以叶枫选择医生做突破口。叶枫知道,医生的职业比较特殊,他们接触的人很复杂,尤其是当地的名医,他们能很轻松地接触到乌拉特族的上层人物和他们的家眷。病人一般对医生都会产生信任感,闲聊时会说一些真话。这也是搞情报工作的许德昌要经营药材的很重要的原因。此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医生一般都是原星月帝国的人,游牧民族的医药学水平很低,在这一行里干出名堂来的很少。叶枫跟这些医生们在语言交流上没有太多的障碍。 还没到中午,仙人醉酒楼的客人们就坐满了所有的座位。好在胡文仲派人预定了一张楼上靠窗户的桌子,叶枫等人被恭敬热情的店小二引到了楼上。被宴请的大夫们已经围坐在那张桌子的西半边,东半边是给做东的叶枫等人留的。 叶枫向诸位大夫拱手施礼,连说:“来晚了,来晚了,抱歉,抱歉。” 大夫们也站起来还礼:“不晚,不晚。” 胡文仲向诸位大夫介绍叶枫:“这位是德昌药辅的少东家。姓叶名枫。” 众大夫笑道:“久仰,久仰。”他们久仰的当然不是叶枫,而是德昌药铺。德昌药铺虽然只开在昭苏城,和林穆海没有他的分号,可在西北,德昌药铺也是很有名的,行医的人很少有不知道的。 叶枫命罗振玉给每个大夫一个小包裹,然后自谦道:“在下初次拜会诸位大夫,略备薄礼,不成敬意,望请笑纳。” 这个小包裹里一般都装有药铺主要经营的几味药和一些银钱。叶枫这么做也是这一行的规矩。药辅做生意,首先要保证药材的质量,其次就是要打点大夫们。大夫们接了这个小包裹之后,会回去检验药性,如果觉得质量很好,就会收下这些银钱,然后向病人推荐这家药铺,如果觉得质量不好,就会把银钱退回药铺,表示不愿意合作。如果今后合作得多了,药铺还会经常打点这些大夫们,以巩固这种合作关系。叶枫哪里懂得这些,他这么做都是受了胡文仲的指点。不过,叶枫很善于演戏,他做得满像样子,这些大夫真以为这是一个准备在和林穆海大干一场的药铺的少东家。 有一个大夫掂了掂小包裹,发现包裹不大却很压手,便悄悄打开来一看:我的天啊!这包裹里居然有一根黄灿灿的小金条。另几位大夫虽然没有去看可也感觉到了这个包裹的份量。当然,这种份量也使他们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突然想好好结交一下这位出手阔绰,气度不凡的少东家。 大家落座之后,胡文仲便命店小二把价格不菲的酒菜端了上来。 叶枫亲自给诸位大夫们一一斟酒,然后举杯对诸位大夫说:“在座的都是这和林穆海城最有名的大夫,也是我叶枫的衣食父母,今后药铺的生意还要请诸位多多关照才是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胡文仲也站起来笑道:“我这位小兄弟也是刚入这一行,今后肯定会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要多向诸位前辈请教啊。” 叶枫笑道:“那是免不了的。”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众位医生发现这少东家财力虽然雄厚,态度却很谦和友善,都对叶枫产生了好感。 “我先干为敬,请!”叶枫举起酒杯,酒到杯干,显得十分真诚豪爽。 众大夫也都笑着举杯饮了。 “今后咱们就是朋友了,请大家不必拘礼,随意吃喝,请。”叶枫说完就坐了下来。叶枫的热情和亲切感染了诸位客人,大家都嬉笑攀谈起来,刚才的陌生感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有位大夫问叶枫:“这位美貌姑娘可是您的妻子?” “是的。”叶枫笑着点点头。 罗菲坐在叶枫身边正张着一双妩媚的眼睛四处乱找帅哥呢,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正不耐烦呢,如今听到叶枫说自己是他的妻子,便不满地瞪了叶枫一眼,愣生生地说了一句:“有名无实。” 这句话吓了叶枫一大跳。 众大夫也都愣住了。 李权赶忙补台道:“还没过门呢。” 众大夫这才释然地笑了。 有一个大夫惊叹于罗菲的美貌,真诚地恭维道:“啊呀,贤弟真是艳福不浅呢。如此美貌的女子,就是在这和林穆海城里恐怕也难找到第二个呢。” 罗菲听了这话,撇了撇嘴说:“什么艳福不浅?呆木头!有福不会享。” 叶枫听到这话,脸蓦地红了,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众大夫看叶枫尴尬慌乱的样子,都开心地笑了,他们对这位可爱的年青人更有好感了。 叶枫红着脸附到罗菲耳边低声哀求道:“求求你了,好姐姐,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罗菲听叶枫语气可怜,叹了口气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说话了。”说完,便低了头自斟自饮自吃起来。 大家正聊得起劲儿,喝得欢畅的时候,突然听到城东边传来鸣锣击鼓之声,声音很大,显得很热闹。这种声音惊动了酒楼里的食客,出于好奇,许多靠窗户边的食客都站起身来,伸出脑袋去看。叶枫也跟着大家一起去看。 只见从城门方向走来一列乌拉特族的仪仗队,昂首挺胸的仪仗队士兵们举着彩旗和各种精良的武器,精神抖擞地走了过来,队伍中还有十几名锣鼓手敲锣打鼓显得十分隆重。走在仪仗队中间的是大慈大悲两位贤王的亲卫队。这些骑着高头大马,膀大腰圆的亲卫队员手扶腰刀护卫着三个王公和两个文臣模样的人。并排走在前面的三位王公中,左右两位王爷叶枫是认识的,正是和他打过交道的大慈大悲两位贤王。中间一位气度雍容面带微笑身材较胖的中年人叶枫不认识,但此人穿戴的华丽高贵丝毫不亚于大慈大悲两位贤王,而且两位贤王对此人的态度十分恭敬,叶枫由此判断此人的身份地位绝不在两位贤王之下。在三位王公身后有两位文臣,居左的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显得十分苍老,年纪在六十开外。另一位是个长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此人虽然也穿着游牧民族的服装,但眉眼跟仪仗队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很像星月帝国的人。 “这是些什么人?”叶枫问在他身边站着的胡文仲。 胡文仲看了看说:“前边两位是大慈贤王和大悲贤王,中间的那一位可能就是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派来的特使。后面的那位老人,我曾经跟你提起过,他是乌拉特族的丞相梅里吞,现在乌拉特族的政务都是他说了算,权力很大。至于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我没见过,从穿着上看可能也是呼尔巴什族的使者。” 旁边有一位姓闻的大夫说:“胡大夫常年在尼柯罗城行医,对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可能不太清楚。现在,关于这次乌拉特族与呼尔巴什族的谈判,在咱们和林穆海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据说,呼尔巴什族派出的使团规格极高,他们一共派出了一个正使,两个副使。两位贤王中间的那个人是呼尔巴什族的北山大王克穆齐,他是大汗库克尔克的亲弟弟。那个留山羊胡子的叫胡斯,原来是南山大王德拉戈玛的军师,现任库克尔克的帐前咨政,据说库克尔克对他言听计从,十分信任。不过,他们两个都是副使,正使还在后面呢。” 叶枫不认识胡斯,但他听说过北山大王克穆齐,他知道这个王爷的地位在呼尔巴什族里仅次于南山大王德拉戈玛。难道还有比他地位更高的人担任正使?叶枫正疑惑间,那个大夫用手一指楼下的仪仗说:“你看,那马车里的才是正使呢。” 叶枫低头一看,果然在仪仗队的中间有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马车镶金错银,装饰精美。奇怪的是车夫还有马车两边的八个带刀侍卫竟都是衣甲鲜艳英姿勃勃的青年女子。马车后面还跟着几十名呼尔巴什族的随从人员。 “难道这个正使是个女的?”叶枫问道。 “是的,是他们的长公主莫丽娅。”那个姓闻的大夫炫耀地说。 李权在一旁惊讶道:“我听说过这个女人,他是呼尔巴什族前一任大汗的独生女儿。前一任大汗因膝下无子,就准备在兄弟们的儿子中选一个继承汗位,这就是六年前呼尔巴什族内部发生的继位之争。” 叶枫点点头说:“我在西都大学上学的时候听说过这件事。据我所知,为了规避各派争位的风险,已经病倒了的前任大汗把年仅十七岁的公主莫丽娅远嫁到东大洋中的扶桑国,做了他们的世子妃啦。她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呢?” 那位姓闻的大夫笑道:“有人说是因为扶桑国的人都爱吃生鱼、生肉,生性凶猛,而且房事无度,一天要搞十几回。莫利娅实在忍受不了就把扶桑国的世子药死了,然后自己偷偷跑了回来。” 旁边一位姓郑的大夫批驳道:“这又是哪里的谣传吧。” “哈哈,道听途说,姑妄听之。” 姓郑的大夫非常严肃地说:“我的一位患者在丞相府担任要职,他跟我说,这个莫丽娅嫁的那个扶桑国世子性格懦弱,在一场宫廷政变中丢了性命。莫丽娅劫后余生,偷偷从扶桑国跑了回来。不过,库克尔克对她还是不错的,将前一任大汗遗留下来的所有金银宝物都给了她,还赏赐给她好大一片牧场。” 那位姓闻的说:“这么说,她可是草原上最富有的女人了。” 叶枫笑道:“准确地说,是最富有的待嫁女人。” 众人都笑了。 正说着,那一大队仪仗走到仙人醉酒楼旁边的齐天楼客栈前面就不走了,两位贤王亲卫队的卫兵们将齐天楼大门的周围团团围了起来,闲杂人等都被赶到了圈子外面。 齐天楼客栈位于马市大街最繁华的路段,周围还有好几家不错的客栈、酒楼和店辅,房屋鳞次栉比,难以计数。这些房屋的门窗前几乎都挤满了人。以前的和林穆海城不过是沃汗台王国的首府,哪里迎接过国与国之间的使团啊。今天,和林穆海城的市民算是开了眼界了,大家都争相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叶枫看到仪仗队停在了齐天楼客栈的大门前,这才意识到,原来包下齐天楼客栈的竟会是这个从呼尔巴什族来的使团。一般情况下,国与国之间的使节来往应该住在官方专设的驿馆里,若是亲近些的还可以安置在哪个贵族闲置的院落里,这样既高贵又清静,为什么偏偏挑这么个繁华闹市区的客栈呢?这不符合常理啊。叶枫非常疑惑,正想回头询问周围的人,却突然听到外面的街道两旁看热闹的老百姓发出一阵骚动。 叶枫赶紧低头往楼下看,只见三位王爷和两位大臣全都下马站在齐天楼的大门前恭候。那辆镶金错银,装饰精美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齐天楼的大门前,驾车的女车夫控好马,旁边的带刀女侍卫用备好的小梯子架到马车的车门前,然后掀起帘子。 这时,一只戴着晶莹翠绿的玉镯的洁白无暇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一张芙蓉般娇艳的面容显露在车帘外面,最后,一个穿着朴素雅致而又不失高贵气度的少妇出现在大众面前。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庞、风姿绰约的身材和那从容优雅的气质激起围观的群众一片惊呼之声。 “太美了!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啊!”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妇人长得好白啊!” “是啊,那脸怎么这么嫩呢。” “我听说,她每天都用一大桶鲜牛奶洗澡呢。” “怪不得呢。” …… 叶枫听到周围这些男食客的惊叹声和女食客的惊羡声,也禁不住感慨道:“这粗砺豪放的游牧民族里竟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叶枫也见识过一些美女,比如清纯娴静的慈雨,天真明艳的柳明秀,妩媚性感的罗菲,还有那位亲切温柔的霍小玉,这些女子虽然都很美丽,但她们的美跟眼前这位女子相比却显得太简单了,这个女人浑身散发着的是一种成熟的魅力。如果把前面那些女子比喻成各种鲜花,那她们身上散发的也只有花香,而眼前这个女子身上不仅散发着花香,还散发着一种甜润的果香。她简直就是一枚鲜艳红润,汁水饱满的水蜜桃儿,让人忍不住想上去用手摸一摸,甚至想轻轻咬上一口。 莫丽娅下了车之后,两位贤王和丞相梅里吞赶紧上前来行礼,莫丽娅款款还了一礼。然后两位贤王在前面引路,其他三人在一旁陪同,六个人一起走进了齐天楼。人们依依不舍地望着他们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乌拉特族那庞大的仪仗队伍,留在齐天楼大门前的只有许多乌拉特族的带刀侍卫。这个大门已被严密封锁了。 四周看热闹的老百姓渐渐散去,许多窗户又都重新关上了,整个大街又恢复了常态。 叶枫等人和诸位大夫们重新落座,他们一边让店小二把酒菜拿去热一热,一边闲聊起来。 叶枫说:“我刚才听闻大夫说,他们这个使团到和林穆海来是为了谈判,谈什么判?” 闻大夫笑着说:“叶兄弟和这几位朋友都是刚从南边来的,可能不太知道,胡大夫应该知道吧?就是关于那条河的事。” 胡大夫想了想说:“不会是那条额尔古纳河吧?” “就是那条河啊!”旁边有一位大夫说。 胡大夫疑惑地说:“可我听说咱们大汗一直拒绝谈论此事,而且已经派出巡逻队沿额尔古纳河南岸巡逻啦。现在怎么又旧事重提了呢?难道这件事又起了变化?” 闻大夫说:“谁知道啊,也许是呼尔巴什族那边追得紧吧。” 郑大夫摇摇头说:“不是呼尔巴什族那边追得紧,我听说,是武威皇帝亲自过问了此事。今年一月底,武威皇帝的手下大将雷川兵败安魂场,整个战局变得对大成帝国不利了。为此,武威皇帝向呼尔巴什族提出增兵的要求,库克尔克虽然答应了,却要求就这条界河的问题进行谈判。所以武威皇帝才给咱们大汗施加了压力,促成了这次谈判。” 众人恍然大悟,都觉得郑大夫说的有道理。 叶枫等人听得一头雾水,这时被重新热过的酒菜又端了上来,叶枫热情地给身边诸位大夫斟酒,然后好奇地问:“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河,那是怎么回事啊?” 闻大夫笑道:“这事儿说起来有趣。去年咱们和林穆海被姓伊的那小子的六七万叛军围住了城,咱们的大汗就答应呼尔巴什族,把海拉苏城及其周围的草场都划给他们,以换取他们出兵解和林穆海之围。后来,和林穆海之围解了,那块地也按照约定给了他们。可呼尔巴什族在接受那块地的时候,却发现当初商定的界河──额尔古纳河改了道。以前是向西流的,现在改成向北了,所以……” 郑大夫纠正闻大夫的话说:“你说的不对。这额尔古纳河发源于大青山,每年一到春季,冰雪融化,雪水汇集成河。本来额尔古纳河是顺着大青山北麓向东北方向偏西的一边流动,一直流到沙漠里。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到了雨季的时候,这河突然改了道,改成偏北了。如此一来,呼尔巴什族就比原来少拿了近四分之一的土地。他们不干,非要按照原来的河道划定两国的边界。可当初协议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是以河为界,咱们大汗怎么可能同意以旧河道为界呢。” 叶枫听明白了,也觉得有趣,便问:“这个呼尔巴什族真够粗心的,当初怎么就没考虑到河流改道的问题呢。” 闻大夫说:“这额尔古纳河上次改道还是在一百二十年前,谁能想得到会在今年突然改道呢。” 李权笑道:“妙!这招实在是太妙了,我猜肯定不是那两位王爷想出来的。” 郑大夫皱着眉头问李权:“我听小兄弟话里的意思,这河流改道难道是人为的吗?” 李权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是天神安排的,那乌拉特族一定深受天神的宠爱吧。” 众大夫听完全都会心地笑了。 大家又吃了一会儿酒,聊了一阵天,就起身回去了。叶枫恭敬地把这些喝得有些微醉的大夫们送到已雇好的六辆马车上,然后挥手向他们告辞。叶枫的豪爽、大方、热情和细致给这些大夫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四章 可怕的马屁 这些和林穆海城的名医虽然见多识广,消息灵通,但要想从他们口中探听到有关义军的情况就有些困难了。因为这是极其重要的军事机密,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敢随口乱说。叶枫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接触各色人等,甚至不惜花重金去接近那些梅里吞起用的原星月帝国的地方官吏。钱虽然花了不少,可收效甚微,因为这些人的职务都很低,而且跟乌拉特族的军方没有任何瓜葛。后来,胡文仲向叶枫汇报说,这些天,一直有从大青山南麓来的军队的信使往大慈大悲两位贤王的府第中跑。看来,乌拉特族大后方的军权在两位贤王手里,要想打听义军的下落,非从两位贤王那里下手不可。可要接触到这两位地位崇高的王爷又谈何容易啊。 正在叶枫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个现象引起了叶枫的注意。在迎接完长公主莫丽娅之后,两位王爷并没有急着离开和林穆海城,而是常常到齐天楼里来。 叶枫知道这个消息并不困难,齐天楼就在他住的迎宾楼旁边,此外,老百姓对此也非常感兴趣,街头巷尾里传得很热闹。 从老百姓的传言来看,两位王爷拜访的对象既不是北山大王克穆齐,也不是大汗的帐前咨政胡斯,而是美丽而富有的莫丽娅长公主。其中拜访得最频繁的是大慈贤王,大悲贤王来的较少,就是来了,莫丽娅也常常拒绝接见他。莫丽娅对大慈贤王的态度要好一些,但也不是很热情。据老百姓们说,莫丽娅从没有将大慈贤王送出过门外,和林穆海城的老百姓对莫丽娅的这种行为感到很气愤,认为她过于傲慢,就是长得再漂亮,再有钱,也是一个寡妇,有什么了不起的?可这位大慈贤王显然并不这么想,依然执著地一次次登门拜访。 这么富有、高贵而又美艳的待嫁女人对男人会有很强的吸引力,这是人之常情,倒也不足为怪。叶枫感到奇怪的是这位王爷都这把年纪了,还如此孜孜不倦,真是很有意思。难道他真想娶这位比他小了近一半,应该跟他的女儿同岁的女人为妻?要知道,以莫丽娅长公主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妾的啊。 有一天,叶枫和李权在胡文仲的陪同下去拜访闻大夫。三人在喝茶闲聊时,叶枫问起了这件事。见多识广的闻大夫笑道:“你们毕竟是外乡人,来这里的时间又短。这可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儿。” “你说说。”叶枫更加好奇了。 “乌拉特族要跟呼尔巴什族结亲,这事儿已经传了一个多月了。” 胡文仲在一旁惊讶道:“我也听说过,但我原以为只是谣传呢,没想到竟是真的。” 叶枫也吃了一惊,虽然游牧民族之间为了缓解矛盾,巩固同盟而相互结亲的事情在历史上时有发生。可眼下游牧民族与星月帝国为敌,敌人之间巩固同盟关系,在叶枫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更加关注了,又追问道:“谁和谁结亲?” 闻大夫笑着说:“当然是咱们的大慈贤王要和呼尔巴什族的长公主莫丽娅结亲。” 叶枫惊讶道:“这大慈贤王的岁数也太大了。我看他足可以做莫丽娅的父亲了。” 李权说:“这种政治婚姻从来都是跟利益有关的,跟年龄没有太大关系。” 闻大夫笑道:“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咱们的这位大慈贤王去年刚刚死了王妃,至今王妃的位子还空着。莫丽娅又是新寡,所以大慈贤王就向大汗烈烈维奇提出要娶莫丽娅长公主为妻。” 叶枫忍不住追问道:“那大汗同意了吗?” “不仅同意了,而且十分热情。为了他哥哥的这桩婚事,他还特意从马邑前线派了使臣到库克尔克那里提亲呢。库克尔克不好推辞,便答复说,只要莫丽娅长公主答应这门婚事,他便没有意见。” 李权说:“看来,这莫丽娅好像没有痛快地答应吧。” 闻大夫说:“没错,这莫丽娅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叶枫说:“怪不得这位堂堂的大慈贤王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大献殷勤呢,原来是名正言顺啊。” 四人听后都笑了。 闻大夫笑完之后,压低声音说:“不仅如此呢。我告诉你们一个密秘,前两天我的那位好友郑大夫到我这里来,问我有没有好的壮阳药,说大慈贤王已经找了好几个大夫了,让他们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治好他的阳痿之疾。看来他对这桩婚事还是满有信心的呢,他可能准备一个月之后就迎娶莫丽娅。到同房的时候,他怕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在床上败下阵来,有失乌拉特族亲王的脸面。” 叶枫听到这里,忙问:“那你有没有这种药呢?” “有啊。要不怎么郑大夫会问我要呢,我有一个祖传的秘方,专治这一类疾症。” 叶枫将闻大夫拉到一边小声说:“闻大哥,兄弟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站稳脚跟很不容易。我很想结识一位像大慈贤王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做靠山,只苦于没有门路。现在有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您看能不能把这药……” “你不用说了。”闻大夫点点头说,“你们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确实不容易,在我不过只是少出一次诊,对你们可能就是一条生财的路。我可以把这药让给你们。” 叶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多谢闻大哥。” 闻大夫痛快地把给王爷治病的药让给了叶枫,然后答应叶枫亲自向王府的人推荐这副药,以方便叶枫拉近跟王府的关系。闻大夫知道叶枫不会亏欠他,而且他行医多年,深知药材质量好坏会极大地影响到疗效,所以他很想跟叶枫拉近关系,今后好从他那里买到货真价实的好药。 第二天一大早,叶枫就派罗振玉去钱庄取了一笔钱给闻大夫送了去。闻大夫推辞了一番就收下了。 叶枫终于找到能接触乌拉特族中的实权人物的机会了,非常高兴,每天哪里都不去,就坐在迎宾楼里等闻大夫的消息。等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上午,闻大夫终于派徒弟来叫叶枫了,说是让叶枫准备准备,下午就去大慈贤王的府第。在游牧民族中,亲王除了有自己的封地之外,在都城也会有自己的府第。以前大慈贤王的府第在海拉苏,后来乌拉特族把都城从海拉苏迁到了和林穆海,大慈贤王也就把家搬了过来。 叶枫给大慈贤王准备了一份厚礼。自己又穿了一身体面华贵的衣服,领着李权、胡文仲二人来到闻大夫的家。 闻大夫把叶枫领到一间弥漫着药味儿的密室,然后把一个锦盒塞到叶枫手里,并对叶枫把服药的要求说了一遍,又让叶枫复述了一遍。闻大夫见叶枫复述无误了,这才放心地说:“去吧。应对的时候小心点儿。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走,王府可不比别处,不小心是会掉脑袋的。” “知道了,多谢闻大哥。”叶枫向闻大夫行了一礼。 叶枫和闻大夫刚刚从密室里出来,就听闻大夫的徒弟来报:“师傅,王府的人已经到了。” 叶枫等人向闻大夫拱手告辞,然后骑上马跟着一位王府的仆人向马市大街的西边走去。到了王府之后。叶枫等人等在大门外面,那位仆人先进去禀报,然后再出来领着叶枫等 人进去。王府的建筑样式虽然是星月帝国的,但装饰却有游牧民族的风格。王府内仆人和丫环很多,这些下人穿得都挺体面,透出一股富贵气派。 叶枫被仆人领到一处侧厅等候。等了一会儿,一位幕僚模样的人出来迎接叶枫。此人会说一口流利的星月帝国的语言。他先问清叶枫的来历,然后告诉叶枫,王爷不在家,叶枫手里的药交给他就行了。叶枫感到很失望,忙问原因,那位幕僚神色不快地说:“大悲贤王家中突然发生了变故。我们王爷赶去看望了,所以不能接待阁下。” 叶枫想问是什么变故,可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便忍了忍没有说。只得把带来的药和礼物交与那位幕僚。 那位幕僚显然也没把叶枫放在眼里,把药收下之后就把叶枫等人送出了王府大门。 叶枫没有按照当初预想的那样见到大慈贤王,心里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属正常,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药材商人。王爷哪里会把自己放在眼里。就是见到了王爷,也未见得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现在,叶枫的脑子里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没头的苍蝇在到处乱撞。找到义军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了,他在怀疑自己当初下山的决定是不是有点儿莽撞。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罢手,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所以叶枫回到齐天楼之后,就让胡文仲去探查大悲贤王家里出了什么事,看看这件事跟义军有没有关系。 很快,胡文仲就匆匆赶了回来,他带来了一个和义军风马牛不相及的消息:大悲贤王的王妃死了。 叶枫失望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茫然地望着大青山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他想把这些天来郁积在胸中的闷气全都吐出去,可好像效果不佳,他的眉头依然贤锁,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李权好像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他笑问道:“这是巧合还是阴谋?” 胡文仲说:“外面也都这么传呢,说大悲贤王为了要追求莫丽娅,下药害死了王妃。不过,我听郑大夫他们说,这位王妃已经病了有两年了,能活到现在已属不易。从病理的角度说,现在死也很正常。” 李权拍手笑道:“这位王妃死得可真是时候,这下有戏看了。” 可在座的几位看到叶枫悒郁的神情,好像也没有什么看戏的兴致了,喝了两口茶就各回自己的房间了。 叶枫又在和林穆海城滞留了两天,还是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叶枫想了想,决定回去了,自己出来快一个月了,他有些担心黑虎岭和崎峰谷那边的情况,况且他现在听不到马邑战场的消息心里也觉得很不安。最主要的还是没有办法找到义军的下落,他不可能亲自领着三个人去莽莽苍苍的大青山里找啊,那样多半找不到,还有可能陷在大山里出不来。现在,对叶枫来说,放弃是明智的选择。 叶枫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李权、罗菲和罗振玉,他们三人也觉得呆在这里很无趣,不如回去。叶枫就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胡文仲,并感谢他这一个月来提供的帮助。胡文仲知道叶枫肩上的担子很重,所以没有挽留。叶枫让胡文仲领着罗振玉去各位大夫那里打声招呼,告诉他们自己要走了。今后可能还用得着这些人,不辞而别显得不太礼貌。 上午,叶枫等人在贵宾楼收拾完行李,正准备去街上雇一辆马车的时候,胡文仲和罗振玉回来了,他们两人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插上门,喘着粗气对叶枫说:“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叶枫也紧张起来。 “我们去了各位大夫的诊所,没有一位在家的。我们一打听,说他们一大早就让士兵给带走了。至于带到哪里没人知道。” 叶枫一听,便担心起来。在和林穆海城,自己跟这些大夫过从甚密,他们出了事,难免不会牵连到自己。现在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脚底抹油──开溜,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叶枫想到这里便对大家说:“赶紧背上行李,咱们现在就出城,出城之后再去找马车。” 李权和罗菲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赶紧背起行李准备下楼。正在这时,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士兵杂沓的脚步声,然后听到了猛烈的敲门声,那声音大得仿佛要把门砸开似的。 叶枫停住了脚步,看了看大家。大家也都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叶枫定了定神,对罗振玉说:“去开门。” 门开处,那位接待过叶枫的王府的幕僚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叶枫,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来说:“我奉王爷之命,来请德昌药辅的少东家叶枫。” 叶枫心想:这下糟了,想走走不了啦!他转了一下念头,对那位幕僚说:“这位大哥,是要请我去王府吗?” “是的。”那位幕僚的神情很严峻。 “好,好。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随后就来。”叶枫想先把这家伙支走,然后再找机会脱身。 没想到,那位幕僚语气严厉地说:“不行!王爷有令,必须立即去,否则格杀勿论。” 罗菲听到这里,柳眉一竖,手就慢慢向身后的短刀伸去。叶枫站在罗菲的侧后看得很清楚,他知道罗菲动了杀机,赶紧一伸手偷偷握住罗菲摸到刀柄的手。叶枫暗暗用力,罗菲会意,立即松开了手。 叶枫望着那位幕僚笑道:“看来事情很急啊,好吧,我跟你们去!” 李权、罗振玉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意识到叶枫可能要舍弃自己保全大家了,心里都暗暗担心。 那位幕僚见叶枫答应了,语气也变得和缓了,他告诉叶枫:“你得准备些洗漱用具和换洗的衣服,可能要住上些时日。” 叶枫笑着指了指肩上的行李说:“都在这里了,现在就可以走。” 那位幕僚转身刚要走,就听身后有人说道:“我也略通医术,我们少东家配的药都是我 帮着煎的,不知我能不能去?” 这个声音是李权的。 叶枫心里咯噔一下,他真想用胶布把李权的嘴封上,可已经来不及了,李权的话已出口。 紧接着,罗菲也大声说:“我是他的老婆,没有我,他会睡不着觉的,我能不能去啊?” 罗振玉也跟着说:“我是他的伙计,我也想去!” 那位幕僚很奇怪地看了看身后这三人一眼,然后指着李权冷冷地说:“你可以去。其他人不行!” 看来,李权编的理由较为充份。 罗菲和罗振玉站在那里干着急,却束手无策。罗菲急得眼圈儿都有点儿红了,她纵是武艺高强也没有办法,她自己可以杀出去,可这三个不会武功的大男人怎么办?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把叶枫带走。 叶枫走过来低声对罗振玉和罗菲说:“你们就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们回来。” 罗振玉和罗菲点了点头。 那位幕僚带来的卫兵押着叶枫和李权二人向楼下走去, 叶枫等那位幕僚走到前面去了,低声埋怨身边的李权:“三哥,你怎么那么多事啊?陪我去送死啊?” 李权看了看前面那位幕僚的背影,小声说:“别说那么多了,走吧。” 第五章 出诊 大慈贤王府门前戒备森严,门口两侧站着许多带刀侍卫,让人看着心里就紧张。 那位幕僚领着叶枫和李权从旁门走了进去。然后把他们带到一间有两排大通铺的屋子里,从屋里的陈设来看,可能是王府卫兵们睡觉的地方。其中靠里面的一排通铺上面已有了一些行李卷和大夫们行医用的药箱。那位幕僚让叶枫和李权先把行李放在通铺上,然后领着他们二人来到王府正中的议事大厅里。那位幕僚进了大厅之后就放下叶枫不管,自己钻到屏风后面去了。 叶枫和李权看了看大厅的门外面,外面站着二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带刀侍卫,看来想出去已是不可能的了。叶枫带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望了望四周站着的十来个人,他这一看就笑了,大厅里站着的几个人看到叶枫也笑了。因为他们都认识,其中就有曾被叶枫请到酒楼里喝酒的几位大夫。叶枫跟闻大夫最熟,走过去笑道:“闻大哥早就来了吧?” “是啊,没想到,他们把你也抓了来,你又不是大夫。他们抓你做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是想让我把好药卖给他们吧。” 闻大夫哈哈笑道:“哪儿有这么做买卖的?” 旁边有个大夫插嘴道:“这世道,能有买卖做就不错了,知足吧,小伙子。” 叶枫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发现有几个他认识的大夫并没有出现,便小声问闻大夫:“郑大夫他们哪里去啦?” 闻大夫笑道:“他们可能在大悲贤王府那边呢。他的处境比咱们也好不了多少。” 叶枫问:“是不是全城的大夫都被两位王爷抓了来啦。“ 闻大夫点点头说:“全城有点儿名气的大夫都来了。“ 叶枫奇怪地问:“这是怎么啦?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啦?” 闻大夫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旁边一位大夫说:“他们的贵族中可能有一个重要人物病了,所以才把我们抓了来。” “那也不对啊。”叶枫质疑道,“若是有人病了,请大夫来就行了,用得着抓吗?” 另一位胆大的大夫抱怨道:“谁知道,也许乌拉特族人行事就是这个风格吧。” 叶枫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大家正说着话,忽听屏风后面一声高呼。然后鱼贯走出一队衣甲鲜亮的卫兵,在卫兵后面走出来一位两鬓斑白,身材雍肿,穿着华丽服饰的中年人。叶枫认得此人,正是大慈贤王烈烈农尔,在他身后紧跟着的就是那位去请叶枫的幕僚。 众位大夫被王爷的威严所慑,不敢再说话了,全都齐刷刷地用紧张的眼神望着他。 烈烈农尔用严厉的目光看了一眼站在大厅里的大夫,然后叽哩咕噜说了一句乌拉特族语。众大夫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没听懂的茫然地看着那位王爷。这时,站在王爷身后的那位幕僚大声说:“我们王爷说了,诸位大夫辛苦了。我们王爷请大家来,有一件重要的事让大家去做。” 这时,烈烈农尔又说了几句。 那位幕僚接着翻译:“我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病人,想请你们去医治。只能医好,不能医坏,若是给医坏了,那就要杀头了。不仅要杀你们的头,还要杀你们全家的头。你们听清楚没有?” 众大夫心中不悦,哪儿有这么请大夫看病的,上来先威胁一番,治不好还要杀头,这也太蛮不讲理了。可这里到底是王府,众人都敢怒不敢言。 这时,大厅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那位幕僚又大声说:“诸位还有要问的吗?” “有。”一位大夫问道:“我想请问,这病人是男丁还是女眷?” “女眷。”幕僚说。 “可是怀孕的女眷?” “不是。” “我是一名产科大夫,只会治妇人难产,别的病我治不了。若不是怀孕的妇人,我就想回去了?” 那位幕僚附到烈烈农尔的耳边把这几句话翻译了一遍。没想到烈烈农尔越听脸色越难看,他听完之后指着那位大夫,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乌拉特语。 烈烈农尔的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两名侍卫突然跳出来抽出腰刀就向那位产科大夫劈了过去,手无寸铁的大夫哪里挡得住,当时就被劈翻在地。其中一名侍卫用刀割下大夫的人头呈给烈烈农尔。 烈烈农尔拎起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又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乌拉特语。 那位幕僚翻译道:“我们王爷说了,你们必须尽心尽力去医治,不能耍花枪,否则便是这个下场。” 众大夫吓得体如筛糠,噤若寒蝉,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站在大夫中间的叶枫愤怒地望着大慈贤王和他身边那位手里拎着人头的侍卫,紧紧地捏着拳头。 那位幕僚又说道:“王爷请你们现在就回睡觉的地方准备准备,吃完晚饭就走。” 众大夫全都低着头往外走,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已经让他们意识到这一趟出诊凶多吉少,所以步履都很沉重。 叶枫和李权也跟着大家往外走。 这时,就听那位幕僚大声喊道:“王爷请德昌药辅的叶枫留一下。” 叶枫心里一惊,赶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李权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那位幕僚向叶枫招招手。叶枫只好过去。李权不放心地站在门口等着,暗暗替叶枫捏了一把汗。 叶枫小心谨慎地来到大慈贤王和那位幕僚身前行礼。 大慈贤王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枫。叶枫神情坦然地望着大慈贤王,大慈贤王杀人立威对叶枫不起作用,因为眼前的这位貌似威严的王爷,不过是叶枫一年前的手下败将。大慈贤王做梦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略显文弱白白净净的年青人竟是一年前率领军队打得他丢盔弃甲,损兵折将的对手。 大慈贤王朝叶枫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笑着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话。 那位幕僚翻译道:“我们王爷说,你上次送来的药很好,很见效。” 叶枫神情凝重地说:“谢谢王爷的夸奖。” 那位幕僚把叶枫的话翻译成乌拉特族,大慈贤王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 那位幕僚翻译道:“王爷说,希望你这次也能制出这种好药。如果能见效,王爷将会有重赏。”那位幕僚又补充说:“王爷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希望你能努力,不要让王爷失望。” 叶枫说:“请王爷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的。” 那位幕僚摆摆手说:“去吧。” 叶枫躹了个躬,慢慢退了出来。 李权见叶枫从大厅里出来,赶忙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那位王爷夸奖我,说我上次送来的壮阳之药效果好。希望我再制出好药。”叶枫说完叹了口气。 李权也叹了口气说:“看来,这一切都是那盒药物引起来的。若是没有那盒药,这大慈贤王怎么可能想起咱们来,咱们又不是这和林穆海城的名医。” 叶枫苦笑道:“真应了那句话,弄巧成拙了。” 李权说:“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还是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兄弟二人回到那间有两排大通铺的屋子里。屋子门口和四周都站着带刀的卫兵。这间屋子名义上是医生们休息的地方,其实就是关押他们的监狱。 其他大夫全都在默默地收拾药箱,没有人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显得很压抑。叶枫和李权两人没有药箱可收拾,只好在大通铺上铺开行李卷儿,躺下来休息。 他们两人在这些大夫中间显得很另类。这些大夫们年纪都不小了,最小的也有四十多岁,这个行业成名不会太早。而叶枫和李权显得很年青。此外,对于这些大夫来说,这次会诊真可以说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争。王爷的态度十分明确,若是医治不好,诸位大夫可能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可俗话说:“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医术不是万能的,医生只能尽力去医治,至于能不能医好,那只有天知道了。诸位大夫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个个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当然,诸位大夫心里也明白,这位病人的地位和权势绝对很高,若是自己能医治成功,就会一夜成名,身价百倍,自己的诊所门前将排起长得看不到头的队伍,诸位大夫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念头。所以他们收拾药箱的神情显得既紧张又仔细,有点儿像大战在即的士兵们在擦拭他们的武器。 叶枫和李权哪里会有这些心理活动啊,他们只知道自己如果给人治病,没病能治成有病,小病能治成大病,大病能治得没了性命。不过,这里有这么多久负盛名经验丰富的大夫,自己算老几啊。这位病人如果不是大脑进水了,断不敢把性命交给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在这件事情上,轮到叶枫出头的机会显然很小,他们还担心什么呢。所以两人摆出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情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叶枫小声跟李权说:“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像他们那样拎一个箱子啊。” 李权低声说:“嗯,有必要,要不你就显得太特别了。不过,等真要出诊的时候,你可得往后躲着点儿,多观察,少说话。” 叶枫小声说:“我知道,我哪里敢说话啊?你放心吧。”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见有一队士兵,抬着好几盒食物进来。 大家吃完饭之后,大夫们就到王府的院子里排队,他们的助手被命令留在了屋里。叶枫也拎着一个装了几件衣服的旧箱子站到队伍里滥竽充数。 刚才充当翻译的那位幕僚走到了队伍前面,叮嘱了几句,然后领着诸位大夫上了马车,驶出了王府大门。 这时天已经黑了,马车外面却显得越来越喧闹,叶枫掀开门帘一看,原来竟是在他熟悉的马市大街上。车队驶近了一座高挂着数排大红灯笼的富丽堂皇的楼宇,楼宇正中间有块巨大的匾额,匾额上“齐天楼”三个字在大红灯笼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怎么到了齐天楼?” 叶枫正感到疑惑时,马车队在齐天楼前突然停了下来。大夫们下了车,排成一队接受带刀侍卫们的检查。检查完毕,大夫们就被那位幕僚领着上了楼。齐天楼的院子里停着几辆漂亮的马车,宽大的楼梯口和楼梯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得很严密。 大夫们上了二楼,被领进一间装饰精美,有着宫殿般华丽的屋子里。屋子中央,铺着一块圆形的团花大红地毯,地毯上摆着十几个低矮的黑色条案,条案后面放着杏黄色的软垫,软垫下面铺着银狐和雪貂的白色毛皮。屋子四周还摆着几件线条明快的家具和样式精美的宫灯,宫灯把屋子照得亮如白昼。这间屋子布置得很别致,既体现了游牧民族简约自然的情趣,又有帝国陈设的精致和华丽,两者丝毫也不冲突。 叶枫闻到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奶的甜香,又看到里外屋之间绘有浅粉色花纹的奶白色纱帐前站着四位相貌端正的婢女,便猜到这应该是一间贵妇人的居室。住在齐天楼里的贵妇人除了莫丽娅长公主还能有谁呢?想到这里,叶枫就笑了,他知道为什么两位王爷要抢夺这和林穆海城的名医了,原来是他们追求的富有而美丽的莫丽娅长公主病了。他们为了争取能在为莫丽娅治病的过程中占到上风,不惜用武力劫持各位大夫,由此可见,两位王爷表面上相安无事,私下里的竞争还是挺激烈的。 叶枫想明白之后,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哭笑不得。自己花重金从闻大夫那里买下那副药,本来是想拍一拍大慈贤王的马屁,好从贤王或他的手下那里打听到义军的消息。可没想到,马屁没拍成,却踩到一脚马屎,这马屎还挺粘,想拔都拔不出来。叶枫觉得这是自己这些年来做得最窝囊的一件事,简直是臭不可闻! 正在叶枫自责自怨的时候,大慈贤王从楼下走了上来,身边还跟着呼尔巴什族的北山大王克穆齐。看来,刚才大慈贤王是在克穆齐那里叙话呢。 站在门口的诸位大夫看到两位尊贵的王爷来了,全都心存恐惧地让开了路。大慈贤王和北山大王克穆齐没有跟大夫们说话,就径直走进了那挂奶白色的纱帐后面。纱帐两旁站着的两位婢女也不敢阻拦,挑起帐帘让两位王爷走了进去。 一会儿工夫,两位王爷就从纱帐里面出来了,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显得忧心忡忡。大慈贤王沉着脸走到那位幕僚面前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乌拉特语。那位幕僚恭敬地听完之后,转过身来对诸位大夫说:“病人是呼尔巴什族的莫丽娅长公主。她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不幸染上了重病,为了两族之间伟大的友谊,我们必须把她医好。王爷说了,你们一个一个轮着进去诊病,诊完病之后要向莫丽娅长公主说一说诊断结果,还要写出治病的药方才能出来。至于最后用哪位大夫的药,还要由长公主和王爷亲自定夺。你们一定要小心从事。若是药到病除,王爷定有重赏,若是医治不好,那就别怪王爷不客气了!听清楚没有?” 众大夫哪敢违命,小心谨慎地一个接一个走进那神秘的奶白色纱帐里,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叶枫排在了最后。等轮到他的时候,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昂首挺胸,故作镇定地走了进去。 纱帐后面是两扇镶嵌着碎花玻璃的紫色木门,木门紧闭着,门前站着四个腰里挂着弯刀的女侍卫,她们目不邪视,神情庄严,望之令人生畏。 叶枫不敢造次,走到木门前停下了脚步。一名女侍卫上前一步拉开木门。叶枫说了句:“多谢。”也不管那名女侍卫听得懂听不懂就迈步走了进去。 里屋比外屋小了很多,陈设的风格与外屋大不相同。屋子中间放了一张大床,床上挂着一袭奶白色的纱帐,大床两边分别站着两个婢女。大床的西边是一张梳妆台,东边是一个书案。书案和梳妆台上陈列的古玩都十分名贵。令叶枫感到奇怪的是,在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星月帝国风格的家具陈设,竟找不到一星半点儿游牧民族的东西。别人乍一进来,恐怕很难相信住在这里的竟会是呼尔巴什族前一任大汗的亲生女儿,相反倒会认为是进了东都城哪家公主或郡主的闺房。 叶枫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就赶紧走到大床前。随着叶枫走得离莫丽娅越来越近,那股好闻的奶的甜香越发的浓厚了。叶枫在想:世人都说她每天用一桶鲜奶洗浴,恐怕不是传言。叶枫突然看到站在床边的两位婢女用警惕的眼神望着他,便不敢多想,小心地坐在了床前为大夫们预留的矮凳上。叶枫坐下之后,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那位幕僚的身影,便轻轻问了一句:“我说话你们能听懂吗?” 旁边一位婢女大声说:“你尽管说吧,我们长公主精通六种语言。” 叶枫吃了一惊,这位婢女星月帝国的语言说得十分标准,她的主人的语言能力应该不必怀疑。 叶枫想了想说:“我想号号脉,请长公主伸出手来。” 话音刚落,从绘有粉红花纹的奶白色纱帐里伸出一只嫩白如玉的手来,轻轻放在床边一个精致的缎面手垫上。 这时叶枫心里有些慌了,他突然忘了医生号脉是用左手还是用右手了。他来不及细想,便决定用右手去摸,他伸出右手的三个手指,轻轻触到了那女人嫩滑的手腕处。从叶枫的指尖传来的温润感觉令人感到愉悦,还有那如兰花般绽放的玉手让人看着也感到舒心,可这种愉悦和舒心只持续了两秒钟。叶枫突然紧张起来,因为他的指尖没有传来脉搏的跳动,这下他慌了,赶紧用指尖去找,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脉搏很细,不好找。叶枫的手指在那女人细嫩的手腕处滑动了三次才终于找到,叶枫紧张得汗都下来了,他瞪着眼睛呼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旁边的婢女看到这一幕竟“嗤嗤”笑了起来。 床上的那位妇人倒很镇定,一动没动,也没说什么,任由叶枫的三根手指在她的手腕上放肆地来回游动。 叶枫号了半天脉,也没号出个所以然来,可他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复杂,极其深奥的难题。就好像莫丽娅长公主得的病是十分少见,十一分古怪,十二分费解的疑难杂症。其实叶枫心里却在骂人,他已经把大慈贤王的祖上三代的所有亲眷都骂了一遍,可依然感到不解气。 叶枫很想装得像一个真正的大夫,以蒙混过关。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想说点儿什么,可他能说什么呢?又会说什么呢?叶枫心理恨透了这个又讨厌又可恶又凶残又愚蠢又贪婪的大慈贤王,是这个狗日的王八蛋不管青红皂白就把自己当成大夫抓了来,弄得自己在这里心慌意乱如坐针毡活受罪。这时,叶枫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像我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尚且如此厌恶大慈贤王,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天天被这么个可恶的家伙纠缠着,心中难道不会感到厌恶?以这位长公主如花的相貌、高贵的气质,还有那惊人的财富,嫁给这位贤王,那肯定是一枝滴着露水的鲜花插在一堆热气腾腾的牛粪上了。更何况,如今不仅是大慈贤王这一堆牛粪,又多了大悲贤王这堆更加新鲜的牛粪。想一想,这莫丽娅每天都要捏着鼻子忍受这两堆臭气熏天的牛粪,没病也得给熏出病来。此时的叶枫对眼前这位美人突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同情,一句不伦不类的话竟然脱口而出:“红颜薄命啊。”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这生死未卜性命攸关的时刻,叶枫这小子居然还能腾出心思来怜香惜玉。 帐里的女人听到这话时手微微一抖。 站在一旁的婢女也大吃一惊,忙问:“这位大夫,你说什么呢?” 叶枫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长公主殿下的病完全是悒郁愁闷所致,只要能放宽心,多出去散散心,找点儿开心的事情做做就会好的。” 叶枫靠着自己的急智,勉勉强强算是把这个台给补上了,可他还是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内衣也湿了个半透。 那位婢女说:“先生既已诊完,就请到那边的书案前写个医方吧。”婢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这位大夫较前几位大夫诊断得要慢得多,而且说话颠三倒四,显得很古怪。 叶枫连说“好,好。”然后站起来行了个礼,就走到书案前胡乱写了个医方,方子上写的几味药是照着平时给伊普雷的妈妈抓药的方子写的,写完之后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个药方跟莫丽娅的病当然是驴唇不对马嘴。可叶枫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他在想,这里有这么多高明的大夫写的方子,哪里就那么巧,偏用到自己这个胡乱写的呢。 心存侥幸的叶枫写完之后,就退出了这间屋子。到了屋外,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整了整衣襟,也学其他大夫的样子,皱着眉头,忧心忡忡若有所思地往外走。 外面的大厅里,诸位大夫都已经坐在了团花大红地毯上,他们正在轮流向两位王爷汇报诊断结果。有的大夫直接用乌拉特语,有的显然还不会说,就说星月帝国的语言,然后由幕僚翻译成乌拉特语告诉王爷。 大慈贤王和北山大王克穆齐都非常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追问几句,而且大夫们彼此互相讨论和交流,他们也不加干涉,从两位王爷的神情来看,他们对莫丽娅的病情十分关切,内心也显得很焦急。 叶枫哪里敢多嘴,悄悄躲到一边去认真听别人说。当大慈贤王问起他的时候,他就把别的大夫刚才说的换了一个方式又说了一遍。叶枫给大慈贤王和那位幕僚留下了一个人云亦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印象,好在持叶枫这种态度的大夫还有几位,所以他们也并不奇怪,就没有再多问叶枫。北山大王克穆齐跟诸位大夫讨论了一番之后,就皱着眉头走了进去,只留大慈贤王坐在外面。看来,诸位大夫的诊断结果并没有让克穆齐感到放心。 叶枫混在诸位大夫中间的时候,心里舒坦了许多,他现在又可以滥竽充数了。正在叶枫暗自得意的时候,就见克穆齐从那奶白色的纱帐里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位婢女。克穆齐通过翻译告诉大家:“长公主殿下认为有三个大夫的诊断比较准确,明天还要请他们到这里来参加复诊。”然后王爷身后的那位婢女就展开一张纸,用星月帝国的语言,字正腔圆地读了三个大夫的名字,那第三个大夫的名字赫然就是叶枫。 叶枫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 旁边的闻大夫笑着说了一句:“没想到小兄弟的诊断之术也能如此高明,老哥我还真看走眼了。” 叶枫根本没听见,心里恍恍惚惚的跟着大家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急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他只觉得脚底下像踩着一堆棉花,一脚深一脚浅的,下楼梯的时候还险些摔了一跤,幸亏闻大夫反应快,一把扶住了他。 第六章 复诊 回到王府的住处之后,诸位大夫们纷纷向三位被选中复诊的大夫道喜,同时也勉励他们再接再厉,把莫丽娅长公主的病治好,以帮助大家躲过此劫。其他两位大夫都面有喜色,虽然莫丽娅长公主患病的原因还没有找到,但通过他们的诊断,莫丽娅并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况且她年纪又轻,身体的底子不差,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大慈贤王如此紧张如此急切恐怕并不是因为莫丽娅的病情有多么严重,而是因为大悲贤王找来的大夫也在忙着给莫丽娅治病。万一他的兄弟捷足先登,他大慈贤王的婚姻前景可就不妙了,真要是输给了自己的弟弟,别的损失尚且不说,他这个做哥哥的脸面往哪里搁呢。大夫们想到这一层,也就不是很担心了。 叶枫哪里能诊断得出来,他想脱身却又无法脱身,心中闷闷不乐,谁都不愿意理。他连大慈贤王派士兵送来的夜宵都没吃一口,就径直躺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李权凑过来担心地问:“怎么样了?没出什么岔子吧?” “不知道。”叶枫望着虚空吐了口气说,“凶多吉少。” 叶枫心想,三名大夫复诊,我这名假大夫还有什么地方可躲?一旦事情败露,以大慈贤王的凶残,自己多半会命丧黄泉。叶枫倒不是怕死,只是觉得天下第二大英雄要死也得死得轰轰烈烈才行,被人当成骗子处死了,实在太窝囊了。死了之后谁能记住自己啊,就是记住了也肯定会当成笑话来说。再说了,崎峰谷的三十七万百姓和黑虎岭的十万军队还等着自己回去呢,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呢,自己要真是死在这里,家里可怎么办呢?他真后悔自己当初下山的决定,这个决定要多莽撞有多莽撞,要多愚蠢有多愚蠢。想到这里,叶枫竟急得淌下了眼泪。 李权看叶枫趴在床上哭了,便知道他被选中了难以脱身,心里着急。他看了看身边这个年方二十的小兄弟,心中突然一阵感动。若是和平时期,像他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爱闹追逐女孩儿憧憬爱情的时候。可残酷的战争和命运的阴错阳差让他扛起了卢龙城数十万军民乃至整个西北沦陷区百姓的命运。虽然自己的好兄弟在这个过程中展现出了惊世骇俗的才干和勇气,但这个担子确实太重了,他那稚嫩的肩膀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李权想到这里,充满关爱地拍了拍叶枫的肩膀说:“兄弟,男儿有泪不轻弹。振作起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就是到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有三哥我陪着你呢。” 叶枫把头从枕头里抬了起来,借着朦胧的灯光看了李权一眼,他看到李权坚定的目光和充满鼓励的眼神,心中的沮丧渐渐淡去,他感受到了友谊的热度和力量。自己的身边还有机智的李权,外面还有武艺高强的罗菲,忠心耿耿的罗振玉还有热心的胡文仲,在南边的崎峰谷和黑虎岭还有那么多精兵强将和数十万百姓,还有北边大青山里那神出鬼没的义军。自己并不是在孤军奋战,有什么理由感到沮丧呢。叶枫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对李权说:“我没哭,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李权拍了拍叶枫的肩膀说:“别胡思乱想了,早早睡吧,明天还要小心应对呢。养足精神。” “嗯。”叶枫答应了一声,就躺下睡了,不一会儿功夫就微微响起了鼾声。 李权心想:“这小子确实有过人之处,许多事情说放下就能放下,包括生死,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我得帮助他过了这一劫。可眼下这个劫难实在也太过蹊跷,乱七八糟,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我从哪里帮起呢?唉!这可真令人头痛啊!”李权想了想,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干脆不想了,就翻过身去,掩上被子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慈贤王就命人在大夫们住的屋前备下了一辆马车,然后让士兵叫醒大夫们。 叶枫起床之后,就附到李权耳边低声嘱咐道:“万一我回不来,你一定要想办法回家去,告诉大家,只要西都城头的旗帜没有变,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下山之前一定要派人跟帝国军务院取得联系,听取他们的意见。北边的义军还要继续想办法派人去联系。这对我们很重要。” 李权点点头。 叶枫又低声说:“我家里还有四位老人,烦请三哥和大哥二哥商量着帮我照料。” 李权心想: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哪里可能出得去啊。可他又不想再给叶枫增加精神负担,便笑着低声说:“别想那么多,放心去吧。” “好。那我走了。”叶枫看了李权一眼,背上那个旧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李权走到门口,看着叶枫钻进了马车。 马车边站着八个全副武装的侍卫,他们骑着马挎着刀,端正地坐着。看来这辆马车是由他们来押送的。马车夫见人都到齐了,便调转马头,缓缓驶向了王府的大门。 马车到了齐天楼。叶枫就看到王府的那名幕僚正站在齐天楼的门口恭候。不知什么原因,大慈贤王没有出现,这令叶枫的心里稍稍感到舒服一些。 那位幕僚领着叶枫等人进了戒备森严的齐天楼,来到二楼长公主莫丽娅的房间。 其他两名大夫先进去会诊,叶枫谦逊地站在了最后。 不一会儿功夫,轮到叶枫了。 叶枫心想:“横竖只是一条命,还能把我怎么样。”想到这里,叶枫抖擞精神,迈步走进了那片奶白色的纱帐,穿过那两扇碎花玻璃的紫色木门,径直来到莫丽娅的卧榻前。 叶枫刚一进来,就听身后那两扇紫色木门被年青的女侍卫轻轻关上了。叶枫不遑多想,便给长公主殿下见礼。 礼毕,叶枫刚想坐在病榻前边的座位上继续就诊,就见从莫丽娅的卧榻两边迅捷地窜出两名女侍卫来,三拳两脚就把叶枫按倒在了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叶枫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当女侍卫们出手时,他既没挣扎也没呼喊,显得十分顺从。 叶枫被捆住之后。其中一名女侍卫就走到莫丽娅的卧榻前禀报,禀报之后就掀开纱帐,将帐帘轻轻挂在旁边的金钩上。 纱帐里,一位少妇慵懒地斜倚在厚厚的锦垫上。她慢慢转过头来,用闲散又有些倦怠的眼神看了一眼叶枫。 叶枫也好奇地看了看坐在卧榻上的莫丽娅。 莫丽娅抬起洁白如乳酪的手轻轻向叶枫招了招。 叶枫身后的两名女侍卫立即将叶枫推到了莫丽娅的卧榻前。 这一次,这位草原上最高贵最富有最美丽的女人离叶枫近在咫尺,叶枫看得真真切切,见她较刚来时要消瘦了些,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缺少了原来的那种健康的红润,看来确实是病了。不过依然很美,是一种娇柔无力的美。 莫丽娅又仔细看了两眼叶枫,然后微微一笑,用标准的星月帝国的语言说:“英俊的小伙子,你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做个骗子呢?” “我不是骗子!”叶枫的语气坚硬生冷,充满愤怒。 “哦?你不是骗子吗?这么说,你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夫了?”莫丽娅微微坐直了身子,从身边拿起一张纸来问道,“这是你开的方子吗?” 叶枫不置可否,眼睛看着别处,脸上依然有愤怒的表情。 莫丽娅微笑着轻轻地说:“我虽然不是你们星月帝国的人,可我也略读过几本你们的医书。你说实话,这个方子是治我的病的吗?” 叶枫被逼问得无奈,只好说:“不是,是我随便开的。” 莫丽娅神色一变,口气严厉地说:“你胆子不小啊?敢骗到这里来!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吗?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一个做药材生意的,能有什么居心?”叶枫一脸凄苦地说,“我根本就不想来,是那个不讲理的王爷硬把我绑来的!” “他为什么要硬绑你来?” “因为……” 叶枫心想,既然大慈贤王把我害到了这步田地,我也没必要跟这个狗日的客气了,左右是死,临死之前我为什么不狠狠地咬他一口呢,先把这个狗王爷跟莫丽娅的婚事搅黄了再说。叶枫想到这里,就不再犹豫了,大声说:“因为王爷已经好几年没跟女人干过那种事了!他有阳痿的毛病!” 叶枫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显得十分突兀。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后,站在卧榻两边的那两位侍女就羞的面红耳赤了,莫丽娅长公主毕竟是过来人,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非常有兴致地问道:“这种事你也能知道?谁跟你说的?” “大慈贤王想娶您为妻,可他又有阳痿的毛病,好多年没跟女人同房了。他怕新婚之夜的时候出丑,所以四处找大夫治他的病。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药材商人,根本就不会给人看病,我本来是想到和林穆海城开药铺的,就结交了几位城里的名医。是他们跟我说的。正好我手里有一个祖传的秘方,专治这一类疾病,当时我昏了头,一门心思想巴结王爷做靠山,就把这盒药献给了王爷。没想到,王爷服了之后就找他王宫里的女人去试。您别看王爷在床上没有本事,可他又贪婪又好色,王宫里养着好多好多年青貌美的女子。他跟那些女子试过几次之后就觉得我的药好用。所以当您病了的时候,王爷为了讨好您,就不分青红皂白把我绑了来,让我再献出一盒有效验的药来治您的病。唉,我本来是想拍拍王爷的马屁,没想到却拍在马蹄子上了,现在看来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谁给她老人家送终呢……”叶枫说到这里,额头上的汗水和眼睛里的泪水晶莹闪亮,面颊也变得微红了,叶枫此时的形象有三分可笑七分可怜,而且是楚楚可怜。 他流眼泪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因为心中急切而绝望,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蒙混过关的希望了,返回崎峰谷已变得不可能。叶枫下意识地抹了一下眼泪,掩饰了一下心中急切的表情。 看到这么英俊文秀而又楚楚可怜的小伙子说着这么离奇有趣的遭遇,其中二位侍女忍不住掩面而笑。另外两位不太精通星月帝国语言的女侍卫显得十分着急,叶枫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她们没听明白,连忙询问旁边的侍女,当问清楚叶枫的遭遇后,也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长公主殿下的居室里那种高雅肃穆的气氛被叶枫搅和得荡然无存。 莫丽娅不满地咳嗽了一声。众位侍女这才忍住笑,恢复了庄严肃穆的神情。 当众位侍女不笑的时候,莫丽娅倒忍不住破颜而笑了,不过,她很快收敛了笑容,继续盘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叶枫被这几个女子笑得十分懊恼,心想,我叶枫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帝国城守,怎么可以让异域藩邦的女子耻笑呢。所以他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天下第二大英雄慷慨赴死时的神情,他神情淡漠地看了莫丽娅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莫丽娅等了几秒钟,见叶枫没有回答的意思,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你要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叶枫的语气硬梆梆的,丝毫没有讨饶的意思。 莫丽娅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叶枫,她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的气质很不一般。他的语言流利清楚,措辞得当,这说明他的内心非常镇定,毫不慌张。他不虚伪,不矫饰,任凭真情流露,他的急切担忧乃至后悔的神情都能一眼看出来,可又不像是普通人的贪生怕死,他的神情背后的内容要复杂的多。他的身上有一种与他的年龄和身份绝不相符的大气和沉着。而且,昨天,他说的“红颜薄命”的断语,还有“悒郁愁闷”的病因,以及“出去散散心”之类的药方,看似漫无边际,信口胡说,其实倒很能切中肯綮。自己这段时间难道还不够郁闷吗?关于界河改道的谈判,谈来谈去不过是在原地打转转,一点儿进展也没有。本来大慈贤王死缠着自己就够让人烦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大悲贤王。自己本想一口回绝,可大汗哥哥那里却五次三番派人来叮嘱说,不能因为婚事而影响谈判,更不能影响两族的同盟关系。我能怎么办呢?能不服从大汗哥哥的命令吗?我这病难道不正是从这愁闷上来的吗?这一切苦处只有我自己知道啊。眼前这个年青人怎么会知道呢?而且还敢公然用这些话来暗示我?他是什么意思啊?他又是什么人呢?…… 莫丽娅很小就在政治旋涡中沉浮,若论阅历和见识在呼尔巴什族的贵族中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否则,精明强干的库克尔克也不可能让她当边境谈判的正使。即使如此,莫丽娅也看不透眼前这个二十岁上下的英俊男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莫丽娅迷离恍惚的眼神和若有所思的表情,让叶枫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被这么一个香艳丰腴的妇人盯着看,没有几个男人心里会不发生变化。叶枫心想:她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呢?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本来是不会看上她的,她既是我的敌人又是一个寡妇,我怎么会看上她呢?不过,为了报复大慈贤王这个可恶的王八蛋,她要是真想跟我上床,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即使会被两位贤王剁成肉酱我也再所不惜了。我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好色,破坏敌人之间的联姻,给敌人的联盟制造一些裂痕,对国家是有利的。唉!这也算是我叶枫用自己的身体为国家做出的最后一点贡献吧。柳明秀大人知道了,也会被我的忠勇所感动,原谅我的行为的…… 正在叶枫胡思乱想的时候,莫丽娅突然皱着眉头,倦怠地摆摆手说:“好了,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不杀你。你出去吧。” 叶枫听说莫丽娅就这么放过了自己当然是喜出望外,心想,这个长公主还不错,挺讲道理的,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这下可以回家了。叶枫高兴完了心里又多少有点儿失望。他已经做好为国家的利益牺牲自己身体的思想准备了,现在看来,好像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侍女慢慢地放下了纱帐,让莫丽娅卧床休息。然后一名女侍卫就过来把叶枫手上的绳索解开了,并示意叶枫出去。 叶枫出来之后,恭敬地和其他两名大夫站在了一起,什么话也没说。 等了一会儿,从奶白色的纱帐后面走出一名侍女来。她走到三位大夫面前,用星月帝国的语言大声说:“我们长公主殿下准备邀请德昌药铺的叶枫做主治大夫,其他两名大夫担任叶大夫的助手。若是我们长公主殿下的病情有所好转,将有重赏,希望三位大夫用心医治。” 叶枫瞪着眼,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莫丽娅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假大夫,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看来,她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自己,想脱身也没有那么容易啊。想到这里,叶枫皱着眉头,深深叹了口气。 另外两名年过半百的大夫盯着叶枫看了半天,他们的眼神中既有些不解,又有些嫉妒。为什么长公主殿下请他做主治大夫呢?这个小家伙才学医多少年,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医术呢? 那位王府幕僚在一旁答应道:“我们王爷有事没能来,他托我带话给长公主殿下。” 那位侍女微笑着对幕僚说:“请讲吧。我会转告殿下的。” “我们王爷说,长公主殿下可以任意挑选大夫,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再换。若是发现大夫们不尽心尽力,尽管告诉王爷,王爷自会严惩。殿下若是需要什么药,就请开口,不要客气。最后,我们王爷恭祝殿下的身体早日康复。” 那位侍女深深给幕僚行了一礼道:“我替长公主殿下谢谢你们王爷。” 那位幕僚还了一礼,就领着三位大夫走出了豪华气派的齐天楼。 叶枫等三位大夫回到了王府的住处,李权赶紧将叶枫迎了进来,低声问道:“怎么样?” 叶枫苦笑道:“我荣幸地被长公主殿下选做主治大夫啦。” “啊?”李权吃了一惊,也是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枫拍了拍李权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他两名大夫进了屋之后就把情况跟大家说了,其他大夫听完之后纷纷走到叶枫面前道喜。其中闻大夫最高兴,他哈哈笑道:“叶枫兄弟是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医术竟如此高明,必定有渊源的家学吧。” 另一名大夫凑趣地说:“是啊。是啊。真是后生可畏啊?不知这位小兄弟在南方医界中属于哪个流派?祖上曾出过哪几位名医啊?” 叶枫谦逊地笑道:“哪里,哪里。只是小弟的药铺开的比较大,经常请一些西都城的名医到铺里来坐堂,我便乘机向他们学了些,跟诸位大夫高深的医术相比不过是些皮毛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么说,都是自学的了。那这位小兄弟的天分可真是高啊。” “是啊。是啊。没有好的悟性和天分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有这般造诣呢。” “什么悟性和天分,都是扯淡。我看只是脸蛋长得好看而已。”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 其中几位大夫哈哈地笑出声来。有那站得离叶枫近的大夫为了掩饰自己的笑容竟偷偷转过脸去。看来,这句话说出了一些大夫心里所想,他们认为莫丽娅选中叶枫不过是看上了他年青英俊的外貌而已,并不是因为他医术高明。 叶枫的脸蓦地红了。 李权满脸怒容,十分气愤地大声说:“有什么话应该摆在桌面上来说,背后恶语伤人,恐非君子所为。”李权知道叶枫的处境很危险,如果现在摆不平这些大夫们的怨气,万一他们去王爷那里说叶枫一些坏话。肯定会给叶枫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李权想都没想,就站了出来,他要用重锤把大夫们的这种声音打压下去。 “说就说。”一个身材矮小墩实,长得像颗土豆般的大夫站了出来,大声说,“这位小兄弟若是真有高明的医术,那就请把对长公主殿下病情的诊断结果说出来。如果说得跟大家一样,我就服你。” 李权微微一笑问道:“敢问这位大夫尊姓大名?” “我姓赵,叫赵世。” “赵大夫能被王爷请来,想必在这和林穆海城也是一位响当当的名医吧?那你就应该清楚啊,以长公主殿下地位之尊贵,身边不可能没有呼尔巴什族的随从御医,这些大夫的医术也未见得就比在座的诸位差到哪里去。他们尚且对长公主殿下的病情束手无策,迟疑不决,还要请两位贤王在和林穆海城另找名医,你们怎么敢断定自己诊断的就一定正确呢?又怎么可以把你们的诊断结果当成判断别人医术高低的标准呢?我虽然只是一个做药材生意的,可也能看出长公主殿下得的绝不是常见的病,不可能人人都能诊断得准确。诊断结果也不可能都一样啊。若是都一样,那抓阉就行了,长公主殿下又何必要挑什么主治医生呢。” 这番话说得诸位大夫纷纷点头。 那赵世昂着头大声说:“好,就算不一样,那就请你把你的诊断结果说出来,看看说得有道理没道理。若是不敢说,就别找什么理由掩饰了。” 李权摇摇头鄙夷地说:“你这人居心太过险恶。想用这激将法套我兄弟的话啊?大家心里都明白,谁若是能医好长公主殿下的病,就会名利双收,一步登天。在这种情况下,谁愿意把自己的独得之密拿出来与人分享呢?请诸位大夫扪心自问,如果你们处于我兄弟的这个位置,会不会把诊断结果说出来呢?我兄弟虽然实在,可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上你的当?” 有的大夫说:“是啊。这可是一举成名的机会啊。谁愿意往外说啊。” 另一位大夫附和道:“就是,若是选中我当主治大夫,我也不会往外说啊。除非我脑子进水了。” 那叫赵世的大夫刚想再辩,李权不容他开口,马上动情地对身边的大夫说:“说实话,若是长公主殿下不选中我们,我们才高兴呢。你们只看到炫目的名利,可你们知道这里面的风险吗?我兄弟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啊,稍有差池,马上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说不定还会牵累到诸位。如今,我兄弟被选中已成定局。大家心里清楚,抢着给长公主殿下治病的除了我们,还有大悲贤王抓去的那帮大夫。若是我兄弟在治疗过程中有什么闪失,被长公主殿下弃用了。王爷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咱们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家应该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共渡难关,怎么可以互相嫉妒,互相拆台呢?” 这番话点醒了诸位大夫。大家想起了进王府的第一天,那个惨死在王爷的侍卫刀下的妇产科大夫。想到这里,诸位大夫都意兴索然地散开了,他们开始觉得,这个主治大夫的位子好像并不是那么令人羡慕的。有的大夫临走前拍拍叶枫的肩膀说:“小兄弟,祝你好运。”还有的大夫说:“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别客气。” 叶枫感激地点点头。 那个长得像土豆的赵大夫见大家都不应和他,也无趣地走了。 这时,李权才松了口气。 叶枫笑着偷偷朝李权竖起了大拇指。 李权严肃地低声说:“现在咱们处境危险,若是这些大夫跟咱们内斗起来,咱们是很难活着走出这里的。” 叶枫笑着附到李权的耳边低声说:“三哥的这张嘴能让天花乱坠,顽石点头。小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权看了叶枫一眼,低声说:“亏你还能笑得出来。回头我看你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只有天知道,管他那么多呢,过一天算一天吧。”叶枫说着就躺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吃晚饭之前,大慈贤王招见了叶枫和另外两位大夫,并赐给他们一只烤羊和两壶好酒。在招见叶枫等人的时候,大慈贤王的神情很得意。他对他的兄弟大悲贤王无端要和他竞争美丽富有的莫丽娅感到十分气愤,发誓要在这情场之上击败他的兄弟。叶枫等三位大夫被莫丽娅选中对大慈贤王来说就是一场胜利。 叶枫的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默默地坐在王府的大厅里,望着面前红红的碳火上面那只流淌着油脂的烤羊,心里惴惴不安。他害怕那个长得像土豆一样的大夫讲的是实情。若是莫丽娅真看中了自己的长相,很可能在不远的某一天,大慈贤王面前的那只碳盆上架的不是烤羊而是自己。 第七章 主治医生的遭遇 第二天一大早,叶枫和另外两位大夫被莫丽娅长公主派来的马车接走了。 到了齐天楼,叶枫被请进了内室,而另外两位大夫则被留在了客厅。 莫丽娅照旧斜倚在柔软的靠垫上,她的面色和精神较之昨天没有什么变化。 叶枫恭敬地向莫丽娅行了礼。 莫丽娅则指着榻前的凳子对叶枫说:“坐吧。”语气亲切随意,就像叶枫是她的老朋友似的。 叶枫小心地坐下了。 莫丽娅丝毫也没有让叶枫为她诊病的意思,只是一味地谈天说地,聊着许多有关星月帝国的事情。叶枫也是曲意逢迎,尽拣些开心、有趣、好玩的东西讲给莫丽娅听,让她听得津津有味非常入迷。叶枫心里盘算的是:聊什么都行,只要不聊有关医药方面的内容就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拼了命地搜肠刮肚绞尽脑汁逗莫丽娅开心,以打发时间。 叶枫一边和莫丽娅聊天,一边暗暗惊叹,莫丽娅虽然从没有到过狼关以南,可对星月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风土人情竟然知道得这么多。虽然她只是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的公主,可对中原文化充满了仰慕之情,帝国发达的农业和工商业也令她十分羡慕,而且很向往过那样一种精致文雅的生活。叶枫这才明白,为什么莫丽娅长公主的内室里装饰得跟星月帝国富贵人家的居室一个模样了,看来她很喜欢这种调调儿。 叶枫尽可能地向莫丽娅介绍着自己祖国的文化和风土人情,而故意略去他最熟悉的政治和经济的内容,莫丽娅要是问到了,叶枫就以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为由来搪塞。叶枫这样做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毕竟是在敌人的势力范围里,不小心怎么能行呢?好在莫丽娅也不追究,什么有趣就聊什么,显得很随意。聊得久了,叶枫才发现,眼前这个少妇不仅见多识广而且反应机敏,聪明过人。 当莫丽娅聊得有些倦怠的时候,就命侍女将叶枫送了出去。叶枫便和两位大夫下了楼上了马车。在马车上,坐了一天冷板凳的两位大夫心情急切,他们连忙询问叶枫有关莫丽娅的病情,以及叶枫是如何对症施治的。叶枫哪里说得出来,他只好故做神秘地笑着不答。这两位都是和林穆海城名气很大的大夫,向来受到人们的尊重,哪里遭受过如此冷落,再加上他们认为叶枫不跟他们谈论长公主的病情是想独揽大功,而且态度傲慢,所以心里十分生气,一路上也就没理叶枫。叶枫对这个状况也是束手无策,只好闭上眼睛养神,装不知道。 第二天照旧如此。 两天下来,叶枫终于明白了,莫丽娅选自己做所谓的主治医生,不过是掩人耳目。她觉得叶枫是从西都城来的,比其他大夫更了解星月帝国的历史文化和风土人情,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看来莫丽娅的心情很烦闷,很悒郁,她很需要有一个人陪她聊聊天,说说话儿。叶枫年青,有朝气,相貌俊秀,看着心情就十分舒畅,再加上是从大城市来的,受过良好的教育,知识丰富,见识不凡,对于新寡的莫丽娅来说是个十分难得的聊伴儿。从莫丽娅的神情来看,她跟叶枫聊得很开心。 “我成了她的开心果了。”叶枫笑着自言自语道。不过叶枫的心里较以前踏实了许多,自己看来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这样过了五天,到了第六天,在客厅里坐冷板凳的两位大夫终于见到了他们的病人。这一天,长公主莫丽娅一高兴,竟披衣下榻,亲自将叶枫送出了内室。两位大夫见到莫丽娅时均大吃一惊。莫丽娅精神爽朗,笑意盈盈地将叶枫送出来时,依然意犹未尽地说着话儿,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较上次会诊时那副慵懒,倦怠,萎靡不振的状态已大为不同。两位大夫不明白叶枫有什么妙手回春的高招,既不见他用药,也不见他用什么针灸,这病人的病情竟渐渐有了好转。这两位大夫的心里更不是个滋味儿了。在回王府的路上,两位大夫神情凝重地坐在马车里什么话也不说。 回到王府之后。两位大夫赶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凑到了一起。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哪里知道?” “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呢。什么药也不用就能把病治好。难道他是个神仙。” “狗屁神仙,我看还是赵世说的对,他的灵丹妙药就是他的那张英俊的脸蛋儿。” “恐怕不只是英俊的脸蛋儿吧,可能还有下半身的功劳呢。” “嘿嘿嘿……你说的没错。” 其中一个大夫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莫丽娅害的是思春之疾,你想啊。她守寡这么多年,又这么年青,怎么忍得住啊。时间长了就得了这病。” “没错!我想起来了。我以前碰到过这样的病人,那个女子的症状跟莫丽娅长公主很相像。也是慵懒倦怠,没有精神,夜不能寐又不思饮食。后来,我跟那个女子的父亲说,让他赶快招个女婿。第二天,他父亲就招了个男的草草成了亲,行了房事。几天之后,那名女子的病就渐渐好了。” “这么说,这位年青的叶大夫定是跟莫丽娅长公主干了那种事?” “那还用说。” “怪不得呢,他一进去就半天。诊病开药哪里用得着那么多时间,肯定是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呢。” “坏了,坏了。这下可坏了。咱们要倒霉啦!” “怎么了?” “你想啊。大慈贤王正在追求莫丽娅长公主呢。他若是知道叶大夫跟莫丽娅干了那种事。肯定会大怒,会杀人的啊!” “可咱们又没干。” “咱们每天都陪着他来就诊,怎么脱得了干系啊?王爷盛怒之下,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这下糟了!这可怎么办啊?我家里还有十几口人靠我养活呢。我要是死了,他们怎么办?” “别着急,别着急。让我想想……看来,咱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到王爷那里告发此事。以求自保。” “都是同行,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 “什么同行不同行,保命要紧啊。再说,谁让这小子管不住自己呢。” “是啊。这小子的胆子也太大,什么腥都敢偷。” “他这是自寻死路,咱们不告发,他也难逃一死。咱们犯不着给他陪葬吧。” “好,就这么办!” 叶枫这两天的心情还不错,他舒服地躺在自己的铺位上,心想,没想到陪人聊聊天也能治病。只要等到莫丽娅长公主的病痊愈了,大慈贤王就会把自己和这些大夫们都放了。这样就可以回崎峰谷了。回去之前得先在和林穆海城转一转,给柳明秀大人买点儿东西。可这个丫头不爱首饰胭脂还有女红之类的,整天就喜欢舞枪弄棒,给她买什么好呢?不如给他买一把游牧民族的弯刀。不好,那刀的样子很古怪,她未见得喜欢。嗯,这件事可以问问罗菲姐姐,她比较女人,应该知道买什么好。上山之前还要跟那个胡大海联系一下,这颗棋子很重要…… 正在叶枫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从屋外窜进来七八个王府的侍卫。他们气势汹汹地从众大夫中找到叶枫和李权,然后二话不说就恶狠狠地把他二人捆了起来。 叶枫和李权挣扎了一番,就被七八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推出了屋子,带到了一个潮湿阴森的地牢里。 叶枫和李权一边使劲推着地牢的栏杆一边大叫“冤枉!”那铸铁的栏杆纹丝不动,地牢里的狱卒和卫兵对两个人的喊叫声更是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儿,大慈贤王带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在那位幕僚的陪同下怒气冲冲地跳进了地牢里。他瞪着眼睛望着叶枫,那眼神就像一只被激怒了的老虎。他进来之后,就指着叶枫叽哩咕噜地大叫了一番。那位幕僚想翻译却跟不上大慈贤王的语速,其实根本就不用翻译,叶枫和李权从大慈贤王的表情来看,就知道他在骂人。 大慈贤王烈烈农尔骂累了之后,就坐在一把侍卫端来的椅子上,然后指着牢门说了一句乌拉特语。 那位幕僚不紧不慢地翻译道:“我们大王说了,要打你们每人四十大板!” “为什么?”叶枫急了。他知道这四十大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屁股将会皮开肉绽。 那些如狼似虎的狱卒才不管你为什么呢,他们打开牢门,将叶枫和李权强拖到大慈贤王面前,然后扒下二人的裤子,抡起板子来就打。只一板下去,“啪!”的一声,血珠就渗了出来。 叶枫吃痛,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他叫了两声之后,就看见身边的李权使劲咬着衣领,脸色惨白,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可就是不吭一声。叶枫便也学李权的样子,咬着牙挺着,不再叫了。 地牢里充斥着板子和皮肉接触的声音。 “啪!”“啪!”“啪!”…… 当叶枫数到第三十八板的时候,就疼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叶枫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地牢里十分寂静,只有值夜的狱卒蜷缩在椅子上打盹儿时发出的轻微的鼾声。 叶枫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地牢角落里的草堆中,脸上和头上都粘着草根,鼻子里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烂气味儿和人粪的酸臭味儿。他刚想坐起来,就觉得屁股和大腿一阵钻心的痛,那感觉就像屁股上插着几百根针刺又被人使劲拍了一下。叶枫痛得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醒了?”李权从地牢的另一边爬过来看了看叶枫说,“不要乱动,尤其是下半身,伤口刚刚粘合,动裂了可就麻烦了。” 叶枫咬着牙低声说:“好,我不动。三哥,你没事吧。”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还好。我还挺得住。”听得出,李权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叶枫恨恨地低声骂道:“这个狗日的!我好心好意给他心爱的女人治病!他却如此对我!” 李权担心地问:“你没跟那个长公主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吧?” 叶枫生气地看了李权一眼说:“怎么会呢!我不要命啦!做那种事!” 李权皱着眉想了想说:“那一定是长公主的病情有所好转了。这些可恶的大夫!” 叶枫好奇地问:“确实有所好转,你怎么知道的?” 李权笑了笑说:“这还不简单,若是长公主的病情没有好转的迹相,这些大夫即使发现你有可疑的地方也会替你遮掩。因为一旦出事,有你替他们顶着呢。若是有所好转了,他们就会嫉妒你,就会对你下手了。” 叶枫想了想说:“这么说,长公主的病不管好得了,好不了我都得完蛋啦!” 李权点点头说:“是的,你的处境就是这么凶险。但我没想到长公主的病会好得这么快。” 叶枫低声说:“依我看,她根本就没病!她得的那是心病,她不愿意嫁给那两个王爷,可又天天被他们缠着,还得捏着鼻子跟这两个混蛋周旋,烦也得烦出病来。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我常常看到她突然发呆,然后就是偷偷叹气。我问她,她也不说,只是笑笑。后来,我和她聊一些开心有趣的事,她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李权问:“你们在一起都聊些什么?” “也没聊什么,聊的都是咱们星月帝国的事儿。她好像对咱们帝国的历史和文化很感兴趣。” “她对你有没有兴趣?” “怎么说呢,好像有点儿吧。”叶枫突然又觉得不妥,赶忙说,“我也说不清。你问这干什么?” 李权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托着脑袋,转着眼珠,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哥。你说,咱们还有机会出去吗?”叶枫低声问道。 “不好说啊。”李权说着叹了口气。 叶枫小心地用手摸了摸肿胀的屁股,恨恨地压低声音说:“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打过我的屁股呢!这个混蛋王爷竟敢打我的屁股!哪天他落在我手里,我非要加倍地还他不可!” 李权笑道:“也算上我的。” 叶枫点点头说:“好,咱们两个一共八十大板,再加倍,就是一百六十。” “呵呵。这么多!那还不把他打成肉饼啦!” “打成肉饼我都不解恨呢。哎哟!痛死我了!” “嘘──小声点儿。别惊醒了狱卒。” 只过了一天,事情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地牢里又关押进来两个大夫,这两个就是曾经担任叶枫副手的大夫。他们是被打了板子之后拖进来的!进来之后就被狱卒架进了叶枫所在的牢房里。这两位大夫吓得哆哆嗦嗦地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叶枫和李权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说话,甚至连跟叶枫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又过了一天,地牢里关进来的大夫越来越多了。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被打了三十大板,然后塞进了牢房。叶枫和李权原来觉得这牢房里挺宽敞的,现在人一多,就觉得拥挤了。尤其是每个大夫的屁股上都有伤,所以无一例外都横趴在草堆上,这样一来,地牢里就有点儿像停尸间了。 叶枫见闻大夫也挨了板子,便爬过去叮嘱他挨了板子之后应该怎么做才能减轻疼痛,叶枫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闻大夫点点头,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等疼痛稍稍消退了,才对叶枫道了声谢,然后说:“叶兄弟,你的命还挺大。当初我们都以为你已经被王爷杀了呢。” 叶枫气愤地说:“他还不如杀了我呢。让我受这份活罪。” 闻大夫叹了口气说:“唉,也不知咱们这罪要受到什么时候?” 叶枫不解地问:“王爷为什么要打你们呢?” “你在牢里不知道。这两天,长公主突然闭门谢客,对外声称是身体不适。咱们王爷就派你那原来的两位副手前去医治,没想到,长公主连面都没让他们见,就派人把他们送了回来。他们回来之后,王爷就大发雷霆!当着我们的面打了他们的板子,然后就命令卫兵把他们也关进了地牢。我们大家都很害怕。过了两天,我们听说长公主开始接受大悲贤王派来的医生的治疗了。咱们这位王爷得知以后气得跟什么似的。这不,就把火撒在我们身上了。他先是在我们面前暴跳如雷,把我们臭骂了一顿,然后就派卫兵把我们拖到这里来打板子。” “真是蛮不讲理!”叶枫气愤地说。 “嘘──”闻大夫张望了一下四周,低声嘱咐道,“小兄弟少说这样的话。小心祸从口出。” “是啊。闻大夫说的对。小心为上。”在一旁的李权也低声说。 叶枫气得脸色煞白,瞪着个眼睛,不说话了。 “这世道!做个大夫也这么难!”闻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天,那位王府的幕僚突然带着四名侍卫走进了地牢,他指着牢里的叶枫朝狱卒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乌拉特语。那名狱卒赶紧打开牢房的铁门。四名侍卫走进牢房,将叶枫抬起来就走。 叶枫此时正趴在草堆上打瞌睡呢,突然发现四肢被人捉住,然后身体就像腾云驾雾一般升到了空中。他慌得大叫了起来。 李权也紧张地爬起来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没想到却被狱卒一脚踹到了一边。 叶枫到了空中就清醒了过来,也冷静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身体下面举着自己的四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又看了看跟在四个大汉身边的那位幕僚,便气愤地问道:“你们想把我怎样?” 那位幕僚微微一笑道:“叶大夫受惊了。我们没有恶意。我们这样做完全是替您着想,您的屁股上有伤,这样抬着就不会碰到伤口了。咱们要去的地方很近,您再忍一忍,马上就到。” 叶枫点点头,他算是明白了,乌拉特族人原来喜欢这样表达“善意”。但是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好了起来。 四名健壮的侍卫将叶枫抬到一间华丽而又温暖的屋子里,然后将叶枫轻轻放在铺着柔软被褥的床榻上。他们放的时候非常小心,就像叶枫是一件价值连城而又极易破碎的瓷器似的。 第八章 转机 叶枫身不由己,只好任人摆布。 这时又从屋子里走出来四名穿着王府侍女服饰的美貌女子来。这四个女子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长得体态婀娜,容颜秀丽,而且身材气质完全不像乌拉特族人,倒很像星月帝国的遗民。她们毕恭毕敬地向那位幕僚行了一礼。那位幕僚还了一礼,然后转过身来对叶枫说:“她们是王爷派来侍候您的。您若有什么要求,吩咐她们就行了。”说着,那位幕僚便领着四名侍卫退了出去。 叶枫趴在床榻上好奇地看了看身周的四位女子。她们都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跟叶枫对视。她们先把门窗关上,然后把华丽的屏风撑开,挡在床榻前,这样一来,叶枫的卧榻前就有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叶枫的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 其中两个女子又从屏风外面端来一个红漆木盆和一个小碳炉,然后再在碳炉上放了一壶热水,壶口冒着腾腾的热气。 当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她们就向叶枫围拢过来。当她们走到叶枫身边时都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头,有的甚至还捂了捂鼻子。叶枫知道自己在地牢里呆了好几天,身上肯定又脏又臭,想必是熏着四位美女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这四位女子走到叶枫身边。其中一位掏出剪子来划开了叶枫的裤子,另外两位轻轻去揭叶枫屁股上的布片,还有一位打开桌子上的一个药盒,在慢慢地调弄黑色的药膏。由于布片和伤口有些粘连,那两位女子虽然手很轻,很小心,但也让叶枫痛得冷汗直流。不过叶枫在这四位女子面前表现得很硬气,从头到尾没吭一声。 这两名侍女把叶枫屁股上的布片揭掉之后,又将伤口清洗干净,然后才轻柔均匀地敷上药膏,最后盖上干净的纱布把伤口裹了起来。 叶枫只觉得原本火辣辣的屁股上现在一片清凉,十分舒服。 这四名侍女替叶枫上完药之后又开始剪叶枫身上其他的衣服,叶枫紧张地说:“别,别这样……” 一位年长的侍女严肃地说:“我们奉王爷之命替您擦洗身体,更换衣服。” 叶枫连忙叫道:“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看就不必了吧。”他话虽这么说,身子却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碰到在身子四周游走的两把剪子。就这样,堂堂的叶城守被两位美女三下五除二剪掉了衣服,一直将叶枫剪得身上赤条条一丝不挂。这两名女子可能是做惯了这种事,丝毫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是叶枫觉得不好意思了,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办?索性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另外两名侍女将烧开的水倒到红漆木盆里,然后再加入凉水,边加边用手试水温,试到合适的时候,就把四块毛巾浸到冒着热气的水盆中了。 这四位侍女用温热的毛巾温柔细致地将叶枫的身体一点点擦拭干净,然后又展开了几件质地很好的新衣服,内衣,外衣全都齐备。她们小心地替叶枫穿上之后,还认真地端详了一番。 等这一切都做得妥帖之后,那位年长的侍女便命令撤去屏风火炉等物,然后打开了屋门。 叶枫趴在榻上侧头一看,居然看到屋门外站着可恶的大慈贤王和那位幕僚。 大慈贤王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那位幕僚像狗一样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那四名侍女见王爷进来,赶紧跪下行礼。大慈贤王挥了挥手,那四名侍女恭谨地站起来退了出去。 那位幕僚笑道:“叶大夫,我们王爷来看你了。” 叶枫冷着脸,上下打量了一番大慈贤王,当他看到大慈贤王脸上虚假的笑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叶枫挣扎着想坐起来,可屁股上的伤突然一阵刺痛,他又只好皱着眉趴了下去。 大慈贤王和蔼可亲地走过来说了几句乌拉特族语。幕僚翻译道:“我们王爷说,叶大夫身体欠安,就不必见礼了。王爷特许你趴在床上回话。” 叶枫心里骂道:“谁想给他行礼了,这个狗东西还自做多情起来了。” 那位幕僚又说:“我们王爷说了,只要叶大夫能够尽心尽力替王爷办事,王爷对您以前的过失就不再追究了。等事情办好了,王爷会将这四位美貌的女子送给你。此外,还会赐给你一座大宅院和乌拉特族王廷御医的身份。” “什么事情?”叶枫没好气地问。他现在跟大慈贤王已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点儿好处哪里能够打动得了他。 那位幕僚说:“事情是这样的。叶大夫前一段时间为莫丽娅长公主治病卓有成效,可这两天长公主的病情又有所反复,我们王爷请的大夫又全都是饭桶,除了您,长公主殿下全都看不上。据说,大悲贤王要请一位从西都城来的名医为长公主殿下治病。我们王爷也想为增进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之间的友谊出一份力,所以想请您继续给长公主殿下施治。” 叶枫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对我好起来了呢。”想到这里,叶枫心中十分不悦,忍不住说道:“如果又治好了,是不是再打我四十大板啊?” 那位幕僚讪讪地说:“不会,那都是误会。王爷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才误伤了您,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叶枫心中骂道:“妈的,我的小命在你们手心里攥着,放在心上又能怎样。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想到这里,叶枫深深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愿意为王爷效劳,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讲。” “事成之后,请王爷放我们回西都。至于王爷的赏赐,我只要那四位美貌女子,其他的恕我不敢领受。” 那位幕僚把叶枫的话翻译给大慈贤王听。大慈贤王觉得叶枫是被他打怕了,想早早离开这里,这让大慈贤王稍稍感到满意了些。大慈贤王的心理也很矛盾,他一方面不想让他的兄弟大悲贤王在莫丽娅面前占尽先机,另一方面对眼前这个小白脸儿又很不放心,可眼下除了这个小白脸儿之外,又没人能对付得了大悲贤王。大慈贤王迫于无奈只好再次起用他。如今他看叶枫被他打怕了,他就觉得叶枫再给莫丽娅医治时肯定会有所戒惧,有所收敛,不敢再像以前那么放肆了。 大慈贤王哈哈大笑着答应了叶枫的请求,然后急切地让幕僚询问叶枫的伤势。当叶枫说勉强可以站立的时候。大慈贤王高兴地搓了搓手,连忙回身命令四名健壮的侍卫用一张铺着软垫的担架将叶枫抬到了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里。同时,大慈贤王让侍女给他换上最漂亮最名贵的衣服,然后洋洋得意地钻进了马车,坐在了叶枫的对面。那名幕僚则恭恭敬敬地坐在了王爷的身边。看来他们是要和叶枫一起去给长公主殿下看病了。 叶枫何尝不知道王爷的心思,他趴在马车柔软的座椅上,心里十分焦急,他的耳边反 复响起李权说的那句话:“你的处境就是这么凶险……”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叶枫一路问着自己。他已看出大慈贤王对自己很不放心,怕自己跟莫丽娅有染,所以在给莫丽娅看病的过程中大慈贤王肯定会严密地监视自己。自己当然也就不能再和莫丽娅开心地畅谈了。这样一来,自己对莫丽娅就不会再有什么价值了。如果莫丽娅因为厌烦大慈贤王而拒绝再见自己,这大慈贤王一定会迁怒于自己,加上以前的积怨,自己这条小命怕要难保了。 叶枫的脑筋高速运转着,在这性命悠关的时刻他要想出一个脱困的办法来,可面前这个危局实在太过诡异,他想得脸都红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急得他趴在椅子上抓耳挠腮。 大慈贤王好奇地看着叶枫,说了一句乌拉特语。 那位幕僚翻译道:“我们王爷问您是不是哪里痒?或是哪里不舒服?” 叶枫摇了摇头说:“没有,没不舒服。”然后就把脸埋在两臂中间,偷偷叹气。 到了齐天楼,大慈贤王命侍卫把叶枫抬进了长公主莫丽娅的房间。 外面的大客厅里站着许多人,有早就来了的大悲贤王烈烈卡特和他的随从,有北山大王克穆齐和帐前咨政胡斯以及其他一些呼尔巴什族使团的官员,甚至连老丞相梅里吞和其他乌拉特族的王公贵族都来了。这些人的脸上全都有忧急之色。 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叶枫这么个小小的大夫当然不能再躺在担架上了,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叶枫勉强站在了地上。两名侍卫把叶枫扶到了角落里。那名幕僚凑过来低声嘱咐叶枫说:“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不能坐着,你就说因为屁股上长了疮。” 叶枫在心里恨恨地骂道:“**的才在屁股上长疮呢!”骂完之后,就微笑着朝那位幕僚点了点头。 大慈贤王走过去和大家见了礼,寒暄了几句就聊了起来。 叶枫听不懂他们的话,他看到在场的所有的人神情都很沉重,就好奇地问身边的幕僚:“他们在说什么?” 那位幕僚也面带忧色地说:“莫丽娅长公主因为身体欠安,打算回弗思木城休养,所以大家都很着急。” 叶枫心想:“最好回去休养,省得我们跟着受罪。” 这时,大悲贤王向大家引见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身材高大健壮,面色红润,一看就是那种很会保养的人。 那位幕僚偷偷地对叶枫说:“这个男的就是大悲贤王从西都城请来的名医,姓卢名炳。” “他就是卢炳啊?”叶枫认得此人。此人医术超群,在西都城几乎是家喻户晓。在西都沦落之前,他还担任过西都大学医学院的客座教授,由于他相貌俊朗,身上有点儿仙风道骨,再加上又是当世的名人,惹得医学院的好多小女生追他,搞出不少绯闻,最后校方为了学校的清誉把他辞退了。没想到此人竟这么没骨气,西都城沦陷之后竟降了敌,附了逆!叶枫在心里不屑地骂了一句。 名医卢炳和在场的诸位王公大臣一一见礼,大家对他也十分热情恭敬,毕竟是西都城来的名医,西都可是大成帝国的首都啊,这卢炳今后不会少和大成帝国的皇室贵族打交道,在场的王公大臣自然会高看他一眼。 大家对卢炳的热情和尊重让大慈贤王看着眼红,他便迫不及待地把叶枫拉到客厅中间来跟大家见礼。可大家对这毫无名气的年轻人显得十分疏冷,一般都是点点头,顶多说一句:“知道,知道,好像是开药辅的吧。”更有可气的,竟让那位幕僚问叶枫还有没有好的壮阳药物。 叶枫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 大慈贤王对叶枫的表现十分不满,站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那位卢炳非常有风度地走到叶枫身前来行了一礼,问道:“这位叶兄弟也是医道中人?不知师从哪派?出道几年啦?” “哈,哈,我只是略通一点医术,而且都是自学的。” “我听他们说叶兄弟也是从西都城来的?” “是的?” “还听说叶兄弟精通房中之术,有很多灵验的祖传秘方。” 叶枫听出卢炳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便反唇相讥道:“我那点儿本事怎么能跟您比啊。我听说西都大学医学院的小女生们私下谈论您的房中之术时都要拿着毛巾呢。” “拿毛巾干嘛?” “擦口水啊。” 卢炳气得瞪了叶枫一眼,拂袖而去。 “哈哈哈。”叶枫开怀大笑,他那放肆的笑声,引得屋子里的很多人为之侧目。 站在叶枫身边的那位幕僚在提醒叶枫注意社交礼仪之后,也忍不住嘿嘿笑了。 经过一番紧张有序的安排之后,卢炳被最先邀请进去给长公主诊病。他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脸上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他在落座之前微笑着看了一眼叶枫,那眼神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然后就轮到叶枫了。叶枫被两名侍女从王府侍卫手中接过,小心地搀扶着走进了那片奶白色纱帐里,一直走进内室。 莫丽娅见叶枫来了,便命侍女挑起帘幔,勉强着坐了起来。 “给长公主殿下见礼。”叶枫一边行礼一边看了一下莫丽娅,发现她比前几天显得更加消瘦,更加憔悴了,两只美丽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面色变得十分苍白。看来确是病得不轻。 “赐坐。”莫丽娅说完,旁边的侍女就端过一把凳子来放在叶枫身后。 叶枫“嘿嘿”一笑道:“谢谢殿下的好意,只是我身上有伤不能坐。” 莫丽娅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说:“我都知道了。你为我受委屈了。” 叶枫说:“为殿下受这点儿委屈不算什么。只是我不明白,前些天殿下的病情还有所好转呢,怎么这两天就病成这样了?” 莫丽娅没有回答,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旋即掏出手帕来擦了一下眼角,掩饰地笑道:“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也没必要瞒你了。这些天大汗哥哥那边又连下两道谕旨,让我速做决断,这边又盯得好紧。两边都在逼我,把我逼上绝路了,我看除了一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说到这里,莫丽娅又忍不住落泪了。 叶枫听了之后,便知道莫丽娅为何病情加重了,原来是大汗库克尔克逼她同意这桩政治婚姻,选择一个王爷嫁了。这当然符合库克尔克和呼尔巴什族的利益,但并不符合莫丽娅的利益,谁愿意当政治的牺牲品呢?更何况这两位贤王一点人样儿都没有,对于高贵美丽的莫丽娅来说,嫁给谁都是一件不堪忍受的事儿。叶枫现在很同情莫丽娅,他看到莫丽娅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不忍,忙劝道:“长公主殿下不要着急,让我替你想想办法。”说着,叶枫就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莫丽娅抬起一双哀伤的眼睛望着面前站着的这位身材颀长,容貌俊秀的年青人,心中一阵感动。这个年轻人现在正是泥菩萨过活自身难保的时候,可他却将自己的安危放在一边,反而要替自己筹划起来,真是又可爱又可笑。 叶枫只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还没有把莫丽娅的问题理出个头绪来呢,就见一名侍女进来向莫丽娅耳语了几句。 莫丽娅听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对叶枫说:“你在这里不能待很长时间,他们等你出去回话。” 叶枫知道是大慈贤王派人来催促自己了,便苦笑着点了点头。两名侍女过来搀扶叶枫,慢慢将他送出那片奶白色纱帐,一直送到客厅里。叶枫一直低着头暗自思索,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两位王爷找的大夫都已替长公主诊完病。众位王公大臣都急切地盼望着听到诊断的结果。还有一位长公主派来的贴身侍女也站在大厅里等着回复。 西都城名医卢炳当仁不让地站出来说道:“据我诊断,长公主殿下患的乃是抑郁之症。患此症的人身体消瘦,食欲不振,整日郁郁寡欢。白天精神倦怠,四肢无力,可到了夜里又往往彻夜难眠。病人心情烦躁,易怒,常常发无名之火。” 当大悲贤王带来的幕僚把卢炳的诊断结果翻译出来之后,那位长公主派来的贴身侍女便点头说道:“卢大夫说的很对,我们长公主殿下确实有这些症状。” 众人听后都窃窃私语,纷纷表示赞叹。 大悲贤王趁机问道:“卢大夫,你能跟大家说说,患了这种抑郁症,最严重时会怎样?” 卢炳皱着眉头,拿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说:“这抑郁症若是医治不当,时间久了,病人甚至大白天就会出现可怕的幻觉,整日处于惊恐之中,痛苦不堪,最终不得不用自杀来寻求解脱。” 众位王公大臣听后都大惊失色。 “啊?这么厉害。” “真要出了这种事,那可怎么得了啊?” “是啊,若是呼尔巴什族的使臣在咱们的都城里自杀了,这,这可怎么向他们的大汗交待呢。” “咱们大汗也会追究下来的啊。” “两国之间的伟大友谊肯定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 大悲贤王看到卢炳这番耸人听闻的话所起的效果不错,便趁热打铁地问道:“卢大夫,你可有什么办法医治吗?长公主殿下是咱们乌拉特族最尊贵的客人,咱们无论如何要医好她的病啊。” 卢炳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非常自信地说:“前一段时间,长公主殿下的病情已被庸医耽误了。现在虽然已较严重,但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有一个药方,医治此种病效果非常不错。这是一个五百年前的古方,知道的人极少。只要依我的方子服用十天左右,长公主殿下的症状自会有所减轻,二十天左右就有望痊愈了。” 听到这番话,在座的人都神色大悦,大悲贤王更是热情地找来纸笔,然后把卢炳请到一个远离叶枫和大慈贤王的地方去写处方了。 大慈贤王看到这种情况,气得五官都挪了位置,他急不可奈地把一直皱着眉,低着头想事儿的叶枫拉出来对大家叽哩咕噜地说了一番话。那位幕僚赶紧翻译道:“我们王爷说,这位叶大夫的医术也很高明,前些天都快把长公主殿下的病治好了。只是后来,因为他的屁股上长疮,没能继续医治,才使长公主殿下的病情有所反复。如果让他继续医治,殿下的病一定能够治好。” 正在聚精会神地替美丽的莫丽娅想办法的叶枫什么话都没听到,只偏偏听到“屁股上长疮”这五个字,这五个字极大地伤害了叶枫的自尊心。他这样一位有为青年,被誉为天下第二大英雄的伟大人物怎么能受如此污辱呢!叶枫胸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他瞪着眼睛望着可恶的大慈贤王和他的幕僚,他真恨不得跳过去狠狠踹他们两脚,只是他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可能会很严重才克制了自己。 那位幕僚突然转身对叶枫说:“我们王爷想请您也说说长公主殿下的病情和您的医治办法?” 叶枫撇撇嘴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病情,那位卢大夫都说完了,至于医治办法嘛,我还没想出来呢!” 那位幕僚把叶枫的这番话偷偷转告给了大慈贤王,大慈贤王那张鸡血色的脸现在被气得像一副猪肝了。他瞪着两颗又大又白又圆的眼珠子望着叶枫,满面怒容地低声吼叫了几句,以此来发泄他的不满。 那位幕僚也满面怒容地走到叶枫身边低声说:“我们王爷让我提醒你,如果你医治不好长公主殿下的病!小心你的屁股还有你的脑袋!” 叶枫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许多,他连忙用谦卑的口吻说:“请转告王爷,我叶枫一定会尽力的,请他放心。” 幕僚把叶枫的这句话转告给大慈贤王,大慈贤王的神情才有所缓和。 叶枫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跟长公主殿下的病情已密不可分。如果自己想不出办法来替莫丽娅脱困,莫丽娅的病便不可能好,自己也就不可能从大慈贤王那里安全脱身。叶枫绞尽脑汁想办法,想来想去总也想不出来。现在,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到处都是乌拉特人,自己毫无借力的地方,唯一能有所倚仗的可能就是那支义军了,可义军难觅踪迹,根本无法联络,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呢?真是急死人! 正在这时,名医卢炳已把那个古方抄录好了,为了防止泄密,他还小心翼翼地用信封把药方封好,然后放在侍女手中的红漆花盘上。名医此时意犹未尽,为了再出一出风头,他特意大声对侍女说:“只要长公主殿下按时服用我的药,我保证二十天后身体就会大好。到那时,殿下一定要常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不要老是待在屋里,以免病情有所反复。现在正值春天,万物复苏,气候温暖,草木葱茏,正是狩猎的好时候。我听说,咱们札兰大草原北面的大青山风光秀美,多珍禽异兽,我已经跟我们王爷商量好了,等长公主殿下体力恢复了些,我们王爷准备邀请殿下去山里打打猎,散散心。” 这哪里是什么治病,这分明就是在约会嘛。看来,大悲贤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慈贤王看到大悲贤王竟然恬不知耻地公开向莫丽娅提出约会,心中恼怒不已,可当着这么多王公大臣的面又不便发作,只好虎着个猪肝色的脸,坐在那里喘粗气。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名医的这番话,在叶枫如翻滚着乌云般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就像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叶枫猛地一拍额头大笑道:“终于想出来啦!” 众人都好奇地望着这个神情古怪的年青人。 那位幕僚也好奇地走过来问道:“请问叶大夫,你想出什么来啦?” 叶枫大声笑道:“我想出一个方子,是一个上古神猿留下来的仙方,世上除了我没有别人知道。我这方子,一日之内就能减轻症状,三日之内就能痊愈。” 此言一出,群情大哗,众人纷纷议论,有人表示不信,有人半信半疑,有人表示惊叹,也有人想看看两位大夫互相斗法的好戏,他们都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三日之内?”看到小小年纪的叶枫敢向自己叫板,西都城的名医卢炳一脸不屑地说,“吹牛!” “吹牛不吹牛不是你说了算。三日后自会见分晓。”叶枫一边说一边示意那位幕僚去拿纸笔。等拿到纸笔之后,叶枫像躲贼一样躲着卢炳和大悲贤王,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匆匆写就,然后也学卢炳,故作神秘地包在信封里,放在侍女端的红漆花盘上。最后,叶枫大声叮嘱侍女说:“请转告殿下。此方乃是仙方,必须长公主殿下亲自打开阅读,亲自按方抓药才有神效,别人不能插手,否则药效尽失。切记,切记。” 侍女点了点头,然后捧着花盘上的两封处方,转身走进了那片奶白色纱帐。 众人看到叶枫自信的神情都有些将信将疑,他们搞不清楚叶枫所说的是真是假。只有卢炳的脸上一直是一副不屑的表情,他现在确信这个所谓的叶大夫是个胆大包天的江湖骗子。 大慈贤王和那位幕僚的脸上开始闪现喜色,可他们显然对叶枫没有太多的信心,所以他们什么也没敢表示,只焦急地站在一旁期待着长公主殿下的选择。 过了一会儿,那名侍女走了出来,他走到诸位王公贵族中间大声说:“长公主殿下命我宣布,她决定先试用叶大夫的处方,三日之后若能痊愈,她将有重赏。若是不能,她再采用卢大夫的药方。” 长公主殿下的这个决定原在诸位王公的意料之中,大家一边下楼一边议论,这其中对叶枫的仙方神药持不信态度的居多,他们在期待三日后的结果。 叶枫被王府的侍卫搀扶着下了楼,抬进了大慈贤王豪华的马车里。大慈贤王和那位幕僚紧随其后钻进了马车。通过幕僚的翻译,大慈贤王问叶枫:“你的药真有那么神奇吗?” 叶枫郑重其事地说:“当然。我的性命在大王手里,我哪敢信口胡说啊。” 大慈贤王朝叶枫欣赏地点了点头。 叶枫为了让大慈贤王安心,继续说:“我这药方虽然见效极快,可不是很稳固。三日后我还要给长公主殿下复诊,再下几副辅药,巩固疗效,以防复发。到时候王爷一定替我安排啊。” 大慈贤王笑着满口答应了。 第九章 准备逃生 这三天,叶枫得到了王府里那四位美貌侍女无微不致的呵护,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再加上大慈贤王神奇的金创药,叶枫屁股上的伤渐渐地好了。 三天之后,莫丽娅长公主突然派侍女到大慈贤王府宣布:叶枫的药方疗效显著,长公主殿下身上的诸多症状已大为减轻,不日就可以参加两国关于界河的谈判了。她为了表达由衷的谢意,还特意派侍女赏赐给叶枫一只绿玉如意。 大慈贤王闻讯大喜,设宴款待叶枫,还特意把监狱中的李权放了出来陪坐在叶枫身边。李权看到叶枫神色自若谈笑风生的样子感到十分惊讶,便偷偷问叶枫是怎么回事。叶枫笑而不答,只一味地劝李权喝酒,一边喝还一边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啊?”这话说得李权心里直打鼓。 第四天,叶枫在大慈贤王的亲自陪伴下到齐天楼为莫丽娅长公主复诊。当叶枫穿过那片奶白色的纱帐径直走到内室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莫丽娅长公主已穿上最鲜艳的呼尔巴什族的盛装端坐在椅子上等候叶枫了。她等叶枫进来,便笑着站了起来,用圆润动听的星月帝国的语言激动地说:“谢谢你,叶大夫,你的药方非常灵验。” “能为殿下排忧解难我感到非常荣幸。谢谢殿下能给我这个机会。” “虽然病症有所好转,但不知这药效能持续多久?会不会有所反复?” “我这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不过,起码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来想办法了。” “你估计我们能有多长时间呢?”莫丽娅长公主面现忧色。 叶枫笑着附到莫丽娅的耳边低声安慰道:“殿下请放心,大青山里的猎物凶猛狡猾,绝不是那么容易捉到的。” “好,那我是不是应该继续按您的方子来治疗呢?” “当然。除此之外,殿下难道还有更好的方子吗?” “没有了。”说到这里莫丽娅嫣然一笑,笑得叶枫的魂魄轻轻一荡。 “我想,明天就可以开始了。”叶枫用鼓励的眼神望着莫丽娅。 “明天吗?”莫丽娅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是的,明天。越早您的病好的越快。” “好吧,我听你的。谢谢你给我的这个绝妙的药方。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呢。” “殿下不必客气。你我已坐在同一条船上,帮助你也就是帮助我自己。” …… 两人很想长谈,可又担心外面的贤王起疑心,叶枫又说了几句暖心的话就告辞出来了。莫丽娅知道叶枫身不由己,也不好强留,便派侍女将叶枫送了出来。 第二天,莫丽娅派胡斯通知乌拉特族丞相梅里吞:呼尔巴什族特命全权谈判大使──莫丽娅长公主病体痊愈,准备于三日后恢复谈判。与此同时,她又亲笔写信给自己的堂哥库克尔克和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告诉他们自己已决定下嫁给乌拉特族的两位亲王中的一位。但她要嫁给一位英雄,所以她提出一个条件,只要哪位王爷能够统率本部兵马把大青山中那支打着东昌公国旗号四处作乱的暴民的军队剿灭,她就嫁给谁。 两位大汗接到莫丽娅的书信之后,都认为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而且非常公平,便都同意了。大汗烈烈维奇甚至认为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自己正为这股神出鬼没的叛匪忧心呢,这样正好能够激励两个哥哥奋发努力,消灭叛匪。省得他们两个天天围着一个漂亮寡妇争风吃醋,给伟大的乌拉特族人丢脸,让天下人笑话。 七日之后,大汗烈烈维奇的谕旨传到了和林穆海。一时间,城里的大街小巷都在纷纷议论此事。两位王爷领旨之后都厉兵秣马准备大干一场,既为了抱得美人归,也为了争这个英雄的名声。 大慈贤王给了叶枫很多金银珠宝作为赏赐,并把他和李权待若上宾。两人被安排到王府最好的客房中,每天美食美酒地招待他们,除此之外,大慈贤王还派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专门保护两位贵客。 叶枫想找大慈贤王告辞,并提醒他遵守当初的承诺,放自己回西都。不知大慈贤王是有意回避还是确实军务繁忙,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叶枫没有办法,只好在王府里继续住着。 一天夜里,李权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地问叶枫:“我这几天听人议论,说两位王爷已各率本部人马去北面的大青山里追剿暴民的军队了,而且听说谁能取得暴民首领的首级谁就有迎娶莫丽娅长公主的资格。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我哪里知道,也许是真的吧!”叶枫装作漠不关心地说。 李权生气地说:“你少跟我装鬼,说实话,这个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叶枫紧张地捂住李权的嘴,然后四处看了看,悄声说:“小心隔墙有耳!” 李权掰开叶枫的手,笑道:“我猜就是你小子的鬼主意!” “三哥就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叶枫笑了。 “可你不觉得这样做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什么他们?” 李权沾着水在桌子上写了“义军”两个字。 叶枫明白了,李权是担心叶枫替莫丽娅出的这个暂时脱困的主意会危害到北面大青山里的义军。 叶枫摇摇头说:“不会。” 李权低声质问道:“理由呢?” 叶枫附在李权耳边悄声说:“两个王为争莫丽娅已势同水火,这是我亲眼所见。所以他们在追剿时只会互相牵制,努力阻止对方成功,而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通力合作。我这是在替他们”叶枫指了指桌上的“义军”两个字说,“离间敌人呢。” 李权想了一想,又微微点了点头说:“你说的不无道理,那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叶枫四下里看了看,低声说:“尽快跟外面的人取得联系,然后让他们派人跟踪两位王爷的大军。” “怎么联系?”李权担忧地低声说,“这些侍卫们表面上是保护我们的,其实就是替王爷来看住我们的。看来王爷还不想放我们走,我们怎么出得去啊?” “是啊。我去见莫丽娅长公主的时候,这个王爷的幕僚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生怕我跟她上床,想上一趟街都不可能。唉,真是没有办法。” 李权想了想说:“我有一个主意,你看行不行?”说着,就附在叶枫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叶枫边听边点头,连说:“好主意。” 第二天,本该叶枫去齐天楼为长公主殿下复诊,那位幕僚和王府的马车都已在客房外恭候了。叶枫这时突然捂着屁股大叫道:“痛死我了,痛死我了。”然后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那位幕僚进来问叶枫怎么了。 叶枫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屁股上的旧伤复发了,痛得受不了。” 那位幕僚连忙关切地凑过去说:“让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叶枫双手紧紧地握着裤腰带,用一双警惕的眼睛望着那位幕僚说:“你又不是大夫,我凭什么要给你看?” 那位幕僚红着脸,紧张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叶大夫误会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叶枫说:“你对男人有没有兴趣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的旧伤复发了,今天去不了齐天楼了。” “那可怎么办?”幕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长公主殿下还等着咱们呢。” 叶枫叹了口气说:“看来,也只能派我的助手去了。”叶枫说完,就把李权叫出来,叮嘱了几句,然后把李权推到那位幕僚面前。 “他去行吗?”那位幕僚不放心地问。 “行,我都安排好了。去了,按我的方子煎药就行了。” 那位幕僚无奈,只好派两名侍卫用马车把李权送到了齐天楼。 到了中午,那两名侍卫和一辆空马车回来了,他们向幕僚禀报说:“长公主殿下已把那位姓李的助手留在齐天楼煎药了。说要等晚上才能让他回来。” 那位幕僚不耐烦地点点头说:“好吧,那你们晚上再去接他一趟吧。” 天黑的时候,李权面带微笑地回来了。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权低声对叶枫说:“我今天见到他们了。”他们当然是指罗菲、罗振玉和胡文仲等人了。 “他们还好吧?”叶枫轻轻地问。 “好。”李权小声说,“咱们出事以后,胡文仲就派人通知了崎峰谷。大家知道后都非常着急。柳明秀大人已派范云台率领亲卫队中约三十余名高手先行出发,罗归正提督也派罗猛从清风寨上的好汉中选了四十多个高手下了山。他们在许大哥的精心安排下已潜入了狼关以北,第一批三十余人装扮成马贩子,已于昨天进了和林穆海城,第二批随后就到。” 叶枫听后并没有喜形于色,而是低声问李权:“你有没有转告他们,说我们现在很安全,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李权说:“你放心,我已经说了。” 叶枫点点头说:“这就好,毕竟这是敌人的地盘,不到万不得己,千万不要暴露咱们的实力。” “我还听说,许大哥要亲自来这里坐镇指挥呢。” “太好了。有许大哥在,我心里就踏实了。” 李权继续说:“胡文仲告诉我,他一刻也没放松对两位贤王军队动向的监视。两位贤王的大军一动,他就派人去了,现在两位贤王正率领本部人马在大青山南麓地区进行拉网式搜索呢。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义军的下落。” “你下回见到他们,一定要让他们严密监视,尽可能收集更多的情报。” “知道了。”李权笑了笑说,“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叶枫问。 “今天,我又见到了长公主殿下,她长得确实很美,美得非同凡响。” “这还用你说啊。” “而且,她看到你今天没有去,眼神中尽是失望,还问了我许多有关你的情况。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是吗?”叶枫嘿嘿一笑道,“三哥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留着两个好菜呢。要不要我让他们给你热一热?” “不用了。”李权正色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可不能到处留情,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什么她?”叶枫装糊涂。 “我说的是大公府的那位!虽然她一直对我心存芥蒂,但凭良心说,她是一个好女孩儿。”李权紧追不舍。 “她是我的上司,仅此而己。你们不要乱猜!” “别掩耳盗铃了!她对你好得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你可不能辜负她!” “好了,好了,咱们说点别的吧。噢,对了,第二次马邑会战打得怎么样?外面有消息吗?” “没有,这恐怕得等见到许大哥之后才能知道了。” …… 帝国历351年4月23日。一个重要的消息传到了和林穆海城:大悲贤王的大军经过十多天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在大青山腹地发现了叛匪的踪迹。为激励将士奋勇杀敌,乌拉特族丞相梅里吞筹措了大批军用物资,准备运往前线。由于大批军队被调往马邑前线,后方兵力相对不足,与此同时,乌拉特族开始在老百姓中间招募新兵,以帮助剿匪。 帝国历351年4月30日。和林穆海城的名医叶枫屁股上的旧伤再次发作,只好由他的助手李权去齐天楼煎药。晚上,他的助手李权回到了王府的客房,见到叶枫之后,向他耳语了几句。叶枫听完激动地和李权拥抱在一起,眼中泪花四溅。 在客房外面的窗户下,负责监视叶枫的那位幕僚看到这一幕时鄙夷地说:“这个姓叶的还在我面前装纯洁呢!原来他们两个竟是这种关系!真恶心!”他又偷看了一会儿,想看看下面有什么更加恶心的场面,结果什么也没有。叶枫和李权两个人突然又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到一半时就各干各的事去了。 “神经病!”那位幕僚失望地朝地下啐了一口,又抬头看看天上,见夜深了,月儿已经偏西,便悻悻地走了。 李权躺在床上,侧耳听了听窗外,小声说:“那家伙应该走了吧。” 叶枫叹了口气说:“这种被人监视的滋味儿真不好受,连说个话儿都提心吊胆的。” 李权劝道:“不过,咱们受的这罪也快到头了。” “是啊。”叶枫躺在床上,心情激动地说:“苍天有眼啊!咱们这一趟没有白来,终于跟他们联系上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首领竟真是我的好兄弟。这个罪受的值啊,就是再受十倍我也愿意。” “我们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很高兴,而且十分佩服他。去年春天,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都认为他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在这么多敌人的围困下,他竟能奇迹般地活下来,还能带出这样一支队伍来。这真是不可思议啊!”李权不无感慨地说道。 “我就知道他不会死。他是我的好兄弟,怎么会抛下我自己先走呢。” “不知道那时是谁哭得死去活来的。还大病了一场!” “嘿,嘿。”叶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继续问道,“那大慈贤王的军队呢?有没有参与围剿?” 李权低声笑道:“被你猜着了。他声称还有一股叛匪的军队在大青山深处,便将军队拉到安全的位置袖手旁观。看来他是想等双方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再坐收渔翁之利啊。” 叶枫皱着眉说:“义军虽然能据险死守,但要想脱身恐怕也很难,时间长了会不会出意外呢?” 李权担忧地说:“是啊。我也有这个担心。这大悲贤王一定会倾尽全力进攻的。一旦义军快支撑不住了,那大慈贤王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抢夺胜利果实。到那时情况就不妙了。” “这祸可是咱们转嫁到义军头上的,咱们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了。” “可怎么管呢?在狼关以北,咱们的力量毕竟有限啊!” 叶枫想了想说:“你看,快到五月份了,雾山上的雪水就要融化了,那条运粮小路可不可以再次启用呢?” 李权说:“可以启用。只是,乌拉特族控制大草原的力量已今非昔比,咱们的军队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任意驰骋了。而且,经过上一次的教训,敌人不可能不有所防备。咱们的军队过来容易,要想再回去可就难了。” 叶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得想办法到大青山里去见他一面,和他好好谈一谈。” “我听罗振玉说,敌人对那里封锁得很严密,而且地势非常崎岖险恶。依我看,你就不要去了,派个使者去就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亲自去,只有这样,我才能清楚了解他们现在的处境,也才能知道应该如何帮助他们。如果咱们能在大青山成功开辟第二条战线,那整个西北的局势就会大不一样。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大陆的战局。” “你说的有道理。咱们若是能在这里打开局面,黑虎岭的压力也会有所减轻,这样一来,整个西北就有可能被盘活,到那时,咱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步棋虽然险恶,咱们也一定要走!这个险值得一冒。”叶枫坚定地说。 “对了,你说到西北的局势,我想起一件事。刚才怕人偷听,没敢告诉你。” “什么事?” 李权压低声音说,“许大哥已经到了狼关以北,但好几天也没有来和林穆海城跟大家汇合,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大家都想找到他呢,可他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 叶枫笑着说:“咱们用不着替他担心。他肯定会去最重要的地方,然后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最后又在最危险的时刻脱身。就像许多小说里写的孤胆英雄那样。” “哪儿有这么胖的孤胆英雄?” “胖怎么啦?胖就不能当孤胆英雄啦。” “呵呵,看来,你还挺崇拜他的。” “那当然。这世上能抓到咱们大哥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咱们的胖英雄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了胡文仲那里,说是写给你的。他们让我给你带来了。” “太好了。信呢。”叶枫高兴地坐了起来。 李权小心翼翼地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叶枫。 叶枫打开信,凑近灯台仔细阅读,只见上面写道:“叶枫兄弟:这两个月,马邑的战局发生了重大变化。在东线,巴特隆主动出击,打败了帝国的羽林和龙骧两军,帝国的军队伤亡惨重,帝国对马邑的合围瓦解。在南线,尹川王乌海图率军突破巴特隆的防线,蓝玉将军击败老将克林德,巴特隆的南部防线已被突破。尹川王指挥大军分三路北进,势如破竹。巴特隆为避其锋芒,已主动放弃马邑城,各部人马开始向西边的石门关集结。不出意外的话,你接到这封信时,马邑城已经光复。此外,河汉平原南部诸省又出现了几股反对巴特隆的义军,虽然规模不大,但很活跃。现在,在狼关以北,我们已与伊普雷将军率领的义军取得了联络,他们正在大青山里与敌人奋勇作战,急需我们的帮助。如今天下的局势错综复杂,我们都很想与你和李权兄弟商议一下。也希望你能早日回崎峰谷主持大局。为了让你们安全脱离王府险地,胡文仲已做了细致周密的安排,并向我做了汇报。我已同意他们的营救计划,并准备在5月1日实施,希望你们提前做好准备,配合他们的行动。我还有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要做,可能过两天会派人与你们联系。祝一切安顺。许德昌。” 叶枫读完之后就递给李权,李权看后惊叹道:“明天?” 叶枫笑道:“是的,明天咱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帝国历351年5月1日上午。和往常一样,在八名身体健壮的王府侍卫的护送下,那位幕僚领着叶枫和李权坐进了大慈贤王专用的马车。他们照例要到齐天楼看望病体初愈的长公主莫丽娅,并转达大慈贤王对长公主殿下亲切的问候。 马车驶进了繁华热闹的马市大街,向雕梁画栋的齐天楼方向驶来。 马车缓慢向前行进,当走到一处地势狭窄的路段时,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串鞭炮声和急促的马蹄声。叶枫挑开窗帘往前一看,只见前面不远的拐弯处,突然出现了五匹狂奔的烈马,每匹马的马尾部都拴有鞭炮,鞭炮不知被什么人点燃了,正在“噼叭”作响。这尖锐的鞭炮声和炸碎的纸壳刺激得五匹马如疯了一般向叶枫乘坐的这辆马车飞奔而来。路边的行人纷纷尖叫着闪避,边跑边大喊:“马惊啦!马惊啦!” 这八名侍卫见五匹马来势凶猛,想到路旁躲一躲,可由于路面狭窄,恐怕躲不及,又不想被迎面扑来的五匹惊马撞上,便纷纷调转马头向后飞跑。有那调头不及的,被惊马一下撞翻在地,撞了个人仰马翻。 替叶枫驾车的车夫一看架式不好,急得跳下马车,抱头向旁边的店辅里狂奔。没有车夫控制的马车顿时失去了方向,四匹套着辕的马又被前面的五匹惊马一吓一撞,全都人立起来。马车失去了平衡,侧翻在地。 “怎么啦?出什么事啦?”那位坐在马车里打盹的幕僚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自己坐的马车突然就翻了,慌得他一边大叫一边乱爬。 叶枫和李权早有准备,他们知道这肯定是胡文仲他们来救自己了。所以当车厢翻倒的时候,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争着先爬起来,然后扑到坐在对面的那位幕僚身上一通拳打脚踢。他们两个把这些天受的委屈全都用拳脚发泄在那位幕僚身上。 那位幕僚先是气焰嚣张地大叫道:“竟敢打我!造反了?来人啊!把他们两个拿下!”后来他发现马车外面的侍卫全没反应,而且外面也有激烈的打斗之声,便知道侍卫们也遭到了伏击。他便又捂着脑袋大叫道:“两个打一个不公平!要打一个一个地打!” “讲公平?打我们屁股的时候你怎么不讲公平啦!” “别跟他废话,打!” 叶枫和李权抡圆了胳膊,在狭窄而又倾斜还在不停打转的车厢里争分夺秒地击打着那个家伙的头部和颈部,每一下都用尽全力。打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停止打转了,然后又不知被什么人扶正了,与此同时,车门打开,门前站着一位穿着黑衣,黑布蒙面的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 那黑衣大汉见到叶枫躬身行礼道:“城守大人!我们奉命前来营救您。”听声音是大公府的卫队长范云台。 “好,好。”叶枫打人打得上气不接下气,倚在车门边说,“云台兄,你来的正好。帮,帮我打他!” 李权也累得坐在车座上直喘气。 “遵命!”范云台抡起醋钵大的铁拳就向那瘫坐在地上的幕僚挥去,挥到一半时,他突然收住了手,然后张开五指到那幕僚的鼻子前探了探。 “怎么了?”叶枫疑惑地问。 “报告城守大人,此人已死,不必再打了。” “啊?”叶枫吓了一跳,赶紧跳出车外。 李权小心地用手推了那位幕僚一下,那位幕僚倚在车门前的身躯慢慢倒了下来,露出流淌着鲜血的鼻子和嘴巴。李权吓得也赶紧跳出车外,叫道:“四弟好力气,居然把他打死了。” “三哥,你说话可得凭良心,我早就累得歇手了。这最后几拳可是你打的。” “好了,别争了。此地不宜久留,前边已经有几十个乌拉特族的巡逻兵赶来了。”从车厢后面又跑来一个身材瘦高的蒙面大汉,叶枫听声音便知道是罗猛。在罗猛身后还跟着二十几个健壮的黑衣蒙面人,每个人都手执短刀,浑身是血,杀气腾腾。 “云台兄保护城守大人先走!我带人阻击他们。”罗猛说着就领着人向后面跑过去了。 范云台向四周打了个呼哨,十几名黑衣蒙面人便向叶枫这边聚拢过来。叶枫和李权在大公府亲卫队的保护下开始向旁边的店铺里逃亡。 叶枫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路,只见路上横七竖八地倒着那八个王府的侍卫,连车夫也被追杀在旁边的店辅里了。看来这计划确实周密,一个漏网的也没有。 看着一群拎着刀的黑衣大汉闯进店铺里来,那些顾客和路人都吓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罗猛领着二十几个大汉保护着叶枫跑上了一座小楼,钻进了一间小屋里。然后大家脱下身上穿的黑衣,撕下面罩,麻利地换上了早就准备好了的各种颜色的乌拉特族服装。 正当叶枫准备换衣服的时候,范云台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袱来,捧到叶枫面前说:“城守大人,这是我家小姐送给你的。”这个小姐当然是指柳明秀,范云台跟随柳琛几十年,从小就这么称呼柳明秀,到现在也改不过来。 叶枫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包袱里是一件金光闪闪的丝质背心,叶枫忙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金丝软甲,是柳琛公爵大人的防身之物,有刀枪不入之效。我家小姐托我转交给城守大人,希望城守大人能穿上,以防不测。” “那就多谢了。”叶枫美滋滋地赶忙脱下外衣,将这件金丝软甲穿上了。 李权一边换衣服,一边羡慕地说:“你家小姐想得可真周到啊。” “是的,我家小姐非常担心城守大人的安危,她还有几句话托我转告城守大人。” “什么话?” “我家小姐说:‘告诉你们的城守大人,打仗的时候叫他别逞能,别瞎往前冲,他身体单薄,武功又不济,冲上去只会白白送死。他和那个姓李的两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却老想充英雄好汉,结果什么事情都办不成,还连累得大家都跟着着急。叫他们别再胡闹了,一旦脱险就赶紧回来。’” 叶枫本来心里挺美的,一听这话,眉头一竖,问道:“你家小姐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她就是这么说的。我哪儿敢胡编。” “她瞧不起我?嘁!她有什么了不起……她……她这宝贝衣服我还就不穿了!”叶枫执拗地要脱下那件刚穿上的软甲还给范云台。 范云台看叶枫急了,唬得连忙摁住叶枫的双手,不让他脱。 李权也上前劝道:“别生气,别生气,人家话虽难听些,却是一片好意。” “是啊,是啊,我家小姐听说您被抓进了贤王府,连夜招集大家商议营救的事情,一连两天都没合眼呢。” 李权板着脸说:“你家小姐也不对,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啊?我兄弟刚才在车里三拳两脚就打死了一个人,这可是你亲眼所见的吧。若是没有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把人打死呢?” 范云台见李权一边说一边向他挤眼睛,便会心地笑道:“是啊。是我亲眼所见,我回去一定转告我家小姐,让她改变对城守大人的偏见。” 叶枫在大家的劝说下,大不情愿地重又穿上了那件软甲。 等大家穿好新衣服之后,范云台便领着叶枫和李权爬到一件带后窗的阁楼里,那里堆着一堆东西,上面还覆盖着一块大布。范云台揭开那块大布,露出了下面的两只大箱子。箱子上有呼尔巴什族北山大王的徽号,还有游牧民族崇拜的狼头图案。那只狼张着大口,伸着舌头,模样狰狞,十分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叶枫指着箱子问。 范云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奉命保护大人出城。可如今和林穆海城的各城门岗哨查得很严,所有进出的货物都要检查,再加上我们刚才杀了王府的八名侍卫和一名幕僚,现在乌拉特族肯定已在全城展开搜捕。为了能安全出城,前些天,胡文仲胡先生花重金收买了呼尔巴什族北山大王克穆齐手下的一名军需官。他们答应利用他们驻和林穆海城使团的运货马车帮我们送出去两个箱子。他们使团的马车有特权,守城的乌拉特族官兵不敢检查。” 叶枫问李权:“这就是咱们大哥所说的周密安排吧?” 李权笑道:“难道还不周密吗?”说着又用手摸了摸那只绘有狼头的箱子追问了一句:“躲到里头,不会憋死吧。” “不会,箱子下面有透气孔。”说到这里,范云台又打开阁楼的后窗说,“马车就在下面等着呢。” 叶枫和李权走到窗前,探头往下看,只见这窗户下面是一座僻静的小院,院子里停着两辆装满货物的马车。马车上插着绘有狼头的呼尔巴什族的军旗和北山大王克穆齐的王旗。 叶枫和李权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叶枫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叶枫想起了两年前,他护送梅林格出西都城的情景。 “既然这么说,那还犹豫什么?钻吧。”李权说着自己打开箱子盖钻了进去。 “不会很久吧?”叶枫问范云台。 “不会,城守大人委屈一会儿就行。那位军需官亲口答应,三个小时以后咱们就可以在城外会合了。” “好。”叶枫说完也打开箱子盖钻了进去。 第十章 有口难辩 叶枫先是觉得箱子被人用绳子吊着从高处垂了下来,然后又被人抬上马车。马车轻脆的车铃声和有力的马蹄声在箱子外面响了起来。响了一会儿,叶枫就听到了外面喧闹的人群声,好像到了一片闹市区。过了一会儿喧闹的人群声又渐渐远去,四周慢慢安静下来。再接下来,叶枫就有些紧张了,他突然发现有说呼尔巴什族语言的士兵在卸马车上的货,而这时距离叶枫钻进箱子的时间不过只有一个小时左右。显然,现在应该还没有安全到达城外,可怎么突然就不走了呢?不走也没关系,怎么又突然卸起货来了呢? “怎么回事?”叶枫躲在箱子里不敢动,心里却像打鼓一样七上八下。 这时,有两个士兵抬起叶枫藏身的那个箱子就往前走,叶枫能清楚地看到透气孔下面的青石板路。走了一会儿,两个士兵开始往高处走,显然是在上楼。叶枫心中大骇,他低头一看,突然看到透气孔下面竟出现了红漆包铜边的楼梯板,而这个楼梯板的颜色和款式竟是他熟悉的齐天楼。 “怎么到了齐天楼?这是什么计划?难道有变故?”叶枫非常紧张。 过了一会儿,两名抬箱子的士兵将沉重的箱子放了下来,又换了两个手脚更轻的人。与此同时,一股叶枫熟悉的甜甜的奶香从透气孔里飘了进来,飘进了叶枫的鼻子里。叶枫紧张地趴到透气孔前看,他透过孔洞,又看到了那块他熟悉的大团花地毯。箱子这时竟被抬进了莫丽娅长公主的住处。 叶枫颓然靠在了箱子壁上,自言自语道:“坏了!这个计划出问题了。我和三哥脱不了身了!” 果然如叶枫所料。当叶枫和李权的箱子被打开时,迎接他们的没有鲜花和掌声,而是四名呼尔巴什族女侍卫手中长长的绳索。他们两个又被捆了个结结实实,第二次成了阶下之囚。 李权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绳索,苦笑着说:“四弟,这就是咱们大哥所说的周密的计划吧?” 叶枫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谁知道呢?大哥做事向来是十拿九稳,很少失手的啊,怎么这次……唉,真够背的!” “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我的左眼不停地跳,我就猜到今天不会顺利。”李权感叹道。 “自从出了狼关咱们哪一天顺利过!?”叶枫摇头叹息。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从阴暗的木门外走进一位神情忧郁的美貌妇人来。这妇人叶枫和李权都很熟悉,正是美丽的莫丽娅长公主。她今天的打扮出人意料,她既没穿华丽的盛妆也没穿卧躺病榻时穿的那身朴素的衣服,而是穿了一套美丽而不张扬的浅粉色纱裙,裸露着白嫩丰腴的脖颈,乌黑的头发非常自然地挽着,头上轻松地插着一根白玉簪儿,耳边垂着一对小巧圆润的绿玉耳环,衬着她那张白里透粉的脸更加生动可人。她今天的打扮显得很亲切,很温柔,也很温馨,就像是准备在悠闲的午后去和自己的闺中密友喝茶聊天一样。 叶枫看到这个女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口气严厉地质问道:“你还说没办法?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莫丽娅轻轻地点点头说:“不错,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两个王爷一走,你就三天两头推说有病,不到这里来,我就猜到你要离开这里了。我派人跟踪你的这位姓李的助手,知道了你们的同伙住在迎宾楼,我还探听到他们正在想办法救你出去,所以我才放出诱饵引那个叫胡文仲的人上当。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你们走,我并不想加害你们。” 叶枫愤怒地说:“我们治好了你的病!还出了一个好主意帮你解围!我们够对得起你的了。你还想怎样?” 莫丽娅哀怨而又无奈地说:“你们是帮我出了个主意。可你们出的这个主意真的能帮我吗?你们只不过是延长了我等待死亡的时间罢了。除了给我增加更多的痛苦之外还能带来什么呢?那两个王爷终究是要回来的啊。等他们回来了,我可怎么办呢?嫁给他们吗?那我宁愿去死!”说到这里,莫丽娅长公主的脸颊上滑落下两行泪来。 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很难让人产生反感和敌意,相反,她脸上那种柔弱无助的哀怨神情和楚楚可怜的眼睛,倒很容易让孔武有力而又头脑简单的男人产生一种强烈的想保护她的冲动。 李权和叶枫虽然不算头脑简单,但心也有点儿软了,他们对莫丽娅长公主的婚姻悲剧都很同情,所以叶枫放缓语气说:“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啊,我们并不欠你什么啊,你有什么理由硬把我们扣在这里呢?不管怎么说,我们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叶枫以为理由在自己这一边,而莫丽娅又显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她这么做可能是一时情急,只要把道理跟她讲清楚,说不定就能说动她。 可没想到,莫丽娅竟丝毫不为所动,她慢慢走到叶枫面前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叶枫的双眼,悲愤而又有些哀伤地说:“没想到,你竟会说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来?你真的没有对不起我吗?当初,在我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你突然来到我的面前。你用温柔的话语安慰我,用坚定的眼神鼓励我,帮我从悒郁苦闷中解脱出来,使我这颗快要死亡的心又重新焕发了生机,那时候我是多么感激你啊,又是多么喜欢你啊。说真的,正是因为有了你,我才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我才能活到现在。我一直以为,你是天神派来拯救我的天使,我把你待如上宾,奉若神明,对你言听计从,呵护备至。当我知道了你受到大慈贤王的胁迫时,我急得好几宿都睡不着觉,想尽办法把你从贤王府救出来,为此,我都不顾自己的脸面,去找那位被我冷落了好久的大悲贤王,我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你能重获自由,难道不是我的功劳吗?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吗?我恨不得把我这一颗火热的心都捧出来给你。可是你呢,你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对你的这一片真心吗?我恨你!”莫丽娅说到这里泪珠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角洒落,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抬头望着窗外的斜阳,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尽的哀怨悲伤。这时的莫丽娅,就像所有被无情无义的男人始乱终弃的女人一样让人可怜。 叶枫听傻了,他张着嘴想说话,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勾引过这个漂亮的女人,在她的嘴里自己好像欠了她好多好多的情债没有还,就想偷偷溜走似的。如果按她的话来理解,她耍阴谋诡计把自己掳到这里来,非但不应该受到责备,反而应该得到同情和谅解,那个应该受到谴责的,倒是自己这个薄情寡义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做了什么啦?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叶枫有点儿发懵。他想质疑莫丽娅长公主所说的话,他知道这个女人在强辞夺理,她所说的没有多少实情,可偏偏这些话从表面上看,又句句是实,无懈可击。他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厉害,她比他预想的还要精明,还要狡猾,还要难以对付。现在,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把叶枫和李权扣下了,而这一切后果,又都是到处留情的叶枫一手造成的。叶枫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侧过头去,想寻求李权的帮助,可没想到李权正用一种疑惑和责备的眼神望着他。叶枫知道,莫丽娅那篇似是而非的谎言开始发挥作用了。 叶枫心虚地问:“三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这得问你自己啊!”李权的语气硬梆梆的。 “我跟她什么都没做!真的!”叶枫急忙辩解。 “你还想要和我做什么?你说出来呀,我全都依你,好不好?我有什么不能依你的呢?我什么都给你了,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说到这里,莫丽娅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叶枫,泪珠儿在眼眶里晶莹闪亮。 李权看了看莫丽娅,神情严肃地对叶枫说:“四弟,咱们男人,要么不做,做了就得负责任,这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三哥,我,我……!”叶枫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他又转过头去急切地对莫丽娅说:“莫丽娅,你好歹也是个长公主,是身份高贵的人,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我知道你有自己心爱的姑娘,我一个残花败柳,你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我还能指望什么呢?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不计较。你放心,我们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也不会一直死缠着你的。只是你能不能看在我对你百依百顺的份儿上,帮帮我,别让我嫁给那两个混账王爷。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这,这,这……”叶枫急得直跺脚,他真佩服这个莫丽娅,她也太会演戏了,叶枫现在是有口难辩。 第十一章 奇思妙想 李权安慰莫丽娅说:“长公主殿下,请您回避一下,我来劝劝他。” “好,那就有劳了。”说着,莫丽娅友善地命女侍卫解开叶、李二人身上的绳索,然后领着侍卫们出去了。 李权见四下无人,便凑到叶枫身边来,用责备的口吻说:“四弟,不是做哥哥的我说你,你这样甩手就走,是不够意思。换了我,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你走的。” “三哥,真的没有……” “好了,别说了。她这么美貌,你这么年青,这干柴烈火的在一起,做出些风流韵事也不算新鲜。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叶枫气得皱着眉头,鼓着眼睛,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四弟,要说这女人也怪可怜的,要不咱们就帮帮她。” “怎么帮啊?要能帮我不早就帮啦!” 李权嘿嘿笑道:“看来还是有些情义的。既然这样,三哥我也出一把力,看看能不能想出个办法来。要是真能帮了她,再求她帮咱们出城,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如果能这样当然好。可我告诉你,根本就做不到。前些日子,我为了能帮这个女人,已经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晚上了,可还是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莫丽娅为什么要到和林穆海城来吧?” “知道啊。不就是为了那个界河改道的谈判吗?” “关于界河改道的问题,显而易见,是乌拉特族人在捣鬼。按理说,他们根本就不想谈判,只是被形势所逼,不得不谈。所以我猜,乌拉特族人突然要提出联姻,是想节外生枝,制造些事端,以中止这个向他们索要土地的谈判,并把谈判破裂的责任推到呼尔巴什族人身上。就是不能做到中止谈判,他们也想借此事来干扰谈判的进程,使莫丽娅不能集中注意力解决谈判中出现的问题,以达到将谈判无限期拖延下去的目的。那个库克尔克精明过人,他能不明白这里面的名堂?他绝不可能为了堂妹的婚姻幸福而牺牲国家利益,所以,他肯定会硬逼着莫丽娅嫁给那两个贤王中的一个,以避免给乌拉特族人找到中止谈判的借口。这样一来,莫丽娅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她不可能拒绝这个婚姻,除了拖延一段时间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所以我就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让你这么一说,这个问题还真挺棘手的呢。” “当然了。要想让库克尔克改变主意,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助莫丽娅找到界河改道是乌拉特族人所为的证据,在谈判桌上要回本来属于呼尔巴什族的土地。这样一来,乌拉特族人的阴谋就会大白于天下,大汗库克尔克怎么好意思再强逼自己的堂妹嫁给阴险狡诈的乌拉特族王爷呢。当然,莫丽娅也就有了拒绝这桩婚姻的资本和理由,她将作为功臣得到呼尔巴什族臣民们的爱戴,她提出取消这桩婚姻也就会得到族内民众的支持。我已经想清楚了,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啊!” “是不容易。乌拉特族人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已做了大量的细致周密的清理工作,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要想搞到证据的难度肯定非常大。” “是啊,否则这个谈判也不会拖到现在没有结束。你想啊,呼尔巴什族内也不乏智谋之士,他们想了那么久都没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凭什么咱们两个坐在这里转转眼珠子就能想出来呢?” 李权想了想说:“那怎么办?” 叶枫两手一摊,笑道:“还能怎么办?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她就是把咱们杀了也还是没办法啊。” 李权叹了口气说:“看来咱们也只能跟她实话实说了。” 叶枫站起身,拍了拍木门,让守在门口的女侍卫把长公主莫丽娅请进来。等莫丽娅进来之后,李权用兄长的身份笑着说:“长公主殿下,我兄弟一时糊涂做了越轨的事,我对此深表歉意,请殿下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原谅他吧。” 莫丽娅羞红了脸,低声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我当时也昏了头,不知怎么就依了他了,我也有责任呢。” 叶枫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但他没有再去辩解,他明白,这种事是越描越黑,不如不说。 李权说:“我们对您的不幸婚姻深表同情,我们也很想帮您脱困。可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发现这个问题太过复杂难解,我们根本就帮不上您的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长公主殿下能够谅解。” 莫丽娅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叶枫也在一旁说:“是啊,我们不过是一介草民,你们这军国大事,我们哪里能解决得了啊。您就是杀了我们也没用啊,不如放了我们吧,今后若是殿下您需要什么好药只管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会想尽办法帮您弄到的。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真的吗?你们真的是药材商人吗?”莫丽娅面含微笑。 “当然,这还能有假。”叶枫强作镇定地说。 莫丽娅嘿嘿一笑。 这一笑,笑得叶枫和李权两人直打寒颤,忍不住心虚地对望了一眼。 莫丽娅微笑着绕着叶枫和李权两人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着两人。 叶枫和李权面容严肃地站在那里,心里却直打鼓,他们两人突然发现这个莫丽娅绝不是等闲之辈,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人的秘密。 果然,莫丽娅绕到叶枫面前时停下了脚步,轻轻一笑说:“叶枫,西都大学毕业,今年二十岁,现任星月帝国卢龙城城守,是崎峰谷叛匪的第二号人物,也是大青山中叛匪头目伊普雷情同手足的兄弟。你曾经协助镇国公柳琛死守过卢龙城,还是火烧昭苏城及其周围粮仓的幕后策划者,是令武威皇帝和魏建功大将军寝食难安的大人物。我说的对不对啊?” 叶枫这一惊吃得可不小,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貌似柔弱,整天病秧秧的美丽女人竟是如此厉害的角色,竟在背地里把自己查了个清清楚楚。叶枫非常勉强地笑道:“长,长公主殿下说笑了,你说的这个叶枫在下也略有耳闻,但跟在下不是一个人。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想必是长公主殿下弄错了吧?” 莫丽娅笑了笑,没有作答,她走到李权面前微笑着说:“你也是个大人物呢。阿尔夏王国的王子殿下。”说完,款款给李权行了一个大礼。 李权没有回礼,他瞪着眼睛,语气生硬地说:“不错,就是老子。你们呼尔巴什族人伙同巴特隆对庆阳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与你们不共戴天。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办法消灭你们的!如今栽在你手里,我们自认倒霉,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便!” 叶枫突然发现李权的外表虽然文秀,性子却出人意料的暴烈。既然李权已经承认,而且已求速死,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从莫丽娅掌握的情报来看,她已经非常清楚叶枫的身份了,再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看来自己这一次是难逃一死了。既然左右是死,不如死得壮烈一些,于是,叶枫慷慨激昂地大声说:“没错,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卢龙城守叶枫。要动手就趁早,不要说那么多废话!” 莫丽娅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我要是想杀你们,又何必把你们掳到这里来呢,直接把两只箱子送到梅里吞那里不就得了。梅里吞是个精明的人,你们两个落在他的手里,即使是两具尸体,他也会大做文章的……” 李权瞪着眼睛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若是想劝我二人投降,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与你们有血海深仇,誓死不降!” 叶枫点点头说:“我也是。” 莫丽娅语气诚恳地说:“你们误会了。我对贵国惨遭战火荼毒深表同情。关于与贵国为敌的事,我从一开始就反对。我非常仰慕贵国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怎么忍心看到它毁于战火呢。可我人微言轻,无法劝阻大汗和诸位王爷出兵征伐贵国,我对此感到非常遗憾。” 叶枫知道莫丽娅所说的并非虚言,她对星月帝国历史和文化的喜好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 莫丽娅接着说:“我之所以挑明你们的身份,是想证明你们绝不只是草民,光潜伏在和林穆海城内准备营救你们的人就有几十号,而且全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你们不是没有能力帮助我,只是不想尽力罢了。如果你们真的是药材商人,我莫丽娅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把你们弄到这里来。没有用的事,我是从来不做的。”莫丽娅眼含热泪,边哭边说,“你们都以为我拥有亿万财富和一望无际的草原,都以为我过着高贵富足的生活,你们哪里知道我这寄人篱下的滋味儿啊。如今,狠毒的乌拉特族人拼命把我往火坑里推,大汗哥哥又见死不救。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你们还有谁能帮助我呢?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更不想伤害你们,我今天把你们留下来,只是以一个苦命的女人的身份,真心诚意请求你们帮助我。我希望能和你们做朋友,而不是敌人。” 叶枫和李权都是聪明人,他们听懂了莫丽娅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莫丽娅的这番话,除了表述自己的苦衷之外,还隐含着一层威胁的意思。如果他们两人不愿做莫丽娅的朋友,那就只能做敌人。她就有可能把两个敌人再塞进箱子里,送到乌拉特族丞相梅里吞那里。只是碍于面子,聪明的莫丽娅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罢了。 叶枫和李权这时候突然感到害怕了,因为一旦落到梅里吞手里,他们两人就会成为诱杀伊普雷和柳明秀绝佳的诱饵。梅里吞只要把这件事对外一公布,柳明秀和伊普雷绝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两人肯定会下山营救,甚至可能会不顾危险不计后果倾尽全力强攻和林穆海城,而梅里吞也会联合魏建功和库克尔克对这两股军队围而歼之。这样一来,叶枫等人费尽心血培育起来的这股宝贵力量会受到严重削弱,西北的局势将会立刻陷入困顿,弄得不好,崎峰谷和伊普雷的义军甚至会有彻底覆灭的危险,“光复卢龙城”也将成为一句空话。 想到这里,叶枫和李权两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叶枫低头想了想,然后对莫丽娅说:“好好,我们明白了长公主殿下的意思,并对长公主殿下的诚意和善意表示感谢。请殿下给我们兄弟一些时间,让我们好好商议商议。” 莫丽娅看到自己软硬兼施的这番话发生了效果,满意地笑了,然后深施一礼道:“两位年纪青青就敢闯入龙潭虎穴,谋略和胆识都令我十分钦佩。我虽是女流,却也是重英雄,爱英雄的。两位的安危全在我身上,不必担心。” 叶枫苦笑道:“那就多谢了。”心里却想,谁想闯这个龙潭虎穴啊,若不是那个可恶的大慈贤王硬把自己掳到这里来,谁愿意掺和你们这些婆婆妈妈的破事儿啊!叶枫想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只好硬着头皮和李权两个人在这里充英雄了。 莫丽娅转身走了,身边的侍女也跟着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叶枫和李权两人,这两位孤胆英雄抱着个头,愁眉苦脸地枯坐在那里,一直坐到日头偏西,彩霞满天时才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四肢。 这时已是吃晚饭的时间,侍女们端来了飘着香气的饭菜放在屋子中央的圆桌上。 叶枫招呼李权:“三哥,别愁眉不展的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哥儿俩坐到桌子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只片刻工夫就把桌上丰盛的饭菜扫荡得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两人还是抱着头,愁眉苦脸地替莫丽娅想计策。可怜这两个尚未婚配的大男人,竟成了一个寡妇解决婚姻问题的智囊和顾问了。这让两人不胜其烦,可又无可奈何,只有硬着头皮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 想着,想着,李权突然一拍膝盖叫道:“我想出一条计策来?” “什么计策?” “既然你已经和她那个了,倒不如咱们怂恿她跟你一起私奔。然后安排她和咱们一起上崎峰谷,这样就不用嫁给那两个混账王爷了,咱们也可以就势脱身。” “不行,不行,馊主意!” 李权想了想说:“是不行,柳明秀那丫头肯定不会接受。我看这莫丽娅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她们两个要掐起来,你夹在中间肯定会很难受。” 叶枫不耐烦地说:“哪儿跟哪儿啊?你想的根本就不对!这莫丽娅到底是呼尔巴什族人,她怎么敢跟咱们上崎峰谷呢?那里有多少人和呼尔巴什族有血海深仇啊?你别忘了,当年雷川攻打卢龙城时,麾下就有好几万呼尔巴什族军队。莫丽娅又不是傻子,她放着好好的长公主不当,会跟着咱们跑到仇人窝里去?” 李权点点头说:“照你这么说,她肯定不会答应了。那还有什么好办法?” “有什么好办法?想啊!”叶枫说完又抱着脑袋冥思苦想了。 想了一会儿,叶枫突然抬头问道:“你说,这莫丽娅为什么硬要逼着咱们帮她呢?” 李权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又年青又英俊又聪明过人。” “别胡说八道了。我告诉你吧,真正聪明过人的是这个莫丽娅长公主。这个女人太精明了,我刚才把她说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什么意思?” “三哥,你以前在阿尔夏王国内主管外事工作,是个谈判方面的专家。你觉得莫丽娅长公主到这里来进行的这场谈判可能有结果吗?” 李权想了想说:“除非能让呼尔巴什族人在乌拉特族的领地内随意搜索证据。否则,光凭这两张嘴空谈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那呼尔巴什族大汗知道不知道这个谈判会没有结果呢?” “据说库克尔克精明过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明明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派她来呢?” “你的意思是大汗库克尔克在排挤她。” “没错,她的身份很特殊,她是前一任大汗的亲生女儿。库克尔克对她心存忌惮也是正常的。将她排挤出呼尔巴什族可以永绝后患。所以库克尔克才同意这桩政治婚姻,说不定还会努力促成这桩婚姻。这个既聪明又美丽的女人现在被逼上了绝路。所以她才会焦虑成疾。” “你分析的有道理。可她为什么又非要找我们帮忙呢?” “这正是她聪明的地方。她的处境很尴尬,现在乌拉特族的两位贤王和大汗库克尔克都在把她往死路上逼,可她毕竟是呼尔巴什族里地位崇高的长公主,不可能公开反对他们的大可汗,而现在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又是盟友关系,她如果对两位贤王下手将承担破坏同盟关系的重大罪责。” “所以她才来找我们,她想借我们的手来解决掉两位贤王。她想借刀杀人!” “是的,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已有这层意思了。她故意提到咱们潜伏到和林穆海城来的武艺高强的好手,难道不是在暗示咱们刺杀两位贤王?” 李权笑道:“这个女人是很精明。如果两位贤王死了,这乌拉特族里面就没有人能有资格娶她了。这库克尔克总不会同意烈烈维奇的儿子们来娶他的这位堂妹吧。如果是这样,他库克尔克岂不比烈烈维奇矮了一辈。” “不光是这个,咱们刺杀两位贤王不会让人怀疑到她身上。她莫丽娅长公主也就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了。” “他妈的,她是不用承担风险了,这风险都让咱们承担了。这两个王爷岂是那么容易刺杀的!”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咱们两个的小命在她手里攥着呢。” “你的意思是咱们真的要替她刺杀两位王爷?那样肯定会牺牲许多兄弟的性命,还不一定能成功。” “可是,如果咱们不同意,她把咱们交到梅里吞那里,那样死的人就会更多,局势就会对咱们更不利。” “你说的也是。”李权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深深叹了口气。 叶枫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的天空,好久没有说话。卢龙城和黑虎岭武艺高强的好手现在已全都到了和林穆海城,如果做好准备,全力刺杀两位贤王,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可毕竟两位贤王手握重兵,亲卫队不离左右。叶枫如果下了行刺的命令,这些兄弟十有八九活不下来。叶枫很难下这个决心。除此之外,叶枫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如果在乌拉特族的领地内刺杀了两位领兵的王爷,肯定会激怒他们的大汗烈烈维奇,也会引起巴特隆的重视,黑虎岭和崎峰谷必将遭到敌人疯狂的报复,叶枫采取的韬光养晦的策略也将彻底失败。 李权明白叶枫的难处,他走过来站到叶枫的身边,轻轻地说:“我刚才又想了想,真的是很难。” “是难啊。”叶枫说,“可再难也要挺过来啊。现在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我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干才最稳妥,才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想清楚了吗?” “有了些想法,可还没有理清呢。”叶枫说到这里时,嘴角闪现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李权看到叶枫脸上那一丝不易觉察的坏笑,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拍了一下叶枫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古灵精怪,一肚子花花肠子,眼前这点困难怎么难得倒你啊!” 叶枫谦虚地笑道:“现在的局势太过复杂,我对外面的情况所知不多,我可没有把握一击就中,万一有什么闪失,咱们兄弟可真就得当烈士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李权语气悲凉地说:“自从庆阳城被雷川攻破之后,我就死过一回了。哪里还会再把生死放在心上!再说,你还有什么罗姐姐,柳妹妹的挂念着。我可是光棍一个,没人惦记,死就死了,无所谓的。” 叶枫这时脸上又浮现了自信的笑容,他微笑着说:“咱们兄弟岂是那么容易死的!那个狗王爷打咱们屁股的仇还没报呢。” “是啊,他还欠咱们一百六十大板呢!” 说到这里,两兄弟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十二章 温泉谷的女妖 在札兰大草原的北部有一座蜿蜒高耸的山脉,山上林木密布,到处郁郁葱葱,一片青翠。这条山脉遮挡了从北部荒原来的严寒的冷空气,使札兰大草原成为一片温暖肥沃的牧场,成为游牧民族理想的家园。牧民们亲切地称之为大青山。 大青山山势崎岖挺拔,植被丰富,风景优美,山里有很多珍禽异兽,但由于海拔很高,有些山峰终年积雪,道路崎岖难行,所以除了一些猎人之外,很少有人深入到大青山腹地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大青山充满了神秘色彩,在游牧民族中间也流传着很多神奇而美丽的传说。 在大青山腹地一处叫灰驼岭的山脚下驻扎着一支军队。这支军队的统帅正是乌拉特族的大悲贤王烈烈卡特。 烈烈卡特这两天心情非常不好。 一个月前,他着实兴奋了一下,他派到大青山里来的哨探最先发现了叛匪的巢穴。这巢穴就在林木茂盛的灰驼岭上,这也许不是叛匪唯一的巢穴,却肯定是最大,最好,最重要的一个。因为敌人宁愿死守也不愿转移,而且这里的地形非常复杂,易守难攻,叛匪们又做了非常坚固的防御工事,看来这里囤积了不少叛匪重要的物资,所以他们才不肯轻易撤离。 烈烈卡特兴奋了没多久就陷入了苦恼。虽然敌人只有两万来人,而且装备极差,连个像样的铠甲和盾牌都没有,可他们早早占据了有利地形,据险死守。烈烈卡特率领的五万大军没有能力一口将敌人吃下,甚至连将敌人合围的力量都不具备,只能扼守住几个主要的山口。这一切当然都要怪他那可恶的哥哥,这个诡计多端不知羞耻的老家伙,竟然谎称别的地方还有叛匪。他率领着四五万军队在自己身侧不远处转悠来转悠去,就是不肯前来增援,还美其名曰:替弟弟掩护好侧翼,以防叛匪的偷袭。其实他的坏心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肯定是在等自己跟叛匪打得两败俱伤时再跳出来抢夺胜利果实。然后拎着叛匪首领的头颅去向莫丽娅长公主献媚。 烈烈农尔的这种态度弄得大悲贤王很难受,他既想集中兵力打下灰驼岭,又不敢倾全力进攻,怕伤亡太重,让在身后虎视眈眈的大慈贤王捡了便宜。 “这个可恶的老混蛋!”烈烈卡特狠狠地朝地下啐了一口痰,然后大骂道:“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想占我的便宜!哼!没门!”然后他就传令三军再佯攻一番,射几支箭就退回营地里来。 结果今天这场仗,就像以往一样,大家站在山脚下鼓噪了一番,练了练爬山和射箭就退回营寨里去了。 这山上的军队也很配合,山下的军队佯攻时,他们也大喊大叫,等山下的军队射完了箭退回去时,那些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像野人一样的义军士兵就偷偷跑出来四处去捡拾箭支。他们拾箭的时候毫无顾忌,有十来个人竟一直捡到了烈烈卡特的军营前面,他们那副怡然自得安之若素的神情就像在青青的草地上采磨菇。 大悲贤王的弓箭兵也见怪不怪地趴在防御用的木墙上看着敌人捡那几支破箭。拾箭的义军士兵完全处在他们的射程之内,可他们没有动手,不是他们心存慈悲,不忍下手。以前他们也射死过前来捡拾箭支的敌人,可当晚就遭到了山上义军的报复,伤亡惨重。这些义军虽然装备极差,但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神出鬼没,来去如风。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和攀越山岭的能力令这些马背上长大的士兵惊叹不已。而且他们组织严密,讯练有素,配合默契,作风又十分顽强凶悍,实在是不好对付,若不是在装备上处于严重劣势,他们肯定也敢在大白天出来应战。由于害怕义军夜晚的偷袭,这些守卫营寨的乌拉特族弓箭兵便对捡拾箭支的敌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心情不好的烈烈卡特也懒得追究士兵们的懈怠,他在中军大帐外设了酒宴,抱着美人儿一边喝酒一边晒太阳。这五月的春天,气候宜人,不冷不热,山上的空气又很新鲜,身边松枝如盖,脚下绿草如茵,举头就能看到满目青翠的山色,有如此优美的风景佐餐,如不饮上几杯,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春光。烈烈卡特在明媚的春光和香醇的美酒的熏陶下,心情变得好了一些,唯一的缺憾就是这身边的美人太过粗鄙,若是能一边抚摸着莫丽娅那嫩白如乳酪的肌肤,一边饮着美酒,那就更快活了。烈烈卡特花了很多钱从各地精心网罗了不少美女,并以此为傲,可不知怎么回事儿,自从见到莫丽娅长公主之后,在他眼里,这些美女就显得一钱不值了。 正在烈烈卡特微闭着眼睛做着那香艳的春梦时,从营门外跑进一个士兵来。他向烈烈卡特单膝跪倒,大声说:“启禀王爷,大慈贤王前来拜访,队伍已离大寨不远了。” “他来干什么?”烈烈卡特蹙了一下额头,他实在是讨厌这个家伙,但这个家伙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在家族中地位在自己之上,所以他也不敢怠慢,忙说:“有请。”说完之后,烈烈卡特挥手命身边的美女退下,又命仆人重新置一桌酒宴放在自己对面。 不一会儿工夫,头发斑白的大慈贤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见到大悲贤王便大笑道:“弟弟好雅兴啊。” 大慈贤王忙起身笑着迎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哥哥给吹来啦?您不是一直很忙吗?” “是啊,是啊。是很忙啊。” “这么说,我的侧后真有叛匪喽?” “岂止是有啊,还不止一股呢。不过你放心,全被哥哥我替你打退啦。”大慈贤王说瞎话时脸不红心不跳,笑容可掬。 “臭不要脸!”大悲贤王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然后笑道,“那要多谢哥哥啦?” “咱们兄弟,客气什么?”大慈贤王坐在了为他设的宴席前。 两兄弟你来我往,喝了几杯,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客气话。大悲贤王有些不耐烦了,问道:“大哥今天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来是要通知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刚刚得到梅里吞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呼尔巴什族大汗为了表彰我们清除草原上的匪患,决定派人来犒赏咱们。” “犒赏什么?” “羊一万只,牛两千头,良马三千匹。” “也没什么稀奇。”大悲贤王撇了撇嘴说,“大青山北面就是他们呼尔巴什族人的牧场,咱们出钱出粮出兵剿灭这大青山里的叛匪,对他们也有好处,他们送点儿牛羊犒劳犒劳咱们也是应该的。” 大慈贤王眨眨眼睛,笑道:“这是不稀奇,可你知道是谁奉库克尔克之命前来犒赏咱们吗?” “是谁?” “是莫丽娅长公主。” 大悲贤王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忙问道:“是真的?” “当然,我是受梅里吞那老家伙的委托来转告你的。”大慈贤王脸上有些不快。 大悲贤王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准备一些野味,迎接长公主殿下。不知长公主殿下的芳驾先到哪里?” “当然是先到我那里。然后再到你这里。”大慈贤王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 “噢。”大悲贤王恨得牙根痒痒。 大慈贤王继续说:“梅里吞还让我转告你,为了两国的伟大友谊,一定要招待好长公主,不可怠慢,更不可让长公主殿下涉险,你们这里离叛匪的巢穴很近,一定要做好保卫工作。若是长公主殿下有什么不测,后果会很严重。” “知道了。这不用哥哥操心,在我的营寨里很安全。” “好了,我该转告的都转告完了,也该走了。”大慈贤王说完就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 大悲贤王也忙站起来,问道:“大哥不要急着走,坐下来再喝两杯。” “不了,我那里还有几股叛匪很猖獗,为了能让兄弟你安心攻打叛匪的巢穴,我一刻也不能放松啊。” “好吧,既然哥哥你有军务在身,小弟我就不留了。” 大慈贤王刚抬脚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回过头来对大悲贤王说:“你有没有听说有关温泉谷山妖的事情?” 大悲贤王一惊,忙问道:“大哥也听说了这件事?” “是啊。你们这里也出了事?” “我也是昨天听到禀报的。据巡山的士兵说,一到晚上,就有美丽的女妖到温泉谷里洗澡,一边洗澡还一边唱**销魂的歌曲,一些士兵禁不起诱惑,就走到温泉谷里去偷看,结果没有出来。我刚听到禀报时还不太相信,白天派军队去温泉谷里搜巡,果然找到了那几个士兵的尸体。” “是不是那些士兵的血肉都被吃了,只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骨架。” “是的,是的,看来哥哥那里也发生了这种事。” 两兄弟说到这里都打了一个寒颤,眼睛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大悲贤王说:“我已命令巡山的士兵,不要再到温泉谷那里搜巡了。” 大慈贤王说:“也只能这样。我听说,这大青山里可有妖怪,咱们还得小心啊。莫丽娅长公主离开我那里的时候,我派两千人护送她到你这里来,以防万一。” “不用了。还是我派两千人去你的大营里接她吧。” 两兄弟争执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双方各派两千人保护莫丽娅长公主一路上的安全。 帝国历351年5月15日,呼尔巴什族莫丽娅长公主奉大汗库克尔克之命抵达灰驼岭犒赏大悲贤王的军队。 这一日清晨,大悲贤王麾下的将士早早就做好了迎接贵客的准备,仪仗队在营门外排成了壮观的队伍,士兵们铠甲鲜亮,精神抖擞,手中的刀枪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为了防备山上叛匪的骚扰,数万将士全都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山上的叛匪虽然没有下山偷袭的打算,但出于好奇,穿着破衣烂衫的叛匪们全都挤在高高的山岗上往山下的营寨里眺望。 大悲贤王一大清早就起来洗了澡,将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多余的鼻毛被剪掉了,不规整的眉毛被重新修饰了,还换上了一套最威武最耀眼的铠甲。等穿戴完毕之后,大悲贤王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他发现自己跟那个头发斑白的大哥相比要年轻的多,也健壮的多。他那健壮的体格给他带来了一些自信,他眨了眨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想象着那美丽娇嫩的小寡妇莫丽娅正在镜子里冲自己媚笑呢,他便朝镜子做了一个深情的热吻,然后色眯眯地笑了。 “启禀王爷,莫丽娅长公主的队伍距营寨只有五里了。”一名士卒跑进大帐内禀报。 “快快迎接,快快迎接。”大悲贤王烈烈卡特喜笑颜开,挂上佩刀,大踏步走了出去。 大悲贤王走出中军大帐时眼前一亮,大营内外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喜气洋洋。他又来到营门前检阅了一下自己威武的军阵,感到十分满意。唯一让他感到闹心的就是不远处山岗上站着的那群乞丐一样的叛匪,这群又肮脏又粗野的家伙,一点儿也不惧怕自己的军威,肆无忌惮地站在高处,像看戏一样地看着自己的军队,真是可恶! 大悲贤王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岭间有军队行进的身影,便顾不上理会山岗上的敌人,跨上战马,领着亲卫队迎了上去。 在大悲贤王的亲自引领下,长公主莫丽娅华丽的马车一直驶到营门前。大悲贤王翻身下马,然后亲自将莫丽娅长公主从马车内搀扶下来。莫丽娅长公主穿着一身艳丽的盛妆,衬得整个人如五月的鲜花般娇艳。当莫丽娅下车前把嫩白如玉的小手交给谦恭的大悲贤王时,她微微地抬起了头,然后秋波流转,楚楚动人地朝大悲贤王嫣然一笑。这一笑,把一个年近五十的壮汉,一个身份高贵的王爷笑得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莫丽娅下了车之后,微笑着举起右手向营门前威武的军阵挥手致意,士兵们看到如此艳丽的妇人,都兴奋得高呼口号。 大悲贤王默默地站在莫丽娅身后,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奶香,看着自己训练出来的威武的军队,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可当士兵们宏亮的口号声消失时,站在远远的山岗上的叛匪们却像讨厌的乌鸦一样鼓噪起来。他们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尖叫怪笑,还有一些可恶的家伙竟发出尖利而淫邪的呼啸声! 大悲贤王微笑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命令军队给山上的叛匪们一点颜色看看,把这些讨厌的家伙赶走! 大悲贤王的军队开始向山上的叛匪发起进攻,但没想到叛匪们早有准备,那巨大的石块从高高的山坡上滚落下来,砸得大悲贤王的军队死伤惨重。那群像乞丐一样可恶的叛匪们一看占到了便宜,便呼叫着跑到山岭里去了,霎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悲贤王怕莫丽娅看到自己军队的狼狈模样,赶紧领着莫丽娅向中军大帐内走去。 莫丽娅非常乖巧,什么也没问,微笑着跟着大悲贤王走进了营寨。 大悲贤王在莫丽娅甜甜的微笑的感染下,兴致高涨了起来。山上那些讨厌的叛匪并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他大摆筵宴招待莫丽娅长公主,并下令除有防御任务的军队之外,所有的将士都可参加宴饮。 一时间,营寨内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莫丽娅长公主带来的那些牛羊被宰杀之后架在篝火上炙烤,士兵和军官们都围坐在篝火前,大口撕扯着鲜美的牛羊肉,直吃得嘴角流油。 中军大帐里灯火通明,歌声阵阵,舞影幢幢,许多高级将领都参加了宴会。坐在首位的大悲贤王和莫丽娅长公主频频举杯向下面的将领们敬酒,表示对他们的亲切慰问。诸将领也纷纷前来向这草原上最美丽最富有最高贵的女人敬酒,顺便也能从近处看一看这个美人儿令人陶醉的姿容。 莫丽娅长公主落落大方,亲切热情地面对每一位敬酒者。人们发现这长公主长得虽然美丽柔弱,骨子里却有一股豪爽之气,她喝酒非常爽直,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不一会儿功夫,两颊就绯红了。喝到后来,莫丽娅的身体竟有些摇晃了,她微笑着冲前来敬酒的将领说:“实在对不起,我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说着说着那软玉温香的娇躯就向大悲贤王那一边倾斜了下去。 大悲贤王早有准备,他凑过来微笑着张开手臂,用自己宽阔的肩膀支撑住了莫丽娅那柔弱的身躯。 诸将领看到这一幕时全都兴奋得笑了起来,他们高举酒杯,大声赞美两个游牧民族缔结的伟大同盟,并祝贺两族之间的友谊万古长青…… 酒宴结束时,心花怒放的大悲贤王搀扶着柔弱无力的莫丽娅来到了莫丽娅的寝帐里。帐内点着灯,榻上铺着厚厚的锦被,几名长公主的侍女恭敬地站在卧榻四周。帐内的一切陈设都显得温馨而暧昧。 大悲贤王将莫丽娅扶到卧榻前坐下,他真想就势亲吻一下这怀里的美人,可这个女人不是他用钱买来的歌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是呼尔巴什族身份高贵的长公主,是盟友尊敬的使臣,更何况这旁边还有这么多侍女,所以他不敢造次,只好心有不甘地站了起来。 “就这么走了吗?”莫丽娅突然抓住大悲贤王的一只手,用一双既朦胧又仿佛含有无限深情的眼睛注视着大悲贤王。 “长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大悲贤王微笑着问。 “没有了。”莫丽娅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身体慵懒地瘫倒在床上,晕晕睡去。 要不是看到有这么侍女站在旁边,大悲贤王真恨不得脱光衣服扑上去。 “你怎么还没走?”莫丽娅突然翻了个身,媚眼如丝地望着大悲贤王,“你是不是想和我睡?” “这个嘛……”大悲贤王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那你过来。”莫丽娅用温润如玉的胳臂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大悲贤王像一只乖乖的小狗一样俯过身去。 莫丽娅凑到大悲贤王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第二天,长公主莫丽娅圆满完成了犒赏剿匪大军的任务,然后离开了灰驼岭,返回和林穆海城。 大悲贤王领着军队送出去好远好远才回来。 第十三章 恐怖的约会 从此大悲贤王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原来脸上的那副愤慨加郁闷的神情不见了,整天兴致勃勃踌躇满志,简直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一改对待叛匪的消极态度,突然变得积极主动起来,他不再容忍对方跑到自己的营门前捡拾箭支的行为,亲自射杀了几名胆大妄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叛匪。大悲贤王的神勇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他的军队又连续发起了几次强大的攻势。这一下把叛匪们打懵了,他们不明白,大悲贤王何以突然变得如此疯狂,为了避其锋芒,他们不得不收缩阵地,加强防御,不敢再轻易下山骚扰了。 此外,大悲贤王还有一个极奇怪的变化,那就是常常数日子,他甚至一天要问好几次身边的人:今天是几号?身边的人告诉他之后,他就掰着手指头数,每当少数一个的时候他便高兴得哈哈大笑。 到了五月底的一天,大悲贤王突然不数手指头了。他叫来他最信任的几员将领,跟他们说:“要想一举歼灭山上的叛匪,像这样小打小闹可不行,必须要出奇兵。” 众将领都点头说:“是啊,出奇制胜嘛。” 大悲贤王说:“我准备亲自去探查一下敌人身后的山势和地形,找到一条直通叛匪巢穴的道路,以完成这次奇袭。这可能需要十来天的工夫。” 众将领赶忙劝阻道:“大王,这太危险了。这种事还是让哨探们去做吧。” “不行,我一定要亲自去勘察地形,好决定如何部署。我们这些乌拉特族的勇士、草原上的雄鹰,就应该一心想着如何报效大汗,怎么能害怕危险呢?” 众将领见大悲贤王的态度坚决,便不再阻拦。他们纷纷表示,在大悲贤王离开的这十来天的日子里,会守护好营寨,并努力牵制山岭上的敌人,以便大悲贤王能早日勘察好地形,回来指挥他们打败敌人。 大悲贤王又对留守的主要负责将领叮嘱了一番,然后便兴高采烈地率领着他的亲卫队下山去了。 众将领把大悲贤王送出了大营,当他们看到大悲贤王脸上一副喜不自胜迫不及待的神情时,都被王爷身上那种视死如归,乐于献身的精神所感动。有的人竟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大悲贤王跨上战马,领着他的亲卫队,一溜烟跑下了灰驼岭。下了山之后,他并没有按计划到敌人的身后去勘察地形,而是一路向南走,然后再向西,越走离战场越远。亲卫队的士兵们虽然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大悲贤王准备到哪里勘察地形,不是他们应该过问的,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王爷。 走到中午的时候,大悲贤王的队伍突然遇到了一个骑在马上的黑纱蒙面的神秘女子。大悲贤王命亲卫队在后面等着,他自己一个人跑上前去跟那个蒙面女子说话。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那个神秘女子便领着大悲贤王往山岭里走。亲卫队的士兵这下可急了,赶忙跟过去,寸步也不肯离开。 大悲贤王见自己的亲卫队跟得太紧,非常不悦,便转过身来,严厉呵斥卫队长。卫队长心中害怕,不敢离得太近,只好率领亲卫队远远地跟着。 那个黑纱蒙面的女子在前面引路,大悲贤王高高兴兴地在后面跟着,他的那支亲卫队则离得远远地跟着。亲卫队的官兵们都非常紧张。他们如果跟得太近,难免不被大悲贤王喝斥,如果跟得太远,又怕跟丢了。 一行人翻山越岭,越走路越崎岖,草木越加茂盛。卫队长怕王爷有什么闪失,不顾王爷的喝斥,带领亲卫队紧紧跟到王爷的身边来。大悲贤王心里也有些含糊,所以这次没有喝斥这位忠心耿耿的卫队长。他小心地问那位蒙着黑纱的女子:“还有多远的路程?” “到了,前面就是。”那女子用手一指。 大悲贤王顺着那女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个山谷,山谷里桃花盛开,一片粉红。大悲贤王看到如此美景,竟高兴得赞叹道:“真是太美了!她可真是会找地方啊?在这里偷情,可真是浪漫啊!真是新颖别致啊!” 亲卫队的官兵们听到大悲贤王说这番话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并不感到奇怪。他们的王爷好色成性,经常到处跟不同的女人幽会,他们见得多了,所以就见怪不怪了。再说,大悲贤王军务繁忙,为国操劳,在勘察地形的间歇里找个女人做做爱,有助于缓解疲劳,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个黑纱蒙面的女子下了马,领着大悲贤王向那片桃林走去。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彩霞满天,天上绚烂的云霞衬托得这片山岭间的桃林更加美丽。大悲贤王等人走在桃花林中,仿佛到了仙境。更何况那桃花深处还有一位比桃花更美丽更娇艳的女子在等着他呢。等着他的爱抚和亲吻,等着他去占有和征服。想到这里,大悲贤王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加快了。 在那位黑纱蒙面的女子引领下,大伙儿来到桃林深处一个隐蔽的山洞口,洞口只有一人大小,洞口两边站着几个黑纱蒙面腰挎弯刀的女子。她们的身边还整齐地堆着很多食物和美酒以及其他生活用具。 大悲贤王看到这一切满意地点了点头,感叹道:“还是她想得周到啊。”然后问那个引路的女子:“她在里面吗?” “在呢,王爷。正在里面洗澡呢,她让我转告您:如王爷不弃,愿意与您同浴。” “哈哈,太好了。”大悲贤王笑着搓了搓手,大踏步走了进去。 卫队长下意识地一步不离跟在身后。 大悲贤王突然发现身后还有一个男人,便瞪着眼睛大吼道:“你想干嘛?想看我的女人跟我一起洗澡吗?!” 卫队长吓得一哆嗦,连说:“不敢!”边说边退了出去。 大悲贤王进了洞之后,就听到前面有轻微的水声,还有轻脆如银铃般的女子的嬉笑声。由于洞内光线昏暗,大悲贤王看不太真切,只好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慢慢走去,边走边说:“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来了。可想死我了!这里黑咕隆咚的,你怎么也不点个灯啊!”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刚才的水声和银铃般的笑声更清晰了,而且那女子的笑声里竟有一股**的味道,仿佛在勾引大悲贤王,让他快点过去。这声音让大悲贤王心痒难熬,急急地向那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奇怪的是,那声音仿佛就在不远处,可怎么也走不到。等大悲贤王想停下来辨别一下方向时,那女子**的笑声又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大悲贤王只好再向那声音的方向摸索着走去。他边走边埋怨道:“我说宝贝儿啊,你跟我捉迷藏呢?别闹了好不好,让我抱抱你吧。” 说着说着,“扑通”一声,大悲贤王跌到了一个水池子里。水池子里的水非常温暖。大悲贤王便笑道:“原来你在这里洗澡呢!我来帮你洗啊!” 这次四周没有了**的笑声,耳边却传来了急促的喘息声。 “你想我了吗?宝贝儿!我来啦!……”大悲贤王在水中一边匆忙地脱着衣服,一边急急地向前摸索。等他的衣服脱光的时候,他也摸到一只光溜溜的脚。 “我的心肝,我的甜心,我的爱……我……我……”大悲贤王一边嘴里乱叫着一边沿着脚向上摸索。他摸着摸着就觉得不对了,先是觉得脚有点儿大,后来又觉得腿有点儿粗,再后来又觉得皮肤有些粗糙松弛,最后,他竟然在两腿之间摸到了一根又粗又长的大**! “啊呀!我的妈呀!”大悲贤王吓得魂飞天外,转身便跑,可在水里怎么也跑不起来,加上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块,他一个没站稳,便“扑通”跌倒在水池里。 “哈哈哈,哈哈哈……”这时又传来那女子的笑声,不过这次的笑声里没有**和勾引的意思,而是百分之百的嘲笑。 大悲贤王在水池中站稳身子,抹了抹脸上的水,冷静了下来。他这时方才从那场令他神魂颠倒的春梦中醒悟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受到了愚弄,顿时变得十分恼怒。 “长公主殿下!你约我到这里来幽会,我按时来了,你为何迟迟不现身?为何弄个男人放在水池里来捉弄我?”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山洞里只有他自己愤怒的声音在回荡。 大悲贤王突然紧张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虽然洞外有自己骁勇的亲卫队,可他们没有接到自己的命令怎么敢进来!而刚才在那**的笑声引领下,已经走得很深了。这里漆黑一片,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走得出去。 大悲贤王凝神听了听,四周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刚才听到的那轻微而又急促的呼吸声。 大悲贤王朝那声音摸去,又摸到那男子的脚,他又继续往上摸,摸到了捆缚那男人双手的绳索,大悲贤王不敢轻易帮他解脱,又继续往上摸,摸到了那男子嘴里塞着的东西。他把那东西从那位男子的口腔里拔出来。这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塞在那男子嘴里的竟是一双臭袜子。那男子看来已被熏得奄奄一息了,臭袜子拔出来之后,他还是没说话,只在那里急促地喘气。 大悲贤王拍了拍那男子的脸,问道:“你是谁?” “是,是,是我啊。兄弟!”那男子说的也是乌拉特族语,而且语气十分熟悉,竟是那个自己十分憎恶的情敌──大慈贤王! “大哥!是你吗?”大悲贤王这一惊吃得可不小。他这时已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圈套,一个骗局! “是啊。兄弟!咱们被人算计啦!”大慈贤王无限懊悔地说,“咱们上了那个小寡妇的当啦!”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胆子也太大了!她就不怕破坏两族之间的同盟关系!她就不怕我们的大汗知道!不怕武威皇帝知道!我一定要到西都城告她去!”大悲贤王的肺都快气炸了。 “到哪里告去啊!咱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山洞还不知道呢!”大慈贤王沮丧之极。 “唉!”大悲贤王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两个人第一次领教了那女人的手段,他们那纯朴的心灵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们两个难兄难弟沉浸在悲伤、恐惧、懊悔、愤怒、失望、无助的复杂情绪中,好久都缓不过来。 可奇怪的是,敌人好像也不着急,并没有对他们两个采取行动。四周寂静无声,就像把他们两个遗忘了似的。无边的黑暗和悄无声息的静寂给他们造成了难以忍受的心理压力,他们突然发现死亡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对死亡的恐惧迫使他们开始行动。他们摸索自己的衣服,可衣服已经被水流漂走了,他们只好光着身子爬上岸。好在这山洞里黑乎乎的,没有人看得见两个尊贵的王爷赤身裸身的丑陋模样。 他们为了防止在这黑暗的山洞里彼此走散,互相用绳索系在手腕上,像两个盲人一样一前一后摸索着向前走。他们也找不到什么方向,只是摸着山洞的石壁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道亮光。 两个人兴奋莫名,急急忙忙地向那道亮光走去!走近一看,果然是一个洞口,刚才那个温暖的水池里的水就是从这个洞口流出去的。 两个王爷走到洞口前偷偷往外一看。他们看到了一副诡异而恐怖的情景! 只见外面那冒着热气的水池里站着一个非常妖艳的女子,她正侧对着洞口专心致志地洗着她那长长的黑发,边洗边唱着**销魂的歌曲,那声音跟在山洞里的笑声是一样的。她裸露着的性感的身躯被腾腾的热气所笼罩,看不真切,却十分诱人。然而当微风吹过,那水面上的蒸汽被吹散时,两个王爷突然发现那女子的下半身竟浸泡在鲜红的血水中,他们心中一惊,抬头向水潭边上望去。这一望不得了,他们看到了他们带来的那些亲卫队的士兵的头颅沿着岸边摆成了一排。那鲜红的血水正是从那一颗颗头颅上流下来的。 “山妖!” “我的妈呀!” 两个王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第十四章 剑拔弩张 帝国历351年6月2日发生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突然从后方调动十万大军向额尔古纳河北岸集结。与此同时,乌拉特族丞相梅里吞一边派人通知大慈大悲两位贤王,让他们准备迎敌,一边将战报用六百里加急送到西都城。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闻讯大怒,准备将大军从石门关前线调往后方来跟呼尔巴什族决战!在历史上,呼尔巴什族与乌拉特族的战斗总是负多胜少,呼尔巴什族的这种举动非常少见。所以整个大成帝国的朝野都感到十分震惊。 最着急的要数武威皇帝巴特隆,自从尹川王乌海图率军参战之后,他的形势就越来越不好,尤其是那个蓝玉,简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打得巴特隆的军队一看见蓝玉的金狮子将旗掉头就跑!兵打士气,蓝玉的军队连战连捷,带动得整个星月帝国的军队都士气大涨。经验丰富的巴特隆知道不能跟蓝玉硬碰硬,打了一两个胜仗之后就主动放弃马邑,退回了石门关。他一方面死守石门关,一方面集结军队加强河汉平原东南区域的防御力量。石门关前地势狭窄,军队无法充份展开,如果敌人攻打石门关不克定会绕过白龙山南麓,从南部丘陵地区进入河汉平原南部,威胁西都城。为此,狡猾的巴特隆已在河汉平原南部的丘陵地区布置了三十万大军,还有八个军团正在赶赴指定位置,抢占有利地形,构筑防御工事,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即将爆发。巴特隆不惜投入重兵期待能彻底扭转危局。如果在这个紧要关头,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之间突然发生内斗,那岂不是要功亏一篑!巴特隆怎么能不着急,他又急又气,气得脸都鼓胀了起来,比原来整整大了一倍。 巴特隆立即派大将军魏建功前往布伦台要塞见库克尔克,劝他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兵戎相见,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坐下来谈,武威皇帝会给大家主持公道的。与此同时,巴特隆亲自前往烈烈维奇的住所进行安抚,并拍着胸膛保证库克尔克只是虚张声势,绝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小个子大汗没有办法,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高大威武的大成帝国的皇帝,他得罪不起。烈烈维奇当然不怕库克尔克,乌拉特族才是草原上的霸主,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但他心里清楚,呼尔巴什族绝不是只软柿子,那个精明的库克尔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个族真要开打起来,乌拉特族肯定会占据上风,但要想一下就把呼尔巴什族打败也是绝不可能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巴特隆的力量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他支持谁谁就会稳操胜券,所以这个长着大脸的武威皇帝的面子是无论如何要给的。最后,小个子大汗烈烈维奇委屈而且愤怒地说:“我听从皇帝陛下的吩咐,不从前线撤军,但是有一条,若是库克尔克敢占领我的草原,屠杀我的臣民,我是绝不答应的!” 对于巴特隆来说,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所以即使前线的加急奏报像雪片一样一个接一个送到御案前,他也顾不上管了。他要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在御林军的保护下,武威皇帝巴特隆和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离开了西都城,沿北征大道一路北上,穿过狼关,赶到了和林穆海城。与此同时,他也派人通知魏建功,让他陪同库克尔克到和林穆城来解决两族之间的纠纷。 烈烈维奇回到和林穆海城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没有看到自己信任的两个哥哥和他们的军队。他安顿好武威皇帝和库克尔克之后,立即赶回王庭,连忙召见丞相梅里吞,问他是怎么回事?剿匪的军队为什么不调回来守护都城?梅里吞向他汇报了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消息:据派往大慈大悲两位贤王军中的信使回来禀报,两位贤王都不在营中,据说是出去勘察地形去了,要过些天才能回来。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烈烈维奇朝梅里吞咆哮着。 “启禀大汗,老臣以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 “关于那条界河的事。就是额尔古纳河改道的事。” “啊?”烈烈维奇紧张地瞪起了眼睛,低声问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也不知道,但我总是怀疑库克尔克陈兵边境可能跟此事有关,他们可能已经拿到证据了。”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派了一个使团来这里跟我们谈判,谈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任何进展。后来,莫丽娅长公主病了,谈判搁置了一段时间。那个库克尔克也不着急,并没有撤换莫丽娅,事情就这么拖着。可是上个月,库克尔克突然派长公主莫丽娅前去两位王爷的军中劳军,回来之后莫丽娅就立即提出恢复谈判,他们虽然没有拿出新的证据来,但是言辞变得十分激烈,态度也变得非常强硬。再后来,就发生了库克尔克陈兵边境的事!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 “臣不敢说。” “但说无妨,我恕你无罪!” “臣……臣……”梅里吞突然结结巴巴地说,“臣只是怀疑,不一定是真的。” 烈烈维奇急得大骂道:“我说你是不是老糊涂啦!我让你说你就痛快地说啊!有我在,你怕什么?!” “是,是,臣怀疑库克尔克派莫丽娅前去勾引两位王爷,两位王爷在美色的诱惑下一时不慎就把实情说出来了。” 烈烈维奇疑惑地说:“这么重要的事,他们怎么敢随便乱说?你有什么证据?” “有两个,一是前些天,大悲贤王府内突然起火,据说大火是从王府密室开始烧的。您是知道的,关于河流改道的事,都是大悲贤王经手的,他的密室里会不会有相关的资料没有处理干净呢?更可怀疑的是,贤王府里有数百间的房屋,这个纵火犯怎么能准确地找到密室的位置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告诉了他密室的位置。” 烈烈维奇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怒火中烧,他努力压制着怒火说:“还有呢?” “还有就是策划此事的司节藩突然失踪了。” “啊?你们不是把他藏起来了吗?” “是啊。我也非常奇怪呢,他住在哪里这全天下就只有我和大悲贤王知道,连大汗您我都没告诉。” 烈烈维奇气得在王廷内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骂道:“你们这帮蠢货!我当初让你们把他杀了,你们就是不听话!现在好了吧,人证物证都到了人家手里!” “当初,我们觉得这个司节藩是个水利方面的奇才,杀了他怪可惜的!” “才什么才?才个屁啊!对咱们有用的那是才,对咱们有威胁的那还能叫才吗?你们这群笨蛋啊!把你们放在家里,我在外面怎么安心打仗啊?真是气死我啦!” “大汗息怒。当初谁能想到大悲贤王的王妃突然会死,大悲贤王会去追求莫丽娅呢。若是光大慈贤王受到莫丽娅的诱惑,这件事情也绝不可能败露啊。” “这个好色的家伙!一见到漂亮女人就没了魂了!我要削他的爵!我要把他发配到北部荒原去!他是不是怕见我,躲起来啦!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据我派到贤王军中的信使回来禀报,两位王爷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呢。” “你快去派人通知军中诸将,命他们立即寻找两个王爷,找到之后就把这两个可恶的家伙押来见我!” “是,大汗!”梅里吞行了个礼,恭敬地退了下去。 烈烈维奇独自站在空旷的王庭内,紧握双拳,恶狠狠地说:“好你个库克尔克!你竟敢跟我使美人计!竟敢阴我!你等着瞧!” 第二天,在武威皇帝巴特隆的斡旋下,两族的大汗终于同意坐下来解决彼此之间的纠纷。果然不出所料,库克尔克是有备而来,他握有乌拉特族人偷偷让界河改道的证据。在事实面前,烈烈维奇只好承认这件事是底下人做的,他本人并不知情。武威皇帝看到事情并不是很大,高兴地哈哈笑道:“这都是误会,误会。”然后重重地提醒两位大汗,只要合力消灭了星月帝国,这土地有的是;可如果失败了,连眼下这块札兰大草原都保不住。两位大汗都是聪明人,都答应本着公平和善意的原则来解决这个纠纷。最后,武威皇帝为了安抚烈烈维奇,决定把原昌都王国东部的一块草原割给乌拉特族,好让他对臣民们有个交待。 双方握手言和,并答应同心协力对付孤军深入的尹川王乌海图和那个不可一世的蓝玉将军。 在烈烈维奇就要离开和林穆海赶往前线之际,丞相梅里吞慌慌张张来到王庭,向他禀报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消息:大慈大悲两位贤王过了预约的时间,却没有回营。军中诸将不敢怠慢,领兵分头寻找,终于在茂密的山岭间找到了两位贤王的几个贴身侍卫。这几个侍卫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神经错乱。将领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这几个疯疯傻傻的侍卫口中探听到两位贤王的下落。据他们讲,两位贤王被美丽的山妖引诱到了温泉谷,然后被山妖吃掉了。诸将领半信半疑,带兵搜查了温泉谷,终于在一处水潭边发现了两位贤王的尸体,衣帽尚能辨认,只是尸体由于天热已经腐烂变臭,面容已不可辨别了。诸将领只好把两位王爷面目模糊,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装进棺材里运往和林穆海城。现在两位王爷的棺材正在回来的路上。 烈烈维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好久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极其难看。他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山妖之类的鬼话,他感到震惊的是库克尔克胆子竟然大到敢对自己的两个哥哥下手。他想起了武威皇帝曾提醒过他的那番话: “我实话告诉你吧,库克尔克手里至少隐藏了二十万精兵,他的国力和军力都已在你之上,你却还蒙在鼓里呢!”“现在只要库克尔克一声令下,别说和林穆海,就是整个札兰大草原也马上归了他!” 烈烈维奇现在已深深感受到了来自呼尔巴什族的威胁。以前,当巴特隆的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紧跟巴特隆的烈烈维奇并没有把库克尔克放在眼里。无论从历史还是从现实来看,乌拉特族跟巴特隆的德米特族的渊源都是极深的,两族之间的同盟关系也比呼尔巴什族深厚牢固的多。可现在巴特隆已连吃败仗,能不能守得住这半壁江山还是个未知数呢,万一巴特隆兵败,自己就不得不退回北方的草原去,到那时,跟自己争夺这草原上霸主之位的必定是这个阴险狡诈的库克尔克。 梅里吞看烈烈维奇隐忍不发,心里着急,便向烈烈维奇进言:“大汗,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的两个王爷不能白死。“ “那你想怎样?” “扣住他们的长公主莫丽娅,查清楚这件事?”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就扣他们的使臣,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可……” “别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现在必须倾尽全力支持武威皇帝,只要大成帝国不倒,他库克尔克就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但这件事我一定要密奏给皇帝陛下,让他小心提防库克尔克。等咱们打败了星月帝国,天下大定的时候,咱们再腾出手来对付库克尔克这个家伙,到那时再替两位哥哥报仇也不晚。” 君臣二人商议已定,烈烈维奇便命令梅里吞立即把剿匪的军队调回来,并重新任命了主帅,让他们驻扎在和林穆海城外围地区。这么做,名义上是为了加强和林穆海城的防御力量,其实是为了对付驻扎在布伦台要塞的呼尔巴什族军队。此外,烈烈维奇还命令梅里吞在后方加紧征兵备战,以防不测。 帝国历351年7月11日。已光荣完成谈判任务的呼尔巴什族使团离开了和林穆海城,向东北方向的布伦台要塞进发。当使团的队伍经过一片密林的时候,长公主莫丽娅的马车突然离开了队伍,悄悄驶进了那片密林中。马车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停稳之后,莫丽娅便命女侍卫把马车后面的两只木箱子抬下来,打开。 这时,从箱子里慢慢站起一高一矮两个年青人来。他们两人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沐浴着明媚得略显刺眼的盛夏的阳光,显得十分惬意。两人也许是在箱子里呆得太久了,不约而同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活动了活动四肢。 “终于重见天日啦!”那个小个子说。 “是啊,自由的感觉真好啊!”那个高个子说。 此二人,就是策划了这个惊天大阴谋的叶枫和李权。 站在马车边的莫丽娅笑着走过来说:“二位出奇谋帮我脱离困境,心中不胜感激。请受我一拜。”说着便盈盈拜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叶枫笑着扶住说,“你毕竟是尊贵的长公主啊,我们怎么承受的起。” “两位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今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请吩咐一声,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们的。” 叶枫想了想说:“也没什么需要你帮的,只是请你帮我给你们的大汗带个话儿。告诉他,巴特隆嚣张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你让他想清楚退路,不要做后悔的事情。” “知道了,我一定转达。”莫丽娅谦恭地说。 李权在一旁笑着说:“多谢长公主这些天的盛情款待,吃得我们都长胖了。” 叶枫看了看天色说:“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请稍等。”莫丽娅神色迟疑地说,“还有一件事烦请二位帮忙。” “什么事?” “昨天大汗给我传来一封书信,语气严厉地责问我,为什么山上的义军不把掳获两位王爷的事情公之于众?这不符合当初咱们之间的约定啊。我们大汗认为,你们这么做会让乌拉特人怀疑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从而种下仇恨的种子,甚至可能召来严厉的报复。我们大汗托我恳请您,让山上的义军把两位王爷的下落通知乌拉特族人,以消除他们对我们的误解。” 叶枫笑了笑说:“我们会遵守承诺的,请你转告你们的大汗,等义军从灰驼岭转移之后,我们就会将两位王爷的下落通知和林穆海。” 李权也笑道:“是啊,好不容易抓到两个大家伙,我们还想用这两个王爷好好敲梅里吞一笔竹杠呢。怎么可能藏起来不用呢。” 莫丽娅神色轻松地笑道:“这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回去没法跟大汗交待,受他的责骂呢。” 莫丽娅最后向两位年青人款款行了一礼,然后上了马车,向林外驶去。 叶枫和李权默默地注视着莫丽娅的马车消失在树林间。 “这个女人可真是个尤物啊。”李权感叹道。 “是啊,只是命不好啊。她太聪明了,库克尔克对她肯定不会放心的,过了这一关,还有下一关呢,不知她能挺到什么时候?” “心里是不是有些不舍?” “哪有?” “一日夫妻百日恩呢。怎会没有?”李权不怀好意地笑道。 叶枫急了,瞪着眼睛叫道:“我跟你说了一百遍了,我跟她没做那种事!你为什么总是不信?!” “鬼才信呢!人家身份尊贵的长公主都承认了,你还装什么纯洁呢?再说了,这也没什么丢人的,能勾引这么高贵的女人上床,这说明你了不起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我也不说了,你爱信不信,只要你到了崎峰谷不乱说就行了。” “你是不是怕柳明秀那丫头知道?” “我怕她?笑话!”叶枫挺了挺胸膛说,“我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招惹她!” 李权忍住笑,说:“好,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乱说的。” “放心吧,城守大人,我们都不会乱说的!”这句话是几十个人一起说的,声音大的连树上的鸟雀都被惊飞了起来。话音刚落,突然从叶枫背后的树林里走出一群人来,他们全都微笑着举着手向叶枫保证着,其中的一个女子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 叶枫瞪大了眼睛,紧张地转过身来,他首先看到了那个不停在笑的罗菲,然后看到了胡文仲、罗振玉,还有罗猛和范云台以及他们带来的那些勇士们,足足有七八十号人。 叶枫用手一拍脑门,大叫道:“天啊!” 十五 劫后重逢 帝国历351年7月16日,在胡文仲的引领下,经过七天的跋山涉水,叶枫等人终于在大青山腹地一处叫紫云岭的地方和伊普雷率领的义军胜利会合了。 当叶枫远远地看到山岭上站着一位穿着破烂的兽皮衣服,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的年青人时,不由得热泪盈眶。这位年青人就是死里逃生的伊普雷。在他身后站着数千名穿着破衣烂衫拿着各种古怪兵器的义军士兵,他们的装备虽然极差,但一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那股勇猛剽悍的气势和劲头,简直就像一只只深山里凶猛的野兽。 叶枫奋力向前跑去和迎面走来的伊普雷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在叶枫看来这情景简直就像在梦中一样。他曾有好几次梦见伊普雷,梦见他小时候和伊普雷还有妹妹一起在家中的后院里玩耍,梦见他快乐的童年时光和他童年的伙伴。等梦醒的时候,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叶枫独自坐在床上黯然神伤。可今天,叶枫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好兄弟,不由得惊疑道:“这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伊普雷憨厚低沉的声音在叶枫耳边响起,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叶枫用力握住伊普雷粗壮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一年没见,他发现伊普雷仿佛突然之间长大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在他身上少了些男孩子的纯朴,多了些男人的深沉宁静。尤其是眼神,显得比以前更加坚毅沉稳了。只是面容略显得黝黑憔悴,想必是这被人追杀逃亡的日子太过辛苦了吧。最让叶枫触目惊心的是伊普雷额角上有一条刀疤直裂到左侧的脸颊上,这应该就是那场噩梦般的血战留下来的印记。 “我没想到你能活下来!”叶枫感慨地说。 “我也没想到能活着见到你。” “这一年多,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苦是苦了点儿!不过,生活就是这样,习惯就好了。再说,有灵凤陪着我,也就不觉得苦了!”说到这里,伊普雷竟微笑了。伊普雷以前一向是不苟言笑的,可他现在的笑容是那么的温馨。叶枫清楚地知道这肯定是自己的妹妹给这个憨厚的小伙子带来的巨大变化。 “灵凤那丫头呢?她是不是躲起来不敢见我啦!”叶枫一提到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妹妹就是一肚子气,他侧身向伊普雷身后望去。后面除了几位义军将领和那几千个站得像标枪一样直的士兵之外什么也没有。叶枫心里生气,他这个亲哥哥来了,这做妹妹的竟然不来迎接,这也太不像话啦! “我在这里呢!”这时候突然从叶枫身后窜出来一个女孩儿!她左手拿了一束野花,在叶枫的脑后一晃。 叶枫回过头来低声骂了一句:“好你个臭丫头!你都快把我和妈气死了!”要不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他真想上去揍她两下。 叶灵凤做了个鬼脸,伸了下舌头,然后将那束五彩缤纷的野花举到叶枫面前,郑重地大声说:“我代表大青山的义军兄弟们欢迎你们!” 伊普雷身后的几千士兵便跟着振臂高呼:“欢迎!”“万岁!”声音很大,直冲云霄,声音中充满了**和喜悦。 对于这些义军士兵们来说,叶枫的到来意义非凡。以前,他们孤军奋战,过着如同山中野兽一般的生活,靠着对故国的深厚感情和一腔热血才支撑到现在。如今,叶枫的到来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祖国并没有忘记这些漂泊在外赤胆忠心的孩子们,他们也不是在孤军奋战。他们看到叶枫和从南方来的这七八十位英雄,就像看到了启明星正从东方升起!叶枫给他们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叶枫也满面笑容地举起手中灿烂的野花向义军士兵们挥手示意。这时,罗菲、罗猛等人也赶了上来,也都站在叶枫身后向迎接他们的士兵们用力挥动着手臂。 伊普雷治军很严,这些士兵们虽然都很兴奋,有的都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可没有一个人敢离开自己的岗位。 叶枫让开身,让伊普雷跟站在身后的罗菲、罗猛、范云台等将领见面。这些人都跟伊普雷很熟,大家免不了要寒暄问候一番。罗振玉在市民自卫队时曾做过伊普雷的部下,感情比其他人要深厚一些,他握着伊普雷的手时也激动得满脸是泪。 伊普雷又为大家引见了祖正和祝宏两位将领,还有一位姓汪名诚的陌生人,此人四十来岁,长得白净儒雅,跟其他一脸凶相的将领们站在一起,显得很特别,倒像是叶枫和李权这一类的人物。 伊普雷向叶枫介绍说:“若不是汪先生鼎力相助,我们哪里会有今天!”伊普雷语气真诚,神情恭敬,看来不像是说客气话。这番话使大家对这位汪先生刮目相看。 汪诚连连摆手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因为心向咱们帝国才走到一起来的。我作为帝国的臣民,在国家危难之际,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站在一旁的祖正动情地说:“哪里是绵薄之力啊,为了供养我们这支军队,汪先生几乎变卖了所有的家产。” 汪诚叹了口气说:“这算什么呢!俗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帝国都这个样子了,我还要这些家产干什么?难道让乌拉特族人抢去吗?” 大家都被汪诚忧国忧民,深明大义的精神所感动,同时也为国家的前途感到担忧。 在伊普雷的引领下,众人一边谈论着天下时局,一边往山寨里走。 自从灰驼岭的围被解之后,义军就将大寨转移到了这里,同时把存放在灰驼岭的粮食物资也搬运了出来,并把这里定为新的主寨。类似这样的寨子,大青山里还有三个,都是去年伊普雷率军逃亡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这紫云岭是其中隐藏的最深,最不容易发现,最安全的一个。 紫云岭上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叫仙人洞。伊普雷就把中军大帐设在了洞里。洞里面用石块垒了几十间小屋,这是给将领们居住的,至于士兵,就用木头搭些棚子挡风,然后在地上堆些干草做床,生活条件极其简陋。 伊普雷把叶枫等人领进仙人洞,吃了一顿清淡的饭食,菜肴基本都是山野菜,只有很少的肉食。而且伊普雷和叶枫等人桌上的饭食和士兵们吃的是一样的。看来,伊普雷深知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只有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才能凝聚人心共渡难关的道理。 饮食虽然清淡,但气氛很融洽。大家有说有笑,十分高兴。饭还没吃完,叶枫便迫不及待要和伊普雷详谈。伊普雷也正有此意,便把招待客人的工作交给祖正和祝宏两位将领,然后领着叶枫到了自己的居室。 门刚刚关上,叶枫就急急地问:“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伊普雷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叶枫说了。 原来,那天伊普雷为了保护叶枫等人突围,率领义军向呼尔巴什族大军发起自杀性冲锋之后,双方就陷入了一场混战。这支临时杂凑起来的军队哪里是精锐的呼尔巴什族骑兵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伊普雷也身负重伤,倒在血泊里。之后,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呼尔巴什族的军队突然从战场上消失了,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既没有搜寻主将,也没有打扫战场,甚至连逃散的士兵都懒得追击就匆匆地走了。 伊普雷被祖正等人救醒之后,招集了逃散的士兵,清理了战场。当时义军队伍只剩下不到八千人,还有六七千负伤的。伊普雷便指挥这八千人搀扶着这些负伤者继续向北面的大青山转移。后来,乌拉特族的大慈大悲两位贤王又率军来清剿了几次,伊普雷便率领义军在大青山里与敌人周旋,好几次死里逃生,不断被削弱,又不断地发展壮大,终于发展到现在这两万多人的规模了。 伊普雷介绍完这段经历之后说:“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不符合战场上的惯例。战后哪有不清理战场就收兵的,除非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清理。” 叶枫听完之后想了想说:“要说奇怪也不奇怪,这毕竟不是在呼尔巴什族的领地里。他们只是来帮忙的,把咱们打败就算完成任务了,没必要那么尽职尽责。再说当时又是黑夜,不便于追击,所以就草草收兵了。” 伊普雷说:“是啊。自从我把大慈大悲两位贤王从温泉谷抓来一审之后才发现,其实两族之间的矛盾挺深的,呼尔巴什族出兵救援可能也是迫于压力,没有办法,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助乌拉特族人消灭我们。” 叶枫笑道:“看来咱们捡了个便宜。噢,对了。你那个汪先生是什么来路?” 伊普雷说:“这位汪先生可真是个义士。他也是咱们星月帝国的人,家就住在尼柯罗城,他原来是个商人,曾在这大青山里开了好几个铁矿,尼柯罗城里的铁匠铺,几乎有一半都是他家的。后来东昌公国被灭之后,他的铁矿就让大悲贤王强占了去,他一怒之下就把家产全都变卖了。后来,他打听到我们在深山里跟两位贤王的军队打仗,就带着他的几个伙计不远千里投奔我们来了。还贡献出许多银两。 我们当时被打得到处跑,形势十分危急。这位汪先生对大青山里的地形很熟悉,在他的帮助下,我们终于摆脱了敌人的追杀,躲了起来。可当时我们既没吃又没穿,马上就要过冬了,我当时就想,即使不被敌人杀死也会冻饿而死。可这位汪先生却挺身而出,愿意领着人爬到大青山以北,用高价向呼尔巴什族人买粮和衣被,以解燃眉之急。果然,一个月之后,他就把大批的粮食和许多呼尔巴什族人穿旧的皮衣买了回来,帮助我们渡过了寒冷的冬天。我们全军上下都对他十分感激。” 叶枫听后点了点头说:“是很难得。他现在在你的军中担任什么职务?” 伊普雷说:“没有职务,他不愿意做领军的将领,我也就没有强求,只让他做了幕僚,参与军中决策。” 叶枫说:“嗯,他不太适合做将领,暂时先做你的幕僚吧。等我回崎峰谷,向柳明秀大人请示之后再决定给他什么封赏。” 伊普雷说:“应该重重的封赏。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没有他的帮助,我们不可能活到今天。他帮助咱们帝国保存了一支抗敌的力量,贡献不小啊。” 叶枫感叹道:“是啊,这就是人心啊。只要老百姓的心中还恚念着咱们的祖国,这个国家就不会灭亡,巴特隆注定要失败!咱们兄弟一起努力,想办法让他一败涂地,永世不得翻身!” 伊普雷语气沉重地说:“我也想努力,可现在乌拉特族人对札兰大草原控制得很严密,这个梅里吞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现在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自保,想进一步发展很不容易。” 叶枫拍了拍伊普雷的肩膀说:“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伊普雷点了点头。 之后叶枫又问了有关叶灵凤的事情。 伊普雷用低沉的声音动情地说:“灵凤妹妹是一路乞讨着找到这里来的!在草原上,她还差点儿让狼给吃了,是一位武艺高强的少女把她救了下来,然后又将她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还是那位少女给她留了一些药,我每天照顾她喝药才渐渐缓过来的。” “那少女什么样儿?”叶枫好奇地问。 “她戴着一顶罩着黑纱的帽子,看不清容貌。但是,我听士兵们说,曾看见她用嘴里的枣核把树上的鸟儿射落下来。她手里还经常玩弄一把刀子。” “难道会是她?” 叶枫眼前浮现出在北征大道旁的树林里营救鲍超将军的情景。就是这个会使飞刀身轻如燕的女孩子曾经救过他的命,如今又救了他妹妹一命。这个女孩子对叶家的恩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报答。还有一点叶枫也甚感困惑,这位汤寿臣的能量到底有多大?他怎么就能找到叶灵凤呢?叶枫此时对汤寿臣的感觉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伊普雷继续说:“之后,灵凤妹妹就跟着我们到处打仗,到处藏身,吃了很多苦。至于她是怎么过的狼关,又是怎么找到大青山里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我问她,她死活不肯说。我去叫她来,你亲自问问她吧。” 叶枫点点头,表示同意。 伊普雷拉开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叶灵凤走进了屋里,喊了叶枫一声:“哥哥。”声音怯怯的,眼神也低低的,像是怕叶枫责骂似的。 叶枫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叶灵凤瘦削的肩膀,感叹道:“你瘦多了!也变黑了!” “哥,妈还好吗?”叶灵凤抬起眼睛问道。 “还好。妈就是不放心你,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着急。妈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我这次坚持要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打探你的下落。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叶灵凤听到这番话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扑到叶枫怀里哭道:“都怪我,让妈妈和哥哥担心了。” 叶枫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劝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还哭什么?你今年也十七了吧。临走之前,咱妈跟我说,如果你们两个能好好儿的回去,咱妈和普雷妈就商量着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叶灵凤听到这里,羞得脸儿通红,她推开叶枫,转过身去低低地说:“谁说要嫁给他啦!” 叶枫大为惊诧,瞪着眼睛问道:“为了找他,你连命都不要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还说不愿意?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叶灵凤嗔道:“你才有毛病呢!我只是想下山玩一玩!谁为了找他啦!再说了,他也没亲口说过要娶我,你们跟着瞎操什么心啊!我虽然长得不好看,才能又平庸!可毕竟是妈亲生的吧,是你的亲妹妹吧,你们就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啊!”说到这里,叶灵凤的眼圈竟然红了,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叶枫被妹妹搞晕了,他本来是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这女人啊,实在是种奇怪的动物! “好了,好了!你爱嫁就嫁,不愿嫁就拉倒!别跟我这儿又哭又叫的!就像我欺侮你似的!”叶枫有些不耐烦了。 “你就欺侮我了!我再也不理你了!”叶灵凤说着就哭着跑了出去。 叶枫怔怔地望着门口,挠了挠头,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儿啊?简直就是神经病嘛!”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一个美丽妖娆的女人。她走到叶枫跟前,看了看说:“这兄妹好久没见了,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啊?” 叶枫定睛一看,原来是罗菲,便心不在焉地喊了一声:“罗菲姐姐。” “我奉大家之命,来叫你去商量事情。正好刚才门没关上,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别郁闷了,我的城守大人,她不是冲你来的!你们太不懂女人了!” “我们?”叶枫一愣。 “是啊。尤其是那个什么时候都一本正经呆头呆脑的伊普雷。你说灵凤妹妹怎么会看上他呢?他简直就像一只呆头鹅!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兄弟!他一点儿也不呆!” “行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对呆头鹅!” “你!……”叶枫气得鼻子都歪了,想发作,可面前又是这样一个说话做事不着调的女人,便忍住了,他推开罗菲向门外走去! 罗菲笑着在后面叫道:“你劝劝你的傻兄弟,让他主动求婚!别不好意思开口,难道让女孩子跪下来求他不成!真是傻得可以!” 叶枫站住了,回头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原因?” “当然!” “可他对我妹妹一往情深啊!这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说不说还不是一样的吗?” “对你们是一样的,可对女孩子来说就不一样啦!” 叶枫想了想说:“原来如此!” 罗菲笑盈盈地说:“今后有对女人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啊!什么都可以教的!只要你愿意学!” “谢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今后有机会再向你请教吧!”叶枫说着就想往外跑。 罗菲一把拉住叶枫的衣袖说:“大家还等着你商量事情呢!” 叶枫急急地说:“你让他们再等等!什么事能有我妹妹的终身大事重要啊!” “这话我爱听,还是你比较招女孩子喜欢!去吧,去吧。我们等你!” 叶枫连话也顾不上说,摆了摆手,就匆匆跑了出去。 第十六章 伊普雷的爱情 帝国历351年7月17日至19日。叶枫作为美拉梅公国柳明秀大人的特使和伊普雷、祖正、祝宏以及其他十几位义军高级将领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密切磋商,终于达成一项协议。根据该协议,这支由原东昌公国和窝汗台王国的军民组成的义军同意接受美拉梅公国柳明秀大人的收编,愿意听从柳明秀大人的指挥。这支义军被改编为美拉梅公国的新编野战军团,同时将黑罴军旗改换成为美拉梅公国的飞豹军旗。军团提督由伊普雷担任,师团总兵由祖正、祝宏还有一位叫满勇的将领担任。收编之后,叶枫承诺义军除享受与帝国正规军队同等的待遇之外,还将在财力和物力上得到大公府不遗余力的支持,今后大公府还将会派遣受过正规训练的中下级军官到军中担任骨干,以增强军队的实力。 7月20日,伊普雷命令将该协议通知到基层的每一位官兵,官兵们知道协议的内容之后既高兴又有些伤感。高兴的是自己不再是在山中靠劫掠为生,四处逃亡的孤魂野鬼了。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正式可以向人夸耀的身份,那就是光荣的星月帝国的军人。此外又获得了来自帝国的强大援助,今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一些,前途也要光明的多。伤心的是自己效忠的东昌公国和窝汗台王国已经无可挽回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7月21日上午,在紫云岭上举行了隆重的收编仪式。两万四千余名义军士兵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排成整齐的队列,肃立在平坦的山坡上。 在军列前方的正中央,星月大纛迎风飘扬。和星月帝国的国旗一起飘扬的还有那面旧得不能再旧的黑罴军旗。所有的士兵全都深情地望着这面经历了无数的硝烟战火,陪伴了他们整整一年的旧军旗,这面军旗即将完成它的历史使命。 仪仗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旧军旗前,将那面黑罴军旗徐徐降下,然后慢慢升起了美拉梅公国的飞豹军旗。 两万四千余名士兵一齐向新的军旗敬礼!历史将随着这面新的军旗的升起而翻开新的一页。 叶枫完成了改编义军的任务之后,双方又进一步商定了进行经济援助的具体问题。叶枫先把这次带来的银两全部留下,并答应将通过胡文仲在札兰大草原的情报网络源源不断地向伊普雷的军团提供经费。此外,叶枫还答应回到崎峰谷之后重新清理雾山上的那条运粮小道,然后再想办法通过那条小道向伊普雷的军团提供物资援助。尤其是兵器、弓箭和铠甲等战略物资,这些都是新编野战军团最紧缺最急需的。最后,叶枫向大家详细介绍了南方的战况,告诉大家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迅速壮大军力。因为帝国已经开始反击。尹川王乌海图和蓝玉将军的大军已经攻入河汉平原南部地区,帝国军务院也加紧了对石门关的攻打,巴特隆得意不了多久啦!光复西都城也已指日可待!战线很快就会推进到西北地区!时间将会变得越来越紧迫! 伊普雷和他的手下将领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振奋,他们意识到自己这支军队马上就要发挥更大的作用了。众将领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突然增加了许多,他们纷纷表示要努力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以迎接更大的挑战,完成更艰巨的任务。 帝国历7月22日,等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之后,心情轻松的叶枫、李权还有美丽的罗菲姑娘在伊普雷和汪诚的陪同下,来到了关押两位贤王的山洞。汪诚精通乌拉特语,带他来是当翻译的。而罗菲是自己要求跟来的,当初在温泉谷装扮女妖将两个王爷擒获的就是她。罗菲对自己完成的这个艰巨的任务很有成就感,准备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看这两个可爱的猎物。叶枫和李权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报那四十大板之仇。 山洞外面站着十几个手持刀枪站岗的士兵,洞口有上了锁的铁栅栏和一个铁门,一看这个洞就是专门关押犯人用的。伊普雷命士兵打开铁门。叶枫等人便钻了进去。洞口内的地下有很多蝙蝠的粪便,洞壁上还有许多蜘蛛网,洞内由于通风不好,散发着难闻的臭气。由于洞内的光线昏暗,叶枫看不大清楚,只依稀看见洞的最里面蹲着两个人。这两个人看见从洞口外走进几个人来,由于是逆光,他们看不清这几个人的面容,但他们能清楚地看到罗菲那玲珑性感的身体曲线,这个女人风骚的体态对他们来说印象深刻,所以他们顿时就吓得满地乱爬,很快就钻进了角落的草堆里,只露出两个屁股在外面。 “哈哈哈……”罗菲捂着嘴得意地大笑。 叶枫走过去,用脚轻轻踢了一下两位王爷的屁股。两位王爷受了惊吓,赶紧转过身来给叶枫磕头,一边磕一边浑身瑟瑟发抖,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他们说什么呢?”叶枫问那位汪诚先生。 汪诚说:“他们说的是乌拉特族语,他们说:‘请大王饶命!’还说:‘他们愿意拿家里的金银珠宝来赎他们的命!’” 叶枫听完点了点头说:“嗯。这是一个好主意!说句老实话,崎峰谷的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好,若是能用这两个笨蛋换些银钱来花花也还不错。” 李权笑道:“这两个家伙肯定肥得流油,不往多了说,各换五十万两白银应该没问题!” 汪诚这时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火把,他举着火把来到两位贤王面前一照。只见两个王爷披头散发,身上肮脏不堪,已吓得缩成了一团,一点儿王爷的威仪都没有了,他们那副可怜的模样儿简直就像冬天里受冻挨饿,缩在街边无家可归的乞丐。 叶枫凑过去说:“两位尊贵的王爷!你们还认得我吗?” 汪诚把叶枫的话翻译成了乌拉特族语。 两位王爷伸着头好奇地看了看叶枫,等看清楚了,又吓得缩了回去,还互相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串乌拉特语,一边说还一边呲牙咧嘴,表情十分丰富。 叶枫虽然听不懂,但从他们的语气和表情里能感觉到痛苦、悔恨和沮丧的情绪来。叶枫好奇地问汪诚:“他们说什么呢?” “这?”汪诚迟疑地看了看伊普雷。 伊普雷说:“但说无妨,我这位兄弟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汪诚一笑,说:“他们互相说,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被捕了。他们上了您和那个小淫妇的当。说您和那个小淫妇勾搭成奸,一起联手谋害他们两个未婚夫!他们现在十分后悔……” “他妈的!他……”叶枫气得火冒三丈,刚想破口大骂,李权连忙在一旁扯叶枫的衣袖,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毕竟背后的洞口还站着几十名士兵呢。 叶枫强忍着怒气,对伊普雷说:“那个大慈贤王曾打过我和李权兄弟各四十大板!我们咽不下这口气!” “你想让我怎么做?”伊普雷问。 “我们准备双倍奉还!”叶枫咬牙切齿地说。 “你不会让我打他一百六十大板吧!”伊普雷说。 “没错!就这样也不解气!” 汪诚说:“我看这个大慈贤王的身体不是很健壮,要按我们的军法来打,他们恐怕捱不下来。” 伊普雷说:“不是恐怕,是肯定会死!” 汪诚笑道:“打死不要紧,那五十万两银子可就没地方要去了!” 李权说:“汪先生说的对,打死他可不符合咱们的利益。可这口恶气不出又怕叶枫兄弟会憋出病来。不如这样吧,让那位身体健壮的大悲贤王也分担点儿,谁让他们是兄弟呢,有难同担嘛。我建议,每人各打八十大板,分两次打,每次打四十。这样不就行了。” 伊普雷看了一眼叶枫。 叶枫点点头说:“就照三哥的意思办吧,出口气就行了,不要打死他们,他们还是有用的。” 伊普雷赶忙命令洞口的士兵行刑。这个关押犯人的山洞里刑具都是现成的,很快山洞里就传出来杀猪一般的哀嚎声。 叶枫后来遵守了对莫丽娅的承诺,派人把两位贤王亲笔写的求救信送到了和林穆海,交给了乌拉特族丞相梅里吞,同时向梅里吞索要一百万两白银的赎金。梅里吞不敢做主,又派人去征询大汗烈烈维奇的意见。烈烈维奇对这种敲诈勒索的行为十分生气,坚决不同意。叶枫只好又把赎金降到五十万两,而且明白告诉烈烈维奇,不能再降了。没想到烈烈维奇依然不同意。他只肯出五万两赎金来赎两个哥哥的性命,多一分都不肯出!这一点大大出乎叶枫的意料,由此看来,烈烈维奇对他这两个哥哥的愚蠢行径已经达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叶枫和其他将领都认为对方出价太低,双方的分歧太大,最终没有谈成,事情就这么僵着。叶枫也不着急,因为他相信,这两个王爷的价值绝对不止五万两白银! 当然这都是后话。是在叶枫离开紫云岭之后发生的。 等一切都办妥之后,叶枫等人决定于帝国历351年7月23日离开紫云岭,返回崎峰谷。 由于考虑到伊普雷军团所处的恶劣环境和叶灵凤的安全问题,叶枫和伊普雷一致同意把叶灵凤带回崎峰谷。叶灵凤既想回去看看妈妈,又想留在伊普雷身边,迟迟下不了决心,内心十分痛苦,这两天也一直在偷偷流泪。后来伊普雷恳求叶灵凤回去照顾自己年老多病的母亲,叶灵凤这才勉强同意了。 这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美丽的罗菲就拿着一个粉红色包袱来到叶灵凤的房门前。叶灵凤由于要准备行囊,起得很早,正在收拾东西。她听到罗菲喊门,便把门打开了。 罗菲笑着掩上门说:“妹妹起得早啊。” 叶灵凤跟罗菲不是很熟。两个人的生活环境、文化程度、思想性格差异很大,不大能聊到一起。彼此之间也只是点头之交。再加上叶灵凤今天心情不好,脸上的神情淡淡的,没有太多兴致。她看见罗菲进来,只是勉强笑了笑说:“姐姐早啊。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 罗菲把包袱放在桌上说:“也没有别的事,我是给妹妹送几件衣服来的。妹妹好歹也是城守大人的亲妹妹,不能总穿着这身旧衣服。我这几件衣服都是崭新的,是在东都城的老字号瑞衭祥买的,是时下东都城最流行的款式,买了以后我都没舍得穿呢。我看妹妹的身量跟我差不多,就送给妹妹穿吧。” 叶灵凤客气地说:“我看不必了吧。还是姐姐留着穿吧,现在兵荒马乱的,能买到几件好衣服可不容易啊。” 罗菲笑着说:“你跟我客气什么啊!我喜欢你才送你衣服的啊。” “喜欢我?为什么?”叶灵凤对罗菲的率直感到吃惊。 “因为你身上有股劲儿跟你哥哥一个样儿。这股劲儿让我着迷。” “什么劲儿啊?”叶灵凤好奇地问。 “一股劲儿,一股……怎么说呢。就像一头急红了眼的牛,不管前面是刀山是火海也要往前冲!任人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就是这股牛劲儿!” 罗菲没有读过几天书,她的比喻虽然粗俗些,但也很准确。 叶灵凤听得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姐姐要说的是‘执着’吧。” “对,对,对,就是执着,还是你们读过书的人会整词儿。”罗菲也笑了。 “姐姐说笑了,我哪能跟他城守大人比啊。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衣服我看……” 罗菲连忙拉住叶灵凤的手说:“妹妹别着急,你先看看衣服好不好看再说。”说完,罗菲从包袱里抖开一件衣服。顿时,那衣服鲜亮的颜色、优美的花纹和新颖雅致的款式立刻吸引了叶灵凤。哪有几个女孩儿不喜爱漂亮衣服的呢,叶灵凤的眼睛睁得又大又亮,上上下下仔细看着,还用手摸了摸衣服的面料。 “怎么样?”罗菲得意地说。 “真的很好看啊!东都城的裁缝可真会做衣服啊!” “那当然,那里有钱人多啊!”罗菲以一个进过城,见过大世面的人的自豪口吻说。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叶灵凤拿着那件衣服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罗菲说:“妹妹穿上一定很好看。你要是不肯要也没关系,我借你穿一天。你今天先穿上,因为今天很重要?” “今天重要?”叶灵凤听愣了,眨了眨眼睛问,“为什么?” 罗菲笑着凑到叶灵凤身边小声说:“你今天就要离开那个傻头傻脑的伊普雷了吧。你喜不喜欢他?你要是喜欢他,就得穿得漂漂亮亮的。让他看到你之后就舍不得你;你走了之后又天天想你,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见到其他女人,他也会看不上眼。他的魂儿魄儿都粘在你身上,一生一世都离不开你。从此这个男人就是你的风筝啦!就是飞到天上去,那根绳儿也在你手心里攥着呢。你说重要不重要?” 叶灵凤毕竟只有十七岁,情窦初开,哪里听过把这种情事说得如此赤裸裸的话,这些话说得她小脸儿绯红,心扑通通地跳,羞得一直将头低了下去。罗菲的这番话毕竟还是说到叶灵凤心坎儿里去了,叶灵凤低着头,羞怯怯地说:“我听姐姐的。” “哈哈哈,这才是聪明的妹妹呢。我还带了一些红粉之物,让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让他们看的眼睛都拔不出来!” 叶灵凤笑着不说话了,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知道。 帝国历351年7月23日早晨,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葱绿的山坡上,崭新的飞豹旗和星月大纛旗迎风飘扬。伊普雷率领着他那两万四千名官兵,站成整齐的队列,欢送从崎峰谷来的叶枫和他的使团。 伊普雷今天穿着一套崭新的铠甲,虽然这铠甲的样式有游牧民族的风格,一看就知道是缴获来的战利品,但依然显得很精神、很威武、很气派。他那国字型的脸庞、挺直的鼻梁和方正的嘴唇显示出一种标准军人的严谨和刚毅。只有那一双大眼睛,除了依然炯炯有神之外,又多了一些自信,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喜悦和期待。 叶枫领着他的那八十多人的庞大使团来到山坡上,一边走一边向伊普雷身后的官兵们挥手致意。 叶灵凤就跟在叶枫身后。她今天穿了一套款式新颖别致,颜色鲜亮的新衣服,再加上她那如桃花般美丽的容颜和少女清新的气质,整个人就像是从那云雾缭绕的大青山的山峰上飘下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果然,众官兵们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叶枫的身后,那眼神都直直的,愣愣的,连见到卢龙城守时准备要喊的口号都给忘记了。这还是那个曾经穿着土旧的衣服在伤兵中间跑来跑去,递水喂药,包扎伤口,浣洗纱布的小姑娘吗?这还是那个和他们朝夕相处,在这段苦难的岁月里带给他们许多心灵慰籍、亲切随和的伊普雷将军的女朋友吗?难道这女人都像大青山上的仙女一样说变就能变吗?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好看了呢? 叶枫笑着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眼神中充满了骄傲和喜悦。 伊普雷领着十几个高级将领来到叶枫等人面前,他先和叶枫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叶枫的肩膀坚定地说:“等我的捷报!” 叶枫笑着点了点头。 伊普雷神情严肃地看了一眼站在叶枫身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叶灵凤。 叶灵凤看到伊普雷正注视着自己,羞怯地低下了头。 伊普雷来到叶灵凤面前,语气低沉地说:“你为我吃了很多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今你要走了,临走之前,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叶灵凤眨了眨眼睛望着面前这一身戎装高大威武的青年将军,心里有点慌,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伊普雷回过身来,从站在他身边的汪诚手里拿过一束鲜艳的野花,花束中间还有一朵金光灿烂的向日葵。他把这束花捧到胸前,神情庄重地对叶灵凤说:“请求你能嫁给我!” 在中洲大陆,在那样一个虚拟的世界中,向日葵象征着爱情,和我们这个世界上的玫瑰花的象征意义是一样的。 伊普雷说完,就单膝跪下,将那束裹着向日葵的野花高高举起在叶灵凤面前。 叶灵凤那颗少女的心被巨大的幸福感裹挟着升上了天空,飘向那蓝天白云之间,她只觉得一阵眩晕,竟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身体不由得晃了一晃。 好在,站在她身边的罗菲和哥哥叶枫早有准备,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悄悄扶了她一下。 叶灵凤心花怒放,激动不已。她自从来到伊普雷身边之后,就随着伊普雷南征北战,东打西杀,她的足迹几乎遍布大青山山脉的南北东西。伊普雷是个治军严谨而又勤奋的人,再加上敌人又不断地追杀,义军一直命悬一线,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伊普雷哪里敢有丝毫懈怠,所以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考虑个人问题,更不可能常常陪在叶灵凤的左右了。叶灵凤虽然也很理解,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一种被疏忽的感觉。如今,伊普雷以这种方式来补偿这段时间对叶灵凤的疏忽,这大大出乎叶灵凤的意料,她做梦都没想到,憨厚质朴的伊普雷竟会有如此浪漫的举动。而且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她能不激动吗? 叶灵凤抹了抹眼角激动的眼泪,接过伊普雷手中的向日葵,拉起跪在地上的伊普雷,然后灿然一笑,慢慢依偎在了伊普雷的怀里。 作为女人,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叶灵凤那无比幸福的一笑,令所有的义军士兵高兴得欢呼起来,整个紫云岭的山坡上都沸腾了!掌声和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他们都为这一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感到高兴。 《星月帝国》第八卷 谈笑静胡沙 第一章 帝国的远征军 帝国历351年5月2日。尹川王率领的军队和军务院指挥的中央及地方各军团在马邑城胜利会师。第二次马邑会战宣告结束,星月帝国成功收复了马邑城。在关中平原作战的巴特隆的军队除了少数几股依然负隅顽抗之外,其他的不是被全歼,就是狼狈逃回了石门关。 虽然星月帝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了胜利,但巴特隆的损失并不算大,他是有计划有组织地主动退回石门关的。巴特隆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是想凭借白龙山险恶的地势和坚固的石门关,占据半壁江山,与星月帝国分庭抗礼。 星月帝国隆圣皇帝刘度这些日子心情不错。他虽然因为劳累过度,身体有些不适,但他的兴致很高,他甚至置太医院那些大夫们的叮嘱于不顾,坚持要到马邑城来慰问曾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同时也为了接见尹川王乌海图和功勋卓著的蓝玉将军。 由于皇帝陛下亲临马邑城,原定在帝**务院召开的最高军事会议,也就只好改在马邑城开了。皇帝陛下还提议,破例邀请东南边防军的前锋将军蓝玉参加军务院的高层会议。同时被破例邀请的还有一位年青将领,那就是第一个攻进马邑城的羽林军第二军团的提督熊天云。在军务院的高层会议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多年青的面孔了。 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如何继续西进,以彻底打败来自北方草原的侵略者。大家经过密切磋商,一致认为应该绕开坚固难攻的石门关,从南部的丘陵地区进军河汉平原,威胁西都城。虽然路途遥远一些,但能让敌人的地势之利发挥不了作用,从而减少军队的伤亡。大家唯一感到疑虑的是,如果派遣较少的军队远征,恐怕起不到镇慑敌人的作用,反而有可能被击败;如果派遣较多的军队远征,又担心马邑城和东都的防御力量不够。在远征军队的数量和规模上诸位将军发生了争执。双方各有道理,争得面红耳赤,不分上下。唯一没有参与争论的就是尹川王乌海图和年轻的蓝玉以及更加年轻的熊天云。 在军务院的会议室里,蓝玉和熊天云的军衔最低,资历也最浅,虽然两人都曾立下赫赫战功,但跟这些大将军和军务大臣们在一起,还是没有说话的份儿。乌海图就不同了,他可是目前帝国仅有的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了,他在这会议室里的地位仅次于皇帝陛下和军务大臣魏元忠,他为何也显得如此拘谨呢?隆圣皇帝刘度虽然一直端坐在上位,但他早就无心听诸位将军引经据典的争论了,他的心思全都在那个胖胖的,笑容可掬的乌海图身上。 刘度眯着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乌海图。 乌海图在诸多的王公中长得最不像个王爷。他的相貌很有特点:小圆眼睛,鼻梁高挺,鼻子又厚又大,显得十分醒目,他的鼻尖弯弯的像个钩子,鼻子下面是修饰得很好的微微上翘的八字胡须。他成天微笑着,笑的时候,左边胖胖的脸颊上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显得十分可爱。他的衣着打扮顽固地保持着南疆山地民族的风格,绝不追求帝国官场上的那种奢华气派。他如果走在东都城的大街上,准被别人当成一个手里有两个臭钱却不知道怎么花的乡下的土财主。就是这么一个长得不起眼的家伙,却是挽救了中洲大陆的整个战局,改变了历史走向的大人物。 乌海图在刘度心中的感觉是沉甸甸的,而且是模糊不清,琢磨不透的,他不知道在这副亲切和善的笑容之下藏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是一颗忠心?还是一颗祸心?不管是什么心,这个人都是需要刘度倍加小心,倍加警惕的,因为他的手里有一把帝国最锋利的剑,这把剑就是蓝玉。 刘度又看了看坐在乌海图身边的蓝玉将军。蓝玉穿着一身崭新的墨绿色的制服端坐在会议桌的末端。在这间会议室里,他的年纪和军衔显得跟大家格格不入,跟他有同样的军衔的参谋官们都只能在诸位将领身后站着。在座的这些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家伙们的军衔都比蓝玉要高得多。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刘度发现,每一个将军在发言时都要看一眼这个年纪也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将领,显得非常顾忌他的态度,生怕自己的发言一不小心被他耻笑了去。看来这个蓝玉年纪虽小,威名却很大,大到连帝国的大将军们在他面前都少了一份自信。 刘度终于忍不住笑着问乌海图:“尹川王有何高见啊?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说话呢?” “陛下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高见啊。我本来听龙骧将军说的挺有道理的,马邑和东都城的防御确实很重要啊,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对士气民心的打击是非常大的,而且远征军也会有后顾之忧,不敢放手一搏了。可又听羽林将军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这次远征的意义确实重大,总不能孤军深入吧。万一失败了,那可不得了。两位将军的话都有道理,我脑子笨,领会的慢,正在琢磨呢。” 乌海图两边都不得罪,他的话就像他的长相一样圆滚滚的。 乌海图的态度是:我是来帮你们打仗的,你们想怎么打,我就帮你们打。你们是主,我是从。乌海图的这种自我定位显得很本分,这让刘度感到满意。他笑笑说:“乌王爷谦虚了,谁不知道尹川王身经百战,精于用兵之道啊。帝国的南部边陲如此安定,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乌海图摆摆手笑道:“陛下过誉了。要说带兵打仗啊,蓝玉和高凉王索龙那小子比我要强得多啦。南疆的这点事儿啊,全靠他们替我顶着呢。尤其是索龙那小子,要说能打能杀啊,我看帝国的王公中没有一个比得过他的。” 在座的也有不少王公,他们听了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高凉王索龙天生神力,作战勇猛那是举国皆知的事。 咸安郡王、羽林大将军吴曙天跟乌海图私交甚好,他半开玩笑地说:“要说,还是你老乌的本事大。听说索龙这家伙要是发起飙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怕,唯独怕他那个年轻漂亮的王妃。高凉王的王妃就是你老乌的亲侄女儿吧?你老乌给人找媳妇的本事可是一流的呢。” 乌海图听了这话心里一惊,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慌,他小心地偷偷看了一眼皇帝陛下。他看见刘度也跟着大家一起在笑,便连忙哈哈一笑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是他高凉王主动追求的,他天天晚上往我二弟家里跑,站在我那侄女儿的阁楼下面唱他们那里的山歌。他嗓门儿又大,声音又粗,调子又是那股怪怪的**味道,关键是他的调儿不准,**得有点儿让人肉麻。结果这事儿就弄得整个云都城都沸沸扬扬的。我二弟的家里人和左右邻居都受不了他的歌声,就劝他别唱了,可没想到,谁不让他唱他就跟谁急,甚至还动手打人。害得我那侄女儿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我二弟和弟妹被他闹得没法儿,哭着到我家来问我怎么办?我就跟他说:‘还能怎么办呢?嫁给他呗,不嫁给他可就嫁不出去啦,你也不琢磨琢磨,他高凉王看上的女人在这南疆的地界上谁还敢娶啊?’” 乌海图的一番话把在座的都说乐了。连皇帝陛下也忍不住笑道:“是啊,是啊。我也好久没见到索龙那小子啦。等仗打完了,我把他请到宫里来,让他也唱那样一支山歌给我听听。” 皇帝陛下的心情很好,兴致很高,众人当然也都跟着哈哈大笑。会议室里洋溢着喜庆欢愉的气氛。自从巴特隆叛乱以来,这在军务院里还是从未有过的呢。 乌海图看到皇帝陛下满面的笑容,这才把一颗心慢慢放下。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刘度摆了摆手,然后望着坐在末座的蓝玉说,“蓝将军在安魂场一举歼灭了叛将雷川所部,彻底扭转了危局,为帝国立下了大功。我听军中诸将说,蓝将军精于战略战术,我很想听听蓝将军的意见。” 刘度自从重用了一个熊天云之后,就尝到了甜头,他发现在帝**队的年轻将领中不乏才气过人,胆略超群的家伙。国家不是没有人才,只是帝国僵化的官僚体制束缚了年轻人施展抱负的手脚。所以他决定,今后应该多听听年轻将领的心声,多给他们一些建功立业的机会,因为帝国将来的命运是掌握在他们手里的。 蓝玉抬起头看了一眼乌海图。乌海图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蓝玉犹豫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大声说:“陛下,末将以为。无论是石门关还是南进迂回作战,我们都应该倾尽全力进攻,而断不可采取守势。今天我们讨论的话题毫无意义,这个难题应该让敌人去考虑。他们要考虑是重点防御石门关还是派军队南下阻挡我们进入河汉平原。现在,我们的军力和士气都强于对手,我们处于攻势,我们无论在哪条战线上都应该给敌人以强大的压力。只要能够一直保持这种压力,敌人的内心就会恐慌,敌人的防线就会露出破绽,至于这破绽到底是出在石门关还是敌人的南部防线上,是无关紧要的。但不管出现在哪里,我们只要抓住,就能一举将敌人击溃” 蓝玉的这番话干净利落,说得诸位将领频频点头。 有人悄悄议论道:“是啊,咱们在石门关保持的压力越大,敌人越不清楚咱们的主攻方向在哪里,越不敢把主力军团调到南方去阻挡咱们南进的远征军。” “这样一来,石门关的军队就会对南进的军队形成一种强大支援。让敌人首尾不能兼顾。” …… 刘度的反应很奇怪。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好久没有说话,谁也看不清皇帝陛下的眼神,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大家看陛下好长时间没有对蓝玉的意见表态,都心虚了,种种溢美之辞就都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 会议室里的气氛突然显得有些紧张。 刘度回过神来,他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给大家造成了心理压力,赶忙掩饰地哈哈笑道:“蓝玉将军真是难得的将才,果然见识不凡。”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大家又按照蓝玉的思路重新商议起来。 乌海图没有参与讨论,因为他内心里的紧张感并没有随着皇帝陛下爽朗的笑声而散去。他知道陛下的心思。蓝玉为人率直,到哪里都是锋芒毕露的。他那杰出的军事才华衬托出在座的这些帝国高级将领的平庸。一个雷川就已经把帝国中央直属军团的这些名将们打得原形毕露了。陛下肯定在想,如果把雷川换成蓝玉,现在的情况会是怎样? 乌海图想到这里时,紧张得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知道自从巴特隆叛乱以来,帝国朝野上下对藩王们都极有成见。就是在老百姓中间,对藩镇的态度也很不友善,报纸和社会舆论成天叫嚷着:削藩削藩 “尹川王” 乌海图一听是刘度的声音,连忙恭敬地应道:“是,陛下有何吩咐?” 刘度说:“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准备让羽林军团还有各省征集来的六个地方军团,再加上你们南疆的军队,共计五十万人,组成讨逆远征军。大家认为你担任远征军的主帅非常合适。” “不行,不行。”乌海图使劲摇着胖胖的脑袋说,“陛下说笑了。羽林大将军才是远征军主帅的不二人选呢。” 其他将领又夸了乌海图几句,说他深孚众望,是国之梁柱之类的动听的话。乌海图痛苦得呲牙咧嘴,使劲儿摇着他的那双胖大的手掌,坚决不同意。 刘度神情严肃地摆了一下手,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刘度站起身来,双手扶住桌子,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着,他想了想,然后大声地,用总结性的口吻说:“既然尹川王不愿意,那我就不勉强了。我决定,任命羽林大将军吴曙天为远征军主帅,乌海图任副帅,蓝玉将军担任远征军的前锋将军。至于石门关这边则由虎贲大将军刘鹗任主帅,龙骧大将军姚克任副帅,共组织十五个军团,分三批日夜不停地对石门关发动进攻。我亲率禁卫军坐镇在马邑城。军务院和魏元忠也和我在一起。就算巴特隆敢扑出来跟我拼死一战,我也绝不退回东都城我们将尽其所能地给石门关以最大的压力,牵制敌人的军队,支援南进的远征军。我希望远征军能以最快的速度挺进河汉平原,成功开辟第二战场我命令你们,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打到西都城下我们一定要让在那里遭受奴役的百姓们看到我们拯救他们的决心看到获得自由的希望帝国没有忘记他们要让他们知道,帝国打败侵略者的决心是坚定的绝不动摇的这就是你们远征军最重大的使命” 诸位将领神情严肃地听皇帝陛下的训话,他们从陛下的口气里听出了帝国反击的决心。他们意识到,战线绵延上千里、战争的风暴将席卷半个中洲大陆的一场规模巨大而又血腥的大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军务院会议的决议一下达,帝国的战争机器就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在军务院的统一指挥下,各路军马全都在马邑城郊集结,然后再补充新的兵员,进行整编,以形成新的战斗序列。与此同时,来自各省的粮草等战略物资也源源不断地运到马邑城来,然后在这里重新打包,装上马车、驴车、骡车等各种运输工具,为远征做着准备。 整个马邑城及其郊区成了一座规模巨大的军营。有穿着各种颜色军服的军队排成队列走来走去,还有来自各个省市操着不同口音的人运着东西往这里赶路。马邑城整个白天都显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比东都城最繁华的闹市区还要热闹百倍。到了晚上,站在马邑城高高的城楼上往远处眺望,篝火星星点点,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经过半个多月的准备,到了5月22日。星月帝国隆圣皇帝刘度颁布了措辞激烈的讨逆檄文。文中罗列了匪首巴特隆的十八条大罪,无论哪一条罪状都够凌迟处死的。文章明白告诉巴特隆,星月帝国将派遣八十万精锐之师南进,讨伐忘恩负义、倒行逆施、无恶不作的叛贼巴特隆。文章最后正告巴特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生路:只要巴特隆愿意投降,星月帝国仁慈的皇帝陛下就会饶他不死,他的家人也将得到赦免。二是死路:如果继续顽抗,帝国不仅要巴特隆的项上人头,还要诛灭其九族。 巴特隆当然选择的是死路,他亲自到石门关的城头上,当着守关将士的面,把隆圣皇帝的讨逆檄文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5月24日,刘度下旨,命令讨逆远征军即日出征。为了激烈士气,刘度亲临马邑城郊,检阅了远征军的先头部队──蓝玉将军率领的从南疆来的四个军团。检阅结束之后,士气高昂的军队排成整齐的队列向帝国南部的丘陵地区开进。 第二天,远征军大本营命令各部开始陆续在南疆军团身后跟进。最后出发的是运送粮草的队伍。一支五十万人的大军,排成绵延数百里的队伍,穿过平坦开阔的关中平原,开进了山峦起伏,崎岖难行的南部山区。 5月26日,虎贲大将军刘鹗下令围在石门关前的各军团开始向石门关上的守军发起猛烈进攻。上百辆大型投石车在阵地上远远地一字排开,随着军旗一挥,上百颗巨石带着尖锐的风声飞向城头,那恐怖的情景就像是突然从天上下了一阵冰雹,可落下来的不是小小的冰块而是巨大的石头。 帝国规模宏大的反击战就在这从天而降的石头的呼啸声中开始了! 第二章 光复锦屏城 第二章光复锦屏城 蓝玉将军率领的远征军的先头部队最先进入南部山区。他们充份发挥南疆军团擅长山地作战的优势,以极快的速度翻山越岭,只用了二十五天的时间就穿越了关中平原,跨过了白龙山脉的南部,进入位于河汉平原东南部的兰石行省。之后,蓝玉将军率领的四个军团又连克兰石行省境内的固原、硝河镇、孟坝、铜山四座地势险要的山城,一路势如破竹,兵锋直指省会──锦屏城。 这一路上,蓝玉的军队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敌人在沿途的这些山城里并没有布置很多军队进行拦截,这让蓝玉感到疑虑,当他打下铜山这座县城之后,下令军队停止前进,然后派出数十名密探去锦屏城外打探消息。密探回报说,锦屏城显得异常平静,敌人除了加紧修筑城池的防御工事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蓝玉立即下令军队就地驻扎,然后派信使向远征军大本营禀报说,由于先头部队跋山涉水,铺路搭桥,又加上连续攻打了四座城池,士兵们的体能消耗很大,需要休整。 大本营很快就有了答复,同意蓝玉将军原地休整的计划。 在铜山县城郊外有一座蟒山,山上有很多珍禽异兽。蓝玉下令军队在铜山县城进行休整之后,就带着几个卫兵跑到蟒山里打猎去了。他打猎回来就让卫兵们扛着猎物送给那些刚刚立了军功的将士们吃。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到了第三天下午,负责县城警戒任务的东南边防军第二军团提督铁瑛匆匆忙忙找到刚刚打猎回来的蓝玉。 蓝玉正在中军大帐里洗手,他看铁瑛的神色紧张,忙问:“出什么事了?” 铁瑛说:“我今天看到好几个其他各省的军团从城外开过去了。行进的速度很快,连城门都没进。我还听说,羽林军的骑兵军团也马上就要开到这里了。” 蓝玉擦了擦手问:“就这么点儿事吗?” 铁瑛神色焦急地小声说:“这事儿还小吗?他们这是要和咱们抢功啊咱们虽然打下了四座城,可跟打下省城的功劳没法比啊。咱们作为先头部队,为什么要把功劳让给别人呢?” 蓝玉神情冷淡地举起一把强弓来拉了拉说:“你觉得我是一个喜欢谦让的人吗?” 铁瑛疑惑地摇了摇头说:“不是。可是……” “可是什么?”蓝玉又用弓箭描了描墙角挂着的一张虎皮。 铁瑛迟疑地说:“军中诸将看到别的军团抢到我们前面去了,都很着急,所以……” “所以就派你来催我?” “我也不想来,可是……” “没有可是你转告大家,今后有的是大仗恶仗要打。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蓝玉说完抄起箭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铁瑛愣了一会儿,想了一想,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回去跟其他将领转达前锋将军的意思。 帝国历351年7月6日,远征军的两个地方军团在锦屏城南的梅花岭地区遭到了巴特隆伏兵的猛烈攻击。 蓝玉得到友军遭遇埋伏的消息之后,立即命令已连续休整了四天的先头部队连夜强行军,调头向东,绕过前面正在激战的梅花岭,以最快的速度直扑锦屏城东南方向的宁武关。宁武关是锦屏城的东南门户,地势显要,十分难打。在宁武关背后就是一马平川的河汉平原了,只要拿下宁武关,就可以挥师直插锦屏城的西南方向,切断锦屏城和梅花岭上守军的联系,从而对梅花岭形成合围。 偷袭宁武关是蓝玉早就想好的一步棋。蓝玉轻而易举地连克四座城池时就猜到了敌人可能将重兵埋伏在锦屏城外围地区等着自己了,但敌人的伏兵在哪里一时又探查不清楚。蓝玉剿杀了名将雷川,巴特隆不可能不想报仇。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在山地和蓝玉决战,而将埋伏设在地势相对平缓的梅花岭地区,是想扬长避短。他深知南疆的军队擅长山地作战,他没有把握在地形复杂的山岭间挫败蓝玉。蓝玉也看清了这一点,所以当他离锦屏城越近的时候,他反而越加小心了,他知道会有人忍不住扑上去的。只要有人扑上去,敌人的兵力部署就会显露出来。 蓝玉麾下的东南边防军第三军团经过一天一夜不间歇的强行军,于7月8日凌晨3点,最先到达宁武关前。这支军队大多是由南疆的山地民族的士兵组成,尤其擅长攀越山崖,经过蓝玉的精心调教,这支军队已经成为东南边防军攻城拔寨的利器。第三军团的提督名叫桑吉布,别看此人长得又瘦又小,却有徒手攀上百米悬崖的功夫。他正领着他的军队潜到了宁武关前七百多米的山坡之下。 桑吉布趴在山坡上望着不远处的关墙上守夜的士兵举着火把走来走去。整个关墙上光巡逻队就有三支,数百人。看来敌人并没有放松对宁武关的守卫,想拿下这个关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桑吉布摸着瘦瘦的下巴正在琢磨如何下手呢,就听身后黑黑的夜色里有人跑了过来。那人跑到他面前行了一礼,低声说:“提督大人,蓝玉将军有令,命你部立即发起进攻,务必在拂晓前拿下宁武关” 桑吉布点点头说:“请你转告前锋将军,让他放心,天亮的时候,我一定让他看到宁武关上飘舞着咱们的金狮子旗” 传令兵走了之后,桑吉布就把副提督找来叮嘱了几句。然后他脱下沉重的铠甲,换上轻便的黑色劲装,又将一圈绳索套在肩上,把一副特制的带铁钩的鞋穿在了脚上,最后又把两把锋利的匕首别在了腰间。等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桑吉布回头低声问了一句:“弟兄们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提督大人。”声音虽小,人却显得很多。在月色的照耀下,桑吉布看到身后趴着黑鸦鸦一片跟他一样打扮的士兵。他挥了一下手,低声说:“跟我上”说完,他就猫着腰向宁武关的关墙下潜去。 桑吉布和他的弟兄们像壁虎一样爬上了宁武关高高的关墙,悄无声息却又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墙头窜了上去。在朦胧的月色下,就像是关墙上有无数颗黑黑的小蝌蚪在迅速向上游动。 等守关的巡逻兵们发现关墙上有异样时为时已晚。桑吉布率领着他的士兵们已爬上了城头,他们拔出腰间的匕首就向巡逻兵的后背刺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阵铜锣声。 巡逻兵一面抵抗一面示警,刺耳的铜锣声响成一片。 “不好啦敌人攻上来啦” “当当当……” “快来人啊有人偷袭” …… 巴特隆的守关军队惊慌地大叫起来。 就在大批的守关士兵从睡梦中惊醒,纷纷系着裤腰带从营房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的时候。桑吉布和他的兄弟们已抢占了城头阵地,他们把几百根绳索系在雉牒上,然后纷纷抛到城墙下面去。第二批士兵又以极快的速度沿着绳索爬了上来。 双方在城头进行了一场血战。巴特隆守关的军队拼命想夺回城头阵地,桑吉布和他的将士们则死命守护着身后的绳索。刚开始,巴特隆的军队攻势很猛烈,桑吉布被压缩得离关墙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但桑吉布依然镇定地指挥士兵苦战,努力支撑着。渐渐地,随着爬上城墙的人越来越多,桑吉布控制的范围越来越大,城头阵地也就越来越稳固了。 双方的将士在宁武关城头的激战中迎来了黎明。当太阳从东方起伏的山峦间升起的时候,桑吉布从身后的士兵手里拿过一面大旗,在城头一展,那面崭新的黄金狮子旗在晨风中猎猎飘扬,在那威武的张牙舞爪的狮子图案下面,有一个大大的“蓝”字。 当巴特隆的军队看到蓝玉的将旗时斗志锐减。就在敌人稍一软弱的瞬间,机敏的桑吉布立即指挥军队扑了过去,一直将敌人从关上打到了关下。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激战,东南边防军第三军团已经有整整两个师团爬上了关墙,他们已牢牢控制住了城头阵地。虽然对于城门洞的争夺依然十分激烈,但随着蓝玉率领的其他军团的陆续到来,宁武关已是蓝玉的囊中之物了。 蓝玉占领了宁武关之后,立即指挥大军全速向梅花岭与锦屏城之间横插,他要截断在梅花岭进行伏击的敌军的退路,断绝他们与锦屏城守军的联系,以彻底围歼埋伏在梅花岭地区的敌人。 驻守锦屏城的老将克林德反应也非常机敏,当他得知宁武关失守之后,立即下令梅花岭地区的军队撤回锦屏城。但他的行动到底比蓝玉慢了一步。埋伏在梅花岭地区的军队与远征军的地方军团正在激战,想退下来并不容易,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退下来的时候,蓝玉的军团正以闪电般的速度猛扑了过来。双方在距离锦屏城不到十五里的地方遭遇了。一方想夺路而逃,一方却又拼命守住各个路口不放,双方很快就陷入一场凶狠的厮杀。没过多久,那遭遇伏击的远征军的三个军团也从山上追了下来,加入了战斗。 站在城墙上的老将克林德看到自己的军团被蓝玉堵在了城外,还遭到了来自梅花岭上的军队的夹击,眼看就要被吃掉了,顿时急红了眼。他立即披挂上马,亲自领军出城,猛攻蓝玉军团的侧后。 这样一来,参与混战的就变成了四支军队。在锦屏城南到梅花岭地区不到二十里的狭窄地带,星月帝国的远征军和驻守锦屏城的克林德部进行了第一场大规模的激战。这场战斗从中午一直打到黄昏,打得难解难分,双方的伤亡都不小。 当夜幕就要降临的时候,克林德突然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帝国最精锐的羽林军出现在锦屏城东面,打的旗号是一个“熊”字。克林德知道情况不妙了,来的这人一定就是号称“熊大胆”的星月帝国的年轻将领熊天云,看来,帝国远征军的主力已经逼近锦屏城了。老将克林德急得坐在马上直搓手。他前一段时间一连派了五十多个信使往西都城求援,可这些信使回来都说,皇帝陛下不在西都城,说是去札兰大草原调解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两个盟友之间的纠纷去了。在西都城临时主事的军师伏生给克林德的批复是:尽力死守,等待增援。可十几天过去了,增援的军队连人影也看不到一个。气得克林德跺脚大骂伏生是个狗头军师。其实这倒不是伏生的错,巴特隆的军队里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就占到了四成,如今这近一半的军队像乌眼鸡似的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不小心就能掐个你死我活,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委派他们南下数百里去驰援一座边境省城? 孤军奋战的克林德被逼无奈,只好在星月帝国的远征军对锦屏城形成合围之前先行撤退了。 帝国历351年7月10日,河汉平原的南部重镇锦屏城被光复。城里的老百姓见到了久违了的帝国的军队全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终于盼到了出头的这一天。当远征军开进城的时候,全城都沸腾了,人们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走上街头,载歌载舞,欢庆胜利。 第三章 飞夺安平镇 第三章飞夺安平镇 远征军在锦屏城稍事休整之后,于7月21日开始兵分三路向西都城进发。左路是蓝玉将军率领的四个南疆军团,右路是关中平原各省混编的六个地方军团,中路是威名赫赫的羽林军。三路大军沿着平坦的河汉平原浩浩荡荡向西都城挺进。 西都城中央,那座刚刚落成的大成帝国宏伟的天鹰神殿里,身穿绣有金鹰图案的黑色华服头戴镶着钻石和美玉的皇冠的武威皇帝巴特隆率领文武百官恭敬地站在鹰神那巨大的羽翼下面。 巴特隆神情肃穆地望着鹰神那双闪亮的眼睛,那是睥睨一切,雄视天下的如电般犀利的眼睛,那是天空之王的眼睛。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鼓舞下,激励下,巴特隆率领勇猛剽悍的草原勇士横扫中洲大陆,给称霸中洲大陆三百余年的强大的星月帝国以沉重的打击。他的军队所向披靡,仅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攻占了星月帝国的大半领土,甚至一度逼近帝国的心脏──东都城。巴特隆一直认为鹰神在庇护着自己,自己就是鹰神选来重振草原民族雄风的王者。让草原民族主宰中洲大陆,统治其他各个种族,那是鹰神的意志。实现这种意志,就是巴特隆的神圣使命。虽然现在他遭受了一些挫折,但他依然相信伟大的鹰神在高高的天空上保佑着自己,最终的胜利必定是属于自己的。 巴特隆深深吸了口气,神情庄严地整了整衣冠,率领大成帝国的文武百官对鹰神行隆重的跪拜大礼。然后,在神殿祭司的主持下,巴特隆和文武百官举行了庄严肃穆的祈福仪式,祈求鹰神保佑大成帝国的军队战胜敌人。最后,当仪式结束时,鹰神大殿的门外响起了沉郁的号角声。在那时而低沉悲怆时而激越雄壮的乐声中,巴特隆站了起来,他疾步走过肃立在两旁的文武百官,走出大殿那高大雄伟的大门,来到大殿前面那高高的台阶之上。 这时,展现在巴特隆眼前的是一派雄伟的景象,鹰神大殿前面的广场上站着等待出征的数十万将士。这些都是大成帝国最精锐的军队,他们那整齐的队列前面飘扬着大大小小数千面飞鹰旗帜,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端坐在战马上的骑兵,手里握着闪亮的刀枪。他们那胯下的战马仿佛也感受到了弥漫在广场上的杀气,不敢乱动,乖乖地肃立在那里。数十万人站在广场上,居然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黑鸦鸦的整齐地站成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巴特隆看到了自己的军队,顿时精神振奋起来,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宝刀,举到头顶,大喊道:“勇士们,敌人的军队正向我们的都城逼近,鹰神的殿宇正遭受着战火的威胁,我刚才已听到了鹰神的训谕。啊伟大的鹰神天空之王他命令我带领你们捍卫他的尊严打败敌人勇往直前吧帝国的勇士们鹰神会保佑我们的” 广场上数十万人全都举着武器振臂高呼:“杀” 一股杀气,随着那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直冲天宇。 随着巴特隆的宝刀一挥,数十万大成帝国的铁骑离开了西都城,奔赴战场,向星月帝国的远征军杀来 7月27日上午,阴雨连绵,天空一片灰暗。这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可依然看不到停歇的迹象。 远征军大本营的中军大帐内点着数十根火把才显得明亮了些。 远征军主帅,咸安郡王、羽林大将军吴曙天端坐在首座。副座上坐着十分富态的,面带亲切笑容的尹川王乌海图。大帐下面端坐着几十位来自各个军团的将军们。 吴曙天看了一眼乌海图,然后大声说:“据可靠消息,敌人为了阻挡我们北进,已集结了六十万大军向我们扑来。而且其中有一半都是来自草原的骑兵,他们的主力军团已经离开西都城,冒雨行军,一路南下,速度很快。”吴曙天指着身旁一副巨大的军事地图说,“照这个速度,他们的先头部队三天就能到达安平镇。安平镇现有守军三万,它是西都城南部的军事重镇,也是重要的水运码头,敌人的军用物资可以从凤巢湖出发沿着潦河溯流而上到达安平镇码头。只要夺取了安平镇,我军将处于非常有利的态势。不知哪位将军愿意担此重任?” “请问大将军,安平镇距这里有多远?要走多长时间?” 吴曙天说:“如果要想抢在敌人前面到达,需要两天一夜的强行军” 大帐内顿时安静下来,大家谁都不说话了。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即使天气很好,这两天一夜的强行军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何况是这阴雨天,泥泞难行的道路肯定会让士兵们疲惫不堪,即使到了安平镇又怎么去打仗,即使仗着人多打了下来,可接下来又要抵抗敌人规模庞大的援军,哪里有这么强悍的体力支撑?这个任务非同寻常所以绝大多数的军团提督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进入冥想状态了。 吴曙天用眼睛慢慢扫了一遍帐内的诸位将军,只有蓝玉和熊天云两个人没有低头。熊天云目光炯炯地直望着吴曙天,眼神中尽是急切的求战之意。吴曙天装作没看见,然后将目光停留在神情淡然的蓝玉将军身上。 蓝玉抬头望着窗**沉的天气和垂落的雨丝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曙天微微一笑,朗声道:“蓝将军。” “末将在?”蓝玉立即站了起来。 “蓝将军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多谢大将军。” 吴曙天笑道:“蓝将军能征善战,安魂场一役更是名动天下。这个重任看来除蓝将军之外无人能够承担了。” 蓝玉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偷偷看了一眼乌海图,可乌海图脸上依然是那副一成不变的亲切笑容。蓝玉心里觉得很奇怪,自从远征以来,乌海图就好像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而且作为远征军的副统帅,他对远征军里的各项事务不闻不问,全都交给吴曙天处理。甚至有时蓝玉主动向他请示时,他也是**地说:“有事去问羽林大将军,别问我。” 蓝玉得不到尹川王的任何暗示,只好自己做决断了。他看了一眼吴曙天,吴曙天正微笑着等着他的答复呢。蓝玉挺直了胸膛,大声说:“末将愿意前往。” 其他将领听到蓝玉领命,全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这么艰巨的作战任务,除了银甲蓝玉还能交给谁呢? “好”吴曙天站起来郑重地说,“我命前锋将军蓝玉率领左路各军团即刻起程,务必抢在敌人的援军到达之前攻占安平镇。” “遵令” 吴曙天走到蓝玉面前郑重地说:“这个担子可不轻啊。现在这里是雨季,道路泥泞,很不好走,给你们的行军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为了能让你顺利完成这个艰巨任务,我可以把这次远征军带来的雨具调拨给你。我要求你们必须克服一切困难,抢在敌人之前拿下安平镇。 “是。” “此外你必须给我守住安平镇,只要你能固守三天,我派的援军就能到达。” “遵命”蓝玉站起来行了一个军礼,同时偷偷地看了一眼尹川王。尹川王依然是神色平静地端坐在那里,手里玩弄着一把玉串珠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散帐之后,蓝玉领着左路军的其他将领走出中军大帐,径直来到自己的坐骑前面,刚准备翻身上马,就听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喊:“蓝将军请留步。” 蓝玉回头一看,见是尹川王府的老管家乌大,乌大是乌海图家的老仆,乌海图的生活起居全都由他安排,所以乌海图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他,当然他也就成为乌海图最亲近最可靠的人了。 蓝玉见义父把乌大派来找自己,知道有重要的事情,赶紧放下马缰绳,健步来到乌大身前。 乌大笑着说:“也没有别的事,老爷让我给将军送一套上好的雨衣来。老爷说,外面风大雨急,天又黑,路又滑,这套雨衣可以给将军遮风挡雨。”说完就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袱来递给蓝玉。 蓝玉疑惑地接过包袱,追问了一句:“义父他没有说别的吗?” 乌大摇了摇头说:“没有。” 蓝玉道了声谢就匆匆翻身上马,向左路军的营地方向跑来。 其他将领回到营地之后就各奔自己的军团忙着准备急行军的事了。蓝玉却没有,他一头扎进自己的寝帐里,把乌海图送给他的雨衣放在桌上,然后小心地解开包袱,仔细摸索了一遍,果然,在雨衣的口袋深处摸到了一颗蜡丸来。蓝玉捏开蜡丸,取出里面的纸条,展开来细读,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前途凶险,人心难测。不求建功,但求自保。” 蓝玉皱着眉头盯着这行字半天没动,他不知道义父这话是什么意思?前途凶险这不假,行军打仗不是郊游,哪有可能不凶险?可人心难测又是什么意思?这人心是指谁的心呢?是敌人吗?对他蓝玉来说,敌人的心向来都是不难测的。如果不是敌人难道是自己人?“不求建功,但求自保”这句话就更奇怪了?难道自己这一次受命出征是注定要失败的?义父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自己随义父东征西讨,大小四十余仗,还从没有让他老人家失望过呢。保命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蓝玉看着纸条,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嘴里嘟囔了一句:“义父老了。缺少当年的勇毅无畏了。我老了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呢?”蓝玉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就把纸条放在灯罩里烧掉了。在蓝玉看来,义父的担心多少有点儿多余。 各军团提督已命令部下做好急行军的准备,然后早早赶到左路军的中军大帐里来候命。可他们的前锋将军不知什么原因,竟躲到寝帐里迟迟不肯露面。由于蓝玉在南疆军团中有崇高的威望,各位将领只好静静地等待,不敢前去催促。 又过了一会儿,蓝玉精神抖擞地大步走进中军大帐。 各军团提督赶紧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望着蓝玉,等待他的命令。东南边防军的主帅虽然是尹川王乌海图,但这些年,乌海图明显有退隐之意,军队里的各项事务几乎都交给了蓝玉处理,他自己整天喝酒听歌,提前过上了逍遥快乐花天酒地的退休生活。渐渐的蓝玉就成为南疆军团的灵魂人物了。这一点军中上下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南疆,除了蓝玉将军还有别人能担此大任吗? 蓝玉大步走到帅案前,转过身来扫了一眼大家,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各位将领高声回答:“准备好了” 蓝玉剑眉一竖,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大声说:“我奉羽林大将军之命攻取安平镇。安平镇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能不能攻克,事关重大。我命令各军团必须在敌人的援军到达之前赶到那里军令如山,若有延迟的,休怪我翻脸无情” 各军团提督脸上的神色都很紧张,其中一个提督大着胆子说:“启禀前锋将军,这次急行军路程虽远,但我们只要能轻装简行,只带三天的干粮,还是有信心完成任务的。可如果按常规行军的方式,带这么多粮草辎重,我不知道其他军团,反,反正我军团只怕不能按时到达。” 蓝玉点了点头说:“好,行军打仗就是要实事求是,行就行,不行就说不行。说了又做不到,那是要害人害己的。” 众将领听了这话也就不再硬撑着了,纷纷表示若是按常规行军,无法完成任务,除非丢下大量的粮草辎重,只带三天的干粮走。 蓝玉听后一摆手说:“你们说的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我有一个办法,你们看……。”说到这里,蓝玉打开架子上的军用地图,抄起指示杆,指着地图上的一条河流说:“诸位将军,我们要攻取的安平镇位于潦河下游,若是能水陆并进,我们的任务并不艰巨。可敌将克林德从锦屏城撤退的时候,为了延缓我们的进军速度,已经把潦河沿岸的大小船只悉数烧毁了。我们已无船可用,我特命铁瑛将军率领本部人马逆潦河而上,去上游地区寻找船只来帮我们运送粮草辎重。各军团可以只带三天的干粮,把其余的粮草辎重留给铁瑛将军的船队来运。此外,我们还要争取尽快拿下安平镇,最好能就地解决粮草补给的问题。” 众将领的神色突然变得轻松了,他们纷纷笑道,若是能轻装简行,这点儿路程,对于身经百战的南疆军团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这样,除了铁瑛的一个军团奉命去潦河上游地区寻找运粮船只之外,其他三个军团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向安平镇方向进军了。 乌海图独自坐在宽大的营帐里,他面前有五个身披薄纱美丽妖娆的女子在翩翩起舞,两边的乐手正演奏着悠扬缠绵的带有南疆风情的乐曲。这些乐手和舞ji都是乌海图从云都城带来的。乌海图身上有一半南方山地民族的血统,别看长得胖,却能歌善舞,而且喜欢摆弄各种乐器。他今天的心情很烦闷,毫无欣赏歌舞的兴致,所以只听了一会儿,他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乐手和舞ji看王爷的脸色不太好,赶紧收拾东西恭敬地退了出去。 乌海图提起酒壶来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里,干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只有靠这杯中之物来浇一浇心中的块垒了。 蓝玉率领三个军团冒雨前行,道路虽然泥泞难走,但由于南疆的军队长年在深山老林里征战,经常翻山越岭,脚力比一般的军队要强健得多。他们沿着潦河一路北进,终于在7月28日子夜时分按时赶到了安平镇。蓝玉下令军队稍事休整,吃了点儿干粮,然后就开始兵分三路,从北西南三面冒雨强攻。安平镇的城东面有潦河水流过,而且水运码头也在城东,蓝玉留下东面好让敌人从水路逃走。 安平镇的守军显然低估了远征军的行军速度,他们并没有做好充份的战斗准备。等蓝玉的三个军团从三面强攻时,他们那由三万人组成的防线就显得十分脆弱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有水路可以逃生,所以抵抗的意志不是很坚决,只激战了四个小时,安平镇就被蓝玉攻克了。 城破之时,蓝玉亲自率领军队迅速赶到城东面的水运码头,检查了那里的仓库。由于敌人逃跑得仓促,仓库里的粮食等物资没有来得及运走。当蓝玉发现仓库的封条完好无损时,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命令道:“立即封锁各个仓库,胆敢擅自闯入者,立斩” “遵令”站在他身边的将领立即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紧接着蓝玉命令各军团严密封锁各个城门,同时把安平镇的老百姓从家里叫出来,让他们排成队冒雨出城。 安平镇里住着大约有二十万百姓,他们突然被如狼似虎的士兵从睡梦中叫醒,有的甚至是被人从被窝里强拖出来的。他们惶恐不安地举着伞,顶着雨,在漆黑的街道上被*着南方口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士兵们强行排成一排。他们猜到可能有灾祸临头了,全都哭泣悲号,大呼小叫,乱成一片。 这些装束怪异穿着雨衣的士兵们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只是让他们空着两手出城,凡是带着包袱的人都要被拦下来检查,包袱里若是藏有干粮就会立即被没收,同时还要遭到鞭笞。在安平镇的百姓眼里,这支军队的霸道行径简直就像是饿急了眼下山打劫的强盗。后来,当他们得知这支军队就是由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星月帝国最伟大的将领蓝玉将军率领的时候,他们都惊诧得合不拢嘴。 二十万百姓被哄出了安平镇,他们无处可去,有的凄凉地站在城门外悲哭哀号,有的跳脚大骂城墙上的军队。过了好久,他们才无可奈何地到郊外的村庄里投亲靠友,或是寻找栖身之地去了。 蓝玉下令,让士兵们休息,自己却独自登上了北城门。他虽然和士兵们一样已经有两夜没合眼了,但他一点倦意也没有。他静静地站在安平镇的北城楼里,从窗户里眺望北面的夜空。 空中的小雨不紧不慢地落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显得很静谧。 蓝玉的内心却不平静,外面虽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心里清楚,一大片黑鸦鸦的乌云正翻滚着向这边涌来,乌云里裹挟着闪电和惊雷。这场持续了将近三年的战争马上就要在这里分出个高下了,而自己就处在这场较量的风头浪尖上。跟巴特隆指挥的六十万精锐之师相比,自己占据的这座河滨小城就像是那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 虽然面临着大兵压境,虽然蓝玉的内心感受到不小的压力,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涌动着一股澎湃的力量,这种强劲而又凌厉的生命力让他感到兴奋。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兴奋时的情景。 很久以前,他生活的那个寨子受到了一头野兽的威胁。那是一头威猛的狮子,寨子里已经有九个人死在了它的利齿之下,其中有四个健壮的猎人,遭到袭击的路人和牲畜就更多了。 他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甚至连个名字也没有。寨子里的好心人听他哭声响亮,十分喜爱,就把他从路边捡了回来。他靠着寨子里的人一家一顿的周济生活,寨子里的人都是他的恩人,他不忍心看到他们整日提心吊胆地生活,便决定去杀死这头凶猛的狮子。 那时他只有十五岁。 他背上自制的弩箭,怀里揣了把匕首就上路了,他四处搜寻狮子出没的踪迹,终于在一条山路边发现了那头狮子。当时这头猛兽正在袭击路人,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已被它活活咬死,它嘴里还叼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他想都没想抬起弩箭来就射,短小的箭枝射中了狮子的后背。那头雄狮愤怒了,它抛下嘴里的婴儿,转过身来对他厉声咆哮。他毫不畏惧,紧握着匕首,闪着寒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前强大的对手,他的身体微躬着,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当那只受伤的雄狮张开它那威风凛凛的鬃毛向他扑来的时候,他的内心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兴奋,浑身布满了充沛的力量。他双手紧握匕首,两条腿猛地一蹬,身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出去。 他躲过雄狮那凌厉的一击,在雄狮转身的一刹那,他手中的匕首就深深地刺进了雄狮的咽喉。 那只威猛的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在离他的脸不到一寸的地方绝望地吸着气,那带着血腥的气息微弱却丝丝作响,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拔出了匕首,一支血箭激射而出。 他生平第一个强敌,在他那略显稚嫩的身躯前轰然倒地。 他那沾满狮血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他从狮子的口中救下了那个婴儿。那是一个女婴,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她张着一双天真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显然,她对刚才的凶险浑然不觉,更不知道自己的双亲已死于非命。他抱着那个女婴不知道怎么办好,他连个家都没有,又怎么能养育这个婴儿呢?可如果把它放在路上那和掐死她没有什么两样,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女婴抱回寨子里。他从此就有了一个妹妹,这是他的第一个亲人。 后来,尹川王率领军队从寨子边经过,听说了他手刃雄狮的事迹,就把他招致麾下。给他取了名字,收他做了义子。 义父是他的第二个亲人,义父不仅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还教他读书识字,把他送到帝国的军校里学习。没有义父他顶多只能成为一个山寨里勇敢的猎人,怎么可能当上叱咤风云的帝国将军。 在南疆的时候,义父就常常跟蓝玉提起,巴特隆居心叵测,早晚会成为帝国的心腹大患。当时的巴特隆,党羽爪牙遍及朝野,又深得已故的皇太后的宠信,谁拿他都没有办法。义父一直把巴特隆当成他最大的对手,把他看成对自己也是对帝国的最大威胁。义父的敌人就是他蓝玉的敌人如今这个敌人的军队正一步步向这里逼近,一决雌雄的时刻就要来临他要为自己的亲人,也是最大的恩人铲除这个威胁他要抵挡巴特隆的六十万大军他要在三天之后率军杀出城去,和大本营派来的援军一起里应外合,给敌人以重创他要像当年手刃雄狮一样,让他的强敌在他的面前轰然倒地 想到这里,他那扶着剑柄的手突然绷紧了,那把锋利的宝剑就要脱鞘而出 “启禀前锋将军。据探马来报,敌人距离这里不到二十里” “再探”蓝玉抬头望着微微露出些曙色的北方的天空一动也不动。 “启禀前锋将军。敌人距离这里已不到十里” 蓝玉冷静地命令道:“命令各军团进入战斗岗位准备战斗” “遵令”传令兵匆匆跑了出去。 蓝玉披上雨衣,大步走出城楼,登上了高高的箭楼,手扶雉堞向远方眺望。 这时天气突然转晴了,雨丝越来越小,这几日挂在天上的如铅般沉重的乌云不知飘到哪里去了。随着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里探出头来,天地之间突然变得清朗起来。广阔无垠的河汉平原清晰地展现在蓝玉的面前:平坦宽阔的潦河水蜿蜒向北流去;绿色的农田一块块像棋盘一样整齐地排列着;远处星星点点散布着一些村庄;稀疏的树林里浮动着淡淡的雾气。 “天晴了?”蓝玉抬头望了望天空,天空中已经没有雨点落下。 “是的,将军。”站在他身后的卫队长接过蓝玉解下来的雨衣。 蓝玉什么也没说,只凝望着北方的地平线。 雨过天晴之后,世界突然变得十分清晰明亮了,蓝玉的视线自然也就能达到很远的地方。 这时,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这条黑线从东到西覆盖了整个北部的天际。渐渐的,黑线越来越粗,最终成为一大片向前涌动的黑色浪潮。 敌人的铁骑正全速前冲,速度很快。 城楼上响起了嘹亮急切的军号声,这是哨塔上瞭望的卫兵们在示警。南疆三个军团的士兵们全都弓上弦,刀出鞘,站在城墙上严阵以待。他们的神情十分凝重,在明媚的晨光下,敌人那盛大的军阵裹着浓烈的杀气滚滚而来,士兵们心里清楚,一场血腥的搏杀即将开始。 “报告前锋将军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发现大量敌军,正朝我军身后运动,有将我军合围之势”情报官的神色有些紧张。 蓝玉摆了一下手,让情报官退下。他依然伫立在那里,望着前方飘舞着的许多黑色旌旗,他在寻找那杆最高最大的飞鹰大纛旗。他猜想这面象征皇权的旗帜应该出现在这里,敌人已经是倾巢而出了,他们的皇帝怎么可能不御驾亲征? 旗帜实在是太多了,可以说是遮天蔽日。但蓝玉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还是很快就发现了那杆飞鹰大旗。 有一个数千人组成的整齐的重甲骑兵方阵簇拥着那杆又高又大的中军大旗,这支重甲骑兵骑着纯一色的黑马,身披黑色铠甲,只有头盔上漂亮的羽毛和身后鼓起的披风是红色的。这支军队的装束跟其他军队相比显得华丽高贵,非同凡响,想必这就是大成帝国武威皇帝的禁卫军团吧? 果然不出所料,军阵正中的大旗下面有一辆由八匹白马拉着的高大宽敞装饰精美的战车,战车正中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的眉目虽然看不清晰,但他那皇冠上的宝石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巴特隆” 蓝玉终于见到了他的对手。 第四章 言而无信 第四章言而无信 正北面的军阵来到安平镇高高的城墙下开始向两边移动,给中间的那个重甲骑兵方阵让出路来。在数千名禁卫军精骑的护卫下,大成帝国皇帝的战车缓缓开到阵前停住。 巴特隆眯着眼睛望了望城墙上飘舞着的金狮子将旗,又望了望将旗下面那个身穿银白色铠甲的将军。 蓝玉的双眼冷冷地望着城墙下面的巴特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巴特隆用金色的权杖指着城墙上静静伫立的蓝玉的身影对站在他身侧的一名将领说了一句话。那位将领点了点头,然后策马走到吊桥前,抬头向蓝玉喊道:“在下穆修,官居大成帝国武威皇帝陛下的禁卫军统领之职。城上的这位可是蓝玉将军?” 蓝玉点了点头。 穆修大声叫道:“蓝将军天纵神武,威名盖世。我们的皇帝陛下对将军仰慕已久啦。如今的星月帝国已经国势衰颓,日薄西山了,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到我武威皇帝帐下效力呢?如果将军能够投诚,陛下决定封将军为郡王,赏地万亩,美女金银那更是不在话下。将军就可以永享富贵,不比过这天天打打杀杀的日子强?如今我六十万大军已将这座孤城团团围住,蓝将军纵有天大的本领,恐怕也难逃此劫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穆修正摇头晃脑喋喋不休地在游说,突然空中响起“嗖”的一声,他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头皮一麻。那顶漂亮的头盔连着一绺头发还有一大块带血的头皮横飞了出去。巧舌如簧的禁卫军统领穆大将军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蓝玉收起弓箭,挺起胸膛,朝巴特隆的战车大声喊道:“巴特隆你听着休要再派这等鸟人喋喋不休地前来烦我有种的就真刀直枪决个高下” 巴特隆睁开一双威严的小眼睛,仔细看了看城墙上这位年青英武威风凛凛的银甲将军,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是一个让他头痛心烦到彻夜难眠的人,就是这个家伙杀掉了自己的爱将雷川,彻底改变了战局,生生把到嘴的一块肥肉又夺了回去,如今他又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竟逼到了自己的都城之外,实在是可恶可恶之极 巴特隆已动了杀机他决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蓝玉拿下他深知蓝玉在星月帝**队和百姓中的威望,只要能生擒或者击毙蓝玉,肯定会给星月帝国的士气民心以沉重打击。此外,也能极大地鼓舞自己军队的士气。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明白吴曙天为什么会派蓝玉千里奔袭,夺取这座平原小城。安平镇虽然是重要的水运码头,可在这平坦开阔的大平原上运送粮草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吴曙天这么做的战略意义并不大。那他为什么还要让蓝玉孤军深入呢?老谋深算的巴特隆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知道,皇帝刘度和帝**务院并不是十分信任这支来自偏远山区的南疆军队,因为他们的统帅跟他一样都是手握重兵的藩王。 武威皇帝下旨,凡是能取蓝玉项上人头者,官升三极,赏银十万。凡是能生擒蓝玉的即封万户侯,赏银二十万。 圣旨一下,六十万大军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小小的安平镇的北、东、南三面城墙全都是敌人的军阵,黑鸦鸦的排出老远。敌人的投石车、云梯、冲撞车等攻城器具全都各就各位。 随着巴特隆一声令下,战鼓齐鸣,喊杀声震天动地! 巴特隆的大军开始向安平镇发起猛烈的进攻。成千上万的士兵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涌来。他们在护城河上搭起浮桥,顶着头上如雨点般密集的飞矢冲到城墙下面。 蓝玉指挥弓箭手一通猛射,可敌人实在太多,射倒一批又冲上来一批。终于有一些不要命的架着云梯攻上了城头。蓝玉“呛啷”一声拔出宝剑,率领军队就向那攀上城头的敌人冲了过去。南疆军团的众将士看到主帅奋不顾身,也全都奋勇向前,双方在城墙上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安平镇的城墙虽然很高,但相对于九万守军和六十万攻城的大军来说,城墙上还是略显局促了些。攻守双方都拥挤在一起,就像是拥挤在西都城繁华的闹市区里。战士们手里的兵器根本就使不出什么招术来,也用不着考虑什么阵形,什么章法,只要像屠夫那样用手里的屠刀乱剁就行了。刀下永远会有鲜活的血肉。不到三个小时,小小的安平镇的三面城墙上就像是肉铺子里的鲜肉砧板一样,铺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血水流到了城墙下面,连绕城而过的潦河水都被染红了。 激战从清晨打到了下午,整整打了六个小时。 最终巴特隆的军队被勇猛强悍的南疆军团打退了下去。巴特隆望着安平镇上那面高高飘扬的金狮子将旗,神色平静地下令收兵。这个结果本在他的预料之中,能征善战的东南边防军和大名鼎鼎的蓝玉将军岂是他一仗就能拿下的?镇守这座小城的可是中洲大陆上最优秀的军队和最出色的将领。巴特隆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本钱跟蓝玉耗下去。他现在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敌人的援军击退。这对他巴特隆来说并不困难,因为这支帝国的中央军团和七拼八凑的地方军团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黄昏时分,蓝玉依然静静地站在北城楼里,从窗户里向远方眺望。敌人扎下规模庞大的连营,帐篷连着帐篷,旗帜挨着旗帜,一眼望不到尽头。敌人正在生火做饭,炊烟四处弥漫,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烟海。 蓝玉突然发现敌人十分强大,这批攻城的军队绝对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狡滑的巴特隆从马邑兵败是假,保存实力才是真。看来自己面对的真是一场凶险无比的恶仗了。 蓝玉这时又抬头望了望天色,天上彩霞满天,一轮火红的落日已滚落到了地平线上。 夜幕就要降临了。 帝国历351年7月30日。 远征军大本营的中军大帐里显得冷冷清清。吴曙天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刚才大帐里还有一些参谋官和将军们在议事,后来都被气急败坏的羽林大将军轰了出去。如今大帐里只有吴曙天一个人背着手在帅案前走来走去,显得焦躁不安。 “启禀大将军,卢先生回来了”站在门口的侍卫进来禀报。 “快快让他进来”吴曙天抬起了头,那副神情仿佛看到了救星。 “遵令”侍卫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位四十多岁风尘仆仆的白净书生,他的身材很高大,四肢修长,但五官长得有些小气,小鼻子小眼睛拼命挤在一起,显得很有趣。别看他长得有点儿可笑,却不是个等闲之辈。此人姓卢,名隐,自幼聪明好学,学识渊博,机敏过人,二十七岁就被西都大学特聘为政治学教授,三十岁时被吴皇后选中,当上了太子刘昫的启蒙老师。此人不仅学问好,而且为人耿直,性格刚烈。太子小的时候十分顽劣,不听训导,他就敢用竹条重惩太子。皇帝刘度心痛儿子,试图阻止他,可他丝毫也不让步,坚持有错必罚的教育方针,甚至不惜以命相抗,弄得刘度没有办法,只好放手让他去管。没想到,太子受了他的惩罚非但不记恨他,反而跟他更加亲近。在他的严格训导下,太子也渐渐地变得比以前懂事了。为此,吴皇后十分信任他,他也就渐渐成为吴氏家族里最重要的智囊人物了。这次吴曙天奉旨远征,特意把他从太子那里要了出来,以便早晚请教。 “我正派人到处找你呢你到哪里去了?都快急死我了”吴曙天迎上前来,一把拉住这位卢先生的手就往里引。 “王爷为何事着急?”卢隐问道。 “还不是当初你给我出的那个馊主意非要让蓝玉去夺什么安平镇一个小小的安平镇就真的那么重要吗?现在好了,蓝将军被巴特隆的大军团团围困。我派出去的三路援军全都遭到了敌人的阻截。别说救援了,连城墙都没看到就被打退了回来。你说,你让我怎么办?” 卢隐微微一笑道:“就为了这点儿事?” 吴曙天气得把官帽都摘了下来,他追着卢隐身后大声质问道:“你竟然说这是一点儿事?我这左路军的十来万人全都被困在了安平镇,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眼看就要被吃掉了,这难道只是一点儿事?” “王爷莫急。”卢隐坐在了帅案前的座椅上,不紧不慢地说,“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王爷参军也该有三十多年了吧?” 吴曙天不敢对卢隐太过不敬,毕竟他是太子身边的人,所以只好耐着性子答道:“是的,我自打十八岁从军校毕业到现在,已有三十三年了。你问这干嘛?” “据我所知,那个伪皇帝巴特隆带兵打仗也有三十多年了。若论行军打仗,排兵布阵,跟巴特隆相比,王爷自认为如何?” 吴曙天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如。”吴曙天的自知之明还是有一些的,他知道他的升迁得益于他的贵族出身和皇后吴月如的关照。他之所以能当上羽林大将军,如今又执掌远征军的帅印,靠的是皇帝陛下对他的绝对信任,而不是军功。 卢隐继续说:“这就是了。自远征以来,咱们虽取得了一些胜利,但却没有跟巴特隆的主力正面交锋过。第二次马邑会战咱们虽然赢了,但巴特隆是主动退回石门关的,他在保存实力。如今巴特隆集结了六十万精锐之师与我们决战,我们只有五十万人,兵力上我们不占优势。他们以逸待劳,而我们长途跋涉,如今又是在这广阔平坦的大平原上,他们的骑兵正可以纵横驰骋,而我们大多数是步兵。王爷自己掂量掂量,我们的胜算能有多少?” 吴曙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卢隐也不说了,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 吴曙天忍不住问道:“那先生让蓝玉将军去守安平镇又是何意呢?这样就能增加我们的胜算吗?” “是的。”卢隐放下茶杯郑重地说,“这正是我为王爷想的取胜之策。正如你所说,蓝玉将军是帝国名将,他麾下的南疆诸军团又都是能征善战之师,而安平镇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巴特隆想吃掉他们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巴特隆的手下爱将雷川死在蓝玉手里,他不可能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报仇良机。此外,安平镇又是西都城的南部屏障,蓝玉将军的军队驻守在那里能牢牢牵制住巴特隆的大军。我们可以在这里假意增援,以迷惑敌人,然后伺机突然转身,挥师北上,直插入西都城和石门关之间的帝都大道,截断西都城和石门关的联系,对石门关形成东西夹击之势。石门关守军没了西都城的增援,必然人心大乱,不需数日就能攻克。王爷您的军队就可以和虎贲军、龙骧军以及围攻石门关的其他各路人马合兵一处。这样一来,我们的力量将大大超过敌人,然后再浩浩荡荡杀向西都城。何愁西都城不克?” 吴曙天恍然大悟,笑道:“妙呀还是卢先生想得长远您为什么不早说啊,害得我急了这老半天。” 卢隐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吴曙天说,“我没有早说,是因为我还没有安排妥,我离开的这几天就是去为王爷办理此事。如今一切都办妥了。这是虎贲大将军刘鹗的回信,他已经答应这段时间放缓攻打石门关,装出军队需要休整的样子,以迷惑石门关里的守军。然后他跟咱们约定在8月6日一起对石门关发起总攻。” 吴曙天顿时紧张起来,他扑到地图前看了看说:“你是说,咱们只有五天的时间?” “是的,五天之后,咱们必须杀到石门关。” “那这里怎么办?”吴曙天指了指地图标注的安平镇的位置说,“蓝玉将军怎么办?” “能怎么办?”卢隐阴险地摇了摇头,笑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我答应蓝将军发援兵的,如今又不发了。你这不是让我失信于人吗?今后谁还愿意执行我的命令?再说这左路军有十多万人被困。你想让他们全军覆没吗?” “你没有失信啊,你不是发援兵了吗?打不过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作为主帅,随机应变又有什么不对呢?若是他们能牵制住敌人的主力军团,也算是为帝国的军队夺取石门关做出了贡献。” 吴曙天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地直起了身子,望着北方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行,不行,万万不行我跟乌海图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他?再说,这蓝玉将军可是功勋卓著的帝国名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陛下交待?” 卢隐听了这话仰天大笑。 吴曙天摸了摸脑袋,疑惑不解地问道:“先生为何发笑?” “我笑你不明白陛下的心思啊你以为蓝玉死了,十几万南疆诸侯的军队为国牺牲了。陛下就会怪罪你吗?” “难道不会吗?” “巴特隆一反,陛下就动了削藩的心思。一旦战争结束了,削藩建省势在必行,陛下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乌海图了。你如今替陛下铲除了心腹之患,省了陛下多少心力,陛下非但不会怪罪你,相反还会感激你呢。” 吴曙天一边听一边点头,他发现卢隐说的不无道理,心里头便有些松动。 卢隐趁热打铁道:“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能牵制住巴特隆几十万大军的,除了蓝玉率领的南疆军团之外,就只有你手里的羽林军了,那些个地方军团是指望不上的。你难道想牺牲自己的军队去成全别人的功业吗?就是你答应了,皇帝陛下会答应吗?” 吴曙天心中一紧,他知道卢隐说的是实情,若是南疆诸侯的军队牺牲了,陛下顶多责怪自己几句,要是自己把帝国的精锐之师──羽林军丧送了,那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王爷不要再犹豫了,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十分珍贵的,都是蓝玉将军和他的士兵们用生命换来的。如果咱们错过了,他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再说,咱们只要能顺利打下石门关,然后兵发西都城。敌人迫于压力,必然回救西都,安平镇之围自然得解。到那时,您再向陛下建言,重赏蓝玉将军和做出巨大牺牲的南疆军团,以作补偿不就行了。” 吴曙天点了点头,艰难地说:“好吧,就依先生所言。” 第五章 孤立无援 第五章孤立无援 蓝玉和他的将士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凶猛的进攻,城墙上留下了激战过后的尸体和鲜红的血迹。 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他们抬着刚刚死去的战友和敌人的尸体走下城墙,找个地方掩埋。他们每天都要掩埋数百具尸体,以至于小小的安平镇里已找不到几块能够挖掘坟墓的地方了。为了减少工作量,他们有时只好把敌人的尸体抛到城墙下面的潦河水里,让这些很快就要腐臭的东西漂到别处去。所以每次激战过后,宽阔的潦河水上都有成百具浮尸向下游漂去。 蓝玉将军站在城墙上默默望着远方。已经过去五天了,援军还没有到来。他想起了义父给他的那张纸条,终于明白了义父“前途凶险,人心难测”这句话的意思。看来,义父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吴曙天的真实意图是让自己在这里牵制敌人,他自己好去别处攻城掠地,建功立业,他们的居心太险恶了只可惜当初自己没有把义父的话当一回事,否则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蓝玉和他的军队已身陷重围,强大的敌人已把小小的安平镇围得如铁桶一般。敌人对付他们的办法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那就是消耗战。敌人仗着人多,不分昼夜地向城内发起进攻,每天都要大战四五次,弄得士兵们疲惫不堪,伤亡也在逐渐增多。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南疆军团就要损失过半,城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蓝玉曾派遣四支小队趁黑夜潜伏出去,争取与大本营取得联系,现在已经有三支遭到了拦截,军官的首级被敌人悬挂在高高的旗杆上,随着风儿轻轻摇晃。蓝玉望着敌人旗杆上挂着的自己部下的首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他侧身问道:“大本营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的,将军。”站在他身后的情报官回答道。 “继续派人突围报信,一定要和大本营取得联系。” “遵命,将军。” “铁瑛将军那边有没有消息?” “前两天曾有密探来报,铁瑛将军的运输船队被敌人的水师战船阻挡在曹家渡一线,无法靠近安平镇,为避免被敌人包围,他们只好带着大量的粮草辎重回撤到潦河上游地区去了。” “就是前两天从东城门外的码头开过的那四十多只战船吗?” “是的,将军。敌人开过来的都是原星月帝国驻扎在凤巢湖水师的战船。船体十分坚固高大,铁瑛将军从民间征用的运输船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我知道。还有更新的消息吗?” “没有了,将军。”情报官神情沮丧地回答。 蓝玉那冷如寒星的双眸望向湛蓝深远的天空,好久没有说话? “将军还有何吩咐?” “没有,下去吧。” “是” 情报官刚转身离开,就听蓝玉的卫队长匆匆跑上来禀报:“启禀将军,各军团提督不知怎么聚到了一起,他们要求面见将军” 蓝玉看了卫队长一眼,问道:“他们有什么事吗?” “不太清楚,我看他们的神情都很气愤,他们还在下面嚷嚷着要突围” 蓝玉背过身去想了想,说:“让他们上来” “遵命” 不一会儿工夫,六位军团提督小心翼翼地走上城来。他们脸上的神色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些犹豫和担心。 这原在蓝玉的意料之中。 自南疆军团北进勤王以来还从未遇到如此艰难凶险的境地,大家的心里都感到压抑,也感到气愤。远征军迟迟不发援兵的原因他们虽然不清楚,但让南疆的军队独自抵挡巴特隆的大军,而他们躲在一旁保存实力的意图是再明显不过的。对于帝国的中央军团,南疆军团的官兵们心里本来就有怨气,他们觉得这些中央军团的老爷们拿着比他们高出很多的军饷,武器装备又最为精良,吃穿用的东西又多又好,可一到行军打仗,冲锋陷阵却总是像狗熊一样躲在最后。如今这些将军们看到自己率领的军队伤亡的数目逐日增加,他们心中的怨气就更大,更不可遏制了。他们私下里已议论过几次,准备向蓝玉将军建言:立即放弃这座破城,率军突围。突围的代价虽然大一些,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如今超过约定的时间已经有两天了,援兵还没有到,他们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气,一致决定要鼓起勇气向蓝玉将军建言。不过,当他们看到蓝玉那森冷的目光和脸上那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威严时,那点勇气也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鼓不起来了。 “找我有事?”蓝玉明知故问。 “将军,咱们是不是……是不是……?”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个头最小,长得十分精干的第三军团提督桑吉布挺起胸膛大声说,“我们大家觉得,我,我,我们都被出卖了” “被谁出卖了?” 桑吉布大声地,义愤填膺地说:“被***羽林军还有那个狗*养的吴曙天” 其他提督也附和道: “就是,吴曙天这个王八蛋根本就没发援兵我们都被他骗了” “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替他们顶着巴特隆的大军,他们不知到哪里捡便宜去了” “便宜都让他们占了,牺牲的却是我们” “我们何必在这里像傻子一样死守着这座破城呢依我看,不如弃城突围,把军队拉到南疆去” “是啊,前锋将军突围吧,趁咱们现在还有七八万人马,突围应该不成问题。如果再打下去,连突围的力量都没有了” “蓝将军,事不宜迟,突围吧为咱们东南边防军保存一些实力吧” “蓝将军,难道咱们要在这里等死吗?” “是啊,蓝将军,下命令吧” 蓝玉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用威严的目光望着自己的部下,伸出手来一指城墙外面的敌人,用质问的口吻说:“你们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 诸位提督看到蓝玉如利箭般的眼神,心里都有些打鼓,没有人敢搭腔。 “桑吉布,你回答我” “是敌人是从北方草原来的” “你知道他们是从北方草原来的还提什么突围?你知道他们有多少骑兵吗?为了防止我们突围,他们光在安平镇东南和西南方向就部署了超过二十万的铁骑。你难道要让我们的士兵用两条腿跟他们的四条腿比脚力吗?” 诸位提督全都不说话了,默默地低下了头。 蓝玉重重地抖了一下披风,转过身来望着城外敌人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军营。 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桑吉布最先开口,他低声说:“我们错了。请将军息怒。”说完低下了头。 蓝玉举了一下手,放缓语气说:“不必说了,这不怪你们。” 另一位提督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想知道将军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蓝玉头也不回,冷冷地答道:“固守待援。” 众提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显然这个回答无法让他们安心。 蓝玉转过身来,用坦诚的目光望着自己的部下说:“我不想隐瞒什么,实话告诉你们,我们的处境已十分危险。我暂时也没有脱困的良策。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够渡过难关。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士兵,我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我一定会想办法带领他们回到南疆去我们要活着回去” 诸位提督听了这话,精神都振奋起来,他们的前锋将军说的话还从没有落空过。他们的心里感到踏实了些,他们望着蓝玉那宽厚而坚定的背影,齐声说道: “遵命” 在安平镇外的那一大片营寨中央,有一座绘满飞鹰图案高大华丽的金色大帐。这就是大成帝国的开国皇帝巴特隆的行辕所在。 大成帝国的首任丞相兼首席军师伏生正恭敬地站在皇帝陛下面前密商国事。 “有你在西都打理政务,我这次出征就安心多啦。只是辛苦丞相了。”巴特隆和颜悦色地笑着说。 “为了陛下,为了咱们这新兴的国家,臣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辛苦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伏生那尖细的嗓音听起来令人感到不舒服。不过在巴特隆听来却十分悦耳,也许是他听习惯了吧? “魏建功那边怎么样了?”巴特隆关切地问道。 “陛下请放心,魏大将军已遵照陛下的旨意,将十五万精骑分成三股,在敌人的左近出没,以做疑兵,夜晚则不停地袭扰吴曙天的远征军。现在远征军进军的意志已不是很坚决,他们顾忌重重,进军的速度已明显放缓,我肯定他们已不能按时到达石门关了。” 巴特隆哈哈大笑,连说:“好,太好了。他们想夹击我的石门关,那是做梦” 伏生谄媚地笑道:“我已给魏大将军去信,要求他务必拖住吴曙天,一刻也不能放松。同时我还增派重兵固守石门关。等陛下全歼了蓝玉军团咱们再和魏大将军合兵一处,把吴曙天堵在石门关下,然后咱们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把刘度派来的远征军全部干掉” 巴特隆的兴致很高,他用宽厚有力的大手拍了拍伏生瘦削的肩膀,夸奖道:“这一切都在丞相的预料之中。丞相真可谓是神机妙算啊。你怎么就算准了他们会牺牲掉蓝玉,去打石门关呢?” “陛下,臣这几十年来的心思都花在策划如何颠覆星月帝国上了。臣对刘度的性格禀性了如指掌。此人外宽而内忌,精明但不高明,帝国的政务积弊如此之深,他却视而不见,他缺少海纳百川的肚量和胸怀,更没有兴利除弊的魄力和勇气,所以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他若是当个太平皇帝或许还能有些成就,可偏偏遇上了英明神武的陛下您。他哪里是您的对手啊。” “是啊。活该他要倒霉。哈哈哈……”巴特隆得意地大笑了一阵之后,突然转了转眼珠问道,“这牺牲蓝玉应该不是刘度那小子的主意吧。他就是再傻也不应该这么早就对乌海图下手啊?毕竟我还没死呢。乌海图和他的军队还有利用价值啊。” “是的。”伏生摸了摸白净光滑的下巴说,“这应该是吴曙天的主意。我太了解这个姓吴的了。这家伙是个庸才,最大的本事就是老实听话。所以皇帝刘度非常信任他,再加上皇后吴月如和太子刘昫给他撑腰,他才能当上这地位显赫的羽林大将军。刘度宠幸杨妃,这是路人皆知的事,可刘度讨厌太子,喜欢杨妃所生的四皇子,却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他早有废长立幼之心,只是太子刘昫一直小心谨慎,他一时找不到借口。吴家和杨家在朝野的明争暗斗一刻也没有停过,因为有刘度压着,他们不敢太过嚣张。现在吴曙天手握重兵,又护卫着京畿重地,他当然就成了吴氏集团的重要支柱,羽林军对吴家来说至关重要。再说,以他吴曙天的本事,又怎么敢与陛下您的大军对垒呢,为了保存他的羽林军,他只好把蓝玉这个傻小子当成他的挡箭牌了。同样,为了保存实力,他也不敢孤军深入攻打西都城,对他最有利的选择就是夹击石门关了。所以我就算准了他会这么做” “难得你下的这番苦功,你简直把敌人琢磨透了。好等我灭了星月帝国之后,我一定要赏你一块大大的封地,封你个公爵当当,世袭罔替,让你的子子孙孙都享受荣华富贵。” 伏生听了这话,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黯然神伤,他跪倒在地大声说:“陛下的隆恩伏生我心领了。等大功告成之后,我只想向陛下要一个人,别的不敢奢求。” “什么人?”巴特隆很惊讶。 “一个女人。” “哈哈哈……”巴特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自从丞相辅佐我开创帝业以来,我就发现丞相不近女色,我本以为是丞相操守甚严,却没想到原来是情有独钟啊。丞相可否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 “陛下……这……这……”伏生满面通红,面现为难之色,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算了,算了。丞相在这方面一向拘谨,我就不难为你了。”巴特隆摸了摸胡须笑道,“我答应你。除了我巴特隆和我的儿子们睡过的女人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送给你。” 伏生激动得匍匐在地,哭道:“陛下对我恩重如山,我,我,我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陛下的深恩。” “好了,起来吧。”巴特隆扶起伏生问,“丞相的部署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有一件事不放心。西都城的守军现在还有多少?” “启禀陛下,只有六万城防军。” “这么少?你把魏建功派出去袭扰吴曙天的远征军,谁来守护西都城。万一……”巴特隆显得有点儿担心。 “陛下不必担心。西都城中兵力虽少,却是很安全的。陛下的大军离西都城只有三天的路程,吴曙天的军队离西都城要比陛下远得多。再说还有魏大将军的骑兵一步不离地死缠着他呢。他要想偷袭西都城那是绝无可能的。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力量能对西都城构成威胁了,西都城还要留那么多军队干嘛?” 巴特隆点了点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黑虎岭上那帮山匪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伏生想了想说:“动静倒是没有。但我听说驻守庆阳城一线的新编第九军团提督胡大海最近的行迹有些可疑。您看是不是……。”伏生在巴特隆面前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巴特隆眨巴眨巴小眼睛,转了转小黑眼珠子,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阴险地说道:“不,不要打草惊蛇。这黑虎岭上的叛匪对咱们来说终究是个祸患,你们要利用这个胡大海做做文章,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 丞相伏生深施一礼道,“还是陛下的想法高明。我已明白了,我回去和蔡元康大将军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对付他们。请陛下放心,他们只要敢下山,我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巴特隆“嗯”了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 丞相伏生恭敬地退出了金帐,带着随从官员,回西都城去了。 第六章 第三种可能 第六章第三种可能 叶枫从大青山回来之后就得到远征军已攻下锦屏城的喜讯。黑虎岭和崎峰谷的将士们都深受鼓舞,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下山大干一场。叶枫也很高兴,他命令三个军团积极备战,同时加紧联络驻扎在庆阳城的胡大海,筹备起义的事宜。 唯一让叶枫感到不踏实的就是许德昌没有回来,代替许德昌主持情报工作的是从昭苏城调来的傅大有。傅大有告诉叶枫,许德昌有更重要的情报工作要做,实在脱不开身,只好委任他来帮助叶枫收集情报,并向叶枫展示了许德昌亲笔写的委任状和给叶枫的信。许德昌除了在信中夸赞了傅大有的工作能力之外,还隐约表达了自己身不由己的苦衷。叶枫看了信后依然很生气,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情报工作要多重要有多重要,可许德昌却派了一个自己不太熟悉的人来,这让叶枫怎么能放心。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叶枫发现傅大有也是一个非常职业的情报人员,做事一丝不苟,滴水不漏,虽然缺少许德昌的那股机灵劲儿,不能给叶枫提供有益的建言和开阔的思路,但起码能让整个情报组织高效有序地运转起来。在傅大有的主持下,各种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崎峰谷,使叶枫对整个中洲大陆的战局都非常清楚。 当叶枫得知蓝玉将军率领的左路军抢在敌人前面占了安平镇时,就知道最后的决战必定会在那里打响。同时他和老王爷李默、柳明秀以及各位军团提督商议再三,大家一致决定,只要远征军和巴特隆的军队纠缠到一起,他们就和胡大海里应外合,攻下庆阳城,威胁北征大道。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还可以兵发七家镇,威胁西都城,在巴特隆这个老家伙的屁股上狠狠地插上一刀或者配合伊普雷军团,在巴特隆的后院里点他几把火。总之是要把整个西北的局势搅得一团糟,让巴特隆首尾不能兼顾 正当崎峰谷里的军队积极准备下山作战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吴曙天指挥羽林军和其他各军团放弃了进军安平镇的计划,改向西北的石门关方向进军,而且进军速度极快。 叶枫得到这个消息吃了一惊,他对吴曙天的这一行动大惑不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一连躲在家里琢磨了两天,也没琢磨出个头绪来。 各路军马已经集结了好几天,粮草辎重也已经装上了车,可得到的命令依然是原地待命。三个军团的提督心里都很着急,他们齐刷刷地端坐在城守府的客厅里等候叶枫的命令。 叶枫也没有主意,他皱着个眉头端坐在书房里,死盯着墙上的一幅地图看,好像那曲曲弯弯的线条里面隐藏着他所要的答案似的。 城守府秘书罗振玉进来小声问道:“城守大人,李权大人从黄石岭赶回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叶枫连忙站起来笑道:“太好了,快快请他进来。” “是。”罗振玉出去了一会儿,李权就进了屋。 “三哥,你可来了”叶枫忙迎上前拉住李权的手就往里引,边走边说,“我连派了三个人去黄石岭请你来,你为何到现在才来啊?” “唉别提了。你们这里积极备战吧,我们那里也吵吵着要下山杀敌。别看我们只有一万多人的队伍,可没几个能管事的。老王爷的身体又不好,里里外外全都靠我一个人打理,你是知道的,军队里的事我可是个外行,忙得我实在脱不开身。” 叶枫笑道:“三哥是应该学习学习如何掌管军队了。庆阳王老了,今后这王国里的军务和政务还不都得靠你来打理啊。” “谁说不是呢,可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啊,哪儿有那么容易的。” “三哥这么聪明的人,做做就会了。你看我不就是嘛,我本来是学商业贸易的,可现在硬着头皮做这个城守,不也做下来了。” 李权哈哈一笑道:“看来还是你聪明,我可未见得做得下来。” 叶枫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别提了,这几天我就觉得脑袋里跟生了锈似的,怎么也转不过来。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琢磨琢磨,你说这吴曙天是啥意思?为何放着安平镇不管,却要千里奔袭,去打什么石门关呢?” 李权听了这话脸色一沉,沉默了一会儿说:“实不相瞒,我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可仔细一想,吴曙天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噢?什么意思?”叶枫感到很好奇。 “你没有去过东都城吧?” 叶枫摇了摇头。 “怪不得,帝国的政坛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是暗潮汹涌。除了刘姓皇室之外,还涉及到三个外姓。一个是刘度的母亲,就是死去的皇太后骆氏。这个女人有部分德米特族血统,是叛贼巴特隆的远房姨母。正是由于她的支持,巴特隆才能渐渐坐大。骆氏精于权术,她活着的时候在朝中网罗了一大批党羽,她死后,这些人都投靠了巴特隆。自从鲍超将军的秘信呈给皇帝之后,皇帝陛下杀了许多潜伏在帝国内部的巴特隆的党羽,这一支势力已基本清剿干净了。现在还剩下两支势力,一个是皇后吴氏,另一个就是深受皇帝陛下宠爱的杨妃。这吴曙天就是吴氏集团的核心人物,他手中的羽林军是帝国的三大精锐之一,负责拱卫京畿重地……” 李权的话还没说完,叶枫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吴曙天若是从帝国的角度考虑,就应该身先士卒,率领羽林军在安平镇跟敌人决一死战。可他要从吴氏集团的利益考虑,选择保存实力,去攻打石门关就是明智之举了。” 李权点点头说:“四弟分析的是。” 叶枫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站起来说:“可蓝玉将军怎么办?他岂不是要独自抵挡巴特隆的六十万大军?” “是啊,蓝玉将军的处境十分危险。我们现在只能指望吴曙天能够成功打下石门关,然后与虎贲、龙骧两军汇合,及时杀向西都城。只有这样,蓝玉将军才能脱困。” “你说他能成功吗?” “谁知道呢?” 李权和叶枫两个人神色黯然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的局势,叶枫无计可施,只得按兵不动,等等再说。 守候在城守府外面的诸位将军终于得到了叶枫的命令:回驻地休整。 等了几天之后,局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蓝玉将军的人马被巴特隆的六十万大军团团围住,动弹不得。吴曙天的军队在半路上遭到了魏建功军团的阻截和骚扰,行军的速度渐渐放缓。等到了石门关之后,吴曙天突然发现敌人已加强了石门关的防御力量,他只好指挥大军硬着头皮强攻,却屡攻不克,再加上身后还有魏建功的骑兵不停地纠缠,他现在已是进退失据,手足无措了。 叶枫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着急,急得人都瘦了一圈。他除了每天到傅大有那里索要情报之外,就是在城守府里打转转,如果谁一不小心闯进了城守府,影响了他打转转,他就骂人。没有人骂的时候,他就指着窗户骂娘声音虽然很大,吐字却不清楚,叽哩咕噜的,也不知道他在骂谁的娘。 崎峰谷的一些文武官员心里也很着急,他们很想替叶枫分担些压力和愁闷,可他们又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想来想去,他们一致决定熬点儿绿豆汤给他们的城守大人送去。眼下虽然到了八月,可天气依然酷热难当。绿豆汤清凉败火,对城守大人的身体大有裨益。 绿豆汤熬好了却没人敢送,他们怕去了就成了叶枫的出气筒。所以他们就把绿豆汤交到了柳明秀大人手里。 柳明秀笑了笑说:“你们要拍马屁为什么不自己去?” 老局长李长生叹了口气说:“我们哪儿有心思拍马屁啊,我们看城守大人急成这个样子心痛啊。” 巡警署署长江石也说:“是啊,城守大人最近的脸色很不好。我听城守府秘书罗振玉说,城守大人最近东西吃得很少,睡眠也不好,常常长吁短叹的。城守大人可是咱们的主心骨啊,咱们能有今天这个局面可多亏了他啊,他要是病倒了,谁领着咱们打回卢龙城去呢?” 柳明秀听到这里重重拍了一下手里的笔,柳眉一皱说:“这个家伙又犯病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柳明秀跑到城守府,也不等侍卫通报,径直闯进了叶枫的屋里。叶枫见又有人来烦他,习惯性地张口就要骂,可仔细一看,进来的是一位美女,而且还是一位他根本就惹不起的美女,他就把刚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叶枫的最大优点就是灵活多变,他那一副苦大仇深的脸上竟被他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笑意。可在柳明秀看来,他这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柳明秀看了一眼叶枫,不请自坐,慢悠悠地说:“听说你最近火气很大,脾气见长啊。无论见到谁都要劈头盖脸地骂一通,弄得大家都不敢到城守府来了。我今天是特意来瞧瞧,你的脾气大到什么程度了,顺便带来一壶绿豆汤给你去去火。”说完,柳明秀就把手里的绿豆汤放在了身边的茶几上。 叶枫恭敬地站在一旁,努力地笑道:“哪有这回事?我只是不愿意见他们。柳明秀大人当然不在此例。大人您能光临寒舍,那可真是篷壁生辉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乱发脾气呢。” “你作为城守,为什么不愿意见自己的下属官员呢?” “我这不是替您着想吗?有您在打理政务,他们却有事没事老往我这里跑,我这不是怕您有想法吗?也怕影响城守府和大公府的团结啊。” “狡辩军队里的事归你管吧?可那些武官也无缘无故遭到你的训斥,你又怎么解释?” 叶枫低下了头,叹了口气,神情严肃地说:“最近心情不好。” “还是为了最近的时局?” 叶枫点了点头。 柳明秀嗔怪地看了叶枫一眼,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声训诫道:“我说你啊,就是经不起挫折。打仗哪有一帆风顺的?咱们帝国的远征军遇到点困难也是正常的。你又何必急成这样上次伊普雷没能回来,你就是这样,闹得连药都不吃了,还要死要活的可人家伊普雷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在大青山里搞得有声有色,生生带出一支两万多人的队伍来。现在想想,你多可笑你可真是杞人忧天” 叶枫皱着眉头,气愤地说:“我要真是杞人忧天那就好了。可乌海图不是伊普雷安平镇也不是大青山,巴特隆更不是大慈贤王和大悲贤王这两个傻瓜蛋” “局势真的很糟吗?”柳明秀看叶枫那急切的样子,心里不免也有点儿紧张了。 “比预想的要糟糕十倍。”叶枫走到墙上挂的一幅军事地图前,指着一处关隘的标志说,“吴曙天这个傻蛋,竟然弃蓝玉将军于不顾,转而攻打石门关没想到巴特隆早就有所防范,现如今他的二十几万大军被困在了石门关下,进不能进,退不肯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柳明秀看着地图想了想说:“派一部分军队牵制住敌人的大部队,然后出奇兵东西夹击石门关,之后再合兵一处攻打西都城。这个策略在军事上没有什么问题啊。只是作战意图太过明显,让敌人猜到了,所以才显得有些被动。你也不用着急,这吴曙天毕竟是帝国的羽林大将军,会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叶枫气愤地说:“我着急的不是这个。你还是不明白这个策略可能在军事上没有问题,但在政治上却是大错特错帝**务院从一开始就猜忌南疆诸侯,战争打到东都城下才想起让他们勤王。南疆诸侯的军队打败了雷川,扭转了败局,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可皇帝陛下非但没有重赏南疆的将士们,甚至连远征军的主帅都不敢让尹川王担任。要知道,巴特隆最怕的就是乌海图,乌海图无论才干还是威望都比吴曙天要强的多。可皇帝陛下却让一个凭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吴曙天担任远征军的主帅。皇帝陛下的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柳明秀一听叶枫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吓得花容失色,赶紧用手捂住叶枫的嘴。 “干,干,干什么?”叶枫的力气没有柳明秀大,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柳明秀的纤纤玉手。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柳明秀埋怨道。 “怕什么,反正他也听不见。” “听不见也不能说。我爹说过,皇帝叔叔就是国家的象征,就像星月大旗一样尊贵。”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叶枫低声嘟囔道。 柳明秀想了想说:“皇帝叔叔对乌海图有所防范也没什么不对啊。毕竟他和巴特隆一样也是手握重兵的藩王,万一他看时局对他有利,突然竖起反旗那可怎么办?那不成了引狼入室啦?” 叶枫不耐烦地说:“你根本就不懂皇帝陛下要是不信任南疆诸侯,干脆就不要让他们勤王。现在既然已经让他们参战,就应该用人不疑,想尽一切办法拢住他们的心,让他们死心踏地的为国效力。就是防范他们也应该放在暗处,明面上应该信任他们团结他们尽最大的可能爱护他们,让他们觉得为国牺牲是值得的 你再看看吴曙天都干了些什么?他让蓝玉的左路军困守孤城,把最苦最累牺牲最大的任务都交给南疆军团,他自己却要保存实力,尽拣不强的地方打,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你如果是南疆军团的将领你会怎么想?这吴曙天不是在逼着他们造反吗?” 叶枫刚一说完,柳明秀的心就揪紧了。她突然发现事情确实已经很糟糕了,如果真如叶枫所言,那局势完全有可能突然恶化。帝国已处在最危急的关头了 柳明秀神情忧急地问道:“那会出现什么情况?” 叶枫想了想说:“无外乎三种情况。第一种可能是蓝玉击败了巴特隆的围攻,守住了安平镇。但双方的力量太过悬殊,这种可能性不大。第二种可能是蓝玉突围成功,脱离战场,率领军队回到南疆另立山头。然后巴特隆再率领军队找吴曙天决战。第三种可能是最糟糕的,那就是……” 叶枫面色凝重,沉吟不语,他显然不愿意把那两个不吉利的字说出来。 柳明秀是个急脾气,她站起身来追问道:“啊呀急死我了是什么?你快说啊” “倒戈” “啊?”柳明秀惊得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 第七章 攻打庆阳城 第七章攻打庆阳城 这八月的天气就如婴儿的脸说变就变,前几天还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呢,这几天突然又下起雨来了。 小小的安平镇和城外那一大片连营都笼罩在濛濛的雨雾之中。 这清凉的雨水并没有让巴特隆放缓对安平镇的攻打,他依然每天要亲自督促三军冒着大雨强攻,丝毫不给城内的守军以喘息之机。雨中的战争进行了三天之后,巴特隆凭他那对战场敏锐的洞察力,感觉到了南疆军团的抵抗意志和战斗力已不如刚开始那么坚强了,他们已经疲惫了,信心肯定也开始动摇了。他看着城头上那面被雨水淋湿,蔫头搭脑的金狮子将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决定走第二步棋。 又一番激战过后,安平镇北门方向出现了一支打着小白旗冒雨前行的队伍,他们来到城门前喊道:“大成帝国武威皇帝陛下亲派特命全权大使、官封御前侍卫、禁卫军统领、永昌侯、大将军穆修前来拜会你们的蓝玉将军。” 守城的士兵在雨中伸着耳朵听,却没听清楚,怒道:“你***到底叫什么?怎么这么一大串名字?” “我家将军叫穆修,蓝玉将军认识的。” “你说他叫穆修不就完了吗?真他**啰嗦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说完,守城的卫兵就跑进城楼里通报去了。 蓝玉正站在城楼内全神贯注地俯看桌子上的一幅地图,突然听卫兵禀报有敌人的特使求见。他想了想说:“让他进来。” 卫兵回去之后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让不停地挥舞着小白旗的穆修将军进了城。 穆修上了城墙,来到蓝玉所在的城楼内。他看到蓝玉的背影,热情地笑道:“哈哈,幸会,幸会,蓝将军乃当世英雄,今日能再次谋面,实是我穆某人的莫大荣幸啊”说完,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上前就要和蓝玉握手拥抱。 蓝玉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穆修一眼。蓝玉身上那股不怒而威的气质,镇慑得穆修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解嘲地笑笑,然后使劲儿搓了搓手说:“你们这里的条件不太好嘛,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说着,打量了打量跟前一把油漆斑驳,有些残破的椅子,没有坐。 “找我有什么事?”蓝玉走过来问道。 由于穆修的身材在蓝玉高大的身躯面前显得有些单薄,当蓝玉走过来时,他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似的,不由自主地坐在了那把破椅子上。他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特意翘起了二郞腿,还轻轻摇晃起来,继而又微笑着说:“蓝将军这些天辛苦了?我们陛下每天都惦记着您呢?” 蓝玉冷笑道:“他是惦记我蓝玉这颗项上人头吧?” “哪里,哪里。将军不了解我们陛下。我们陛下那真是爱才如命,求贤若渴啊。他常跟我们说:当世名将,首推蓝玉得蓝玉者得天下一个蓝玉抵百万雄兵” “哈哈哈……”蓝玉仰天大笑。 “将军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瞎编。我们陛下确实是这么说的。” “我若真是如此英雄了得,怎会被他困在安平镇动弹不得呢?他这是在拐弯抹角地夸他自己呢” “不是,不是。”穆修把头摇得跟个拨郎鼓似的,“将军此言差矣,将军之所以处此困境,乃是不得其人,不得其时,不得其势啊” “此话怎讲?” “将军追随的乌海图虽是个英雄,可如今老啦,已贪图安逸,不思进取啦。乌海图若是敢分疆裂土,自立为王,我们陛下又怎敢南下与之争锋?这是将军不得其人。如今的星月帝国已朽败不堪,平庸无能之辈窃居高位,手握重权。那个吴曙天就是个例子,他不过是个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行尸走肉而己,却高居远征军主帅之位。将军在这个时候效忠星月帝国,这不是不得其时吗?乌海图和南疆诸侯这群傻瓜蛋对刘度那小子忠心耿耿,可人家根本就不信任你们,对你们处处猜忌,时时提防。将军虽有绝世的才华,怎奈人家不用,只把你当挡箭牌使。这难道不是不得其势吗?将军若能翻然悔悟,投靠我们陛下,必然如龙入大海,鹰飞蓝天,肯定会大有作为的啊” 蓝玉听了这番话之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将军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带来的这些南疆的将士们想一想啊。他们都是父母所养,家里有妻儿老小,难道都要和你一起葬送在这里吗?”穆修趁热打铁。 蓝玉一摆手道:“不要说了,我同意去见你们的皇帝。” 穆修大喜过望,站起来深施一礼道:“我带我们陛下谢过蓝将军,我们陛下已定于明日中午,在金帐内备下盛筵恭候将军。” 蓝玉掷地有声地说:“请转告你们陛下,我蓝玉明天将如期赴约。” “好,好,好。”穆修笑道,“明天我到北城门迎候将军。” 穆修出了城楼,一溜小跑,跑下城墙,回去复命去了。 帝国历351年8月9日,崎峰谷内的大公府正在召开一个紧急会议。美拉梅公国女公爵柳明秀、卢龙城守叶枫、阿尔夏王国的老王爷李默、王子李权以及驻扎在黑虎岭随时准备下山作战的三个军团的正副提督全都出席了会议。这个会议是应柳明秀之请召开的。三天前,叶枫与柳明秀进行了一次谈话。之后,叶枫就向柳明秀提出了下山作战的请求,柳明秀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贸然做主,就召开了这次紧急会议,讨论叶枫的提议。 首先由叶枫发言,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目前整个中洲大陆的战局,然后指着墙上的地图说:“据可靠的情报分析,敌人的巢穴──西都城只有两个军团的城防部队,守备空虚。咱们只要能打破敌人的封锁线,然后沿着北征大道南下,攻克七家镇,就能兵临西都城下。咱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打乱巴特隆的全盘计划,以此来响应帝国的远征军,间接支援被困在安平镇的蓝玉将军和南疆军团的将士们。” 叶枫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里都显得有些沉默,诸位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没说话。在他们看来,叶枫的这个计划过于大胆,大胆得都有些不切实际了。这跟叶枫以前那种谨小慎微的作风反差很大,所以将军们都感到惊讶。 城防军团提督夏震武说:“城守大人,我认为攻打西都城的风险太大。您不要忘了,咱们山下还有敌人的四个军团呢?咱们的兵力本来就不足,如果一股脑儿都下山打仗去了,那崎峰谷的几十万百姓怎么办?抛下他们不管了吗?如果只派几万人马下山,又怎么可能打得到西都城呢?” 副提督裴绍附和道:“是啊。如果巴特隆的大军跟帝国的远征军混战在一起,无法抽身,咱们这么做尚有意义。可现在巴特隆的几十万骑兵随时都可以回援西都城,咱们攻打西都城只能招致敌人更加疯狂的反扑” 叶枫皱着眉头说:“你们怎么就不懂我的意思啊?我也不是非要拿下西都城不可,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巴特隆,让他从安平镇撤军回援。咱们去虚晃一枪,就赶紧回来。” 老将军柯尔纳说:“我明白城守大人的意思,他是想帮助被困在安平镇的蓝玉将军和他率领的南疆军团。” 叶枫连连点头说:“还是老柯了解我。蓝玉将军不能死,他是帝国的一面旗帜,有他在,帝国的军队就不惧怕任何敌人,老百姓就会对胜利充满信心。此外,我们也不能让功勋卓著的南疆的将士们寒了心,我们要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是在孤军奋战。还有我们在帮助他们我们这样做的政治意义重大,可以让南疆军团的将士们坚定抗敌的决心,也能给他们创造一些突围的机会。” 罗归正搞不懂叶枫所说的政治意义是个什么玩艺儿,他忍不住张着大嗓门,嗡声嗡气地说:“咱们跟那个蓝玉又没交情,干嘛要为他冒险啊?依我看咱们不如去攻打庆阳城,这样做既能扩大咱们的地盘,又能招兵买马,壮大实力。等打下来了,我也跟叶枫兄弟一样混个城守当当。老王爷你看如何啊?”说到这里,罗归正睁着一双大眼盯着李默看,眼神里尽是挑衅的意味。罗归正曾被李默的军队捉到过,吃过许多苦头,甚至连小命都差点儿丧送在李默手里,所以他心里一直对李默有些抵触,说话的腔调就难免有些不敬了。 李默抬起双眼看了看罗归正。罗归正曾经是他缉拿过的江洋大盗,如今竟成了手握兵权的帝国将军,跟他并排坐在一张桌子上讲话,甚至还恬不知耻地向他要官当,这可真是太可笑了。李默到低是一方诸侯,气量很大,他冷笑着撇了撇嘴,没有搭腔。 罗归正提议攻打庆阳城,虽然是想扩大地盘,增强实力,却也是对李默非常有利的。可他看到李默的反应有些冷淡,心里就很生气,他刚想站起来冲李默嚷几句粗话,却被坐在一旁的罗猛拉住了。 这时罗菲说话了,她用一副崇拜的神情望着叶枫说:“别看我们叶兄弟长得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还真是条汉子我支持叶枫兄弟要干就**个大家伙,庆阳城这么个小地方有啥意思,要打就打西都城” 罗猛没有看叶枫,只和罗菲争辩道:“你屁也不懂,就知道瞎吵吵你知道西都城有多远吗?都去打西都城了,那咱们的黑虎岭万一丢了怎么办?” 罗菲也不示弱,站起来叫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就知道守着这穷山沟沟当山大王。你怎么就不想着咱们到西都城去当大将军,当城守,当丞相啊土老帽” 罗猛也急了,站起来冲罗菲叫道:“你才在城里住过几天啊?就嫌弃咱黑虎岭来了你不是喝咱黑虎岭的泉水长大的吗?没有黑虎岭没有清风寨哪有你这个臭丫头的今天做人不能忘本” 罗菲气得站起来就要反击 叶枫被他们两人吵得心烦意乱,一拍桌子大叫道:“别吵了” 众人看叶枫的两只眼睛红红的,都充了血了,和平时那副温文尔雅又有些机灵调皮的样子大不相同,就知道这回叶枫是真的急了。 罗猛和罗菲互相瞪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了。 叶枫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放缓语气说:“现在的形势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糟糕,南疆军团正在安平镇孤军奋战,随时有可能出问题。吴曙天率领的远征军被魏建功的骑兵纠缠得脱不了身。如果咱们再不有所行动,帝国很可能会输掉这场战争。” 将军们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蓝玉和吴曙天的安危跟自己有多大的关系,但他们听叶枫的语气十分沉重,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和他们城守大人内心的焦虑。他们的态度开始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夏震武想了想说:“若是从全盘考虑,咱们攻打西都城对帝国的远征军和蓝玉将军来说肯定是一个强有力的支援。但对咱们来说风险确实太大了,冒这个险是不是值得?士兵们是不是想得通?百姓们是不是支持我们的行动?我们又怎么去说服他们?这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李权这时候站起来说:“要说难也不难。咱们不要忘了,无论是庆阳城还是卢龙城都曾被雷川焚过城,咱们有多少将士和百姓死在雷川手里。蓝玉将军杀了雷川,替咱们报了仇,怎么说也是咱们的恩人。如今恩人有难,咱们施以援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还好意思站出来反对呢?西北自古民风就质朴,而且素有侠义精神,如果从这个角度去做宣传,士兵和百姓们肯定会理解和支持咱们的。” 李权的这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 老将军柯尔纳说道:“李权兄弟说的对,蓝玉将军对咱们有恩,恩人有难,咱们可不能袖手旁观。但夏提督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下山确实不是时候,依我看不如采取折衷的策略,就依罗提督的想法,先攻打庆阳城,探听一下敌人的虚实。如果庆阳城能够顺利拿下来,咱们再做进一步的打算,如果不是很顺利,咱们就撤回黑虎岭,以求自保。” 柯尔纳的意见得到了与会的大多数人的支持,叶枫也觉得这么做比较稳妥,就没有再说什么。 柳明秀听取了大家的意见之后,最终做出了攻打庆阳城的决定。这次攻城战主要由叶枫负责,老将军柯尔纳担任叶枫的副手,这次行动准备动用夏震武的关防军团和柯尔纳的边防军团还有驻扎在黄石岭上的阿尔夏王国的一个师团,共计七万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柳明秀决定亲临清风大营,和罗归正的野战军团一道镇守黑虎岭防线。 第八章 单刀赴会 第八章单刀赴会 叶枫让柯尔纳去做下山攻城的准备工作,他自己则加紧联络胡大海,准备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西北重镇庆阳城。胡大海很快就有了回信,说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自从他和叶枫在密林会晤之后,就开始精密地策划起义事宜,并已暗暗地将军团里的一批下级军官换成了他自己的人,现在能够完全受他控制的军队已经有七八千人了。与此同时,负责情报工作的傅大有从昭苏城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大成帝国的西北总督大将军蔡元康突然离开昭苏城到狼关视察防务。 叶枫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他认为这不过是蔡元康在例行公事。叶枫依然加紧督促柯尔纳厉兵秣马,积极备战,同时和胡大海秘密约定,在帝国历351年8月12日子夜时分举事。届时,叶枫将派两个军团分别攻打庆阳城的北城门和东城门,胡大海则指挥起义军里应外合,分别打开这两座城门,以配合叶枫的攻城行动。 到了8月12日黄昏时分,在崎峰谷内集结好了的各路人马开始陆续下山。 这一次叶枫破天荒地第一次披挂上阵,领军出征,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激励士气,但同时也给柯尔纳增加了很大的负担。虽然叶枫身边有罗振玉和城守府亲卫队护卫着,但这些人毕竟太少了,平时防个刺客还可以,一到战场上,这点儿人手根本不够柯尔纳就把边防军团的近卫营调出来守护着叶枫,并给近卫营的都尉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护好城守大人的安全,否则提头来见。 叶枫骑在马上望着远方的山岭,望着山岭上那如血的残阳和在密林间蜿蜒前行的七万大军,心中浮想连翩。这两年卧薪尝胆,历尽艰辛积聚起来的这支力量,终于到了发挥它作用的时候了。如今大陆的战局变幻莫测,确实不是下山的最佳时机,但要从国家的角度考虑,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有这样一支军队参战说不定就能打开僵局。为了国家的利益,叶枫决定要冒这个险。 叶枫率领人马在无边的月色中悄无声息地逼近庆阳城。 当各路人马已进入预定位置时,柯尔纳老将军来到叶枫面前问道:“城守大人,前方就是庆阳城了。我军已准时部署完毕,就等您下命令了。” 叶枫望着前方那在夜色的笼罩下,隐约有些灯光闪烁的庆阳城,坚定地命令道:“攻城” “遵命”柯尔纳调转马头离开了。 片刻工夫,只见如墨的夜空中突然绽放出一颗绚丽的礼花。这是攻城的信号。瞬时间,埋伏在城外的攻城军队纷纷点燃了手里的火把,那由一支支火把组成的一张巨大的火网,迅速向庆阳城移动过去。士兵们抬着云梯和各种攻城器具拼命向前奔跑,他们已在山里憋得太久了,如今终于有了放手杀敌的机会,他们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当投石部队预计城墙已进入射程的时候,就迅速停了下来,然后熟练地把一架架攻城用的投石车组装起来,并填上了裹着黑油的巨石。随着军官们一声令下,几十颗火球呼啸着向庆阳城的城墙上飞去。 城墙上敌人的巡逻队看到这恐怖的一幕顿时慌了手脚,他们拼了命地敲打着手里的铜锣。驻扎在城楼里的军队开始慌慌张张地向城墙的雉堞边奔跑。有的甚至连头盔和甲胄都没穿戴好就跑了出来,他们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四处找人乱射。 正当敌人刚刚组织好城头防御时,就见庆阳城的东门和北门方向突然燃起了大火。叶枫站到高处看到敌人的城门起火,还隐约传来阵阵的喊杀声,就知道胡大海的军队已经起义了。叶枫连续向主攻东门的夏震武和主攻北门的柯尔纳下达命令,催促他们猛攻城门,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进城的通道,和起义的部队会合。 命令下达之后,攻城部队就把一架架云梯支在了城墙上,士兵们口里衔着刀拼命向城墙上攀爬,有的被利箭射倒,从空中跌了下来,可底下的人依然奋不顾身地爬了上去。占领了城头阵地的士兵们斩断绳索,放下吊桥,后续的军队推着巨大的冲撞车来到城门前,数十名大汉一起推动绳索,那巨大的木桩重重地撞在城门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就像一把重锤在敲一面破鼓。庆阳城城门由于屡经战火,再加上年久失修,已经不是很坚固了,在冲撞车一番猛撞之后,城门被撞裂,露出了大大的缺口。 双方的士兵又冲进城门洞内进行厮杀,经过一番激战之后,柯尔纳的军队最先攻破了北门,大量的士兵冲进城去。 站在高处的叶枫看到这一幕时,高兴得几乎要从马上跳起来。不一会儿工夫,柯尔纳派人来报:“启禀城守大人,北城门已被夺下。我军正向城内进军。” “好你们辛苦了请转告你们的提督大人,让他速速与城内的起义军会合” “遵令”传令官急急地跑了。 过了一会儿,柯尔纳又派那个传令官来问:“城守大人,我们已与城内的守军展开巷战,但北城门地区没有发现起义军。提督大人让我来问怎么办?” 叶枫微微皱起眉头,他刚才明明看到庆阳城内的东城门和北城门方向分别燃起了大火,可怎么会没有起义军呢?难道这大火是巴特隆的守军自己点燃的?这怎么可能? 叶枫想了一想,最终决定亲自去北城门看一看,于是他纵马下了山坡,向北城门跑去。负责保护他安全的近卫营官兵寸步不离地跟着。 叶枫来到北城门方向,发现这里的巷战不是很激烈,敌人正从各个街道向城内溃退。他赶紧派人去找柯尔纳。经验丰富的老将军柯尔纳正指挥军队布防各个主要路口,以便能牢牢控制北城门。他听说叶枫进了城,心里一惊,赶紧策马过来埋怨道:“城守大人怎么可以到这里来呢?这里很危险?” 叶枫看了一眼周围的形势,问道:“有什么危险的,敌人不是在溃退吗?” “那也很危险,敌人是不会轻易放弃北城门的,他们肯定会组织反扑。” “起义军在哪里?你们为什么不向城市纵深推进?” 柯尔纳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说:“启禀城守大人,我们没有在北城门地区发现起义军。所以不敢贸然前进。” 叶枫点了点头,毕竟这是敌人的地盘,又加上是深夜,柯尔纳小心谨慎一些是正确的。 “夏提督那边怎么样了?”叶枫问道。 “不太清楚,我已派人去联系了,好像也已经攻占了城门。” 这时突然有士兵跑过来报告:“启禀提督大人、城守大人,前方不远处正在发生激战, 其中一方头系红布带,应该是起义军的标志总兵大人让我来请示,是否过去增援?” “太好了”叶枫大喜过望,转过脸来对柯尔纳说,“柯提督快快命令军队增援起义军。” “遵令”柯尔纳连忙派遣一个师团前去增援,另外一个师团在后方策应。 命令下达之后,举着火把和刀枪的士兵们像游龙一样迅速向城市中心推进。 叶枫也想策马跟进,却被柯尔纳一把拉住了。 “城守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枫一愣,回头望着这位满头白发的老将军,笑着说:“柯大哥向来豪爽,怎么现在学会客气啦?有话请讲?” “你联络的这位胡大海是否可靠?” 叶枫想了想,然后反问道:“怎么?难道有什么异常吗?” “是的,城门附近的民房确有被火焚烧的痕迹,但那显然不是起义军所为。我们在攻打城门,他们却在城市中心地带与敌人作战,并没有做出配合我们的行动。我怀疑其中有诈” 叶枫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忙问:“那可怎么办?”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跌跌撞撞跑过来四个浑身是血的壮汉,一看就是经过一番血战冲出重围的。他们好像认识叶枫,径直向叶枫这边跑了过来。 卫兵们赶紧上前拦住这四个人。 这四个人显得很疲累,他们被拦住去路后,就纷纷跪倒在地,其中一个年长的叫道:“我奉叔父胡大海之命,求见叶枫大人” 叶枫赶紧下马,急切地推开拦在他面前的卫兵,来到跪倒在地的四个人面前问道:“我就是叶枫。胡大海他人呢?” 年长的壮汉跪伏在地痛哭失声,边哭边道:“我叔父已身受重伤,无法突围了。他命我等转告城守大人,起义之事业已败露。他请城守大人速速撤兵,以防中了敌人的圈套” “啊?”叶枫惊得身子晃了一晃。 正在这时,突然从城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名士兵,他跑到柯尔纳面前大叫道:“不好了提督大人,郊外突然出现敌人的大量骑兵正向我军侧后猛扑过来” 柯尔纳听后冷静地向站在他身侧的传令兵道:“快快通知各个师团总兵,让他们迅速撤出城外” “遵令”传令兵翻身上马跑了出去。 柯尔纳又对愣在那里的叶枫说:“城守大人快请上马吧,这里不宜久留” “那胡大海和义军兄弟们怎么办?咱们得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啊”叶枫急得汗都下来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柯尔纳转身对近卫营的都尉命令道:“快快保护城守大人离开这里。”说完之后,柯尔纳朝近卫营的都尉使了个眼色。 “是”近卫营都尉一边大声应道,一边突然和卫兵们一起把叶枫抬到了马上,然后簇拥着他们的城守大人一起向北城门方向撤退。那四个冲出来报信的胡大海的子侄们也被扶到了马上,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跑。 柯尔纳挥舞着大刀率先冲出城门,果然,庆阳城郊出现了敌人的大量骑兵,他们正在向留守在城外的柯尔纳和夏震武的两个师团发起攻击,双方混战在一起。 柯尔纳和夏震武在城外相遇后,就做了个分工。由夏震武断后,柯尔纳保护着叶枫向西突围,然后朝东郊的山岭方向撤退。 柯尔纳率领军队经过一番血战,终于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敌人的来势虽然凶猛,但数量并不是很多。敌人的骑兵追杀了一番,发现前方有密林的时候,就撤退了,他们可能害怕密林中有埋伏。 柯尔纳和叶枫跑到了山坡上,叶枫望着山坡下且战且退的夏震武的军队,心中懊悔之极。他狠狠地砸了一下身边粗糙的树干,由于用力过猛,手上感到十分疼痛。也许**的痛楚能缓解内心的痛苦吧。叶枫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了,他现在清楚地认识到敌人比他预想的要狡猾的多,敌人可能早就发现胡大海有异心了,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就是要利用他吸引自己下山作战。更让叶枫感到痛苦的是,如果这次下山作战失败了,恐怕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自己自身尚且难保呢,哪有力量去支援身陷重围的蓝玉将军呢?更谈不上影响中洲大陆的整个战局了,如果帝国真的输掉了这场战争,自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多么痛苦啊想到这里,叶枫长长叹了口气 柯尔纳向叶枫请示道:“城守大人,我看敌人追得很紧,我率军去接应一下夏提督他们如何?” 叶枫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颓然坐在了石头上。 这时东方已出现曙光,太阳从山峦间跳出来,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 守护在叶枫身边的卫兵们突然发现城守大人的手掌上已经鲜血淋漓 这八月果然是河汉平原的雨季,刚晴了没几天,雨又开始没完没了地下起来,而且有愈下愈大之势。 蓝玉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漫天大雨不知在想些什么。 “启禀前锋将军。”一个卫兵进来禀报说,“敌人的那个叫穆修的使臣已经在北城门下恭候了。说是接您去赴宴的。” “知道了。各军团的将领还没有来吗?”蓝玉问。 “没有,我们已经逐一通知他们了。”卫兵答道。 蓝玉没有再问,炯炯有神的双眼依然望着窗前的雨幕。 他又站了一会儿,然后回过身来,走到衣架前,开始穿戴他那套银色铠甲,又系上防雨用的斗篷,最后将宝剑挂在腰际。当他穿戴整齐,正准备走出城楼时,他突然看见门外有数十名各军团的高级将领正冒雨向这里走来。 “蓝将军,你不能去”为首的桑吉布提督急切地大声说。 “是啊。蓝将军不能去啊万一敌人有埋伏,把将军困在那里怎么办?” “我看敌人肯定有阴谋咱们不能上这个当啊” “不如让我替蓝将军去赴这个宴吧。” …… 诸位将军全都神情焦急地大声嚷嚷着,七嘴八舌地阻止蓝玉前去赴宴。 蓝玉耐心地劝说:“如今这个局势,谈比战对咱们有利。即使最后谈不拢,咱们也能赢得几天休整的时间,咱们为什么不去?再说,他们想和我谈判,我要是不去,倒好像我怕了他们” 诸位提督看到蓝玉的态度很坚决,知道是劝阻不了的,便都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们的统帅。 蓝玉把桑吉布叫到一边问话。其他将军都没有跟过来。在东南边防军中,桑吉布是第三号人物,地位仅次于铁瑛将军。蓝玉不在,自然就由他暂时代行前锋将军之职。 “全都部署好了吗?桑提督?”蓝玉问道。 桑吉布答道:“都部署好了,将军。已有三个师团做好了出城作战的准备。” 蓝玉附在桑吉布耳边低声说:“你看着时间,等我进了敌营之后,你就让这三个师团依次从北城门出发,沿着护城河,绕过西城门,再回到南城门。一路上要多带旗帜,最好弄出些响动来,但声音不要太大。” “遵令。”桑吉布小声问道,“不知将军此举是何用意?” 蓝玉笑道:“没别的意思。这雨大雾重的,视物不清,正可用此机会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桑吉布会心地一笑说:“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蓝玉拍了拍桑吉布的肩膀说:“我走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守护好城池。两军进入休战状态时,敌人应该会有所松懈,再加上这两天天气不好,敌人的封锁应该不会很严密,你一定要利用这个时机派人出去,尤其要跟铁瑛将军取得联系,至于大本营那边你还要继续派人去,一定要想办法知道王爷现在的情况。” 桑吉布点点头说:“知道了,蓝将军,您放心去吧。他们若是敢动您一根毫毛,我就率领弟兄们杀出去跟他们拼命” 蓝玉微微一笑,然后领着桑吉布回到诸位将领面前。就在蓝玉和桑吉布说话的这么会儿功夫,城楼前面又聚集了数百名南疆军团的中低级将领,还有一小部分刚刚完成警戒的士兵,他们听说蓝玉将军要只身赴宴,心里有些担心,不自觉地都聚到这里来了。 蓝玉看了看门外数百名南疆军团的将士,大声说道:“弟兄们你们不必替我担心。我们南疆军团屡创敌军,早就把他们的胆吓破了。只要有你们在,有英勇无畏的南疆将士们在。他巴特隆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站在城楼外的数百名将士全都振臂高呼:“南疆军团万岁蓝玉将军万岁” 蓝玉向诸位将士挥手告别,然后快步走下城楼,走向站在城门前恭候着的十八名威武的骑兵。这十八个人就是蓝玉将军的亲卫队,他们跟随蓝玉南征北战,冲锋陷阵,杀敌无数,创下了“尹川十八骑”的赫赫威名 这“尹川十八骑”为首的叫勒伦,此人长得又黑又丑,身材却十分高大健壮,站在那里就像庙里的门神一般威武,他手里拎着的那根大铁椎,看上去足足有**十斤,据说此人能把这根大铁椎舞得像少女手里的绣花针一样灵巧。勒伦原来是孔雀王腊戍手下的将军,后来被蓝玉收降了,就做了蓝玉的卫队长。 勒伦看到蓝玉,就牵着蓝玉的那匹银白色坐骑走了过来,憨头憨脑地说:“主人。马在这里呢” 勒伦是蓝玉的俘虏,按照南疆山地民族的规矩,他就应该是蓝玉的终身奴仆了。虽然星月帝国早就废除了奴隶制,但勒伦依然倔犟地称蓝玉为“主人”。蓝玉曾逼着他改过称呼,勒伦宁死也不肯改。蓝玉拧不过他,只好随他叫去了。 蓝玉从勒伦手里接过马缰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卫队,大声命令道:“上马” 话音刚落,这十八个人一齐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得就像一个人一样。 这时,安平镇的北城门“吱呀呀”打开了,吊桥也缓缓落了下来。 蓝玉翻身上马,领着那十八名骑兵冲出城门,冲进濛濛的雨雾之中,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在吊桥前恭候的穆修和他的随从看到蓝玉出来,心中大喜,赶紧上前行礼,却没想到蓝玉和那十八名骑兵就好像没看到他们一样,风一般从他们身前掠过,飞溅起来的泥土弄得穆修满身满脸都是。 “呸呸呸”穆修一边吐着嘴里的泥,一边慌里慌张往后退,等站稳之后,他就发现蓝玉那班人早就跑得没了踪影。他忍不住大骂道:“这帮南蛮子,一点礼貌都不懂不开化” 武威皇帝巴特隆站在金帐的大门里望着外面沉沉的雨幕,自言自语道:“下这么大的雨,这蓝玉该不会不来了吧?” 站在巴特隆身侧的老将克林德说:“启禀陛下,据臣所知,这蓝玉向来说一不二,他既然答应来,就一定会来。” 巴特隆眯着小眼睛望着门外又问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陛下。金帐后面我埋伏了五百名刀斧手,辕门两侧也埋伏了两千名弓弩手。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蓝玉那小子就是插翅也难逃。” 第九章 临危不惧 第九章临危不惧 巴特隆微微点了点头,那眯成缝的小眼睛里不时闪烁出点点凶光。他想了想,然后转过身来对头发斑白的老将克林德说:“你让这些人埋伏好,千万不能露出马脚来。咱们毕竟还是要以招降为主,要先礼后兵,若是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能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陛下请放心,绝不会露出破绽的只是……”克林德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是,陛下,末将与蓝玉交手多次,据我所知,蓝玉那小子的亲卫队全都是武艺超群的近战高手,十分勇猛,那蓝玉更有万夫不挡之勇。待会儿动起手来,我怕他们伤着陛下,陛下还是要小心回避才是。” 巴特隆撇了撇嘴,自信满满地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又不是纸糊的” 巴特隆话音刚落,从帐外匆匆跑进来一名军官,向巴特隆行礼道:“启禀陛下,敌将蓝玉已率领十八名侍卫到了辕门外?是否让他们进营,请陛下示下。” “嗯?”巴特隆一愣,问道:“穆修呢?他不是接蓝玉去了吗?蓝玉都到了,他怎么没到?” 这时,金帐外面响起了穆修慌张的声音:“陛,陛下。臣,臣来了。”说着,穆修已气喘嘘嘘地跑进大帐,向巴特隆行礼道:“陛下,臣已将蓝玉将军接来了。” “你怎么比他来得还晚?” “陛下,臣是怕蓝玉的身后有兵接应,所以特意放慢速度观察。” “有没有?” “没有,陛下,他们都躲在安平镇里没有出来,来到咱们大营的只有蓝玉和他的十八名侍卫。” 巴特隆感叹道:“这个蓝玉好大的胆子好命令禁卫军列阵迎客” 随着一阵低沉阴郁的号角声在幽暗的雨雾中响起,身穿黑色铠甲和红色披风的禁卫军士兵冒雨跑出营帐,在从辕门到金帐之间排起了数十列森严的军阵,每个士兵都手举着刀枪,身姿挺拔地站在雨中,一动也不动,只有刀刃上那点点寒光在闪烁。 穆修穿过禁卫军军阵中间的通道,来到蓝玉面前骄傲地说:“陛下有令请蓝玉将军进帐叙话” 蓝玉翻身下马来到军阵前,其他十八名侍卫也寸步不离地跟着。 当蓝玉和卫队长勒伦走进军阵之后,其他十七名侍卫也要跟着进去,却被军阵中的士兵伸出武器拦住了。 蓝玉的侍卫“呛啷”一声拔出腰刀来,就要硬闯。 穆修惊慌地叫道:“使不得,使不得。蓝玉将军,你的侍卫不可以在这里蛮横无礼” 蓝玉闻讯,连忙回头道:“你们不必跟进来,在外面等我” “是将军”那十七名侍卫连忙收起武器,退出了军阵。 蓝玉和勒伦跟随着穆修,穿过森严的军阵,走到了金帐前面。 金帐门口有四名侍卫伸手拦住了蓝玉和勒伦。 穆修跟过来说:“金帐乃军中重地,不能带兵器入内。” 蓝玉二话没说,解下腰间的宝剑交给了侍卫。勒伦也不大情愿地把背着的大铁椎解下来交了出去。 侍卫们这才放行。 金帐里点燃了数百盏油灯,照得里外通明。武威皇帝的金帐在灯光的掩映下显得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来自南疆的勒伦没有见过北方游牧民族的大帐篷,好奇地东张西望。 站在金帐内的禁卫军士兵用警惕的眼神望着这个丑陋的傻大个子。 “蓝将军果然言而有信,胆气超群,令人佩服哈哈哈……”巴特隆从宝座上走下来,热情地迎接蓝玉。 一脸谄媚的穆修见巴特隆来到面前,赶紧催促道:“蓝将军,这就是武威皇帝陛下。还不赶紧给陛下行叩拜之礼” 蓝玉冷冷地说:“这是你们的陛下,又不是我的陛下,行什么叩拜之礼?” 这句话差点没把穆修噎死,他满脸愤怒地叫道:“你,你,你怎么可以对陛下如此不敬” 巴特隆故作大度地说:“没关系,什么叩拜不叩拜的,不过是些虚礼罢了。我和蓝将军都是当世英雄,何必拘泥于这些俗套呢来来来,请上座” 巴特隆把蓝玉让到金帐正中的一把高贵的花梨木蟠龙椅前。 蓝玉解下披风,让勒伦接过,然后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他浑身上下那副从容不迫的气度,不像是坐在敌人的金帐里,倒像是坐在他自己的中军大帐里。 巴特隆的金帐外面有数千名禁卫军士兵列的军阵,金帐之内也有数十名膀大腰圆的大成帝国的宫廷侍卫。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德米特族的勇士,是巴特隆特意从北方草原带来的。巴特隆这么安排,本来是想借森严的军阵和健壮的勇士来杀杀蓝玉的威风,挫挫他的锐气。可没想到蓝玉好像对此并不在意。蓝玉的这副从容的神情,倒给巴特隆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这让巴特隆感到惊奇,他这一生阅人无数,还没有谁的气势能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压力呢,即使星月帝国的隆圣皇帝也做不到。 巴特隆表面上神色和蔼亲切,甚至还微笑着让侍女们给蓝玉上茶,可心里却如翻江蹈海般起伏不定。巴特隆疑惑地看着蓝玉,心想:“这等气派,才是统领千军的大将军呢雷川败在他手上也不算冤枉他若是肯为我效力,那刘度早就被我打到海里去了我手下可没有这样的人才。唉,只可惜让乌海图收了去,乌海图这个老混蛋让他自立为王他不肯,偏偏要与我为敌,害得我损兵折将不行这个蓝玉绝不能留在世上留着终究会成为心腹大患”巴特隆想到这里,脸上隐约浮出一层杀气但他突然转念又想,“这蓝玉怎么对我毫不畏惧?他难道有所准备?他这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蓝玉看巴特隆眼神闪烁,不谈正题,只顾自己转眼珠子,心里便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大声说:“贵军与我军在安平镇对峙了半月有余,几乎每天都要交战,打了这么久,也没分出个高下来。我军虽然处境艰难,可贵军要想吃掉我军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回过神来的巴特隆笑道:“蓝将军所言极是。这么耗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贵军没有好处,只会让吴曙天感到高兴。” 蓝玉点点头说:“是的,所以我才答应到这里来跟你商量个解决的办法。” 巴特隆眯缝着小眼睛,望着蓝玉笑道:“蓝将军莫非是想弃暗投明?蓝将军若有此意,我巴特隆保证不会亏待你。我将把赏赐给雷川的所有东西都赏赐给你,我要封你为王,拜你为大将军。” 蓝玉神色凛然地拒绝道:“尹川王对我恩重如山,我蓝玉虽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他老人家的深恩。实话跟你说吧,我之所以到这里来跟你议和,绝不是因为我怕了你。吴曙天那个浑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义父在他那里,现在又跟我联系不上,我是担心他老人家的安危才无心恋战的。” 巴特隆见蓝玉的语气如此傲慢,气焰如此嚣张,气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他猛地一拍宝座上的扶手说:“蓝玉你不要太猖狂了你不要忘记,这是在我的金帐之内我随时都可以取你的性命” “哈哈哈……”蓝玉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巴特隆气愤地问道。 “我笑你幼稚想我蓝玉自十五岁始就跟随义父东讨西杀,大小四十余仗,死里逃生十余回,我哪里还会把生死放在心上。我若是怕死,就不会到这里来了,你又何苦用这个来吓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要动手就乘早你若不丢下几百颗人头就想取我性命,那是做梦”说到这里,蓝玉握紧拳头,猛地站了起来,一双虎目紧紧地盯着坐在宝座上的巴特隆。 巴特隆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似地从高高的宝座上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蓝玉的态度如此强硬,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回旋的余地也不留。 卫队长勒伦看蓝玉站起来,也赶紧握紧拳头守护住蓝玉的身后。 站在巴特隆身边的侍卫,可能是怕蓝玉行刺,赶紧拔出佩刀来护在他们的皇帝身前。金帐内的其他侍卫也都拔出佩刀来将蓝玉和勒伦围在中央。埋伏在金帐后面的克林德没想到蓝玉和巴特隆这么快就翻脸了,急忙指挥五百名刀斧手跑出来将蓝玉和勒伦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愤怒的巴特隆看着身陷重围的蓝玉依然神情镇定,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不明白蓝玉凭什么有这么壮的胆气?难道这蓝玉真有刀枪不入,遁地飞天的功夫?那都是扯蛋世上哪有这种功夫?可他凭什么不把我的军队放在眼里?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蓝玉到底是个英雄还是个疯子? 巴特隆正想不明白的时候,突然有名军官跑了进来,附在巴特隆耳边低声说:“启禀陛下,安平镇守军突然出城列阵,像是要向我军发动攻击?” 巴特隆吓了一跳,南疆军团主动出城寻战,还是从未有过的事,他深感意外,忙问:“有多少人马?” 那名军官神情紧张地说:“雨大雾重,看不清楚。但是,北、西、南三门都有军队出动的迹象,好像有数万人。” 巴特隆想了想,然后向这位军官命令道:“传我口谕,命令各军团严守营寨,不得出战。” “遵令。”那名军官急急地跑了出去。 巴特隆一边在宝座前走来走去,一边皱着眉头看着蓝玉。他知道安平镇守军出城列阵的用意,他们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如果他们的统帅有什么不测,他们就跟自己拼命巴特隆心里琢磨,如果杀了蓝玉那就会有一场恶战,即使自己赢了,以南疆军团凶悍的作风,自己付出的代价也肯定不小,可如果不杀他又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呢?难道就看着他这么嚣张吗?他**的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巴特隆的那副神情,就像是一只狼抓到了一只刺猬,想下嘴却又怕被刺伤着,可放了他却又心有不甘。 蓝玉知道巴特隆在想什么,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仿佛站在自家的庭院里玩花赏月。 正在这时,穆修突然跑进来向巴特隆低声禀报道:“启禀陛下,伏丞相冒雨从西都城赶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 “是”穆修刚想转身出去。 巴特隆叫道:“慢着,你领他到后帐内见我。” “遵旨。”穆修这才大踏步走了出去。 巴特隆大大地松了口气。伏生来了,他就不用操这份心了,他的这位足智多谋的丞相一定会想出好办法来对付这个可恶的蓝玉的。他一边朝宝座下走,一边指着蓝玉向士兵们命令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我围住了,等我回来再跟他算账”说完,巴特隆就绕到宝座后面,从金帐的后门出去了。 丞相伏生在巴特隆的后帐内坐立不安,他见巴特隆进来了,连叩拜之礼都没行,赶忙过来问道:“我听说陛下已将蓝玉围在金帐之中了,陛下还没有杀他吧?” “杀了这家伙太可气不杀他难泄我心头之恨”巴特隆故作生气地说。 伏生跌足大叫道:“哎呀陛下这蓝玉杀不得啊你若杀了他可就上了他的当啦”伏生那尖细的嗓音显得十分急切。 “胡说这蓝玉又不是天王老子,怎么就杀不得?再说,我的爱将雷川死在他手上,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陛下这个仇随时都可以报只是现在不能报” “为什么?” “陛下曾说过,这蓝玉乃当世名将。既是名将,他怎会自寻死路呢?他敢只身前来赴约,内里藏着极大的玄机。” “什么玄机?”巴特隆显得很急切。 “唉呀,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呀陛下赶紧去整军备战吧”伏生原来苍白瘦削的脸上突然泛起一阵红潮,连眼眶都湿润了,看来这一下急得不轻。 巴特隆连忙笑道:“丞相莫急,我刚才是骗你的。我没杀他,只是把他困在金帐里了。” “我的天啊陛下简直要吓死我了”伏生仿佛卸了千斤重担般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巴特隆好奇地问。 伏生说:“我此次来是向您禀报庆阳城的战果的,蔡元康将军在庆阳城郊打了个大胜仗,击退了黑虎岭上的叛匪。此外我还想顺便和您商量一下如何进一步攻打黑虎岭的事,这个黑虎岭的位置太重要了,留着他们终归是个祸害。后来,我在半路上得到了蓝玉到金帐赴宴的消息,便冒着大雨,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丞相辛苦了。黑虎岭上的事回头再说,咱们还是先说说这蓝玉吧?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好心好意地招降他,可你瞧他那神气,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他难道真的不怕我杀了他?” “他当然不怕。陛下,您想想?如果您处在蓝玉的位置上,您觉得自己还会有生路吗?” “有啊。我已经给他一条生路了。他只要投降我,就能永享富贵。” “唉陛下太不了解蓝玉了。蓝玉乃当世英雄,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再说,他的义父乌海图还在吴曙天手里,他若是投降了,这不是陷乌海图于死地吗?乌海图对他有再造之恩,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卖主求荣的无耻之事呢?”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看来我是白费口舌了。”巴特隆摸了摸脑袋,想了想又说:“除此之外,这蓝玉可就没有生路了,如今是雨季,道路泥泞,他们要想成功突围,那是不可能的。可若是再这么打下去,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陛下所言极是。既然都是死路,早死晚死对他蓝玉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呢?他还会惧怕到金帐里来赴宴吗?” “你是说,他已经陷于绝地了?” “是的,他已经陷于绝地了。可这蓝玉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要绝地反击” “怎么反击?”巴特隆一愣。 伏生慢悠悠地说道:“蓝玉如果死在金帐里,就可以避免自己战败而死的命运。他蓝玉依然可以保持常胜将军的名号,青史留名。可我们却背上了一个谋杀的罪名,天下人会耻笑我们的。” 巴特隆赌气地说:“耻笑就耻笑,我不怕这蓝玉是一只虎你懂不懂?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啊?” 伏生又说道:“更重要的是南疆的将士们会不服气。咱们毕竟不是在战场上光明磊落地把蓝玉打败的。以蓝玉在南疆军团中的威望,这些南疆的将士们肯定会拼死搏杀,替他们的英雄报仇。所谓哀兵必胜到那时,这安平镇里的敌人将会比平时可怕十倍。蓝玉这一只虎,将会变成成千上万只虎陛下的军队将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你是说他在用自己的人头来激励士气?” “正是” 巴特隆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如他所料,如果杀了蓝玉,这些出城列阵的军队肯定会以命相拼。他突然发现这蓝玉比他想象得要可怕的多亏他想得出这种招术来他为自己刚才的迟疑而感到庆幸。 伏生继续说:“陛下,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呢。如果咱们谋杀了蓝玉,那乌海图和南疆诸侯必定对咱们恨之入骨。他们就会与刘度齐心协力来对付我们。南疆的军队和老百姓也会全力支持星月帝国,到那时再想离间他们那是绝无可能的。咱们在政治上的损失将是难以估量的征服星月帝国也将变得更加困难” 巴特隆的心里感到恼火,他气极败坏地大声说:“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放了他?这可是放虎归山啊” 伏生阴险地笑道:“陛下何必急这一时呢。蓝玉这只虎已经被陛下缚住了手脚,杀他还不是早晚的事。” 巴特隆点点头说:“这倒也是,等安平镇被我攻破时再光明磊落地杀他也不迟。” 伏生又笑道:“陛下,臣还有一计,可使吴曙天和乌海图反目成仇。如果乌海图死在吴曙天的军中,嘿嘿,这肯定能激怒蓝玉。为了给乌海图报仇,他蓝玉说不定就能倒戈。到那时陛下再恩威并施,把蓝玉收归帐下,岂不两全其美嘛。” “好啊还有这等妙计?快说,快说。”巴特隆大喜过望。 伏生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就附到巴特隆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巴特隆边听边点头,最后,他那两只小眼睛竟眯了起来。 他微笑了。 第十章 水战 第十章水战 在金帐内被团团围困的蓝玉见巴特隆出去之后好久没有回来,便推开举着刀剑围着他的禁卫军士兵,来到茶几前端起刚才侍女送来的香茶,又大模大样地坐回椅子上慢慢品尝起来。 蓝玉只喝了一口,便对站在包围圈外面的老将军克林德说:“茶凉了换新的” 克林德看到蓝玉那副嚣张的样子,气得白胡子直抖,他不止一次败在蓝玉手下,官衔也一降再降,他对蓝玉可是恨之入骨,若不是陛下有令,他真想立刻就把蓝玉碎尸万段,哪儿有心思给他换茶 蓝玉见克林德不答应,便对站在一旁的穆修说:“是你把我请来的吧?都说你们草原民族热情好客,你们就这么招待客人?” 穆修坏笑道:“没办法蓝将军,你刚才对我们陛下不敬,已从座上客变成阶下囚啦。你还想喝什么热茶?等着喝断头酒吧” 蓝玉看到穆修这副势利小人的嘴脸,心中火起,抄起茶杯就向穆修的脑袋掷了过去。 穆修吓得连忙低头,可还是慢了一拍,那茶杯击在穆修的脑袋上,“啪”的一声撞得粉碎。禁卫军统领穆修将军的身子猛地晃了一晃,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众侍卫见他们的统领被袭,都十分恼怒,立刻向蓝玉冲了过来。 卫队长勒伦看到敌人冲向蓝玉,连忙将健壮的身躯挡在蓝玉面前,同时手腕一挥,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侍卫手中的刀不知怎么竟被勒伦那如铁铸般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那名侍卫使劲挣脱,没想到刀就像长在勒伦手心里一样,纹丝不动。勒伦这时见又有几名侍卫向蓝玉袭来,便顺势将刀背向身前一掠。那名侍卫握刀的手臂只觉一阵酸麻,身不由己地松开了手。与此同时,那几把刺向蓝玉的刀尖立刻被勒伦手里的刀把打到了一边,有几个手腕软一些的,刀都被震落在了地上。 大帐中的众侍卫见勒伦有如此神力,心中都有些畏惧。再加上他那壮硕的身躯、丑陋的面容和凶狠的眼神,侍卫们都吓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住手不可无礼” 这尖细而又急切的声音是从巴特隆的宝座后面传来的。紧接着就转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大成帝国的丞相伏生。 伏生见双方已经动手,连忙喝止道:“不得对蓝将军无礼还不退下” 众侍卫没有退下,因为他们的统领大人已昏倒在地,不醒人事,不能向他们发号施令了,而皇帝陛下又不在场,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听从这位丞相大人的命令。 伏生又对老将军克林德说:“你还不快把你的人带出去陛下有令,对蓝将军要以礼相待。” “遵令。”克林德知道巴特隆对伏生言听计从,所以毫不迟疑地就把五百名刀斧手带了出去。 围在蓝玉身边的禁卫军侍卫见刀斧手都退出去了,也就跟着退了出去,其中有两个懂事的,还小心翼翼地把昏迷不醒的穆修抬了出去。 伏生热情地从宝座上走下来,招呼蓝玉道:“我来迟了,让蓝将军受惊了。实在是抱歉得很。” 蓝玉看了伏生一眼,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在下乃大成帝国的丞相伏生。我们的皇帝陛下身体欠安,特派我来招待蓝将军。我们已备下薄酒,为蓝将军压惊洗尘。” “不会是断头酒吧?”蓝玉冷笑道。 “哪里,蓝将军说笑了。”伏生说完,连拍了两掌。 这时,金帐的侧门洞开,从里面鱼贯走出几十名美艳的侍女来,每个侍女手中都托着银盘,盘中装满了珍馐美味,还有上等的美酒和时鲜的瓜果,将蓝玉面前的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连卫队长勒伦都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他被两个美貌如花的侍女扶到蓝玉下首的座椅前坐下,桌子上也同样摆满了美食,同时还有美女在一旁布菜斟酒侍候着。勒伦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行军打仗能吃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馋得勒伦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他依然不敢造次,张着眼睛望着蓝玉,等蓝玉的示下。 蓝玉挥了一下手,示意他想干嘛就干嘛。 勒伦二话没说,抄起一颗汁水淋漓的肉丸子就往嘴里塞去。 满面笑容的伏生招呼道:“酒菜粗简,不成敬意,请将军慢用。” 蓝玉点点头,也不客气,动手大吃大喝起来。 丞相伏生又拍了拍手,这时金帐内鼓乐齐鸣,一群肌肤如玉,袒胸露臀的舞女披着薄薄的轻纱来到金帐中央的红地毯上翩翩起舞。 刚才刀光剑影的金帐内瞬时变成了灯红酒绿的温柔乡。 相对于这些身姿曼妙的舞女,蓝将军和他的卫队长好像对美酒和美食更感兴趣些。而且他们吃东西的气势十分惊人,满满一桌子的菜,就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尤其是那些晕菜,连汤汁都不剩下一滴。 坐在对面的伏生微笑着轻轻喝了一口酒,心想:从这两个人的吃相来看,这安平镇守军的日子并不好过。蓝玉的态度虽然强硬,那也只不过是不想输了气势罢了。他们到这里来还是想谈判的,他们既然有求于我,这文章就好做了,我且来探探他的口风。 “啊,蓝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蓝玉拿起餐布抹了一下嘴说:“请讲。” “蓝将军肯到这里来赴宴,是不是不想再打下去了?” 蓝玉看了伏生一眼,他发现此人说话不仅得体,而且精细,不由得加了些小心。他想了想说:“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仗是不是继续打下去也不全由我们说了算。你们若是非打不可,我们也只好奉陪。” 伏生点点头说:“将军所言极是其实我军与贵军素无仇怨。而且你们南疆与我们隔着千山万水,完全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你们受了刘度那小子的挑唆,才与我们交兵的。如今,吴曙天怕你们投降,已经把你们的尹川王乌海图囚禁起来,扣作人质了。” “你说什么?”蓝玉猛地站了起来。 “将军息怒,乌海图已被吴曙天软禁的消息我也是刚刚得到的。” 蓝玉摇了摇头道:“这绝不可能尹川王是远征军的副帅,他吴曙天怎么敢这么做?” 伏生狡狯地一笑,然后用一种宽慰的语气说:“将军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消息是否可靠还有待查证呢。” 蓝玉的脸上隐约有忧虑的神情。 伏生偷偷看了蓝玉一眼,又热情地说:“将军看看还用点什么?这菜肴也不知合不合将军的味口,将军若是喜欢哪道菜,我还可以叫他们再添,总之是不要客气。” 蓝玉有些心不在焉,他见伏生问他,便皱着眉头说:“不用了。我吃饱了。咱们还是谈谈停战的事吧。我有一个请求,你们若是答应了,我们就同意休兵。” “什么请求?”伏生笑问道,他知道蓝玉快沉不住气了。 “你们只要撤离安平镇,作为条件,我们保证不去攻打西都城,我们会去见尹川王殿下,然后请求他老人家率领我们撤离战场,回南疆休整去。” 伏生想了想说:“我们的皇帝陛下身体欠安,已经休息。只能等到明天上午才能见到他,到时候我会转达将军所提出的请求。” “那就有劳了,蓝某有军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了。”蓝玉说到这里就站了起来。 伏生赶忙也站了起来,热情地把蓝玉送到了帐外。并派禁卫军将蓝玉和他的十八名侍卫送回了安平镇。 第二天上午,大成帝国的丞相伏生带着皇帝巴特隆的亲笔信来到安平镇面见蓝玉将军。不仅如此,巴特隆为了表达善意和诚意还特派禁卫军统领穆修运送三十车鲜嫩的牛羊肉到安平镇。蓝玉是来者不拒,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双方为了达成停战协议,开始进行正式谈判。蓝玉对谈判的进程之缓慢感到很不耐烦,可每当蓝玉准备停止谈判整军再战的时候,对方又总会做出一些让步,让蓝玉看到一点希望。可当蓝玉又回到谈判桌上时,对方突然又无理取闹地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条件,这让蓝玉非常恼火好在谈判的这些天也不是一无所获,桑吉布派出去的一大批密使靠着敌人的疏忽大意和雨雾浓重的天气成功渗透了出去。蓝玉为了等候这些密使的消息,只好强忍着对巴特隆的不满,耐心维持着这个谈判的局面。 这一谈就是五天。 到了第六天,也就是帝国历351年8月21日。桑吉布派出去寻找铁瑛将军的密使回来了。并带来一个重要消息。 前些日子铁瑛军团被巴特隆的战船打败,被迫退回了潦河上游地区,之后,他们又搜集了大量的船只,并建造了许多木筏,他们这次的船只和木筏的数量比上次多了两倍,与此同时他们也准备了大量的弓弩、绳索、铁钩等水战的武器。铁瑛将军打算将步军全部变成水师,驾驶大量船只,沿着潦河顺流而下,然后再采取群狼战术,与敌人的四十多条大战船进行决战,争取一举突破巴特隆的水上封锁线。如果能成功,就可以帮助蓝玉将军从水路突围。现在船只已到曹家渡一带集结,不日即可出发。铁瑛将军特派密使前来向蓝玉请示:可否实施这个计划? 蓝玉将军听完密使的汇报,连忙走到地图前找到曹家渡,然后望着这个曾经被他圈了又圈的地方凝神思索。 其他将领也全都紧张地看着蓝玉,桑吉布最没有耐心,他忍不住凑过来也去望蓝玉面前的地图。 蓝玉头也不抬地问桑吉布:“你认为铁瑛将军的这个计划怎么样?” 桑吉布撇了撇嘴说:“不怎么样。” “理由?” “理由有三。第一,前几天我刚得到情报,敌人为了防止我们从水路突围,又从凤巢湖调来了三十多只大战船,而且全都是楼船,又高又大。铁瑛将军想靠小小的民船和木筏击败他们,根本不可能。第二,咱们的军队擅长山地战、丛林战、攻城战、阵地战,却唯独不擅水战。他铁瑛的本事再大,仅仅靠这十几天,也不可能训练出一支精锐的水师来。敌人虽然来自北方草原,也不精通水战,但巴特隆组建这凤巢湖的水师也有两年多了,他的水师再不强大,也肯定比铁瑛将军这临时改的水师强的多了。第三,前两天我去东城门巡察时,看到这潦河的水面比咱们刚来的时候宽了许多,也深了许多,这对敌人的大船作战极其有利。却为我们从水路突围制造了很多困难。根据以上三条,属下认为,铁瑛将军的胜算极小。” 蓝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背着手走到窗前凝望着天空出神。 屋里的众将领知道这是蓝将军在做重大决策前的习惯,所以谁都没有出声,生怕影响蓝将军的思绪。 屋子里静得很,静得连每个人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得见。 蓝玉想了许久,突然回过头来对大家说:“我同意铁瑛将军的意见,准备水战” 众将领全都大惊失色,桑吉布更是吃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又过了一天,也就是帝国历351年8月22日,被派往远征军大本营的密使回来了。可他却给蓝玉带来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消息:吴曙天果然把尹川王乌海图软禁起来了。这位密使连蓝玉的亲笔信都递不上去,更不必提能面见尹川王了。 蓝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气愤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把一张崭新的方桌拍得炸裂开来,木片碎屑散落一地。 帝国历351年8月22日夜。 广阔的河汉平原的东部被夜幕所笼罩,可能是受河汉平原南部大雨的影响,这里的天气也一直阴沉着。天空中的繁星让浮云遮挡住了,只洒下极为稀疏的一点星光,那弯弯的一钩月儿也无精打采地吊在云朵边上,一不小心就被云儿裹挟着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天上既然一点月色也没有,地上当然更是漆黑一片了。风儿不大却也不小,呜呜地刮着,仿佛冤魂怨鬼在幽暗处悲鸣。 夜幕下,两座巨大的军营在石门关以西五十里处的羊桥驿对峙着。驻扎在东边的是吴曙天的远征军,驻扎在西边的是魏建功的十余万精锐骑兵。双方的营赛距离不算很近,中间是广阔的战场。双方大营里的篝火都已渐渐熄灭,只有守夜的士兵举着火把,拎着刀枪在营寨周围走来走去地巡逻。 大将军魏建功的营帐内亮着一盏孤灯。 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坐在魏建功前面看着魏建功在拆一封密信。信封上有蜡封的标记,上面还有绝密的字样。 魏建功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坐着的蒙面人。蒙面人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眼睛里却闪着如鬼火般的凶光。他指了指信封,示意魏建功看信。 魏建功小心地取出密信,凑到灯下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大成帝国武威皇帝密令。”下面又有两行小字:“特命大将军魏建功于8月22日子夜,配合刺客刺杀尹川王乌海图。此任务事关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请魏大将军小心从事。钦此。”最后是巴特隆玉玺的印章。 魏建功看后赶忙向黑衣蒙面人行礼道:“我魏建功随时听从阁下差遣?不知阁下需要多少人马?” “搞刺杀不是人越多越好。”那黑衣人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幅手画的地图辅在桌上。 魏建功一看竟吓了一跳,这副地图竟是星月帝国远征军大营的部署图。那黑衣人指着地图说:“这里是主帅吴曙天的大本营。旁边就是软禁乌海图的地方。乌海图所在的营帐外一共有三十名羽林军士兵把守。我们已经派人潜伏进去了。怎么刺杀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做好两件事。一是,你今晚要派兵偷袭远征军的粮仓,这个粮仓在这里。”黑衣人指着地图上的一点给魏建功看。 魏建功皱着眉头说:“我曾经派密探侦察过,这里有羽林军的精锐军团布防,根本无法得手。” 黑衣人说:“我不是要你得手,这叫攻敌之所必救,目的是转移敌人的注意力。我们好对大本营下手。你们只要看到远征军大本营火起就可以撤兵了。” 魏建功点点头说:“知道了。阁下还有何吩咐?” 黑衣人指着地图说:“我们刺杀得手之后就会从这里出来。然后向东南方向的树林里跑。你在那里埋伏下弓箭手接应我们,并为我们准备七匹快马。” 魏建功惊讶地说:“敢问阁下可是七杀门的人?” 黑衣人不置可否,用幽冷的眼神看了魏建功一眼,转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那身形快得如同鬼魅一般。 魏建功将头伸出窗外看了看,又听了听,确认那个黑衣人已经走远,这才把门窗关紧,然后重新取出那封巴特隆的密令来,翻到背面。他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小瓶药水,用棉絮粘上药水涂抹在信的背面。这时,信的背面显现出四个小字:“杀人灭口”。魏建功认识这四个字的笔迹,这是丞相伏生写的。 魏建功将密信放到灯罩里烧了,同时嘴角浮现出阴险的笑容。 第十一章 水淹大帐 第十一章水淹大帐 午夜时分,星月帝国远征军大本营里十分寂静。许多营帐里的灯都熄灭了,忙碌了一天的将士们早早就休息了,他们要养精蓄锐,好在第二天进行更残酷的战斗。 尹川王乌海图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站在帐篷的窗前静默着。他可能是远征军里最悠闲的人了。他一天到晚无事可干,白天一不小心就睡多了,晚上当然就睡不着了。 他将胖胖的手臂平直地伸展开来,然后睁着眼睛望着窗外那黑咕隆咚的一片,认真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先是深深吸气,然后再慢慢地吐出来,吐的时候,手臂自然下垂,吸的时候手臂再慢慢地抬起来。早先,乌海图有个心悸的毛病,后来跟一个尹川的神医学了这套吐纳导引之术,病就渐渐好了,他也就没有坚持练下去。这些天不知怎么了,他这老毛病又犯了,所以才在这深夜里练功。 乌海图的病也曾惊动了羽林大将军吴曙天,自从派蓝玉的左路军驻守安平镇之后,吴曙天对乌海图的态度变得异常亲切和关爱。当吴曙天得知他犯了这病,连忙派随军的大夫来给乌海图医治。 大夫问:“王爷这些天是不是常常饮酒?” 乌海图点点头说:“是的。” “王爷的房事是不是比平时多了些?” 乌海图皱着眉头问:“这你都能看出来?” “请王爷告诉我是不是?” 乌海图点头道:“是。” “王爷最近的睡眠不深,常常夜醒,醒了就睡不着?对不对?” “对。请问大夫,可有药医治吗?” 大夫笑道:“我给王爷开两副药吃吃吧。但是这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啊。王爷这病乃是心情愁闷所致,若是王爷凡事能放宽心些,这病自然就好了。此外,王爷年纪大了,这饮酒和房事还是应该节制一些才对啊。” 乌海图苦笑着对大夫表示了谢意。从此乌海图遵从医嘱开始吃药,同时独睡禁酒。没想到这药还真挺灵验,乌海图这心悸的毛病有所减轻了。 自远征以来,吴曙天对乌海图虽然暗地里有所防范,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可是这两天,吴曙天对乌海图却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他先是把乌海图的营帐搬到自已的营帐旁边,说是有事商量起来方便。可一连好几天,吴曙天连一个照面都不打,更不必提商量事情了。此外,吴曙天还派羽林军在乌海图的营帐外面设了两道岗,说是为了副帅的安全。可是连乌海图的内侍都无法自由出入,乌海图当然就更不行了。乌海图心里明白,蓝玉那边肯定出事了,吴曙天怕他逃跑才把他软禁起来的。至于蓝玉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当然不清楚,他越不清楚,心里就越着急,越担心,这心悸的毛病也就越厉害。为了缓解病痛,他只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门心思地练这吐纳导引的功夫了。 乌海图练了一半,突然听到屋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他不由得好笑,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站在自己床前的侍卫在打盹。乌海图被软禁起来之后,他的老管家乌大担心王爷的安全,特意在乌海图的床前加了一个岗。 乌海图走到那名侍卫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睡了,小心着凉。” “啊王爷,属下该死,属下睡着了。”侍卫醒过来,连忙惶恐地就要跪下。 “没事,没事。”乌海图用那双温暖的胖手将侍卫扶住了,亲切地,如话家常地问道,“你多大啦?” 侍卫感激地站起来说:“启禀王爷,我二十一岁了。” “老家哪里?” “启禀王爷,我是东川府龙山镇人。” “家里还有几口人啊?” “启禀王爷,家里还有五口。除了妈妈之外,还有一个奶奶,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父亲前两年得病死了。” “噢,家里的负担还挺重的啊。” “是的……”侍卫的眼眶有些温润,他腼腆而又小心地问道,“王爷,我想等打完仗就回家去看看,不知王爷可否恩准。” “当然,当然。”乌海图连连点头。 侍卫激动得热泪盈眶,向乌海图行礼道:“多谢王爷。” 乌海图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心里却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呢?哪里有权力恩准他们啊。想到这里,乌海图叹了口气。 两个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乌海图看这名侍卫脸上有困倦的神色,而自己一点睡意也没有,便决定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一会儿。乌海图生性随和,而且对下属一向仁爱宽厚,这种推衣让食的事时常发生,这名侍卫也就没有推辞,便怀着感激的心情躺下来睡了。 乌海图又站到窗前伸展手臂练起功来。正当他的手臂伸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窗前有个黑影一闪,他机敏地低下了头,钻进了窗户旁边的那张桌子下面。 乌海图看到一个穿着羽林军制服的士兵,手里倒握着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潜到窗前,然后如鬼魅一般从窗外跳进了自己的营帐,直扑自己的卧床。那名士兵来到床前,手起刀落。刚才躺到床上的那名侍卫的人头就从床上滚落下来。 乌海图看到这一幕时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这吴曙天竟会对自己下此毒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蓝玉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乌海图的心里就如几百上千只蜜蜂在乱爬,他心乱如麻,却又不敢乱动。 进来刺杀乌海图的那名羽林军士兵显然对乌海图的寝帐十分熟悉。他拾起头颅之后,就顺手抄起一张被单来将血淋淋的人头裹好,塞到怀里。与时同时,窗外突然燃起大火,想必是一处重要的营帐起火了,远征军大本营内一片慌乱。那名刺客又向四周搜寻了一遍,然后才一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乌海图看刺客跑了,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道:“真是好险”他这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逃跑这里太危险了,如果吴曙天发现杀错了人,还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乌海图想到这里就搬了一把椅子从另外一个窗户爬了出去。 他来到帐外时才看清,原来是吴曙天的营帐那边燃起了大火,值夜的哨兵们都跑去救火了。乌海图心想:真是老天保佑啊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的营帐起火。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乌海图把牙一咬,猫了身子,就向营外逃去 他刚逃出一箭之地,就听身后一片骚乱,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营帐处也已经火光冲天了。 帝国历351年8月23日,巴特隆的谈判代表穆修正和蓝玉委任的谈判代表进行最后的磋商。经过双方的讨价还价,尤其是巴特隆为了表达对南疆诸侯的善意和安抚而做出的重大让步,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份停战协议。巴特隆同意不再围攻安平镇,放南疆军团一条生路,而南疆军团也准备做出不再与巴特隆为敌,同时撤离战场,回南疆休整的承诺。 巴特隆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仁慈是有用意的,丞相伏生刺杀乌海图的计划已经实施。再过一两天,消息就会传到安平镇来。到那时,蓝玉和南疆军团的将士们必然会被激怒。他们肯定会离开安平镇去向吴曙天兴师问罪。已经与南疆军团握手言和的巴特隆如果再适当地表示一下同情,或者再许以诱人的重利,说不定就能说服蓝玉和南疆军团的将士们与自己结盟。因为他们此时一定会被仇恨冲昏头脑,而且肯定已经对恩将仇报的星月帝国彻底失望。即使达不成这种结盟,离间南疆诸侯和星月帝国的战略也已经圆满成功,星月帝国将彻底失去南疆诸侯这最大也是最后的强援。巴特隆在政治上获得的利益将是巨大的。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或者说是人算不如天算,正当巴特隆的妙计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当口,突然发生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变故:蓝玉将军突然变卦了,他没有在停战协议书上签字,而是态度强硬地向巴特隆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巴特隆不在12个小时之内答应无条件撤军,他蓝玉将向城外的巴特隆的军队发起攻击。 “这个混蛋这个疯子他竟然敢向我下最后通牒?真是岂有此理”巴特隆气得在金帐内大声咆哮,“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要宰了他我要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我,我,我……” “陛下息怒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丞相伏生紧张地在一旁劝慰着。 “我呸”盛怒之下的巴特隆啐了丞相伏生一脸的唾沫,他指着伏生大骂道:“你还让我忍?我已经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可是你看看,你看看,他得寸进尺如今都要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了我还忍?我要是连这都忍了,我这个皇帝还他**的怎么当?你说” “陛下,只要再忍个一两天,他们的密使就会把乌海图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那时他蓝玉的矛头就不会对着咱们了。” “放屁这蓝玉本来都是瓮中之鳖了就是因为你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才让他活到现在弄得大家都觉得是我怕他蓝玉,不敢杀他也是因为你,才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你看看他现在,哪里还把我放在眼里?” “陛下……”伏生紧张的脸色变得惨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巴特隆此时已经被蓝玉气得肺都要炸了,他哪里还听得进去劝?他不耐烦地向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即将跪在地上苦劝的伏丞相架了出去。 龙颜大怒的巴特隆向围城的数十万大军下达了进攻安平镇的命令,并责令他们必须在三日之内攻破安平镇。 已经平静了些日子的安平镇突然又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血腥的攻城战重新在漫天的雨雾中开始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经过一整天的厮杀,安平镇的城墙上又留下了许多具死尸,血水又染红了护城河。巴特隆的军队依然无法攻破城池,但蓝玉的守军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这是一场异常残酷的鏖战。 到了天黑的时候,巴特隆的怒气也消了一半,他的头脑重新变得清醒理智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筋疲力尽了。敌人依然牢牢控制着城池,占据着地势之利。再打下去,只会白白增加军队的伤亡,不如等养足精神,明日再战。 巴特隆下令停止对安平镇进攻,自己则一脸不快地退回了金帐。他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特意命内侍在金帐内摆了一桌酒宴,独自一人自斟自饮,饮到半醉时,就让两个娇美的嫔妃到自己的寝帐内侍寝。巴特隆把内心的愁闷和恼怒全都发泻在这两位嫔妃娇美的身躯上,直到他折腾得精疲力竭了,才浑身松软地倒在美人的怀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正在巴特隆酣睡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骚乱,一名侍卫军官也不管有没有禁令,慌慌张张地闯进皇帝的寝帐内大叫道:“陛下,快跑啊”。吓得躺在巴特隆身边的两个嫔妃一边连连尖叫,一边赶忙用被子捂住身上的肌肤,生怕*光外泄,惹皇帝陛下生气。 巴特隆揉着惺忪的睡眼,努力睁开眼睛,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不由得大怒道:“大胆竟敢闯我的寝帐,来人啊把他拖出去砍了” 话音刚落,就有几十名膀大腰圆的内庭侍卫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他们进来之后并没有把第一个闯进来的人拖出去,而是齐齐地硊在地上大喊道:“陛下请快撤离此地”说完,众侍卫一拥而上就把赤条条的大成帝国的皇帝陛下和他那两位同样是赤条条的嫔妃从被子里抱出来,然后拼命就往帐篷后面跑。 巴特隆被侍卫们搞得晕头转向,他刚想发怒,突然发现从侍卫身后有一股水流涌进了寝帐里,水速虽然不快,但量却很大,一眨眼的工夫,帐篷里的生活用具就被水泡得漂了起来。紧接着,又有一股巨大的水流涌了进来,也许是帐篷的帆布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的缘故,支撑寝帐的那根粗大的木桩“咔嚓”一声,竟被水流压断了。寝帐也如一张巨网一样向他们扑了过来。好在这时候,侍卫们已经将巴特隆抬到了门口,巴特隆和他的侍卫以及嫔妃们被一股水流猛地冲出了寝帐。 等巴特隆从水中探出头来的时候,他已经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中军大营被水淹了。他连忙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们说:“不知道,陛下。可能是潦河水决堤了,把咱们这里给淹了。” 巴特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谁干的好事这肯定就是那个可恶的蓝玉但是他还是有点儿出乎意料,当初决定兵围安平镇的时候,巴特隆就特别担心敌人用水攻,为此,他还特意咨询过原来星月帝国的水利师。水利师曾经非常有把握地说,安平镇一带的地势并不算低,即使潦河发大水的时候,也不能将安平镇四周淹没在水下。所以巴特隆才安心地围攻安平镇。如今这个情况吓了他一跳,难道这个水利师是在欺骗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这数十万大军可就真要丧身大水之中,喂了鱼虾啦 巴特隆又急又气,他一边在水中乱扑,一边哇哇怪叫,众侍卫慌乱之中也没听清楚他们的皇帝陛下正在下达什么谕旨。 巴特隆被侍卫们簇拥着向北边游去,游了一会儿水势慢慢变浅了,巴特隆和侍卫们蹚着水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一会儿,终于走到了一处高地上。巴特隆又累又急又气,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这时天还没有亮,夜色很黑,好在天空中已没有雨下,甚至还有明月高悬。在月色下,巴特隆抬起头来向南张望,他突然发现安平镇的城墙上面有许多火把,火把多得仿佛安平镇的四面城墙都被点燃了。他知道,蓝玉的军队对这场大水早有准备,安平镇里低矮的民房虽然会浸泡在水里,但安平镇高高的城墙上却是安全的。与此同时,巴特隆还看到了更为心惊的一幕,安平镇四周那本来是自己数十万大军扎营的地方,现在居然都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岛屿,就像平整的头发突然变成了斑秃一般。自己的数十万大军,有一部分在水中乱窜,绝大部分都聚集到那几十块岛屿上去了。岛屿四周,有成百上千只不知从哪里划来的小船和木筏竖着火把挂着灯笼在到处寻战。小船和木筏上有士兵在擂鼓呐喊,向在水中逃窜的军队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岛屿上的军队在慌乱中迅速镇定下来,并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战斗一时间变得十分激烈。此外,还有一些在四处游动的小船和木筏,他们在射击那些在水里挣扎的士兵。阵阵哀号声、惊叫声、求饶声、马的嘶鸣声伴随着尖利的弓弩破空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这些声音像锥子一样刺进巴特隆的耳朵里,一直刺到了他的心里。巴特隆知道,他那数十万大军已经被困在了水中。这里有一半都是来自北方草原的精锐骑兵啊他们那奔驰如电横扫千军的威风被大水浸泡得荡然无存,一个个都变成了在水中沉浮的箭靶子任人射杀 巴特隆连忙跳起来向身边的人大叫道:“快快传令命令潦河里的水师船只前来营救快去,快去若是晚了,军法从事” “启禀陛下”传令官痛哭流涕地说,“水师正在开掘堤岸呢,否则只能找到敌人掘开的河口才能将船开到这里来。” 巴特隆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他痛苦得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完啦完啦我的骑兵我的军队蓝玉你这个混蛋**你姥姥我……我……”喊着,喊着,他只觉喉咙口突然被一口痰堵住了,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倒在了地上。 第十二章 无可奈何 第十二章无可奈何 清晨,天气晴朗,鲜艳的朝霞布满了天空。 大成帝国的皇帝陛下在文臣武将的呼唤下终于睁开了眼睛。他醒来之后,看了看四周,又问了问情况。原来,巴特隆在穆修率领的禁卫军的保护下,已经安全撤到了远离安平镇的一处高地上,同时安全撤到这里的还有好几万军队。这是集结军队最多的一块陆地,当然也是最安全的。 巴特隆现在有了一些安全感,他用力推开身边的人,走到高处,举起一只单筒望远镜向远处瞭望。当他看到了自己强大的军队还在,并没有丧身水底,喂了鱼虾时,他这心里才稍稍踏实一些,眉头也就舒展开来。他轻轻松了口气。巴特隆发现水利师向他禀报的并没有错,潦河水的水势并没有像他天亮之前看到的那么大。安平镇四周的地域被水覆盖的甚至都不到一半。自己的士兵被水淹死的只是极少数,这从水面上漂浮的尸体的数量就能看出来。看来,绝大多数还都能安全地逃到高处。即使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的水势也淹没不了一间帐篷。大多数地方的水也就齐胸深。为此,蓝玉的一些大船甚至都搁了浅,划不动了,只有极小的船只和木筏能够来去自如。 巴特隆看着看着,那舒展的眉头突然又皱了起来。虽然自己的军队被水淹死的不多,可处境却十分糟糕。数十万大军已被分割在几十块大大小小的岛屿上,那些精锐的骑兵在还击敌人的攻击时,冲到水里不久就只能退回去,因为他们蹚水行进的速度跟乌龟差不多。敌人非常清楚这一点,他们驾着灵巧轻便的船只围着这些比乌龟还慢的军队进行缠绕攻击。打得他们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所以绝大多数岛屿上的军队只能靠弓箭和盾牌来守住阵地。自己的大军仿佛已经陷入一大片沼泽和湿地之中,骑兵迅捷凌厉的优势一点儿也发挥不出来了。 现在攻守的形势完全颠倒了,一直处于劣势的南疆军团开始由守转攻,他们仗着数目众多的小船和木筏,灵活机动地攻击着各个岛屿上的守军。而巴特隆的数十万大军被水困住了手脚,不能彼此救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玉在各个击破。 巴特隆又咬着牙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蓝玉正在集中兵力从最小的岛屿开始吃起。坐着小船和木筏的数万敌军在围攻一个只有几千守军的小岛,不一会儿工夫,那小岛上的士兵就被杀得干干净净了。然后这数万敌军又重新上船向另一个小岛扑来,驻守这个小岛的将领是个软骨头,看到敌人势大,还没开战就竖起了白旗。蓝玉的军队上了小岛之后缴获了他们手里所有的武器,然后捆了他们的手脚押回安平镇城墙上去了。 巴特隆看到这一幕时急得流下了眼泪,他忍不住将望远镜狠狠摔在了地上,然后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边哭边骂,边骂边哭,一点也不顾帝王的威仪了,那副情景好不凄惨。 “陛下,振作啊。大家还都等着您重整旗鼓呢。”一个尖细的嗓音突然在巴特隆身边响起。 巴特隆抬头一看,说话的这人正是丞相伏生,他不由得怒气横生,抬起一脚就把瘦小的伏生踹到了一边。然后他站起来狠狠地骂道:“都是你坏了我的大事当初我要杀那个姓蓝的,你非要拦着我,不让我杀说是有什么妙计,你的妙计呢?啊?” “陛下只要再等两天,我的计策就会成功。可我哪里会想到他,他,他竟会使出这等阴损的招数他竟会把战场变成一片沼泽,我真是没想到啊”伏生跪在地上,发出一声尖细的悲鸣。 巴特隆环顾左右大叫道:“我的水师呢?我的战船呢?他们还没有挖开河堤吗?” 穆修走过来说:“启禀陛下,刚才水师提督派人送信来说。这里水势太浅,战船吃水深,他们无法划到这边来。他们只派了五六十只小舟前来增援” “混蛋这五六十只小舟顶个屁用你立即通知水师提督,让他赶紧到河岸边征用民船派过来。这里到处是水,没有船这个仗怎么打?” “陛下,这潦河中下游的船只都,都……”穆修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巴特隆身边,头发花白的老将军克林德。 “都怎么啦快说” “都被克林德将军烧毁了。” 克林德听了这话,吓得赶紧跪倒在巴特隆身前,解释道:“陛下,当初我也是为了延缓敌人进军的速度才这么做的啊” 巴特隆沮丧地挥了一下手,示意大家都走开。 诸位文臣武将看皇帝陛下脸色铁青,都有些担心,没有离开。 巴特隆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让士兵去砍木头,赶制木筏啊?难道真要让他们把我们困在这里不成” 众文臣武将害怕触怒皇帝陛下,赶紧散开了。 帝国历351年8月24日,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天才的蓝玉将军在极其不利的形势下,打破了巴特隆六十万大军对安平镇长达一个月的围困,前后共消灭敌军十八万人,而东南边防军一共只付出了两万余人的代价。这是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历史学家把这一场战役称为安平之战。 安平之战结束之后,胜利的天秤开始向星月帝国倾斜,巴特隆的大成帝国开始全面转入防御,他们准备依靠坚固的西都城做最后的抗争。 当然,希望还是有的,他们的希望就寄托在南疆军团跟星月帝国公开决裂,甚至刀兵相见的基础上。这在当时看来,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蓝玉将军站在安平镇高高的城墙上,俯视着脚下那一片泽国。 水里漂浮着敌人的尸体,还有那四处挣扎游动寻找着主人的战马,以及不计其数的帐篷箱子等物。蓝玉没有心情清理战场,他下令军队驾着小船和木筏去围攻那些被困在孤岛上的敌军。他要乘敌人还处在慌乱之中,尽可能多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蓝玉心里清楚,现在的敌人就像是被困住了手脚的猛兽,正是击杀他们的最好时机,如果过几天,大水退去了,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蓝玉将军刚刚下达完命令。突然有一只小舟飞快地向他的站立之处驶来。蓝玉一看,原来舟中站着的这人正是他派往远征军大本营打探义父消息的密探。看这个密探急切的样子,肯定带来了什么重大消息。 那名密探跳下小船,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城墙上,然后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启禀前锋将军,王爷他,他……” 蓝玉赶紧跑过来抓住密探的衣领逼问道:“王爷他怎么啦?快说” 密探声泪俱下地说:“王爷他老人家住的营帐突然起火,现在生死不明。” “怎么可能?你胡说” “千真万确啊,将军。” 蓝玉呆在了那里,半天没动,他抓住密探衣领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他那双英武的眼睛里闪动着熊熊的怒火。 密探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浑身瑟瑟发抖,他不知道他们的将军会做出多么可怕的反应。 这个消息对蓝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万万没想到吴曙天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只因为自己跟巴特隆举行了几天谈判就把身居远征军副帅之职的尹川王给杀害了。蓝玉将军突然陷入了强烈的自责之中,他自认为是自己的错误决定才导致义父被害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率领南疆军团去寻找他们的领袖──尹川王。如果吴曙天真的杀害了义父,那就别怪他蓝玉不客气了他要率领南疆军团把羽林军杀个片甲不留他要手刃吴曙天,替忠心耿耿却蒙冤屈死的义父报仇雪恨 蓝玉拿定主意之后,转身向铁瑛、桑吉布和其他将领命令道:“传我的命令,立即停止攻击岛屿上的敌人。迅速组织船只,东渡潦河,离开安平镇,向石门关进军” 桑吉布看到蓝玉的脸上布满了杀气,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前锋将军,咱们下一步不会是……” 蓝玉严肃地说:“是的我要去向吴曙天问个究竟我要问他为什么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我要问他王爷究竟被他弄到哪里去了?他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嘿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要他一命还一命,我要用他的人头来祭奠尹川王殿下的在天之灵” 诸将听了这话,顿时吓得神色大变。乌海图时常教育他的军官和士兵要热爱自己的国家,作为帝国的军人,要时刻铭记国家的荣誉和责任。如今,他们的前锋将军要率领他们去讨伐帝国远征军的最高统帅,他们当然会感到惊愕和不解。 蓝玉意识到军官们的情绪变化,他拍了拍桑吉布的肩膀,然后对诸位将领们说:“我蓝玉为国家镇守南疆十余年,大小四十余战,出生入死,从无怨言;为了平叛,我率领你们与雷川血战安魂场;如今又在这里与巴特隆的大军苦战一月之久。我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凭这报效国家的一腔热血。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巴特隆曾许以高官厚禄劝降我,都被我严辞拒绝了我对帝国的耿耿忠心,苍天可鉴我绝不会领着你们背叛国家。 他吴曙天暗中出卖了我们,十几万南疆军团险些丧送在他手里,这你们都是亲眼看到的。远征军在他的指挥下连吃败仗,把大好形势丧失殆尽。他如今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迫害仁爱忠诚的尹川王殿下,制造南疆军团和帝**队之间的仇恨与磨擦。他吴曙天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于敌有利,于国有害的。他不是祸国殃民的大逆贼又是什么?既然是逆贼,那就人人得而诛之此贼不除国无宁**们放心,只要能诛杀此贼,替义父报仇,所有罪责我蓝玉愿意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大家。当然,人各有志,你们之中如果谁不愿意去找吴曙天算账,想回南疆去,我蓝玉也绝不阻拦。” 桑吉布和其他将领被蓝玉正气凛然的一番话说得心服口服,全都义愤填膺地大声说:“诛杀国贼,末将义不容辞” 内心焦躁的巴特隆正陷入对蓝玉的极度仇恨、憎恶和恐惧之中。他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尤其是将军们向他禀报,还有四十余万大军存活下来时,他又萌生了跟蓝玉决一死战的念头,他在兵力上依然占有绝对优势,只要大水退去了,他的骑兵就可以自由驰骋了,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他巴特隆领兵三十余载,征战数万里,还从未打过如此窝囊的败仗呢。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要报仇 大成帝国的武威皇帝于是又重新抖擞起精神,指挥军队进行救援,力图在蓝玉各个击破之前,把军队聚拢到几个比较大的岛上,这样力量比较集中,可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他同时下令潦河中的水师船队严密封锁水面,防止蓝玉东渡潦河,脱离战场。 巴特隆刚刚发布完几个命令,只见一名穿着水师制服的信使驾着小舟向巴特隆所在的岛屿摇来。他上了岸之后,向巴特隆行礼道:“启禀陛下敌人试图驾船向潦河东岸转移,已被我水师战船拦截击沉敌人的大小船只二十余艘,逼迫敌人退回了安平镇码头。” “好,好,好。”巴特隆欣喜若狂,这个胜利虽小,却十分及时,现在巴特隆的军队正士气低落,军心不稳呢。这个胜利的喜讯能帮助他稳定军心,并增加战胜敌人的信心。于是,巴特隆决定重赏水师诸将,同时传令陆军,让他们学习水师的精神,在各个岛屿上奋起抗敌。 巴特隆的谕旨刚刚下达。忠心耿耿的丞相伏生就跑过来跪倒在地说:“陛下,敌人的这个动向对咱们有利啊。这说明咱们的计策成功啦。请陛下命令水师不要拦截渡河的敌军。让他们走……” 巴特隆厌烦地挥了挥手,让禁卫军士兵把伏生拖走。 伏生一边哭喊挣扎,一边被禁卫军士兵拖走了,他那尖细的嗓音余音不绝地在巴特隆耳边萦绕。 又过了一会儿,巴特隆突然得到各个岛屿的紧急战报:蓝玉派出大量的军队驾着小船和木筏,加紧围攻被困在各处的军队。攻势十分凶猛,只一会儿功夫,又有两个岛屿上的守军被击败,四千余人的军队被蓝玉屠杀殆尽。其他小岛上的守军见此情景,战战兢兢,人人自危。与此同时,蓝玉下令屠杀先前投降的大批俘虏,并将这些俘虏的头颅用船载着送到巴特隆面前来,还特派使臣正告巴特隆:如果撤离水师的战船,南疆军团将不再进攻岛屿上的守军,并释放所有的俘虏。如果不撤,那就一直杀下去 这时,伏生不知怎么又挣脱了士兵们的控制,努力跑到巴特隆身边叫道:“陛下,放他们走吧。敌人占尽天时,地利,而咱们的军心已乱,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的损失会更大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陛下……” 巴特隆望着安平镇方向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语速极慢地说:“你说的没错,不能再打下去了。传令水师,撤离安平镇,放他们走” 巴特隆说到这个“走”字的时候,痛苦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他紧咬着的牙竟磨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第十三章 一触即发 第十三章一触即发 蓝玉将军用血腥的杀戮手段逼迫巴特隆的水师撤离了安平镇码头。然后开始组织军队连夜渡河,到了8月26日,十万东南边防军全部渡过了潦河,成功摆脱了敌人的围困。 蓝玉将军麾下的南疆军团挟着安平之战的余威径直向吴曙天的远征军扑来。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三天的工夫,蓝玉的前锋部队就已经抵达羊桥驿。不死将军魏建功被南疆军团的威势所慑,连夜向西都城方向撤退。这样一来,吴曙天的远征军就暴露在南疆军团的兵锋之下。 战斗一触即发 帝国历351年8月29日,星月帝国远征军大本营里站着数十位将领,他们全都注视着他们的主帅,脸上的神情紧张而又严肃。羽林大将军吴曙天紧锁着眉头,背着手,焦躁地在帅案前走来走去,他走了一会儿停下来瞪着眼睛看着大家,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报”一名哨探跑了进来,大喊道:“报告大将军蓝玉率领的南疆军团已在大营前列阵叫骂。他们骂我们是骗子是胆小鬼是缩头乌龟他们口口声声要我们交出尹川王殿下,否则就……” “就怎样?” “他们就要血洗羊桥驿,活捉大将军” 大帐内的众将领听到这话顿时群情激愤,他们破口大骂南疆军团的蛮横无礼,纷纷表示愿意领兵出战,给南疆军团一点颜色看看,杀杀他们的威风这里面羽林军诸将表现得尤为激烈,他们是帝国的王牌军团,向来受人尊重,哪里受过这等篾视有的将军气愤得连刀都拔了出来,跪在地上请求吴曙天出兵应战。 吴曙天一时没了主意,他皱着眉头看着大家,他发现只有一个人神色平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熊天云,你怎么不说话?” “大将军,末将这话不合时宜,还是不说为妙。”熊天云瞥了一眼身边诸位将领,眼神中有些不屑。 “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是末将以为,咱们不应该出战蓝玉刚刚在安平镇击败巴特隆的大军,士气正旺,军威正盛。况且,他们的尹川王又刚刚失踪,他们心中正是满腔怒火。所谓哀兵必胜,此时与他们在阵前争锋,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对付这样的对手,只能智取,不能力战。眼下就应该坚守不战以避其锋芒。” 熊天云的话招来许多人的反对。有的说: “如果不应战,他们还以为我们做了亏心事,怕了他们。” “他蓝玉原来是远征军的前锋将军,他如今这么做,与造反何异?” “是啊,如果就这么姑息他,军纪何在?国法何存?” 还有的说: “羽林军乃帝国精锐,我们宁可战死,也不能受这等辱骂。” “辱骂我等是小,辱骂大将军那怎么可以忍受?!” …… 吴曙天听得心烦意乱,他猛地大吼一声:“行了别说了” 众将听主帅发怒,都不敢再讲话了。 “出去,出去,出去,都出去”吴曙天连连摆手,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大家。 诸位将军只好依次退出中军大帐。 吴曙天一怒之下把众将领都哄出去,这样他的耳根就清静一些了。等诸将都出去之后,他慢慢转过身来望着空空荡荡的中军大帐,此时,他心中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把南疆军团丢在安平镇不管,心里本来就怀有愧疚,如今又把尹川王乌海图给弄丢了,即使不是自己加害的,但这到底是在远征军大本营里发生的事情,自己难辞其咎,他蓝玉不找自己算账又能找谁去呢?南疆军团的将士们找不到他们的王爷,他们的内心肯定是又愤怒又急切,这十万人就像一桶挨着火的油,随时都有可能“嘭”的一声被点燃。万一羽林军跟南疆军团打起来,那肯定是两败俱伤,这次远征的任务就会彻底失败。真到了这步田地,自己还有何面目回东都城,又有何面目去见皇帝陛下,除了一死以谢天下,就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吴曙天沮丧地用手抱着头趴在了帅案上。 “启禀大将军。有人要见您。”守在门口的卫兵进帐小心翼翼地向吴曙天禀告。 “不见,不见。”吴曙天生气地说。 “大将军,此人执意要见您。他说,您要是不见他,他就在中军大帐前自刎。” “胡闹谁啊,这是?” “卢隐卢先生。” 吴曙天一听是此人,那眉毛就扭得像个八字一样了。卢隐给他出的夹击石门关之策失败之后,他就对卢隐有了成见,表面上虽然没有责备他什么,暗地里却开始疏远他。卢隐也很受打击,整日躲在自己的帐内喝酒,不再向吴曙天进言了。今天不知怎么了,他竟突然跑到中军大帐前来求见了。 吴曙天心想,要不是他出的这个馊主意,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且看他进来说些什么?若是说得不对,我就臭骂他一顿,以泄我心头之恨。想到这里,吴曙天就命令卫兵放卢隐进来。 “罪人卢隐见过大将军。”卢隐说完深施一礼。 “不必多礼,有话请讲?”吴曙天的语气有些冷淡。 “如今南疆军团兴师问罪,大将军陷入内外交困之境地,这一切全因我而起,我岂可袖手旁观。卢某不才,愿出使南疆军团,说服蓝玉将军罢兵言和。” “他蓝玉如今可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连巴特隆的六十万大军都被他打得灰头土脸的,他还能把谁放在眼里。再说,如今他对咱们恨之入骨,肯定不会轻易言和。我看你就不要去了,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卢隐一听这话就急了,他梗着脖子大叫道:“我卢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若不成功,我愿死在营外,绝不回来见大将军” 吴曙天看卢隐态度坚决,也就不再阻拦,封了他一个远征军特使的头衔,派了两个随从跟着他一起到蓝玉军中游说。 蓝玉正在大帐内和军中诸将议事,突然卫兵进来禀报:“启禀前锋将军,从敌营中走出来一位使者,请求面见将军。” 蓝玉心想,肯定是吴曙天派来的说客。 诸将全都站起身来望着蓝玉。 蓝玉想了想,然后朝站在门口的卫队长勒伦命令道:“去行刑队把那把大铡刀抬到这里来。另外再派二十名刀斧手进帐。” “是,主人。”身材高大的勒伦挑起门帘出去了。 诸将不知蓝玉抬铡刀干什么,全都面面相觑,他们担心蓝将军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蓝玉也不理会诸将的担忧。等膀大腰圆的刀斧手抬着大铡刀走进大帐,站立两厢之后,蓝玉便对候命的卫兵说:“领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卢隐昂首挺胸地走进了中军大帐,他面对着巨大的铡刀和满身横肉的刀斧手显得神态自若。 勒伦看卢隐那副傲慢的样子,心里气不过,大喝道:“见了我家主人,为何不下跪?太没礼貌了”说着就伸出大手去按卢隐的脖子。 勒伦的嘴里在大谈礼貌,举动却极其粗鲁,他那如蒲扇般大的手一下就把卢隐摁蹲在了地上。 帐内众将都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卢隐的脸憋得通红,恼羞成怒地大叫道:“蓝玉,士可杀不可辱你若不让这个傻大个子松手,我就咬舌自尽” “放了他”蓝玉命令道。 “是,主人。”勒伦松开了手,站到了一旁。 卢隐一边用手揉着被勒伦捏痛的脖子一边嘟囔道:“到底是南蛮子,太没教养” 蓝玉用冷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卢隐一番,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一介书生,贱名不足挂齿。” “你既是一介书生,不在书斋里好好读你的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在下与尹川王殿下乃是故交好友,情谊深厚。因不忍见他的义子误入歧途,所以特意前来给将军指一条生路。” 蓝玉心想,这家伙来了就充我的长辈,占我的上风,丝毫也没把我的铡刀和刀斧手放在眼里,看来是有些胆色的。此人应该不是等闲之辈,可能有些来头。我派兵来找吴曙天算账,他没有派敢打敢杀的将军出来,却派了一个文弱书生到我这里来耍嘴皮子。什么意思?我且看看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想到这里,蓝玉冷笑道,“这么说,我现在是死路一条喽?” “不错”卢隐直视着蓝玉说,“我对蓝将军好有一比。” “比什么?”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大胆”军中诸将见卢隐对蓝玉无礼,都十分愤怒。 蓝玉指着那副大铡刀对卢隐说:“你且说说我是怎么又盲又瞎的,若是说得对,我就放了你。若是说的不对,今天我就让你身首异处” “好那我就说说。自南疆军团北进勤王以来,蓝将军英勇善战,屡挫强敌,打得巴特隆一败再败,叫苦不迭,令天下百姓拍手称快。将军若是能趁胜追击,大败敌军,就可以为尹川王也为自己建立盖世奇功,千古流芳。可将军却不知珍惜,放着巴特隆的军队不打,却要与羽林大将军过不去。这不是自毁前程吗?蓝将军率领的南疆军团若是真和羽林军打起来,那肯定是两败俱伤。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终得益的是他巴特隆。羽林军回不了东都城自不必说,可蓝将军若想回南疆去,那恐怕也是做梦吧。蓝将军走的难道不是一条死路吗?” “我蓝玉向来没把功名富贵放在眼里。我的行事原则很简单,那就是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我两万南疆将士战死在安平镇,这都是拜他吴曙天所赐我今天带兵来就是要找吴曙天讨个说法没有结果,休想让我罢兵你这一套打动不了我,你还有别的说辞没有?若是没有,那就铡刀伺候” “且慢,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知道蓝将军心中有委屈,有怨气。但若是说羽林大将军成心陷害南疆将士那是说不通的。当时,远征军曾派了三路人马前去救援安平镇,都中了巴特隆的埋伏,三路人马不得不退了回来。敌人守得很严密,远征军根本就接近不了安平镇,在不得己的情况下,羽林大将军才采取了攻打石门关的战略,想以此来吸引巴特隆的兵力,减轻安平镇的压力。可没想到,巴特隆十分狡猾,早就有所防范,所以才没有成功。羽林大将军确有指挥失当之处,蓝将军若有冤屈也应该直接到皇帝陛下面前去申诉。羽林大将军即使有罪责也应该由皇帝陛下来追究,怎么能轮得到蓝将军来兴师问罪呢?蓝将军除非不承认自己是帝国的军人,有意要反叛帝国,否则就应该罢兵言和,并遵从大将军的号令,齐心合力讨伐逆贼巴特隆” 蓝玉听了之后点点头说:“嗯,你说的有点儿道理。有一点我要明白告诉你,你不要诬篾我反叛帝国。我的军营中依然竖立着星月大纛。若是他吴曙天只做了背信弃义见死不救这点儿坏事,我也不会向他兴师问罪。我自会去找尹川王殿下,由尹川王殿下裁夺此事,若是他老人家宽宏大量,愿意饶过姓吴的,我蓝玉也不会有二话,依然会领着军队为帝国上阵厮杀。可如今这个姓吴的混蛋把尹川王殿下杀害了那就不能怪我了即使他有羽林军保护着也没用我蓝玉定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蓝将军,你误会了。你也不想想,杀害尹川王殿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再说,尹川王殿下贵为郡王,又是远征军副帅,遵照帝国的法律,羽林大将军根本无权这么做啊。他若是做了,就不怕日后陛下和帝国检察院追究他的罪责吗?这可是死罪啊我羽林大将军怎么会做这等害人害己的蠢事呢。做这种事的应该另有其人”卢隐脸上的神情十分紧张,他知道现在说到问题的关键了。若是乌海图还在军中担任副帅,那就什么事也没有,可偏偏这个尹川王就不见了。现在卢隐的当务之急是要让蓝玉明白,吴曙天没有任何杀害乌海图的动机。 蓝玉听了卢隐的话,也有所醒悟。凭蓝玉对吴曙天的了解,知道他确实不是一个有胆量做这种事的人。所以蓝玉急切地问道:“那你说,应该是何人所为?” 卢隐看到蓝玉脸上原来严厉愤怒的神情转为关切和怀疑,心中窃喜,他知道可能有转机了。他转了转眼珠子说:“蓝将军是个聪明人,我只要说一说当晚的情景,蓝将军自会猜到是何人所为。” “说” “那天晚上,也就是8月22日晚上,魏建功的军队突然偷袭我军的粮仓,羽林大将军担心粮仓有失,亲自指挥救援,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可没想到,敌人这是声东击西之策,紧接着,大本营里的许多营帐都失了火,甚至包括羽林大将军的寝帐。我想,这肯定是敌人的奸细所为,为的是再一次声东击西,扰乱我们的视线。最后,尹川王的营帐也失了火。不过好在羽林大将军曾经叮嘱过,一定要保护好尹川王殿下的安全,所以尹川王营帐的大火被及时扑灭了。事后,我们检视了火场,没有发现尹川王的尸体。在尹川王的寝帐内只有一名侍卫的无头尸体。我们猜想,一定是有刺客在向尹川王殿下下手,只不过他们错杀了人。而尹川王殿下被当时的情势所吓,乘乱逃出了大营,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蓝玉心中大喜过望,这几天郁积在心中的满腔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浇灭了一半,他赶紧追问道:“照你所说,尹川王殿下没有死于大火?他还活着?” “是的,那场大火肯定是巴特隆的奸细所为,他想刺杀尹川王,以挑拨帝国中央军团和南疆军团之间的关系。好在苍天有眼,没有让他们的计谋得逞。尹川王殿下福大命大,只是他肯定受了惊吓,找了个地方躲着,再也不敢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不找” “我们找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们就派人到处寻找,我们曾经在羊桥驿西北的一家叫荣升客栈的地方打听到,说是有一个留着翘翘的胡子,长得极像尹川王殿下的胖子曾在这家客栈吃过一碗面。再后来就没有他的消息了。由于当时敌将魏建功率领十万骑兵对我军进行袭扰,我们派出去寻找尹川王的军队由于怕遭到魏建功骑兵的追杀,不敢找得太远,所以至今没有找到。” “你说的都是实情?” 蓝玉一双机敏的眼睛紧盯着卢隐,他想在卢隐的脸上看出这番话的真伪。 “当然,绝无半点虚言” 卢隐与蓝玉的虎目对视竟毫不畏缩。 蓝玉没有在卢隐的脸上看出欺瞒和心虚的神情来。他想了想说:“好吧,我暂且信你。如今魏建功已经被我吓跑。你们可以放开手脚去寻找尹川王殿下。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之内找不到,那就乖乖地把吴曙天绑来见我,如若不然,我就亲自率军杀进你们的中军大帐,活捉了他” 卢隐说道:“如今尹川王已经失踪了九天,他有可能已经走远,三天能找的范围有限。请蓝将军再宽限两日,我们答应在五日之内找到尹川王殿下你看行不行?” “不行我说三日就三日,没的商量”蓝玉语气坚定地说。 卢隐怒视着蓝玉,然后转身走到铡刀前突然用手抬起铡刀,将头伸到铡刀下面大叫道:“蓝将军,我愿用我这颗人头换这两日,你看行不行?”说着就要放开托着铡刀的手。 卢隐的这个举动把蓝玉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书生性情还真挺刚烈。这很投蓝玉的脾气,蓝玉上前用一只手捉住正要下落的铡刀,另一只手揪住卢隐的腰带,轻轻把他从铡刀下面拎了出来,一直拎到远离铡刀的地方才放下。 蓝玉笑道:“没想到,吴曙天手下还有骨头这么硬的人物好我就给你一个面子,再宽限他两日。” 卢隐整了整衣冠,向蓝玉说道:“在下不虚此行,多谢蓝将军,在下还要向羽林大将军复命告辞了”说完,卢隐转身就要往外走。 “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在下卢隐” 卢隐报出名来之后,南疆军团将领中有些知道卢隐名号的人都大惊失色,没想到眼前站着的这个文弱书生竟是太子的老师。隆圣皇帝刘度百年之后,这个高大瘦削的中年汉子可就是帝师啊好笑的是,勒伦这样一个傻大个子像捉只兔子一样把他摁在地上,刚才他们的前锋将军还像拎只小鸡一样把这么个大人物拎来拎去,实在是有失体统。 蓝玉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卢隐先生,失敬,失敬。” 卢隐向蓝玉行礼道:“今日能结识蓝将军,真是三生有幸若是两军能化干戈为玉帛,我卢隐愿意再来拜谢将军。” “我也不愿意跟羽林军开战,毕竟都是自家人。你放心,只要你们能保证尹川王殿下安然无恙,我蓝玉就决不会难为他吴曙天。你可以把这句话转告你们的羽林大将军” “一定”卢隐躬身退了出去。 当卢隐把蓝玉的原话转述给吴曙天,并告诉他还有五天的时间来解决这场冲突时,吴曙天激动得一下子就把卢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那情景就像一个溺水者快要绝望时突然抱上了一根粗大的木头。这是他的一线生机啊 吴曙天对卢隐表达了谢意之后,就立即开始实施搜寻尹川王的行动。他把各个军团中经验最丰富的哨探和密探招集起来,并给他们每人配备了数十名手下,辅助他们找人。吴曙天要求他们以羊桥驿为中心向外辐射六十里,在这个范围内挨家挨户地进行拉网式寻找,每个人都要进行严格地盘查才能放过。而他自己则在中军大帐内设下祭坛,每天沐浴更衣,虔诚地跪在祭坛前祈祷天神保佑他们能顺利找到尹川王。 与此同时,蓝玉将军也开始派出大量人手去寻找尹川王殿下。可无论怎么找,这乌海图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杳无音讯。 第十四章 上门女婿 第十四章上门女婿 很快,四天就过去了,到了第五天,吴曙天几乎绝望了。他一大清早就起来沐浴更衣,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到中军大帐里去乞求神灵保佑,而是穿上了一件囚犯穿的衣服准备到蓝玉的军营里去请罪。 诸将领早就看出吴曙天的神情有些不对,他们聚集在营门前阻拦吴曙天。 吴曙天眼泪汪汪地朝他手下的将军们说:“你们不要拦我都找了四天了,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看来老乌他是凶多吉少啦。我对不起我的这位老哥呀我也对不起南疆的兄弟们啊更对不起无比信任我的皇帝陛下” 等候在营门前的诸将被吴曙天的眼泪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齐齐跪倒在大将军跟前劝阻。 “大将军您不能去啊” “我们羽林军不能没有您啊” “蓝玉心狠手辣,您这一去肯定会惨遭毒手的啊” …… 吴曙天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然后伸出手去搀扶那些跪在地上的将领们,边扶边动情地说:“你们起来吧。不要这样。如果我的这条命能换来远征军的团结,我吴曙天死不足惜啊。这也算是我为帝国和皇帝陛下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吧。你们不要拦我,不要拦我啊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吧” 诸位将军死死地拉住吴曙天的衣服不放,远征军大本营前顿时哭成了一片,情景好不凄惨。 “做秀”站在蓝玉左侧的桑吉布不齿地说。 “这个吴曙天真会演戏,我看他很适合做个戏子”站在蓝玉右侧的铁瑛将军也有同感。 蓝玉只微微地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们三人都站在南疆军团大营的箭楼上欣赏着这幕闹剧。 “蓝将军,若是尹川王殿下真找不到那可怎么办?咱们真要跟羽林军开战吗?”桑吉布不无担忧地问。 蓝玉说:“我这一次是冲着吴曙天来的,不是非要跟帝国为敌如果我打败了羽林军,那就会对不起皇帝陛下,也对不起天下百姓。” 桑吉布又问:“如果他们不肯交出吴曙天怎么办?” 蓝玉说:“尹川王殿下不是他杀的。那个卢隐说的对,他没有这个胆量。” 铁瑛狠狠地敲了一下身边的木桩道:“王爷他怎么不明不白的就没了而且这仇又不知向谁去报这叫什么事啊?” “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们了。我们被巴特隆围在安平镇的时候,我就已经派出密使到东都城去。我给皇帝陛下和军务院分别写了信,向他们反映了这里的情况。想必这些天,东都城那边也该派人来了。如果皇帝陛下偏袒吴曙天,我看星月帝国这个江山咱们也就不必保了。我领着你们回南疆去,咱们辅佐大公子登上尹川王的王位,从此自立为王,与中原这帮不讲信义的家伙一刀两断。管他这江山是姓巴的还是姓刘的呢,都跟咱们无关。咱们只要守护好南疆就行了。”说到这里蓝玉的眼神显得有些黯淡。 勇毅无畏的蓝玉将军面对狡狯的政客和诡谲的政局时也会显现出一种无奈和厌倦。 桑吉布感叹道:“是啊王爷对帝国一直忠心耿耿,咱们若是非要跟帝国的军队开战,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肯定会不高兴的。” 铁瑛也感叹道:“唉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三位将领正说着话,远征军大本营那边又闹腾起来了。铁瑛是个老实人,他看那边闹得挺欢,不无担忧地问道:“蓝将军。如果这吴曙天真跑过来了,那咱们怎么办?是杀他还是不杀?” 蓝玉不屑地说:“他吴曙天要是真有这个胆子,早就过来了。你放心,再闹一会儿,他们就会收场了。”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一会儿,准备为国捐躯的羽林大将军被他那些赤胆忠心的部下硬抬回了中军大帐里。营门前的地下留下了一大片湿湿的眼泪,看来他们还真的挺动情。 帝国历351年9月2日,也就在蓝玉所给的期限的最后一天,尹川王乌海图终于有了消息。远征军中的一位资深密探在羊桥驿往北45里处一个叫蘑菇屯的村子里发现了尹川王的踪迹。羊桥驿的北边是白龙山往西的一条余脉,这里山峦起伏,林木茂盛,人烟稀少,是个十分偏僻幽静的地方。在这里找人比较困难,有时候走上七八里路都碰不上一个人。这个立了大功的密探的运气特别好,他是在路边的茶棚里听歇脚的山民说一件趣闻时偶然发现尹川王的踪迹的。 密探和他的手下走了一天的山路,累得不行,于是决定到茶棚里歇一歇。这时,茶棚里正好有两个山民在那里聊天。 “你听说了吗?蘑菇屯有一桩新鲜事。” “啥新鲜事?” “十几天前,有一个外乡人突然半夜里晕倒在蘑菇屯的王木匠家。” “这有啥新鲜的。羊桥驿那边在打仗,附近的村民都在往山里头跑,半个月前我家还跑来两个我不认识的人,非说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 “这是不新鲜,新鲜的在后面呢。你可知王木匠家有个小闺女叫二妹子的?” “听说是个美人胚子,这十里八村的好多人家都惦记着呢。还有托人说媒的,结果都被王木匠一口回绝了。” “他们就不用惦记啦,这二妹子过两天就要嫁人啦。” “这丫头才多大啊?就嫁人啦?” “十六。” “这么小,王木匠疯啦,二妹子长得这么漂亮,他干嘛着急啊?” “嘻,嘻,不是他着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也没办法呀。” “你不会说是那个外乡人把二妹子勾搭到手了吧?” “嘿嘿,让你老兄猜着了。你接着猜,你猜他是怎么把二妹子勾搭到手的?” “想必这个外乡人长得一定很英俊,二妹子一眼就看上他了。” “不对。这个外乡人长得胖胖的,而且年纪比王木匠还长两岁呢。” “啊?” “你别把眼睛瞪得像个牛一样。你别看他又老又胖,可是人挺随和,而且见多识广,能讲好多好多趣闻故事,一看就知道是个见过大世面的。” “噢。” “不止这些呢,这个外乡人还弹得一手好乐器,一到晚上他就一个人在院子里弹曲儿。那调儿可凄凉了,让人听得心酸,可又忍不住想听,村里人一到晚上就聚到王木匠家的院子里听他弹琴。” “看来是个有才的,怪不得二妹子会看上他呢。” “这事也不能全怪二妹子,要说怪还得怪王木匠自己。有一天王木匠跟这外乡人一起喝酒,喝着喝着,王木匠就把心事告诉这外乡人了。你知道的,这王木匠一口气生了五个闺女,他做梦都想生个儿子,可是他命里没有,也没办法。他就跟这外乡人说,他不想把二妹子嫁出去,他想招一个上门女婿,好给他养老送终。” “怪不得别人说媒都说不动呢,原来他有这个心思。” “这个外乡人听到耳里就记在心里了,当即就在村里托了个媒人向王木匠提亲。王木匠一听是这个外乡人在惦记他的女儿,气得他用条帚把媒人和这个外乡人一起从家里哄了出去。这个外乡人也挺犟的,死活就看上二妹子了。他跟王木匠说,他出门做生意,把本钱都赔光了,没脸再回去了,他一门心思就想给王木匠做上门女婿,今后就在这蘑菇屯安家落户了。这王木匠心想,你这岁数比我还大呢,我要是把你招到家里来,咱俩谁给谁送终啊?所以王木匠死活不同意。” “是啊,这事儿搁谁谁能同意啊?” “虽说他爹不同意,可这二妹子非说这个外乡人不一般,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非要跟他不可。” “嘁都想给山里人当上门女婿了,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这二妹子一定是让鬼迷了心窍。” “谁知道呢。总之没过两天,二妹子就跟这外乡人私奔了。王木匠气得大病了一场,差点儿没死过去。过了几日,这个外乡人领着二妹子又回来了,他说他跟二妹子已经私订了终生,请求王木匠成全。他怕王木匠急坏了身子,所以回来报个平安。这王木匠的病刚刚有些起色,见两人不仅在一起,还恬不知耻地告诉他已经做了那种事,这一气又病倒了。” “这王木匠也真够倒霉的。怎么摊上这么件事儿啊?” “这个外乡人还挺乖巧,给王木匠端水送药,照顾得无微不至。这王木匠一看木已成舟,还能说什么呢?干脆就同意了。这不,王木匠家要办喜事,请我帮忙采办些东西,我才下山来的。” 密探刚开始也是当奇闻趣事听的,听着听着,他突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他决定跟踪这个山民去蘑菇屯的王木匠家看一看。这一看不得了,大名鼎鼎的尹川王殿下正喜滋滋地准备当新郎官呢。这个密探大喜过望,连夜下山,一口气跑回远征军大本营向吴曙天报告了此事。 吴曙天高兴得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他冲到中军大帐里“扑通”就跪倒在祭坛前给神灵磕头,感谢神灵保佑,让他找到了尹川王。 第十五章 热闹的婚礼 第十五章热闹的婚礼 蘑菇屯是个只有百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王木匠是蘑菇屯手艺最好的木匠,几乎每家每户的屋子里都有几件王木匠做的家具。再加上王木匠为人厚道,在村里人缘极好,所以当王木匠家办喜事时,村里人都来祝贺。王木匠家的院里院外搭了好几个凉棚,摆了几十桌酒席,好不热闹。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乌海图今天修饰一新,他为了使自己看上去更年青一些,甚至把十分珍爱的八字须都剔掉了。他穿了一套新郎官穿的大红袍,戴着大红帽子,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招呼客人。 乌海图从吴曙天的大本营里逃出来之后就变得心灰意冷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得到皇帝陛下的信任了,而自己从南疆带出来的数十万将士极有可能在这场战争中丧送殆尽,他不是怀疑蓝玉的军事才能,蓝玉无疑是个极有才华的将领,可是他根本不懂政治。虽然乌海图一度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但他猜到蓝玉的军队已经被吴曙天出卖了。如果蓝玉的军团果真被巴特隆吃掉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回南疆去?回去了又怎么面对这些将士们的家属?如果不回去,那他面对的不是软禁,就是暗杀,总之是没有多少活路了。乌海图这时忽然有一种天地虽大,却无立足之地的感觉,心中倍感凄凉。后来有一天,这位王木匠跟他说了想招一个上门女婿的话,他于是就冒出一个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的念头来。乌海图现在已经厌倦了帝国官场上那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了。若是能娶这么个淳朴、善良而又美丽的山里妹子做媳妇,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也是不错的。乌海图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情场老手,勾引一个山里的妹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没几天,这个情窦初开的***就被乌海图搞上了床,做了尹川王的女人。 村里人陆陆续续前来道喜,乌海图满面笑容地向来宾行礼道谢,王木匠也穿着新衣服在招呼客人入席。这时,村里有一个年青人突然跑到王木匠跟前说:“王老爹呀村口来了好多外乡人呢” “我没请外乡人啊?他们是哪里来的?” “他们抬着八个大红箱子,说是贺礼,他们说是给您贺喜来的。” “既然是客人,那就请他们进来吧,别让他们在村口站着啊。” “可是,可是他们来了好多人。咱们这酒席也不够啊。” “能有多少人啊?” “数不清,从村口一直排出去好远,恐怕得有五六百人。” “啊?”王木匠傻了眼,他虽然是这附近十里八村小有名气的木匠,可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给他道喜啊。王木匠来不及细想,忙向年青人吩咐道:“他们有没有领头的长辈啊?你告诉他们我们这里只能再安排一两桌了,其他人请回吧,我们实在安排不了啦。” “好的。”年青人走了。 过了一会儿,王木匠家外面突然鼓乐大作,一行数十人抬着八口大红箱子的礼物浩浩荡荡向王木匠家走来。紧跟着就有四五百人围着王木匠家站了一圈,而且全都神情古怪地叉手而立,不说也不动,就像田地里的稻草人。这四五百人虽然都穿着很普通的老百姓的衣服,可却是清一色的黑衣,而且腰间都挂着短刀。不仅如此,他们的身材都十分高大健壮,面目也非常威严。 坐在酒桌上等待喝酒的村民们都看傻眼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有吃有喝的,现在都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巴,放下了筷子。他们的眼神中尽是惶恐,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 乌海图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异样,正想出去看一看,就见门口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进来的这人正是羽林大将军吴曙天,只不过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当地的地主老财穿的绸缎大褂,戴了一顶十分讲究的小方帽。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位羽林军将领也都穿着便装,看来他们是刻意掩饰身份,怕惊吓着这些村民。 乌海图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心想完了,这上门女婿恐怕是做不成了。 吴曙天笑眯眯地向他走来,边走边作揖道:“恭喜,恭喜啊大哥你也太不够意思啦办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诉兄弟我一声。让兄弟我这一通打听,真是的……” “你来干嘛?”乌海图的脸上冷冰冰的。 吴曙天笑着说:“瞧你说的,我还能干嘛,给你道喜啊兄弟我天没亮就出发了,走了三十多里的山路才赶到这里,连水都没喝一口呢。” 乌海图一把拉过吴曙天低声怒道:“看来你是非要将我置于死地不可了?” “瞧你说的……” “你既然带人来了,我这条性命你随时都可以拿去。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不要伤害这里的百姓。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吴曙天一脸冤屈地大叫道:“唉呀我说大哥啊这都是误会啊那天刺杀大哥的是另有其人啊。你也不想想,我怎么敢对大哥下毒手呢我吴曙天对天发誓,那刺客要是我派的,就让我头生疮,脚生脓,全身溃烂而死就让我全家七十五口全都死翘翘,一个不剩” 吴曙天的声音很大,惊得周围的客人都张着嘴望着他。 乌海图怕吴曙天暴露自己的身份,坏了今天的喜事,赶紧低声阻止道:“行了,行了,你别叫了,我且信你。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不要坏我好事” “一定,一定。小弟知道。”吴曙天看乌海图的态度有所改变,心中大喜。 王木匠见女婿的朋友来了,就赶紧过来招呼。 吴曙天笑容可掬地扶着年纪与他相仿的王木匠一口一个老伯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王木匠看吴曙天长得方头大耳一副富贵模样,不敢怠慢,连忙热情地招呼吴曙天等人入席吃酒,并把新娘子叫过来见过客人。 吴曙天故作惊讶地赞叹新娘子长得漂亮,然后就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而且总有很多热情的话儿要跟小嫂子说。吴曙天的这种自来熟,弄得新娘子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脸上红扑扑的,就像扑了好多粉似的。 乌海图站在一旁想了想那天晚上的情景,也觉得不像是吴曙天干的。吴曙天刺杀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远征军的副帅死了,他这个主帅也脱不了干系。而且吴曙天也没有必要刺杀自己,如果南疆军团还在,他把自己软禁起来就可以控制南疆军团,可他要是把自己杀害了,那南疆军团的将士们非找他拼命不可。如果南疆军团已经全军覆没了,那他杀自己还有什么意义呢?…… 乌海图还来不及细想,就突然看到眼前发生了令他气愤的一幕。 吴曙天看到新娘子,谄媚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让站在门口的壮汉们把八口大红箱子抬到院子里来,摆在过道中央。然后他命令壮汉们打开箱子盖。这时箱子里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都展现在这些村民们的眼前,晃得他们眼睛都花了。他们只是听说书人说过这些东西,何曾亲眼见过,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羡慕地看着这八口箱子。 乌海图气得直跺脚,他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跑过来低声问吴曙天:“你这是何意?” “啊呀什么何意啊大哥你办这么大的喜事,兄弟我备点薄礼还不是理所应当的” “我求你了。你赶紧把这些箱子抬回去好不好?你就让我在这里过几天清静的日子行不行?” “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哪里不让你过清静日子啦?你今天大喜,兄弟我表表心意,这也不对吗?再说了,兄弟的这些礼物都是送给嫂夫人的,嫂夫人还没说话呢……” 没想到这新娘子大大方方地接过话来说:“我们只是庄户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敢收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礼物我们可不能要。” 吴曙天一愣,他发现这个新娘子说话很有分寸,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粗鄙。 吴曙天送这些贵重礼物,却也不完全是虚情假意,他确实很想缓和跟乌海图的紧张关系。他放下身份去哄乌海图,是想让他回远征军大本营继续担任副帅。有乌海图在,南疆军团就反不了。蓝玉刚在安平镇重挫巴特隆,士气正旺,如果远征军能够团结一心,先夹击石门关,再兵发西都城,这次远征的任务就能胜利完成,他吴曙天也就能成为攻克石门关,打败巴特隆的一代名将,从此彪炳史册,千古流芳。跟这么大的利益相比,这八箱子财宝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当吴曙天继续陪着笑脸,兄弟长兄弟短地跟乌海图套近乎时。突然有个黑衣人跑进来向吴曙天耳语了几句。吴曙天神色大变,慌张地大叫道:“什么?他们把村子给围了?他祖母的想造反吗?” 吴曙天话音刚落,参加喜宴的村民们就听到了村子周围传来一阵阵繁密而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士兵们大声呼喝的声音。这些异常的声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紧张害怕,他们放下手里的筷子,张着嘴互相对视着,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接着就有村民看见在村子周围出现了穿着绿色甲胄,打着金狮子将旗的骑兵,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蓝”字。由于蘑菇屯地处山区,较为闭塞,村里虽然有人听说过帝国有一个名将叫蓝玉,可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大名鼎鼎的蓝玉将军会亲率五千精骑把蘑菇屯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十六章 黄雀在后 第十六章黄雀在后 蓝玉并没有得到乌海图在蘑菇屯的消息,但是他一直派探子盯着吴曙天。吴曙天趁天没亮就整顿车马从大本营里出发向北边走去。蓝玉就猜到吴曙天可能已经发现尹川王的行踪了,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很不寻常,自远征以来,他几乎是从来不离开大本营的。所以蓝玉就领着五千精骑远远地跟着吴曙天到了蘑菇屯。 吴曙天有些失算了,他只带了五百名亲军,而且全都化妆成老早姓的样子。他怕带的人多了会搅了乌海图的喜事,同时也会给乌海图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这显然不利于缓和他跟乌海图之间的矛盾。吴曙天这么做可谓用心良苦,可是他没想到蓝玉会尾随而至。蓝玉的突然到来弄得吴曙天有些手忙脚乱。 蓝玉找人心切,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他得到禀报说吴曙天的人已经把一个叫王木匠的家给围了。他就断定尹川王肯定在那里,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像指挥一场战役一样命令士兵把守住蘑菇屯的各个路口,并亲率两千人马袭击吴曙天那五百人的亲军。吴曙天今天带的都是羽林军的精锐,战斗力非常强,双方在王木匠家的院子周围展开激战。 在院外吃酒的村民们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都惊叫着往王木匠家的院子里跑;院子里的客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慌慌张张地想往外面跑。好端端的一桩婚事,被两股不速之客搅和的鸡飞狗跳,沸反盈天。乌海图气得七窍生烟,可又无可奈何,只好站在院子里瞪眼睛喘粗气。王木匠和他的家人则被搞得莫明其妙,一头雾水。 吴曙天神色慌张地紧紧跟着乌海图,他知道今天这位新郎官就是他的护身符,所以他一刻也不敢离开。他一边跟着,还一边在乌海图耳边唠叨:“我说大哥啊小弟有句忠告,说出来可能不太好听。” “你说,你说。”乌海图一边踮着脚尖往院子外面看一边心不在焉地应道。他听到院子外面有刀兵之声,可门口又被受到惊吓的老百姓堵住了,出不去,他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曙天指着院墙外面大声道:“你的这个义子简直太混了太目无尊长了不是我咒他,他早晚会给大哥你惹**烦的大哥还应该严加管教才是啊” “你是说蓝玉?”乌海图眼睛一亮,惊奇地问道。 “除了那个混小子还能有谁?” 乌海图又惊又喜,一把抓住吴曙天的衣服追问道:“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谁知道,他肯定是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找来的。你听听,你听听,外面都动起手来了。你的这位前锋将军也太不像话了。他不听我的号令不说,现在居然敢袭击帝国的羽林军他这是大逆不道他这是,这是……,这是造反” 乌海图仿佛没听见,继续问道:“他不是被困在安平镇了吗?” “乌大哥,我忘了告诉你了。这小子命大,他把巴特隆给打败了。” “你说什么?”乌海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又问道:“难道巴特隆六十万大军都被他打败了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乌海图问这句话有些多余,因为他看到了吴曙天的脸上居然有了羞愧之色。 “天啊天神保佑我南疆军团大难不死啊”乌海图竟激动得举起了双臂。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事,他这才明白吴曙天为什么对他突然变得如此恭敬,如此亲热。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到吴曙天身边低声说:“外面的局势不太好,蓝玉带的人很多,兄弟们快要顶不住了。” 说话的这人正是吴曙天请来的幕僚卢隐,今天的这一切也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蓝玉的机敏和迅疾的雷霆手段还是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他现在也感到有些慌乱。 吴曙天警惕地看了一眼乌海图,然后把卢隐拉到一边悄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卢隐想了想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扣押尹川王做人质了。” 吴曙天气得跳脚道:“我刚刚陪着笑脸跟他缓和了关系,你现在又让我跟他翻脸,我成什么人了?” 卢隐一脸愁苦地说:“没有办法呀” 吴曙天赌气地说:“他蓝玉不就是想要尹川王吗。咱们给他就是了。我就不信他敢把我这个帝国的大将军怎么样” 卢隐急道:“万万不可啊大将军。你也不想想,蓝玉要是把尹川王抢了去,他们肯定不会再和我们一起去打西都城了。就算尹川王愿意,在安平镇苦战了一个多月的南疆军团的将士们也不会愿意的,他们现在对我们恨之入骨,他们肯定会回南疆去” 吴曙天一听这话脸色就吓得惨白了。他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他吴曙天将独自面对巴特隆的大军和魏建功的十几万骑兵。他一心想保全的羽林军将真的会丧送在自己的手上。 “大将军千万不能放蓝玉走啊南疆军团在安平镇大胜之后,军威大振,敌人对蓝玉已是闻风丧胆,他们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不敢到这里来寻战,还不是因为惧怕蓝玉。这蓝玉不是人啊,他是一头凶猛的狮子,只有他能震慑这群草原上的狼他要是走了,这群恶狼就会一拥而上把咱们撕得粉碎” “那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吴曙天焦躁地说。 “现在唯一能要挟蓝玉的只有尹川王了。他是咱们手里唯一的王牌。咱们先把尹川王扣下,然后再跟蓝玉讨价还价,一步步逼其就范,让他和南疆军团为我所用。” “可你想过没有,我和尹川王同是王爵,他的资历和军功甚至都在我之上。我哪有权力这么做啊,你这是在让我犯法啊事后皇帝陛下追究下来怎么办?” “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再说,咱们若是能打赢这场战争,就是犯了这个罪责也是功过相抵,总比输掉这场战争强吧。若是输了,咱们可就全完了。” 吴曙天想了想,叹了口气说:“也只能这么做了。”说完就领着几个侍卫向尹川王站立之处走去。 乌海图好像早就看透了吴曙天的心思,他朝吴曙天轻篾地一笑,然后把双手一伸说:“来吧,捆吧” 吴曙天的侍卫一拥而上,把乌海图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吴曙天看着乌海图,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说:“是我对不起你呀,大哥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乌海图镇定地说:“你我同在官场,我能理解,我不怨你。我只有两件事相求。” “说吧,大哥,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照办。” “这王木匠一家人还有这些村民们对我很好,请你放过他们。” “好,小弟我一定照办。” “这婚虽然没结成,可这新娘子已经是我尹川王的女人了。你们一定要善待她。” “大哥你放心。我会以帝国王妃的礼遇来照顾她。” “行了,你可以派人出去通知我的那个义子,让他立即停止攻击,退出村外,不要吓着这些村民。” “多谢大哥啦可是他怎么会听我的话呢?” “我这腰间有一块玉佩,你拿去给他看,他就会听的。” “好好,太好了。”吴曙天从乌海图的腰间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喜道,“多谢大哥啦。还是大哥明事理,顾大局,小弟我十分佩服。” “哼”乌海图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果然,吴曙天派人把玉佩给蓝玉送去之后,蓝玉的军队就退出了村外,但那些骑兵依然把村子围得十分严密,连只鸟儿都休想飞得出去。 吴曙天也遵守了诺言,释放了所有的村民,只留下新娘子陪在乌海图身边。吴曙天带来的五百名亲军经过刚才的一番激战,现在只剩下三百多人了。他们以王木匠家的院子为中心,把守住四面八方,生怕蓝玉的骑兵又杀进村里来。 等吴曙天控制住局势之后,就下令给乌海图松绑,然后陪着笑脸倒了杯酒恭敬地送到乌海图面前说:“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大哥不要放在心上。大哥您若能同吴某同心协力,共同完成远征重任,吴某将感激不尽。吴某在此恳请您命令蓝玉将军率军回营,加入远征军,并让他听从大本营的号令,吴某将……” 乌海图没等吴曙天的话说完,猛地将酒泼在了他的脸上,并顺势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站在吴曙天身旁的侍卫见到大将军被打,赶忙上前把乌海图重新捆绑起来。 乌海图一边挣扎一边大骂道:“你们这帮混蛋尽想着自己的利益,哪肯为国分忧帝国的大好河山早晚会毁在你们这帮家伙的手上” 这一巴掌打得吴曙天措不及防,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一边瞪着眼睛像望着一头怪兽一样望着乌海图,一边掏出手帕来擦脸上的酒水。 乌海图的激烈举动大大出乎吴曙天的预料,他搞不明白,一向唯唯诺诺的尹川王为何此时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尹川王以前不过是想用这种谦恭老实的态度来换取帝国的信任,避免彼此猜忌,以便能更好地跟帝国中央军团合作,平定巴特隆的叛乱,还天下一个太平。这是尹川王的美好愿望,也是他这次北进勤王的宗旨。可是谁如果以此认为尹川王是个老实可欺的软柿子,那可就错了,他可是纵横南疆数十年的当世枭雄,是令巴特隆寝食难安的大人物。如今尹川王从远征军的副统帅变成了阶下囚,他那谦恭老实的态度并没有换来信任和精诚的合作,而且南疆军团也已经惨遭吴曙天的出卖,那他还有什么必要再谦恭老实下去呢?再加上村子外面有蓝玉率领的五千骑兵,他知道凭吴曙天的胆量绝不敢把他怎么样,所以他的态度也就强硬起来了。 吴曙天被乌海图气得直哆嗦,他指着重新被捆绑起来的乌海图大骂道:“你这个南蛮子你你你,你早有异心。你要造反你要反叛帝国你这家伙跟巴特隆是一路货色你们肯定暗中勾结……”吴曙天在绞尽脑汁地给乌海图罗织罪名,可乌海图似乎毫不在意,两眼望天,连看都不看吴曙天一眼。 那个打扮成管家模样的卢隐看到两个人僵在了那里,便凑到吴曙天身边耳语了几句。吴曙天生硬地道:“你去说” 卢隐满面笑容地向乌海图行礼道:“在下卢隐见过尹川王殿下。” 乌海图上下打量了一番卢隐,用讥讽的口吻道:“你就是那个狗头军师吧?” 卢隐十分尴尬地笑了笑,他既不便承认,也不好不承认,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尹川王殿下,我们大将军在安平镇之战中确有指挥失当之处,致使南疆军团身陷重围,牺牲了不少兄弟,我们对此深表歉意。还请尹川王看在皇帝陛下的面子上宽恕我们这一次。我们郑重向您承诺,等战后我们自会向皇帝陛下请求责罚。但眼下我们面前还有强大的敌人,我们还是应该精诚团结共同完成远征重任,彻底打败巴特隆……” 乌海图举起手上捆绑的绳索讥笑道:“这就是你们的精诚团结?” 卢隐笑道:“我们这也是不得己啊。来人啊,快快给尹川王殿下松绑” “慢着”吴曙天跳过来气愤地叫道,“乌海图我可以给你松绑,但你要是再打我我,我吴曙天也不是好欺侮的” 乌海图笑了笑没有说话。 “尹川王殿下,我们是真心诚意地想跟您和蓝玉将军合作,我们保证不会再做出不利于南疆军团的决策,我们将会像对待羽林军一样对待南疆军团的将士们。请尹川王殿下相信我们。” 乌海图点点头说:“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你放我回南疆军团的驻地去,我要去见我的将士们” “这──”卢隐不敢决断,回头看着吴曙天。 吴曙天断然道:“不行绝对不行这不是放虎归山吗?你要是万一领着南疆军团跑了呢?我怎么办?” 乌海图笑着说:“你们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精诚团结都是屁话” 双方谁都不肯做出让步。 蓝玉几次派人来,想要面见尹川王殿下,也都被吴曙天态度强硬地拒绝了。一直到太阳落山,双方也没有谈出个结果来。 第十七章 钦差大臣 第十七章钦差大臣 帝国历351年9月4日至9月6日,这三天,在帝国的战争史上是最为吊诡的三天。在帝都大道北边的羊桥驿地区驻扎着的帝国40余万远征军竟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这种状态持续了三日之久。这三天也是远征军最为脆弱的三天,是巴特隆能够一举击败远征军,彻底扭转危局的唯一机会,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巴特隆竟选择了按兵不动,错失了良机。 到了帝国历351年9月6日中午,星月帝国隆圣皇帝任命魏元忠为钦差大臣,率领五千骑兵,带着大量银钱到羊桥驿来犒赏远征军。当钦差大臣魏元忠一走进远征军大本营时,竟被吓了一跳。他被告知,远征军的主帅和两位资格较老的将军三天前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走之前也没做任何特殊安排,只发布了一个“各部坚守营寨不得妄自动兵”的命令。魏元忠找来管事的几位将领一问才知道,吴曙天是到一个叫蘑菇屯的地方办事去了,去的时候很神秘,只带了五百名亲兵。 魏元忠立即升帐,并向各个军团的将军们宣布,远征军统帅由钦差大臣魏元忠暂时担任。同时派人去南疆军团的大营通知他们的将领到大本营开会。没想到南疆军团负责留守的铁瑛将军派人回复道:“除了蓝玉将军,他们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南疆军团竟然不听从大本营的号令,这又把魏元忠吓了一跳。魏元忠在来之前对羽林军和南疆军团之间的矛盾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矛盾竟深刻到了这种程度。 魏元忠临来之前,皇帝刘度显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他对这里的情形看来有所察觉,他一共给了魏元忠两道蜡封的密旨。刘度指着第一道密旨对魏元忠说:“你到了远征军大本营之后,若是发现一切正常,就宣读第一道密旨,然后就回来,不要干涉他们用兵。”刘度又指着第二道密旨说:“你若是发现远征军内部有异常现象,就宣读第二道密旨,然后就任远征军监军,若是有什么问题,可即刻派密使向我汇报。” 当魏元忠得知吴曙天在蘑菇屯时,立即率领骑兵赶往那里。到了蘑菇屯之后,魏元忠差点儿没被气死,帝国远征军的主帅、副帅、前锋将军、羽林军的两位提督、南疆军团的一位提督竟都跑到这么个小山村子里来剑拔弩张地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掐得跟乌眼鸡似的,谁都不肯让步。 蓝玉看到魏元忠来了,那颗悬了三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赶紧把乌海图被劫持的消息告诉了魏元忠,并把成功营救尹川王的希望寄托在这位军务大臣兼钦差大臣的帝国重臣身上。魏元忠听后勃然大怒,远征军的主帅竟劫持副帅做人质,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事。 那被蓝玉围了三天的吴曙天看到魏元忠的仪仗从村外进来的时候,竟高兴得跳了起来。可当他看到魏元忠身后跟着蓝玉将军和桑吉布提督时,那张充满喜悦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在想,蓝玉一定已经恶人先告状了。他赶紧上前一把抓住魏元忠的手,然后痛哭流涕地细数尹川王和南疆军团的无数条罪状。魏元忠既不便得罪这位羽林大将军,也不便对这里面的是非曲直做出评判,便只好敷衍地安慰了他几句。 魏元忠走进王木匠家的院子之后,就命令吴曙天释放尹川王,吴曙天不敢不从,只好照办。 获得自由的尹川王看到他引以为傲的义子蓝玉时微笑着举起了双臂。蓝玉将军走上前来和他的义父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个人都十分激动。尹川王一边抹泪一边说:“好孩子你又救了我一命加上在南疆的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 蓝玉脸现愧疚地说:“义父言重了。孩儿无知,未能领悟义父的警告,致使南疆将士身陷险境,也让您受到了惊吓,孩儿心中深感惭愧” 尹川王拍了拍蓝玉的肩膀道:“孩子这不怪你,你还年青,你哪里能想得到这世上有些人的心肠比蛇蝎还毒呢” 吴曙天见乌海图含沙射影地骂他,心虚地看了魏元忠一眼,争辩道:“乌海图有话说在明处你说谁是蛇蝎心肠?” “好了,好了,以和为贵,不要吵了”魏元忠厉声道,“我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即回营看看你们闹得像什么样子?四十万大军群龙无首要是巴特隆打过来,我看你们怎么办?” 诸位将军看到这位帝国硕果仅存的军务大臣满面怒容,都不敢再说话了,他们立即收拾东西赶回羊桥驿。 乌海图没有跟蓝玉回南疆军团的大营,而是跟魏元忠和吴曙天一道回到了远征军的大本营里。不过,在临走之前,他命令蓝玉把王木匠一家还有新娘子一起接到南疆军团的大营里去,从此这个叫王慧妹的山里妹子一跃成为大名鼎鼎的尹川王王妃,并依靠尹川王的宠爱,一步步走上政治舞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魏元忠回到大本营之后立即升帐。乌海图命令蓝玉和南疆军团的各位提督全都到远征军的中军大帐候命。尹川王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远征军大本营里来了。 魏元忠看远征军各军团的将领都己聚齐,立即命令随从的内务部官员捧出装圣旨的玉匣。魏元忠拿出身上藏好的钥匙,打开玉匣,他连想都没想就抓起蜡封的第二道谕旨,打了开来。 中军大帐内的所有将领全都跪倒在地。 魏元忠大声念道:“远征军主帅吴曙天贪功冒进指挥失当,致使南疆军团被困安平镇,险遭不测。为究其责,朕决定免去其远征军主帅之职,留任羽林大将军,统率羽林军在军中效力,以观后效。改任尹川王乌海图为远征军主帅,任命军务大臣魏元忠为监军。盼三军戮力同心,奋勇杀敌,早日平叛。钦此” 帝国历351年9月7日,在钦差大臣魏元忠的主持下,星月帝国远征军举行了隆重的换帅仪式。 各个军团列成方阵站在点将台前面,点将台上站着魏元忠和羽林大将军吴曙天,吴曙天捧着帅印恭敬地站在魏元忠身后。 尹川王乌海图穿上了威武的铠甲,头上戴着插有漂亮的雉鸡翎的帽子,身上披着绘有南疆山地民族繁复花纹的锦袍。尹川王的这一身装扮本来应该给人以威武庄严的印象,可是由于他刮掉了那带有标志性的两撇上翘的胡子,所以大家都对尹川王的相貌感到有点儿陌生,也感到有点儿可笑,只是在这庄严的时刻,没有人敢笑出声来罢了。 尹川王神情庄重,缓步走上点将台。 吴曙天捧着帅印递到钦差大臣魏元忠面前。魏元忠接过帅印,然后用期许的目光望着尹川王。 尹川王单膝跪倒举起手掌向星月大纛宣誓效忠。誓毕,魏元忠郑重地将帅印交给尹川王乌海图。与此同时,吴曙天的帅旗被降下,尹川王崭新的帅旗冉冉升起。 乌海图手托着帅印,站起身,面对点将台下那一列列军阵,还有如海的旗帜和林立的刀枪,神情庄严地举起了手臂。 “帝国万岁” 那几十万人一齐高呼的口号声如春雷般在辽阔的河汉平原上炸响 换帅仪式完毕之后,钦差大臣魏元忠开始犒赏三军。由于南疆军团在安平镇挫败了巴特隆的大军,取得了远征以来至关重要的一场胜利,所以魏元忠决定给南疆军团的将士们以重赏,同时给那些阵亡的将士以丰厚的抚恤金。其他军团没有什么战绩可言,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不满。 星月帝国隆圣皇帝通过果决的换帅和慷慨的赏赐拢住了南疆将士们的心,将一场致命的危机化解于无形,也为最终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南疆军团的将士们对帝国中央军团的抵触情绪也有所降低,尖锐的矛盾得到了化解。 在魏元忠的努力下,这支一度濒临分裂的军队,现在又重新团结起来,准备去执行更加艰巨的任务。 就在乌海图执掌帅印的第三天,突然有探马来报,巴特隆的大军已离开西都城,兵分三路向羊桥驿扑来。前锋军团全都是清一色的铁甲骑兵,行军速度极快,来势十分凶猛。 乌海图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他以羊桥驿为中心将四十万大军呈弧型部署。南疆军团居中,左翼是吴曙天的羽林军,右翼是远征军中的其他地方军团。远征军大本营和两个军团的预备队部署在南疆军团的身后。这其中,中路和左翼的地势相对平坦,很适合敌人骑兵的冲杀,不好防御,而右翼则有些丘陵和树林,地势不平,不利于骑兵冲杀,防御起来比较容易。大家对主帅乌海图的这种部署没有什么不满,因为那几个地方军团是公认的战斗力最弱的军队。等部署完毕之后,乌海图开始命令三军将士深挖壕堑,布设拒马桩,准备弓箭,以阻挡敌人骑兵的冲锋。 巴特隆的骑兵避开了居于中路的蓝玉率领的南疆军团,集中十几万骑兵向右翼的羽林军猛扑过来。吴曙天的军队遭到了疾风暴雨般地打击,阵地几度失守,但羽林军毕竟是帝国的精锐,他们又一次次顽强地把阵地夺了回来。羽林大将军吴曙天看到自己的军队在敌人近乎疯狂的冲杀前,像割麦子一样一茬又一茬地倒了下去,心如刀绞。他虽然在心中不停地咒骂乌海图在利用职权公报私仇,可他又不得不用哀求的语气向乌海图发出一封又一封求援信。 乌海图接到吴曙天的信后,并没有立即命令预备队去救援羽林军,因为他担心巴特隆有声东击西的可能。但后来乌海图出于对远征军团结的考虑,又迫于监军将军魏元忠的压力,才不得不下令预备队向羽林军增援。预备队刚刚抵达羽林军的阵地,乌海图就得到了来自右翼各军团的紧急战报。这个战报大大出乎乌海图的预料,防守右翼的各地方军团正在抗击来自正面的敌军时,突然发现侧后方也出现了大批敌军乌海图这才恍然大悟,巴特隆这是在以进为退,右翼各地方军团身后的敌军是从石门关退出来的,敌人已经弃守石门关,并准备从自己阵线的最薄弱处突围。 乌海图紧急派遣铁瑛将军率军支援右翼的地方军团,并命令他们严防死守,一定要拦截住从石门关前撤退下来的敌军。但由于乌海图刚刚上任,对自己统率的军队还不够了解,他没想到这几支地方军团的战斗力竟薄弱到这种程度。当铁瑛将军率军赶到时,敌人通过东西夹击,已经有效突破了右翼防线,并将这几支地方军团打得溃不成军。 乌海图遭遇了参战以来的第一次挫败,他让他的宿敌巴特隆给算计了。 巴特隆看到自己离间南疆军团和羽林军的计策没有得逞,皇帝刘度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换上乌海图担任远征军的主帅。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知道如果乌海图和刘度紧密联手,那他自己肯定没有太多胜算。所以他就做出了弃守石门关,收缩防线的战略调整。狡猾的巴特隆充分利用了乌海图刚刚上任的诸多不利因素,成功地将被困在石门关的守军营救了出来。同时,巴特隆指挥大军迅速回撤至西都城,并在城东面构筑起两道坚固的防线,厉兵秣马,准备与帝国的军队进行最后的决战 最近这些天,东都城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刊登着帝国的最新战况: “英勇的帝国远征军击退了巴特隆的大军,取得了羊桥驿大捷” “帝国的虎贲、龙骧两军已成功攻克石门关,不日将在羊桥驿与远征军会师。” “据最新消息,皇帝陛下已决定亲临羊桥驿,指挥百万大军攻打敌巢──西都城。” …… 第十八章 来自帝国的慰问 第十八章来自帝国的慰问 帝国历351年9月2q i s h u 9 9 . c o m)羊桥驿。 隆圣皇帝刘度宽大而又奢华的行营大帐内十分安静,在皇帝陛下华丽的办公桌旁,侍立着内务部次长杨煜。 刘度凝神浏览着各位大臣递上来的奏折,其中有一半都是弹劾尹川王乌海图的。他们认为皇帝陛下不应该重用这个藩王,他们要求罢免乌海图远征军统帅的职务,他们甚至认为,石门关的守军是乌海图故意放走的,并要求皇帝陛下追究其罪责。刘度深知这些人都是跟吴曙天私交不错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在替吴曙天打抱不平,还有一些是乘机拍吴曙天马屁的,当然也有出于对南方诸侯的偏见才这么做的。 刘度看着看着就烦了,他猛地将手里的一本奏折重重地掷在桌子上。 巨大的声音把站在一旁的杨煜吓了一跳。他小心地问道:“陛下……” “我没事。”刘度稳定了一下情绪,重又收拾起被他弄皱的折子,整齐地放在一边,然后慢慢靠在椅背上,揉了揉两眼中间的穴位。 “陛下,那碗参茸汤已经凉了,要不要让宫女们去热一热?” “嗯。” 杨煜立即吩咐帐外的宫女去热汤,然后又走进帐里来。 刘度抬起头来问刚进来的杨煜:“你说说,你对尹川王这个人怎么看?” “陛下,臣对尹川王了解不多,不敢妄下评论。” “随便说说。”刘度显然看奏折看得有些厌倦了,想跟小舅子聊聊天儿。 杨煜只好神情严肃地说:“陛下,请恕臣直言。自从帝国出了一个叛贼巴特隆后,朝野上下一看见握有兵权的藩王就认为不是好人。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比如镇国公柳琛,他死守卢龙城达四个月之久,最终以身殉国。他的女儿柳明秀现在还在黑虎岭上与敌人周旋,给巴特隆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再比如说庆阳王李默,他血战庆阳城,全家老小全都惨死在雷川的手里,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这些人都是国家的忠臣,是栋梁。如果我们不加甄别地一味怀疑他们,显然是不公平的,甚至会把忠臣给逼成了叛贼。” 杨煜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在暗地里给吴曙天上眼药。这个险些把忠臣逼成叛贼的不是他吴曙天又是谁呢?远征军主帅劫持副帅做人质的丑闻已经吵吵得路人皆知了。皇帝陛下当然也很清楚。 杨煜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他深知,羽林大将军吴曙天在朝廷中人脉极广,再加上有皇后吴月如和太子刘昫为他撑腰,在东都城,他的势力是极其深厚的皇帝陛下虽然罢免了吴曙天远征军主帅的官职,但他肯定不会甘心认输,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东山再起。如今正逢乱世,是向军队中渗透自己势力的最佳时机。而且石门关已经被攻克,远征军不会再孤军奋战,吴曙天就动了重新夺回兵权的心思,所以这些弹劾尹川王的奏折便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御案前。杨煜当然不愿意看到吴曙天的计划得逞。 刘度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会儿,说:“你继续说。” “是,陛下。臣一直赞成削藩建省,藩王们手握重兵,对帝国来说确实是个隐患。可削藩并不等于就要把各地的藩王全部罢免,甚至赶尽杀绝如果这样做,会有两个弊病,一是会给天下人以口实,老百姓会认为陛下滥杀功臣,不够仁慈。二是弄得不好会逼得这些藩王们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嗯,有道理。那你说说,应该如何做才稳妥呢?” “陛下,臣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把青蛙放在锅里面,如果用开水去烫,那青蛙就会猛地跳出锅外跑掉了。可如果先倒凉水,然后再慢慢地用火把水烧开,那青蛙就会被煮死在锅里面,而不会做出任何反抗。我觉得陛下在处理削藩这件事时,也应该用慢火煮青蛙的办法。一方面,陛下应该给这些边镇藩王们以重赏,在东都城为他们盖豪华的府第,让他们享受无上的尊荣。名义上,他们依然有各自的领地,但要借用各种名义缩短他们停留在自己领地的时间。另一方面,要从官吏的任免权入手。帝国的法律规定,中央拥有对诸侯国官吏的最终任免权,藩王们只有向朝廷推荐官员的权力。但后来,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信息不畅、帝国的人事机构对诸侯国内部情况了解不多等原因,造成了藩王们实际把持着官吏任免权的现状。凡是藩王们推荐的,中央基本都会认可。藩镇的官吏只知有藩王,不知有中央。藩王们无形之中就掌控了绝对的权力,没有人能够制约他们。臣以为,帝国中央应该把官吏的任免权收回来。诸侯国内重要的官吏一律由朝廷派遣,同时也要陆续把藩王属下的能臣干吏调往中央。这样一来,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架空了。时间久了,他们就失去了对自己领地的控制能力,那时再削藩建省,就水到渠成了。” “说的好甚合我心”刘度赞许地拍了拍杨煜的肩膀说,“你这两年成熟多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寻花问柳,打架惹事的毛头小子了。” “这些还不都是在陛下身边耳濡目染学到的,没有陛下平时的教诲,我哪里会想得到这些” “你不用跟我谦虚,你姐姐跟我说过好几次了,让我把你放到外省去历练历练,积攒些政绩,对你今后的发展有好处。我刚开始还不放心,怕你去了弄出些纰漏来,不好收拾。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多谢陛下栽培,臣愿意为陛下分忧,为帝国效劳。” “这事等打完仗再说吧。现在内务部暂时还离不开你,这个刘石增是越老越糊涂了” “随时听从陛下差遣。” 这时刘度从桌上的众多奏折中抽出一个来递给杨煜,“你看看,然后告诉我你的想法。” “是,陛下。”杨煜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份密折。他仔细认真地阅读。折子上的内容是有关巴特隆建立的草原民族同盟内部之关系。作者先汇报了一下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有关界河改道的纠纷,以及这两个游牧民族之间矛盾的渊源。后来作者又分析了巴特隆与两个游牧民族之间的关系。最后作者认为呼尔巴什族是这个同盟中最不坚定的份子,他们一直在隐藏实力,并不真心想帮巴特隆打败星月帝国。作者最后建议皇帝陛下派一名密使到呼尔巴什族中去游说,探探口风,说不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最后的署名是汤寿臣。 杨煜知道这“汤寿臣”三个字的份量。汤寿臣委托鲍超送到东都的密折还是他帮着递到上书房的呢。后来他亲眼目睹了那封密折的威力。 “陛下,”杨煜边想边说,“关于草原民族同盟是不是不够稳固,臣不敢妄下断言,但臣以为,派人出使呼尔巴什族这个主意甚好。我们可以达到两个目的,一是可以探一探库克尔克的口风,以便咱们能更好地判断形势;二是可以借此更进一步了解狼关以北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资利用之处。” 皇帝想了想说:“如果库克尔克翻脸怎么办?那我派去的人岂不会有危险。” “陛下,臣以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事使,更何况现在的形势已非昔日,巴特隆连吃败仗,帝国的军队节节胜利,以库克尔克的精明,断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使臣得罪我们。退一万步说,这次出使一点成果也没有,出使本身也可以增加巴特隆对呼尔巴什族的猜疑。”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觉得谁担任这个密使比较合适呢?” “当然是鲍超将军。他一直在西北任职,对北方游牧民族的情况比较熟悉。”还有一个理由杨煜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巴特隆对鲍超恨之入骨,若是他知道库克尔克接待了帝国的密使鲍超,他必然会对库克尔克怀恨在心。这个理由过于阴毒,所以杨煜没有说出口。 皇帝刘度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点点头说:“嗯,我看也是鲍超比较合适。”然后他抬起头来望着杨煜说,“还有一个问题?如何过狼关呢?” “陛下,现在战局如此紧张,巴特隆必定会对狼关严加盘查,所以密使不能走狼关。” “那怎么过去?” “雾山虽然高耸挺拔,但也不是不可逾越的。臣就听说过在崎峰谷建立根据地的柳明秀公爵派军队翻越雾山抢了巴特隆不少粮草。” 刘度笑着点点头说:“是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出使呼尔巴什族是绝密的事情,你要做好保密工作,不可透漏一点风声。” “是,陛下。”杨煜恭敬地说。 刘度这时抬头望着窗外问道:“你说柳明秀那丫头现在应该承袭爵位了吧?” “是的,陛下。根据帝国法律,儿子袭爵有优先权,可柳琛唯一的儿子十几岁时就夭折了,现在只有她有权力继承一等公的爵位了。而且去年理藩院已就此事公告了天下,想必因为军务繁忙,陛下一时没有想起来。” “是的,我都给忘了。瞧我这记性。这小丫头,我还是五六年前见过她呢,她那时一口一个皇帝叔叔地叫着,天天缠着我,要看我收藏的宝刀宝剑。她的性格有点儿像男孩子,很爽直。如今这个小毛丫头居然当上了帝国的一等公。有意思。咱们帝国立国三百余年来,女子袭爵的前后也没有几个,她可真是难得啊。” “是啊。陛下,据我所知,这个小丫头现在可不一般了。她率领着从卢龙城突围出来的军民上了黑虎岭,顽强地跟巴特隆的军队继续作战,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屈服。她的勇敢和坚强丝豪也不逊于男子啊。” “你说的没错。他们在敌后作战,很不容易啊。噢,对了,我记得,你向我引见的那个罗菲姑娘是不是也在黑虎岭上啊?”皇帝刘度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罗菲那艳丽的面容和妖娆的身姿,不禁关心地问道,“现在黑虎岭上的情况怎么样了?好像西北只有他们一支抵抗力量了吧?” “是的,陛下。” 刘度站起身来向杨煜吩咐道:“你去把丞相赵鹤年和军务大臣魏元忠叫来,我有事要和他们商量。” “是,陛下。”杨煜应道。 不一会儿功夫,赵鹤年和魏元忠走了进来。 “有一件事,你们必须马上去办”刘度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 “什么事,陛下?”赵鹤年恭敬地询问道。 “镇国公柳琛的遗孤柳明秀还在黑虎岭上孤军奋战。以前我们鞭长莫及,没有办法,现在我们已经打到河汉平原来了,不能再对他们置之不理了。我要求你们政务院在三天之内拿出一份对黑虎岭进行援助的方案来。并立即着手组织几支运输队、医疗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穿越敌人的封锁线,到达黑虎岭。这件事越快办越好,不能再耽搁了。他们在敌后坚持战斗了两年多,不容易啊,帝国要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 “是,陛下。”赵鹤年连忙应道。 “你们觉得由谁来负责督办此事最为妥当?”刘度又问道。 魏元忠想了想问道:“臣不知陛下觉得谁比较合适。” “鲍超。” “臣也觉得鲍超合适。他在西北任职多年……” “行了行了,你去把鲍超叫来,我还有别的任务要交给他。” “是,陛下。” 赵鹤年和魏元忠走后,刘度轻松地从御案前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四肢,然后走到宫女们刚刚端上来的被重新热过的参茸汤面前,端起精致的汤碗,打开盖子,轻轻啜了一口。 这时,从帐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位上书房参事,向皇帝陛下行礼道:“启禀陛下有六百里加急的密报送到” “哪里送来的?” “望安港” 刘度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念” “是,陛下。 青龙将军汪昭文、白虎将军万致和奉命驻守望安港,近察,奥玛大陆的奥克曼帝国、泰隆索王国、弗伦纳尔联邦等七个国家的舰船在吉婆岛附近海域活动频繁,行踪诡异,不排除有进入我军防区,发动挑衅之可能。请陛下放心,一旦暴发激战,我等必以死报国,誓与敌人血战到底。但由于我军孤悬海外长达三年之久,全靠博斯大陆如尼国等友好盟邦援助度日,舰船年久失修,破损严重,战斗力已下降四分之一,敌人的舰队规模庞大,给养充足,我等实无必胜之把握。望陛下早做安排,以防不测。” 刘度大怒道:“这帮混蛋终于忍不住要跳出来了”说完,他用尽全力把手中的那碗参茸汤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大帐内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精美的瓷碗顿时变成了纷飞的瓷片。 第十九章 奸商 第十九章奸商 攻打庆阳城的失利,给崎峰谷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也给叶枫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敌人对黑虎岭的攻打更加频繁了,蔡元康几乎每隔三天就要发动一次进攻,而且每次进攻的时间、地点都不一样。夏震武和罗归正的两个军团虽然凭借着黑虎岭险要的地势挫败了敌人的进攻,但伤员的数量却在不断增加,对药品的需求量也随之加大了。崎峰谷库存的药物很快就用光了,配制新药又面临着有几味药材短缺的困难,因为这几味药材的产地都在南方,需要到外面的药材市场采购才能得到。由于敌人对崎峰谷的封锁比以前更加严密了,好不容易打开的贸易通道现在又重新被封锁起来。有两支商队在半路上遭到了敌人的伏击,财物损失非常严重,人员伤亡也很大,这就迫使其他商队不得不暂时停止对外贸易。 眼前的困局让叶枫感到十分头痛。他那原本丰润的泛着青*光彩的脸庞现在已经略显瘦削黯淡了,眼圈也是青青的,看上去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似的。他这一阵子在黑虎岭和崎峰谷两地来回奔波,确实够辛苦。 躺在床上的叶枫呆呆地望着屋顶。 屋顶上有一张不大的蜘蛛网,有一只小飞蛾被粘在了蛛网的边缘,无论它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蛛网对它的束缚。在蛛网的中央,一只黑蜘蛛正傲慢地向那只小飞蛾逼近…… 叶枫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只可怜的小飞蛾,而那只黑蜘蛛就像可恶的巴特隆,自己被巴特隆的绳索捆缚得几乎动弹不得。叶枫看到那只黑蜘蛛面露狰狞十分嚣张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他猛地跳起来,抄起墙角的条帚就向屋顶扫去,但由于屋顶太高,这一扫竟没有扫到,只扫出一阵风,把蛛网刮得摇晃起来。叶枫气愤地一次一次地跳起来横扫那张蛛网,直到把那只黑蜘蛛打落在地,并狠狠地踩在脚下才算罢休。 “城守大人,您这是在干嘛呢?”城守府秘书罗振玉在门口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 喘着粗气的叶枫回头看了罗振玉一眼,掩饰道:“没什么,练练拳脚功夫。” “拿条帚练功夫,我还从未见过呢。哪天大人有时间也教我几招吧。” “你没见过的事情多着呢,告诉你,功夫练到极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更何况一把条帚。” “是,是,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罗振玉一脸坏笑。 “找我有事吗?”叶枫放下条帚问道。 “有啊,有重要的事情。”罗振玉看了身后一眼,进来小心地关好门说,“我刚才在大公府门口看到了一个人……” 叶枫不耐烦地瞪着眼睛说:“我不是叫你别去大公府盯梢吗?你怎么就是不听……” “城守大人,您可冤枉我了,我可没去盯梢,我只是偶然路过的。您要是不愿意听,那就算了,只当我没看见,那我走了……”罗振玉说完转身拉开了门。 “慢着”叶枫两眼看着窗外的天空,轻描淡写地问道,“既然是路过嘛,说说不妨事,你告诉我,看见谁了?” 罗振玉诡秘地附到叶枫耳边小声说:“我看见那个姓崔的了。” 叶枫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故作镇定地说:“你们不要想歪了。他作为公国的臣民,去大公府办一些事情也是正常的?” 罗振玉不满地说:“如果他偶尔去大公府一次倒也不奇怪,可他现在每隔三两天就会去一次,而且每次待的时间还特别长,最长的一次足足有一顿饭的工夫。这可就不正常了吧?” 叶枫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虽然不痛快,可又不好大发雷霆,他不想把自己弄得跟个醋坛子似的。他只好板起脸来训斥罗振玉: “你不是没去盯梢吗?你怎么知道他待多长时间?” “我,我,我是没盯梢,我是听别人说的”罗振玉看叶枫的脸色煞白,心里有点儿慌。 “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干啦一天到晚跟这帮无聊的家伙们一起咬耳朵,嚼舌根无中生有地搬弄这些破事你要是没事干,就到黑虎岭打仗去” “大人息怒,我也是替您着急啊万一他们两个死灰复燃了,那您可就惨啦……” “去滚……”叶枫气得抄起条帚来就要打人。 罗振玉一边往门外退闪,一边叫道:“城守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说着,就像一阵风似地跑了。 叶枫重重地把门关上,又将条帚狠狠地扔在墙角里,然后横躺到床上。他感到身心很疲惫,很困倦,很想安安稳稳地睡他一觉,可心里又很烦躁,两只眼珠骨溜溜地转着,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只好叉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发呆。 “城守大人”门外又传来罗振玉的声音。 “又是这个家伙他阴魂不散地老缠着我干什么?” 叶枫听罗振玉语气里透着焦急,知道可能有事,就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大人,不好啦出事啦”罗振玉站在门外呼哧带喘地说。 “出什么事了?”叶枫赶忙开门。 “有数千名老百姓聚到大公府门前闹事他们说是要向柳明秀大人讨个说法” “具体什么原因?老百姓为什么要闹事?”叶枫顿时紧张起来。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是在集贸市场上聚集起来的。” 叶枫不再多问,和罗振玉一道急匆匆向大公府方向跑去。 大公府门前果然聚集着数千名群众,可柳明秀并没有出来解决纠纷。大公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站着许多手握兵器的卫兵。 叶枫和罗振玉刚一现身,就被怒气冲天的百姓们围住了。他们七嘴八舌地向城守大人诉苦。叶枫只好停下脚步认真仔细地听着。他听了一会儿,心里就清楚了,原来是集贸市场上的商家突然抬高了商品的价格,有些紧俏的商品甚至还挂出了缺货的牌子,百姓们由于买不到或者买不起这些生活必需品而心生怨气。叶枫一边用温和的言语安抚百姓,向他们承诺大公府一定会妥善解决这个问题,一边向大公府的大门走去。由于叶枫这一段时间没有过问内政方面的事情,所以他需要跟柳明秀沟通一下,以便能更清楚地了解情况。 百姓们对这位城守大人还是信得过的,他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门口的卫兵一看是叶枫,便打开了大公府的大门,把叶枫让了进去,罗振玉却被挡在了大门外。 叶枫还没有走进柳明秀的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来柳明秀急切的呵斥声。 “你们顾点儿大局好不好?你们要想一想穷人你们这么搞,他们的日子怎么过啊?” “柳明秀大人啊,不是我们不顾大局啊。上次进的两批货都被敌人的巡逻队抢走了,我们的损失惨重啊。我们若不再提高这些商品的价格,这损失怎么补得回来啊?” “柳明秀大人,我们手里真是没有货啊,这最新进的一批货被堵在了外面进不来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我家也是这样,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搜我们的库房啊。” “是啊,是啊,不信您可以去搜啊,要是搜出来,我们可以一分钱不要全都捐给大公府。” “你们……你们……”柳明秀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时叶枫走了进来,他微笑着环视了一圈,发现屋子里坐着的全都是卢龙城里有头有脸的商人。这些商人叶枫都比较熟悉,当初卢龙城被围的时候,叶枫为了安置大批难民,曾经跟这些商人们打过交道。叶枫知道,这些富商们比淳朴的老百姓要诡诈的多,也难对付的多。 富商们见叶枫进来了都显得比刚才拘谨了些。他们知道这位城守大人年纪虽小,心眼儿却是多多的,是个极难对付的家伙。他们有的心虚地看着别处,有的则谄媚地向叶枫点头示意。 “呵,呵”叶枫爽朗地笑道,“咱们卢龙城最有钱的人物都在这里呢。我听说最近柳明秀大人的手头很不宽裕,你们该不会是来捐钱的吧?” 富商们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柳明秀看到叶枫时,脸上的阴云忽然不见了,露出了光风霁月般的笑容。她连忙走过来对叶枫说:“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叶枫笑道:“我来的是正好啊。能一下子碰上这么多财神爷,真是挺难得的。其实我最近手头上也有点儿紧,……” 这些富商们紧张得连忙站了起来。 坐在首位的一位须发花白,身材较胖的富商笑道:“城守大人,若是当年在卢龙城,无论是您让我们捐两个,还是跟我们借两个,只要您开口,我们哪敢说半个不字。可如今,唉我们的手里哪里还有余钱啊我们的钱都买了货了,而货呢又被敌人的巡逻队抢去了。我们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这兵荒马乱的,我们做点儿生意也不容易啊。请柳明秀大人和城守大人体谅体谅我们吧” 柳明秀瞪着大眼睛气愤地说:“我们还不够体谅你们吗?当初为了鼓励你们组织商队出谷采购,大公府几乎减免了你们所有的赋税,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柳明秀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们哪里敢忘啊可我们现在是真的没有钱啊” “那货呢?我就不信,敌人才封锁几天啊你们的货就卖光了?你们总有一些库存吧?” “真是没有啦,货都被敌人的巡逻队抢走了你们就是把我们的头砍下来,我们也拿不出货来啊。” 贸易通道重新被敌人封锁的时间也只有七八天,这些商人的库房里不可能就只有这么点存货。攻打庆阳城失利之后,大公府就曾下公文通知谷里这些私募的商队停止出谷经商。商人们起初不听,但自从有两家商队遭到敌人巡逻队的攻击之后,商人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也就不敢再组织商队出谷了。这一段时间,沿途的哨卡也没有再报告有私募商队出入的情况。这些商家所谓的货物被敌人的巡逻队抢了,损失惨重等等都是一些骗人的鬼话。他们想利用贸易通道重新被封锁的困境囤积居奇,大赚一笔才是真的。 叶枫知道这些富商们是冲自己来的,他们是想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当初卢龙城市民刚迁到崎峰谷的时候,劳动力极其匮乏。大公府就下令所有的成年人都要下地劳动,从事繁重的农业和手工业生产,以便能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可这些富贵人家哪里干得了这么粗重的体力活啊,他们就聚在一起坐在柳明秀的帐篷前哭闹。叶枫看到这个情景,就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同意让这些富人出资金来充抵劳力。这些怕苦怕累的富人只好从带在身边的小金库里拿出金银来。叶枫就这样狠狠地敲了他们第一笔。后来,叶枫从巴特隆的粮仓里把粮食抢回来之后,又采取了按劳分配的办法:凡是有劳动能力的人,只要参加一天的劳动就能领到一天的口粮。不参加劳动的人,对不起,一粒粮食也不给。要想吃饭就得花高价钱来买。叶枫就这样又敲了他们第二笔。叶枫并不是有意跟这些富人们过不去,他的本意是想缓解大公府的财政困难,帮助柳明秀渡过难关,却没想到他的这些举措深深得罪了这帮家伙。如今他们终于找到机会来报复了。看来他们已经串通好了,想借抬高物价把以前的损失夺回来。 柳明秀气得俊俏的小脸儿都染上了一层红晕,她紧握着粉拳,瞪着这些富商。她真恨不得上去把这群脑满肠肥的家伙臭揍一顿才解气呢。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她只能忍,因为她现在是地位尊贵的女公爵大人。 叶枫看着眼前这帮趁火打劫的混蛋,心里也很生气,但他的脸上却带着温和亲切的微笑。他看柳明秀被这帮家伙气得小脸红扑扑的,赶紧过来劝道:“柳明秀大人,您这么逼他们也没用。他们手里可能真的没有货了。我看不如放他们回去,咱们再另想办法吧。”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商人们点头哈腰地应和着。 柳明秀点了点头,从牙齿缝里吐出两个字:“送客” 当商人们走出大公府之后,叶枫对柳明秀说:“柳明秀大人,这些商人都是冲我来的。这件事你就交给我来办吧,我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物价平抑下去。” “好。”柳明秀望着叶枫笑道,“黑虎岭那边怎么样了?药品短缺的问题解决了吗?” “还没有。” “我这里有一个计划你看可不可行?”柳明秀走到墙上挂着的一幅西北地形图前,指着崎峰谷南面那一大片崎岖的山岭说,“敌人在这一带部署了数量很多的巡逻队和哨卡,总兵力大约有两个师团,但他们的位置十分分散,而且活动范围很大。敌人的大军都驻防在黑虎岭、狼关、庆阳城这三个地方。离这一带最近的是庆阳城的驻军,他们赶到这里最快也需要大半天的路程,咱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围歼敌人的巡逻队和哨卡。这场围歼战只要做到以下…就能保证全胜。一是必须集中大量的优势兵力,二是必须多点同时进行,使敌人不能互相救援,三是一定要快,必须赶在庆阳城的援军到来之前结束战斗。要想完成这次围歼战,首先要摸清敌人巡逻队的行动轨迹和哨卡的具体位置。我前两天跟柯尔纳将军商量过了,他已经派出哨探去侦察,很快就能把准确的情报报上来。” 叶枫专注地听着,然后点头赞叹道:“好主意” 柳明秀得意地笑道:“那当然。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好处呢,那就是能逼迫蔡元康分兵加强这一带的防御,这样就能减轻黑虎岭的压力。” 叶枫的脑子突然一转,他惊奇地问道:“这个计划是你想出来的?” 柳明秀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是,是,是,是别人……哎呀,你别管是谁想出来的。我只问你这个计划好不好?” 看到柳明秀吞吞吐吐,半遮半掩的样子,叶枫心里早就猜到是谁了,他阴阳怪气地说:“柳明秀大人觉得好就肯定是好。您身边有这么高明的人物帮助您出谋划策,您今后有什么事就不必再跟我们这些头脑驽钝的人商量了,直接下命令就行了。我叶枫保证不折不扣地执行您和您幕后这位高人的任何计划” 柳明秀看到叶枫板着脸,神情严肃地向她做着保证,那副样子很滑稽,便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枫不满地看了柳明秀一眼,郑重其事地说:“柳明秀大人还有别的吩咐没有,若是没有,我就走了。” “你别走。”柳明秀一把拉住叶枫的手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向我提出这个计划的就是崔舒翰。他还说,若是由他来指挥,绝对能保证大获全胜。所以我想,下次开会的时候不妨把他请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你看怎么样?” 叶枫一甩手说:“您是女公爵大人,我是您的下属,您愿意和谁商量就和谁商量去。我算哪根葱啊,哪里能做得了您的主啊?”说完,自顾自走了,留下柳明秀一个人在屋里发愣。 柳明秀被叶枫夹枪带棒的话弄得心里很不愉快,可她又找不到理由发作,只有狠狠地在地上跺脚。 第二十章 崔舒翰复出 第二十章崔舒翰复出 叶枫从大公府里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些酸楚。 看来,罗振玉说的是实情,这一段时间柳明秀跟崔舒翰过从甚密,甚至崔舒翰还给柳明秀制定了细致周密的作战计划。这让叶枫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里面虽然也有男女之间的醋意,但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能力的怀疑而引起的沮丧感和失落感。攻打庆阳城的失利,暴露了叶枫在军事指挥方面的缺限。以前伊普雷在身边时,他还不觉得这个缺限有多严重,可如今伊普雷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指望不上。其他将领这方面的才能比叶枫也强不了多少。这就给了曾经的西北名将崔舒翰以可乘之机。 崔舒翰给处于困境的柳明秀献策是情理之中的事。战争打到今天这个份儿上,崔舒翰建功立业的心情一定很迫切。以崔舒翰的坚毅性格怎么可能甘心做个被软禁的囚徒而不想出头呢?叶枫在军事上的失利,给了他展示自己军事才能的绝好机会,他当然要紧紧抓住。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个崔舒翰很有可能倚仗柳明秀的信任来个咸鱼大翻身,一跃而成为柳明秀在军事上的左膀右臂。 当然,凭着叶枫在军政两界的威望,他完全可以使用种种或明或暗的手段把崔舒翰打压下去,因为崔舒翰拿不出证据来证明那三万将士的阵亡不是他的过错,叶枫可以利用这个弱点将崔舒翰精心设计的作战计划束之高阁。叶枫从感情上是很想这么做的,他恨不得把这个一直跟他作对的家伙一脚踢得老远老远。但从理智上他又不能这么做,他心里清楚崔舒翰的作用和价值,放眼崎峰谷和黑虎岭,恐怕再也找不到比崔舒翰更有资历,更有经验,更杰出的将领了。有能力击败蔡元康,彻底扭转危局的看来也只有他了。柳明秀重视和采纳崔舒翰拟定的作战计划是无可厚非的,因为她别无选择。正是这种无可厚非让叶枫心里感到酸楚。 叶枫心情极差,他阴沉着脸走出了大公府。 百姓们看到叶枫出来,便一哄而上,把他围在了中间。 当叶枫看到百姓们那一双双殷切期盼的眼睛时,心中的沮丧感和失落感减轻了一些。他重又振奋起精神来安抚百姓们:“你们回去吧,不要围在这里了。我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商品的价格压下来。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百姓们听到叶枫的承诺都欢呼起来,他们是相信叶枫的。因为这位城守大人说话向来算数,从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等百姓们渐渐散去,罗振玉便凑到叶枫身边问道:“柳明秀大人怎么说?咱们应该怎么对付这帮奸商?” 叶枫若有所思地问道:“刚才这帮商人走出大公府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哼一个个很是得意呢。当老百姓向他们投石头子和菜叶的时候他们才显得有些狼狈。他们是在家丁的护卫下,抱着头跑掉的。” 叶枫点点头说:“我看他们能得意多久?你去把物资局长李长生还有巡警署署长江石叫到城守府来。就说我有要事跟他们商量。” “是。”罗振玉转身跑了。 叶枫径直回到了城守府。 不一会儿,罗振玉领着李长生和江石两人走进了城守府。 “城守大人。”李长生和江石两人向叶枫躬身行礼。 “免礼。”叶枫一摆手说,“两位请坐。” 江石和李长生落座之后,好奇地问道:“不知城守大人找我二人有何事?” “我找你们来,主要是想请教二位,怎么解决商人们哄抬物价的事情。” “这个……”江石一脸为难地说,“很难啊。城守大人,这些商人们囤积商品,抬高物价,固然很可恶,但这些商品毕竟是属于他们的私人财物,他们有权卖,也有权不卖。他们这么做并不违反帝国的法律啊。” 叶枫点点头,转而询问李长生:“老局长。以前卢龙城是西北最大的商业城市,商贾云集,类似这种哄抬物价的事情也一定发生过吧?” 李长生回忆说:“以前是发生过,尤其是碰到边境有战事的时候,有些奸商往往利用百姓的恐慌心理抬高物价,造成商品短缺的假象,以牟取暴利。百姓们不知真相,即使商品价格一涨再涨,他们也拼命抢购,结果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那大公府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叶枫问道。 “碰到这种事,公爵大人往往先出一个安民告示,奉劝百姓们不要追涨,不要上这些商人的当。然后迅速组织人手从其他省市采购这一类商品,并以低价投放市场,以平抑这类商品的价格。商人们不敢跟大公府拼财力,一看势头不妙,他们也就会低价出货了。” 叶枫听到这里就皱起了眉头,他心里清楚,为了建设一个崎峰谷,几乎把大公府的财力消耗殆尽了,哪里有余力去跟这些腰缠万贯的富商们斗法啊。即使具备这个财力也不具备这个条件啊,现在让大公府到哪里去采购这些商品呢? “老局长,咱们的物资仓库里……”叶枫试探地问。 李长生猜到了叶枫的心思,连忙把头摇得跟个拨郎鼓似地说:“城守大人,物资仓库里的东西主要是用来供应军队的啊。柳明秀大人吩咐再三,没有她的亲自批准,谁也不能擅自挪用。” “我知道,我知道。”叶枫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了想,然后问李长生:“咱们卢龙城的商界中,谁的实力最强?地位最高?” 李长生脱口而出:“当然是刘如意了。” “刘如意?”卢龙城最富有的商人,叶枫居然没听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站在一旁的罗振玉插嘴道,“这个刘如意外号刘金山。是咱们卢龙城最大的财主。” “刘金山。”叶枫醒悟道,“原来他的真名叫刘如意啊?我听说过这个人,在我家住的那条街上,就有三家店辅是他的。他好像什么生意都会做。” “是啊。”李长生用赞叹的口吻说,“大家都说他家富得像一座金山,所以给他起了个刘金山的绰号。这个人来头可不小,他祖上原是皇族的一个分支,后来在一场复杂的宫廷斗争中受到了挫败,被排挤出了东都城。他们就举族迁到卢龙城来了。依靠着他们家族在东、西两都复杂的关系网很快就建立了庞大的商业王国。他们的商号分布在全国二十多个城市,经营的生意种类就有十几种之多。这个刘如意一直是卢龙城的商界领袖,卢龙城的商人都唯他马首是瞻,不过,他这个人为人很低调,自从他六十岁从商业协会会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就很少公开露面了。可是这五六年来无论哪个人担任会长都必须得到他的首肯,否则就坐不住。会长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到他的府上去拜会。比如今天,去大公府的商人中虽然没有他,可是这些商人们说的话,表的态肯定都是经过他同意的。这些商人们必须服从于他,否则就别想在西北的商界里混。” “这么厉害?”罗振玉惊叹道。 李长生说:“是的。这个人确实很厉害,当初连柳琛公爵大人都要让他三分呢。” “那他的商号参与这次哄抬物价了吗?”叶枫神情严肃地问。 李长生说:“城守大人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他的牵头,这些商人的心怎么会这么齐?胆子怎么会这么大?” 叶枫心想,看来这回碰到了一块难啃的骨头,事情比他当初预想的要棘手的多。 李长生接着说:“城守大人,您还是太年青了。您当初采取的以钱代工、和高价卖粮的政策确实从商人们那里榨出了不少油水。可商人们是最会记账的,得到机会他们就会想办法把损失捞回来。这刘如意家大业大,光大小老婆就有十几个,那些丫环、奶妈还有仆役更是多得数不过来。你的那些政策对他刘如意的损害是最大的,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他的金条银锭拿走了而不怀恨在心呢?” 叶枫沉着脸,没有说话。 江石挠挠头说:“我看不如咱们去跟他好好商量商量,让他从大局出发,不要再哄抬物价了。他刘如意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咱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许能说服他。” 叶枫摇摇头说:“没有用,他们此举是为了挽回以前的损失,如果达不到目的,他们是不会轻易罢手的。要想让他们妥协就只有拿出真金白银来,你让谁去拿?让大公府拿?还是让老百姓拿?谁都不能拿这个钱就应该是他们出,而且必须是他们出天下太平的时候,他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享受着荣华富贵,如今国家有难,让他们拿出点钱来有什么不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李长生还想劝劝叶枫不要硬碰硬。 叶枫站起身来,态度坚决地说:“不必说了治乱世须用重典不把他们这股嚣张的气焰打下去,他们今后还会乘火打劫,大发国难财” 江石和李长生都不说话了。 这时,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两位大公国的老臣都皱着眉头望着叶枫。 叶枫阴沉着脸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两个人的目光也都跟着城守大人的步伐来回移动。 叶枫突然停住脚步,向李长生命令道:“你去把物资仓库里有关货物低价投放市场。必须在明天天黑之前把主要的几种物价压下来。” “这……”李长生面现为难之色。 “你按我的话去做。柳明秀大人那里,我自会去说。物资仓库卖出去的货物,我保证在三天之内给你补上。” 李长生苦着脸没有说话。 叶枫转身向江石命令道:“你立即以卢龙城守的名义派发搜查令,让巡警仔细搜查每一个商户的库房,把他们库房里的所有货物都登记造册。并让他们在册子上签字,承认除此之外的其他货物都非他们所有。你要先从刘金山那里开始小商户可以宽松些,大富商一个都不能放过,连一粒米一尺布都要严格登记” 江石看到叶枫眼睛里闪现的寒光和怒火,不敢再多说什么,干脆地答应道:“遵命” 叶枫最后对罗振玉说:“你去驻防崎峰谷的边防军团那里,向柯尔纳提督传达我的命令:命他率领将士们对崎峰谷周围,还有商道两侧进行仔细搜查,尤其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洞,只要搜出来就运到物资仓库里充公。如果搜寻不到,就让他们把各个商户的伙计抓起来拷问,直到问出来为止”叶枫又补充道:“你告诉柯提督,先把刘金山家的伙计抓起来审问。首先要起获这姓刘的窝藏的商品。这叫擒贼先擒王余下的就不敢不说了,会节省许多时间和精力” “是,大人”罗振玉兴高采烈地转身跑了出去。 李长生和江石两个人没有动窝,他们对视了一眼,眼中流露着惊讶的神色。他们意识到针对卢龙城商界的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临,这些商家可要倒大霉了。叶枫采取的这些铁腕措施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他们还从没有看到叶枫在处理内部事务时如此决绝,如此强硬。在他们眼里,叶枫一直是个性情温和,非常理智的人,处理事情也是绵里藏针,柔中带刚的,方方面面的利益都能照顾到,对事态的发展有一种平稳的控制力。叶枫给他们留下了一种少年老成的印象,正是这一点令他们折服,他们在政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深知沉稳这种素质对于一个政治人物来说有多么重要。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他们的城守大人一反常态,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强硬得有点儿过了头。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血气方刚的年青人,竟是他们追随了两年多的卢龙城守。 叶枫不满地看了李长生和江石一眼,用责备的口吻说:“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我的话你们没听懂?” “不是……” “听懂了,听懂了。我们马上就去” 两个人慌张地站起来,匆匆走出城守府。 叶枫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猛地抡起胳膊,将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在叶枫心里面,这张桌子不知是那个叫刘如意的奸商,还是那个叫崔舒翰的囚徒 第二十一章 大局为重 第二十一章大局为重 第二天,也就是帝国历351年8月23日,一场重要的军事会议正在大公府召开。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是讨论崔舒翰向柳明秀提出的作战计划能否实施的问题。除了驻防在黑虎岭的边防军团副提督罗菲之外,其他各军团的将领都参加了这个会议。没让罗菲参加这个会议主要是考虑到她在每一次会议上的态度都十分明确,那就是一如既往地,毫无保留地,没有任何理由地支持会议室里长得最帅的叶枫。以她这个态度,即使参加会议,对于决策也不会有任何帮助,所以柳明秀决定让她镇守黑虎岭,大家都没有反对。再说,黑虎岭的战事如此紧张,也需要一个像她这样作战勇猛,深受将士们喜爱的将领来镇守。黄石岭也遭到了敌人的围攻,老王爷李默和李权脱不开身,所以就没有来。当然叶枫是少不了要参加的。 柳明秀首先站在地图前向大家仔细介绍了崔舒翰的作战计划,然后坐回主席的位置对大家说:“诸位心里都很清楚,敌人对黑虎岭的压力越来越大,咱们的损失也越来越严重。如果总是被动挨打,长久消耗下去,对咱们会非常不利。咱们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震慑敌人。我认为,咱们讨论的这个计划可以改变目前的被动局面,不知诸位怎么看?” 大家都没有说话,而是互相看了看。 在座的都是领兵打仗的人,是懂行的,他们没有人质疑这个计划本身,但他们对这个计划实施的过程有些担心。这个计划无疑是十分高明的,而且足够细致周密,把各种因素都考虑进去了,但实施起来又有很大的难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失败。难度在于战线太长、地形复杂、作战地点分散、作战时间太短、作战单位又太多。这就需要各个作战单位之间紧密配合,分工合作,互相支援。既要以最快的速度歼灭敌人,又能有效地阻击敌人的援军,确保各个分散的作战点不被敌人派来的大量援军反包围。这对将领的指挥才能要求太高了,他必需要有非常好的大局观,而且能够随机应变,妥善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才能保证全胜。放眼当世,恐怕只有活着的蓝玉和死去的雷川能够轻松完成这个作战计划。在座的将领谁都没有这个把握,所以大家全都面面相觑,不置一辞。 “这个计划行不行?你们倒是说话啊”面对会议室里沉闷的气氛,柳明秀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柯尔纳首先发言:“这个作战计划确实不错,若是能全部实现,那将会以极小的代价获得极大的战果。可是,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了。别人我不知道,反正老柯我是没这个本事。” 罗归正使劲儿瞪着眼睛看着地图上画的大大小小几十面旗帜,摇了摇大脑袋说:“这个计划太他娘的麻烦了,在三十多个点同时作战,我的脑壳里还不成了一锅粥啦?我是搞不来,你们谁愿意搞谁就去搞,我申请去镇守黑虎岭,那里的山路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其他将领也都摇头。 一直作壁上观的叶枫在心中冷笑道:“这个姓崔的真是个厉害角色。他先弄出个好玩的东西来逗逗大家,大家想玩又不会玩,看着这个东西干瞪眼,只好请他出来教。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占据了上风,他祖母的这小子现在一定很得意呢” 果然,柳明秀说:“我也觉得指挥这场战役的难度很大,不过,提出这个计划的崔舒翰向我承诺说,只要由他来指挥,他保证能完胜对手。我觉得不妨一试,不知诸位有什么意见?” “不行,不行。”罗归正第一个反对,“这个姓崔的既没有军职,又没有战功,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嫌犯。他有什么资格指挥我的军团?” 夏震武谨慎地反驳道:“崔舒翰的才能和经验都在我等之上,当初柳琛公爵大人对他十分赏识,常常私下里让我们学习他呢。如果能排除他叛变帝国的可能,他还是可以指挥这场战役的。” 柯尔纳态度鲜明地说:“崔舒翰这小子领着咱们大公国最精锐的军团出了狼关,结果三万将士全都丧身漠北,他罪责难逃。不仅如此,他也解释不了大家都死了,为什么只有他能活下来。咱们能在这里讨论他拟定的作战计划已经是十分大胆了,如果再把军事指挥权交给他,那就太冒险了。万一他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怎么办?” 裴绍说:“老柯啊,你怎么越老胆子越小啦。我看这姓崔的不像是个奸细。逆贼巴特隆在反叛之前设局除掉关防军团是必然的,他崔舒翰当时不过是巴特隆手下的一名提督,他本事再大也逃不过这一劫啊这事可不能怪崔舒翰。” 柯尔纳有点儿急了,他质问裴绍说:“那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着?他不投降怎么能活下来?” “怎么就不能活下来,在战场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是没有”裴绍争辩道。 “可他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是他负了伤,被敌人活捉了。后来呼尔巴什族大汗又把他放了回来。你听听这可能吗?那个大汗难道是个活菩萨?” “我看崔舒翰说的是真的当初城守大人就提醒过咱们。说他不可能是奸细,他若真是奸细就会编一套可信的谎话,而不会说这些让人立刻起疑心的话来。城守大人,您当初是不是这么说的?” 叶枫无奈,只好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笑容显得很勉强,他所要表现的风度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好啦,好啦。”夏震武劝解道,“你们二位不要争啦。现在除了崔舒翰的这个计划,咱们还能找出更好的办法吗?如果有别的办法,咱们可以不去冒这个险,如果没有,我看这个险还是值得一冒的?要是崔舒翰这小子真能打赢这场仗,那黑虎岭的压力就会小得多,蔡元康这个家伙也不会这么嚣张了” 这番话说到柳明秀的心坎里去了,崔舒翰几次三番伤害叶枫,她都在场,她知道重新起用崔舒翰会引起叶枫的不快。她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啊。 柯尔纳虎着个脸,对夏震武说:“不管你们怎么说,我看这姓崔的不像是个好人。他的作战计划咱们可以参考,但要把指挥权交给他,我坚决反对” 罗归正和罗猛也表示反对,他们表面的理由跟柯尔纳一样,而实际上,是他们听说这个家伙跟他们的兄弟叶枫是情敌,他们当然要反对了。 柳明秀、夏震武和裴绍表示赞同,而柯尔纳、罗氏兄弟表示反对,现在形成了三对三,与会的七个人里只有叶枫没有表态。 叶枫看了看大家,大家也都看着叶枫,尤其是柳明秀,她那双明媚动人的大眼睛急切地望着叶枫,期待着他的表态。叶枫知道柳明秀想让自己说什么,他低下头想了想,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说:“我同意柳明秀大人的意见。” 柳明秀松了口气,她的脸上浮现出动人的微笑。 叶枫接着解释:“庆阳城的失利,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眼前这被动的局面也是由此造成的,正如夏提督所说,咱们现在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崔舒翰曾经当过狼关守将,他先后参加过三次讨伐北方游牧民族的战争,立下了不少战功,我相信他是有能力打败蔡元康的。而且我也询问过巡警署署长江石,据江署长说,崔舒翰在软禁期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也没有跟任何形迹可疑的人接触过,我觉得他是奸细的可能性不大。但我也反对将军事指挥权直接交给崔舒翰,这个风险确实太大。”叶枫这时偷偷地、快速地、充满深情而又十分伤感地看了柳明秀一眼,然后压抑着心中的悲伤说,“我建议由柳明秀大人亲自挂帅,由崔舒翰担任首席参谋官,间接指挥这场战斗。” 柯尔纳、罗氏兄弟都用十分惊奇的目光望着叶枫,就像望着一个史前怪物。 帝国历351年8月25日,柳明秀亲率柯尔纳的边防军团和夏震武的关防军团出征。防御黑虎岭的任务交给了罗归正的野战军团。叶枫留守崎峰谷,代替柳明秀处理大公府内外的各项事务。 由于叶枫对崎峰谷的商人们囤积居奇,操纵物价,牟取暴利的做法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打击,最终造成了商人集团与大公府公开对抗的局面。 卢龙城首富刘如意利用自己在商界的影响力,策划了商人们集体罢市的抗议活动。商人们关闭了自己的店辅,封存了自己的货物,然后领着全家老小在大公府门前的广场上静坐抗议。刚开始参加这个活动的只是一些实力较大,损失较严重的商户,到后来,那些几乎没有遭受什么损失的中小商户迫于刘如意的压力也不得不到大公府门前来静坐示威。崎峰谷内最大的三个集贸市场被迫关闭,货物流通的渠道被彻底堵塞,三十余万百姓的生活受到了影响。更为可怕的是,一向精明干练的卢龙城守面对这个局面竟然显得束手无策。 叶枫刚开始采用安抚政策,他接见了商人代表,并对他们好言相劝,请他们回去。这些商人代表便向叶枫提出了四项要求。一是要归还他们藏匿起来,后来被叶枫派人抄没的货物。二是要赔偿他们的经济损失。三是允许他们今后自行决定集贸市场的商品价格,大公府保证不再干涉。四是要求叶枫公开向商人们赔礼道歉。这四项请求叶枫当然无法答应,双方便僵持在那里。叶枫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他命令巡警署的警员们强行将这些静坐在大公府门前的家伙抬离。警员们刚一行动,就有好几个不要命的家伙往自己身上泼油,然后举着火把在身体周围晃过来晃过去,一边晃一边哭喊着跳着脚大骂叶枫,并威胁那些警员说,谁要是敢过来,他就自残。叶枫见此状也无可奈何,只好将给警员们下达的命令由驱散改为维持现场秩序。叶枫的软硬两手都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他干脆来个不闻不问,每天都绕开大公府的大门,走旁边的小门。 七八天之后,大公府门前参加静坐的已达千人,这些人横七竖八,或躺或坐在地上。他们有的躺在地上打盹,有的围坐在一起吃喝,还有的吆五喝六的聚在一起赌钱,场面十分混乱。这些人的生活垃圾还有随意排泄的粪便弄得大公府门前曾经青翠整洁的草地上现在一片狼籍,臭气熏天。 阿尔夏王国王子李权奉老王爷李默之命到崎峰谷来催运粮草。李默驻守的黄石岭一直遭受着敌人的疯狂围攻,可这两天,敌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撤走了。李默便乘这个机会,派李权到崎峰谷来看一看,顺便再多运一些粮草到黄石岭去,防备敌人更加漫长和更加疯狂的进攻。 李权到物资仓库办完公事之后就径直到城守府来找叶枫,他很想念这个好久没见的兄弟。可城守府的卫兵告诉他,叶枫现在常住大公府,很少到城守府来。李权便又绕到大公府来。他还没到大公府的门前,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气。他抬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昔日朴素却又不乏威严的大公府门前竟变成了难民收容所。 他捏着鼻子绕过那些静坐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一棵僻静的大树下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叶枫的秘书罗振玉,另一人是巡警署署长江石,两人好像在说着什么话儿。 李权笑着招呼道:“罗秘书,江署长,你们好悠闲啊” 江石笑道:“悠闲什么啊。我们在看着这帮家伙呢。” “啊呀。这不是王子殿下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罗振玉拜见王子殿下。”罗振玉站起来略显顽皮地给李权行了个大礼。 李权笑道:“行了你小子越来越没正经。待会儿见到你们的城守大人,我可要让他好好管管你。” 罗振玉有些恐慌地说:“啊呀您可别,别跟他说这些。我们城守大人可不比从前了。他的脾气可坏了,动不动就生气发火。” 江石在一旁附和道:“罗秘书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城守大人的脾气变了很多。” 李权一愣,他又看了看周围这个混乱的景象,问道:“我正觉得奇怪呢,他怎么把大公府搞成这副模样了?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振玉说:“自从柳明秀大人走后,我们城守大人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神不守舍的,有时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我老大的声音叫他,他都听不见。而且他还老忘事,都得让我替他记着。我要是也忘了,他就跟我急。” 江石说:“城守大人以前很少有不耐烦的时候,也很少跟我们这些下属发火。可这一阵子,他动不动就跟我们急,哎光我一个人就被他骂了三回了。” 罗振玉说:“这算什么。李长生老局长这么大岁数了,不也照样被他骂。” 李权说:“现在咱们的处境很不好,黑虎岭和黄石岭一线敌人攻的很凶,他可能压力太大了吧。压力太大的时候,人的脾气就难免会大一些。” 罗振玉摇摇头说:“您说的不对。咱们的处境再不好,那也比刚来的时候强啊。那时候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你说压力大不大?城守大人尚且能从容应对,谈笑风生,领着我们排除一个又一个困难,开创了今天这个局面。难道现在比那时候还难?” 江石不解地说:“你说的没错,可城守大人的变化总得有个原因吧。” 罗振玉得意地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这个原因我知道。” 江石和李权异口同声地问:“什么原因?” 罗振玉不急不忙地说:“这事儿跟柳明秀大人有关。” 江石不解地说:“他们两个最近又没有吵架。而且柳明秀大人已经率队出征去了,怎么会跟她有关系呢?” 李权生气地说:“你们不要胡说,我兄弟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他就是再喜欢柳明秀大人,也不至于一刻都离不开吧。” 罗振玉连忙摇头道:“不是。您误会了,我不是说因为柳明秀大人率队出征了,而是因为……”罗振玉用手挡住半边嘴,悄声说,“是因为柳明秀大人和那个姓崔的一起出征去了。” “噢──”江石和李权恍然大悟,随即会心地笑了。 江石突然想起了什么,质疑道:“还是不对啊。我可听说,重新起用崔舒翰,让他担任柳明秀大人的首席参谋官,可是城守大人自己提议的啊。” 罗振玉皱着眉头说:“我也搞不懂啊。城守大人喜欢柳明秀大人这崎峰谷里哪个不知道啊。这崔舒翰跟柳明秀旧情未了也是众所周知的事。要是我,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两个拆开,哪里能这么成全他们呢?城守大人真是太傻了” 江石反驳道:“我不这么看。我觉得城守大人是公而忘私,一切以大局为重。崔舒翰是柳琛公爵大人生前最得意的将领,他的才干和能力对于打破眼前的僵局十分有用,城守大人肯定是从这个角度考虑才这么做的我敬佩他” 罗振玉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忍了忍,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他要是能公而忘私,那也行可是他根本就做不到,他每天都要偷偷地到柳明秀大人的办公室里转一转,闻一闻那里的香气;用手摸一摸柳明秀大人用过的器具;坐在她曾经坐过的地方,望着墙上她那美丽的画像发呆。最后总要深深地叹息一声才出来。出来时还要依依不舍地关上门。他那无限留恋的神情,就像柳明秀大人早就离他而去,而且永远也不会回来似的” 李权怒道:“你不要瞎说” “我没瞎说,我是亲眼所见。”罗振玉此时的脸上有些伤感,他用忧急的语气说,“我看他真是挺可怜的您说他这是何苦呢?我有时看着心里着急,想帮帮他,可这种事,我一个小小的秘书又怎么能帮得上呢?” 李权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唉,这种事谁都帮不上,只有靠他自己了。” 江石说:“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本职工作做好,让城守大人少操些心罢了。” 李权拍了拍江石的肩膀说:“署长大人说的对啊。叶枫兄弟对卢龙城,对咱们的帝国都是有功劳的。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咱们应该尽力帮他。” 机灵的罗振玉连忙见缝插针地说:“我早就听说王子殿下足智多谋,您帮着出个主意,把这帮在这里静坐抗议的家伙弄走好不好?” “好啊。你把前因后果给我说说。” 罗振玉就把这件事从头至尾跟李权说了,李权听后想了想,然后笑着对罗振玉和江石说:“这刘如意是你们卢龙城的市民,你们拿他没办法。可他不是我们庆阳城的,我有办法对付他。” “请问,是什么办法?”罗振玉好奇地问。 “天机不可泄露。”李权笑着说。 “太好了刘如意这个家伙太可恶了您要是能对付他,我们会对您感激不尽的” “你们不用感激我,你们多帮帮你们的城守大人就行了。” “一定,一定。” “这大公府我就不进去了,黄石岭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你们见到城守大人向他打声招呼就行了。”李权说完又看了一眼大公府的大门,心想:我的这个傻兄弟啊,这么多难关他都闯过去了,唯独这情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过得去? 三天之后,老王爷李默突然派来五百名亲兵到崎峰谷追捕偷盗庆阳王金印的飞贼。据说这飞贼躲到了刘如意家里,庆阳王府的亲兵不由分说就闯进大富豪刘如意家搜检起来。果然在刘如意的三姨太屋里搜到了那枚金印。李默的亲兵先把刘如意全家老小七十七口全部羁押,然后照会大公府和巡警署,准备把他们押往黄石岭审问。大公府和巡警署立即应允。刘如意一家就这样被押往了黄石岭前线。刘如意的一群死党非常生气,本来想到黄石岭上的庆阳王大营门前继续静坐示威,可后来听说那里天天打仗,枪林弹雨的不便静坐,他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样一来,卢龙城商界群龙无首,很快就作鸟兽散了。 叶枫听罗振玉向他禀报了这件事,可他并没有什么惊喜的表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很好。”就继续望着南面的窗户出神了。 南面,那是柳明秀和崔舒翰携手作战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宽慰失意之人 第二十二章宽慰失意之人 从帝国历351年9月8日至9月27日,柳明秀率领两个军团五万余人在雾山南麓和白龙山东麓一带的山林间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不仅消灭了敌人在这里设置的所有据点、哨卡和巡逻队,还成功伏击了敌人从庆阳城派来的援军。战事进展得异常顺利,仿佛一切都在崔舒翰的预料之中,他的指挥敏锐、精确、果断、迅速而且凶狠。他命令阻击敌人援军的夏震武的一个师团且战且退,将敌人的援军诱骗至一个山坳里,然后利用风向,纵火焚山,将数千名援军活活烧死在那一片山坳里,据说敌人临死前的惨叫声远在十里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遭到火攻的这一批来自庆阳城的援军几乎全军覆没。在前后不到十六天的时间里他们共歼灭敌军近一万人,俘虏了两千余人,敌人严密的封锁线在一连串密集而又凶狠的打击下已经全面崩溃。这个结果令敌将蔡元康十分震惊,他怕庆阳城有失,亲率三万铁骑驰援,同时下令攻打黑虎岭和黄石岭的军队转入防御。 这一仗,迫使敌人的军队龟缩在几个较大的城镇里,巡逻队在夜间也不敢出动了,哨卡也只是象征性地设置在几个重要的山口。敌人对崎峰谷的封锁线已经名存实亡了。 更重要的是这场胜仗大大振奋了士气,使军队从攻打庆阳城失利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同时也大大鼓舞了西北民众抗敌的信心和决心,再加上帝国远征军取得的安平镇大捷和攻克石门关等一连串的胜利,让百姓们心中又燃起了胜利的希望。尤其是美拉梅公国和阿尔夏王国的百姓,他们中的许多有志青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冲破封锁线,跑到崎峰谷来参军,准备为打败侵略者贡献自己的力量。 帝国历351年9月29日,柳明秀喜气洋洋地率领她的军队胜利归来。大公府的文武官员都到路口迎接,百姓们也自发地前来迎接,他们想看看这支威武之师,更想看看那些可恶的俘虏,看看这帮曾经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家伙,正是这帮家伙杀害了他们的亲人,焚毁了他们的家园,把他们逼到了深山老林里来。所以当他们看到那些被捆缚了手脚,低着头,排成一排往前走的俘虏时,便忍不住心中的怒气,涌上前去对这些俘虏拳打脚踢。要不是柳明秀大人下令让军队保护俘虏,这些俘虏多半都得被满腔怒火的百姓们活活打死。 容貌骄艳,神采飞扬的柳明秀穿着一身红色戎装骑在马上,显得英姿飒爽。同样是骑在马上,站在她身边的崔舒翰却穿着朴素的制服,面带微笑望着柳明秀和迎接她的官员,显得自信而从容。 柳明秀一边放缓马缰往前走,一边向百姓们挥手致意。百姓们看到他们的女公爵大人都振臂高呼,兴奋异常。 柳明秀走到前来迎接的大公府官员面前翻身下马,与他们一一握手,等她握完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忙问领头的李长生:“你们的城守大人呢?” “城守大人说他身体不适,就不来这里迎接您了。他让我替他祝贺您和崔将军凯旋而归,等他身体稍安再到大公府来问候。” “他身体怎么了?得了什么病?” “这我也不知道。昨天还看他好好儿的呢,不知道今天怎么就病了。” 柳明秀清楚叶枫得的是什么病,她不好多问,只是心里有些着急。她打了胜仗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派人通知叶枫,让他一起分享她的快乐和喜悦。叶枫没有来迎接,她那原本很高的兴致瞬间便低落了许多,她草草地应付完隆重的欢迎仪式,就径直向城守府走去。她急着见到叶枫,她感觉到了叶枫消沉的情绪,她想安慰他,让他放宽心,她也想把一些问题解释清楚,甚至向叶枫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态度,她心里也是说不清,道不明,模模糊糊的。不过,这时候她也不能细究了。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没有叶枫,她不能让叶枫的心渐渐离自己远去。自从父亲死后,她就把叶枫当成她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也是她最亲近的人。 叶枫确实没得什么病,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心情不太好。 他知道随着这场**战斗的胜利,崔舒翰的复出已是不可阻挡的了。他必将取代自己成为柳明秀在军事上的支柱。这是理所当然的,叶枫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才能跟崔舒翰相差甚远,他对让出这个位置没有怨言,因为这对柳明秀有好处,对卢龙城的百姓有好处,对国家也有好处。而在政治上,大公府的权力机器运转正常,柳明秀也日渐成熟,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叶枫这时突然有了一种局外人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柳明秀做些什么?他更不知道他在柳明秀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原来他对柳明秀的感情还是很模糊的,自从柳明秀为了那个叫孟秋云的名ji而打了他一巴掌之后,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崔舒翰在柳明秀身边的出现而变得越发清晰,越发强烈了,同时也越发令他感到惊慌。他不是没有想过向柳明秀表白,但自从被慈雨拒绝之后,他在表达感情方面变得更加谨慎更加笨拙了。更何况柳明秀是如此美丽,如此高贵,美丽得令他窒息,高贵得令他望而却步。 他们原本就不属于一个阶级,是战争消弭了像鸿沟一样的等级差别,让他和柳明秀走到了一起。叶枫清楚,随着战争的结束,这一切混乱必将归于澄清。他还是一个平民,而柳明秀依然是帝国的王公贵族。他或许能继续当个城守或是别的什么官儿,干得好,还能得到一定的升迁,但要达到跟柳明秀门当户对的地步,他连想都不敢想。 叶枫躺在卧室的床上辗转反侧,心里烦闷得很,他索性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他从城守府的后门走了出来,向后山方向走,他知道崎峰谷的百姓正在为庆祝胜利而狂欢,他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这个胜利不属于他。他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散散心。 他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又向西山坡上那株巨大的老树走去,这是他经常去的地方,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能看到这颗饱经沧桑的老树,就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如今他又寂寞地爬到高高的树干上,眺望远处那起伏的山峦和飘荡的云烟。 一阵秋风吹过,叶枫的面颊上感觉到一丝清凉。树枝上金黄的叶子也随着风儿飘落下来,就像下了一阵黄金雨。叶枫伸出手想去接那些落叶,叶儿却随着风旋转着从叶枫的指间滑落。 叶枫收回那只空空的手掌,望着远处山坡上红艳如火的枫叶感叹道,“又到秋天了。”三年前的秋天,叶枫离开了西都城,离开了他的同窗好友,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只在家乡呆了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就被迫离开了满目疮痍的卢龙城,躲进这穷山僻壤里来。战争打了快三年了,不知哪一天能结束。梅林格、卡瑟、巴巴亚罗、苏曼还有那个让他饱尝初恋的苦涩和忧伤的慈雨,不知道他们在这兵荒马乱的世界里是否都能活下来?活得怎么样?今后还有没有机缘再见到他们。叶枫突然怀恋起上大学时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来了,那是多么快乐的生活啊那时也有烦恼和忧愁,却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妙的诗意。叶枫知道这单纯美好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当叶枫荡着双腿,悠闲地坐在那棵老树虬结盘曲的枝桠上回忆往事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温润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这分明是一双少女的手,细腻,柔软,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 “谁啊?是小妹吧别淘气了”叶枫以为是叶灵凤,他双手紧抓住树干,不敢乱动,因为这树干离地面有一人多高。 身后的女子“嘻嘻”一笑,没有说话。 叶枫心里突然一震,他听出这熟悉的声音,这个女孩儿竟然是他拿得起却放不下的柳明秀 “怎么会是她?难道她一回来就来找我了?看来她心里还有我呢”叶枫又惊又喜,一种细细绵绵的幸福感和愉悦感传遍全身。他有点儿陶醉,也有点儿眩晕,身子一颤,险些从树上倒栽下去。 柳明秀早有准备,她松开双手,一把拉住叶枫的衣带,稳稳地将他扶住。 “柳明秀大人”叶枫回过头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好啊。城守大人”柳明秀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叶枫,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叶枫的身边,举目向远方眺望。眼前,崎峰谷那一片醉人的秋日美景尽收眼底。火红的杉木、清澈的溪流、还有那嶙峋的山石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看得柳明秀心旷神怡,她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感叹道:“这里好美啊” 叶枫有点儿紧张,结结巴巴,没话找话,明知故问地说:“大,大人几时回来的?” 柳明秀好像没听见,她望着远方的山色埋怨道:“我说叶城守崎峰谷还有这么美的地方你都不告诉我偷偷地一个人在这里享受你这人好自私啊” “这,这……” 柳明秀回眸看了一眼有点儿窘迫的叶枫,可能是觉得这个有点儿羞涩的年青人的窘迫还不够,追问道:“我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望你,没想到你竟偷偷跑到这里来享受美景了。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有病啊” “不是,是……其实……。”叶枫有点儿语无伦次了,他不知道怎样解释才好。 “好了。”柳明秀嫣然一笑,望着远方说,“你不用解释了,你只要没病就好。你可不能病啊这崎峰谷的老百姓可离不开你呢,我一回来就听老百姓到处传扬你的光荣事迹,说你为了平抑物价,不惜跟刘金山斗法。这个刘金山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当年连我爸爸都要让他三分呢。你可真行不过,我可告诉你,他可是个皇亲,能量大得很,这下你算是摸了老虎屁股啦我看你今后怎么收场嘿嘿。”柳明秀的语气里有一种兴灾乐祸的味道。 叶枫听柳明秀提起他厌恶的刘金山,并没有什么激愤的反应,而是平静地望着远方,淡淡地说:“我不怕他什么皇亲国戚,我叶枫了无牵挂,大不了这个城守不当了他还能把我怎样?” 叶枫的这个反应显然在柳明秀的意料之中,她微笑着说:“你不当城守了,干什么去呢?万一你今后娶了城守夫人,再生下一群小城守,你靠什么养活他们呢?” “那也不难,大不了我做我的小买卖去要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说不定我这小买卖早就做成大买卖了呢” “那你不是撞到人家手里去了。你做生意能做得过刘金山?他要挤垮你就像打个哈欠那么容易。”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实在不行我就去云港找巴巴亚罗,我到如尼国做生意去” “巴巴亚罗是谁?”柳明秀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显然这个名字不像中洲大陆的人名。 “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他的手可巧了他能做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 “什么好东西?你说来听听。”柳明秀更加好奇了,她拢了拢衣裙,坐得离叶枫近了些,全神惯注地看着叶枫的眼睛,等着他讲这个有趣的巴巴亚罗。 “比如,我曾经见到他做的一辆小车,这个车只有两个轮子和两个脚踏板,他将两只脚蹬在脚踏板上,就能骑着他发明的小车到处跑。” “我只见过有人推两个轮子的车,还没见过有人骑过呢?两个轮子的车能骑吗?不会摔跤吗?” “不会。这车的轮子跟手推车不太一样。” “什么样儿?你画给我看。”柳明秀伸出手掌来递给叶枫,然后又从衣兜里掏出笔来。 叶枫握住柳明秀细长的手指尖,然后用笔轻轻地在柳明秀的手掌心里画了巴巴亚罗发明的两轮脚踏车的示意图。画完之后,柳明秀举着手掌左看右看,然后高兴地说:“真好玩儿这样的车子真能骑着跑吗?” “当然。” “你见到他,能让他给我做一个吗?” “可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让他做,他一定会做的。” “你的朋友可真有本事”柳明秀的口气中有一种神往还有一种羡慕。 柳明秀的这种口气和神情让叶枫兴致大涨,萦绕在他心中好几天的阴霾突然散去。他倾过身去,在柳明秀面前一边比划一边说:“我说你可能不信。这个脚踏车对巴巴亚罗来说可是最简单的发明呢。我曾见他做过一个机械鸟儿,这鸟儿拧满发条就能在半空中飞上大半天,一边飞还能一边叫出声来呢。好多真鸟儿看到这机械鸟儿飞得这么欢,叫得这么脆,都围着它飞,它们都分不清这机械鸟儿是真鸟还是假鸟。它们就围着这机械鸟儿飞来飞去,越飞围上来的鸟儿就越多,到最后简直是遮天蔽日,那场面可壮观了。” “吹牛”柳明秀撇了撇嘴。 “真的我亲眼所见,骗你是小狗下回见到巴巴亚罗,我把这机械鸟儿要过来飞给你看。” “真的吗?太好了那咱们就在大公府里飞,引得卢龙城的所有鸟儿都飞到大公府,那样多好玩啊老百姓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神仙显灵了呢,哈哈……” 柳明秀想到高兴处,拍掌大笑。 叶枫也笑了,他一边笑一边继续说:“不过,还有更好玩的呢,我跟你说……” 柳明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叶枫,听他说着不知是真实还是想象出来的种种神奇的事物。两个年青人忘我地交谈着,时不时发出一串轻脆爽朗的笑声。 第二十三章 女公爵大人的情思 第二十三章女公爵大人的情思 在离柳明秀和叶枫坐着的那棵老树百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魁梧的身影隐藏在粗大的树干后面,一双怨毒的眼睛紧盯着树干上坐着的两个年轻人。那眼神就像愤怒的豹子,又像直立起来闪着长信子的毒蛇。这个身影就是刚刚得胜归来的崔舒翰崔舒翰突然发现,他殚尽竭虑,费尽心思取得的这场胜利,并没有唤回柳明秀的芳心。柳明秀依然恋恋不忘这个姓叶的,回来之后就不顾一切地来找他,还和他在这里幽会这让他感受到了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柳明秀和叶枫说笑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了,就准备下山。崎峰谷里头号和二号人物长时间同时消失,而且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女,这多少会引起一些无聊的人的桃色幻想。为了避嫌,叶枫和柳明秀决定分头回去,省得让人撞见了尴尬。 柳明秀脚步轻盈连蹦带跳地往山下走,边走还边采些漂亮的野菊花儿捏在手里玩儿,嘴里还哼唱着一支欢快的歌谣。由此可见,年青漂亮的女公爵大人今天的心情很不错,能有这么美好的心情在这三年来还是头一次呢。 “站住”突然在柳明秀身前站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眼睛血红,满脸的怒容。 柳明秀停住了脚步,惊诧地叫道:“崔舒翰” “你还记得我叫崔舒翰?”崔舒翰声音低沉。 “我七岁的时候就知道你叫崔舒翰了”柳明秀眨了眨大眼睛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呀?他们不是请你去喝庆功酒了吗?” “怎么你是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让我撞见?” “笑话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柳明秀脸儿一红,支唔了一下,然后突然挺起胸膛,大怒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我,我是……” 崔舒翰本来想说:“我是你的未婚夫。”可是他突然想起他在崎峰谷听到的传言,说是柳琛公爵大人临终前取消了柳明秀和他的婚约。崔舒翰在冷静的情况下,对柳琛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太多怨言。当时关防军团已全军覆没,他崔舒翰生死未卜,而他们崔家全家老小又都被押往东都城候审。在这种情况下,柳琛不可能不解除这桩婚约,是个父亲都会这么做的,这是人之常情。可崔舒翰一直在心里认定自己是无辜的,他也一直拒绝承认婚约被解除这一事实,在他的心目中,柳明秀依然是他的未婚妻。只有当柳明秀质疑他的资格时,他才想起这个事实。而这个事实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的气焰立刻小了很多。 “我,我是说……,我是关心你,不要上了坏人的当”崔舒翰的声音小了许多。 “谢谢你的关心。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我能上谁的当?”柳明秀一边不以为然地笑着往前走,一边得意地说,“他能不上我的当就算不错了” 柳明秀径直向崔舒翰站立之处走去。山道很狭窄,崔舒翰又不敢拦她,只好侧过身来让她过去,然后追在她身后问道:“你说的他是不是那个叶枫。” “是又怎么样?”柳明秀大大咧咧地说。她还真是大大方方的,毫不隐瞒。 “这么说你是在骗他的?”崔舒翰心跳加快,又惊又喜。 “我骗他?”柳明秀突然回头用漂亮的眼睛疑惑地看了崔舒翰一眼,坏笑道,“怎么让你说的我就跟一个骗子似的?你看我像个骗子吗?”说完,她又一边摇着野菊花一边往山下走,身后飘荡着阵阵菊花的香气。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崔舒翰有些不耐烦了,柳明秀的态度让他感到很困惑,不过,显然他还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没什么意思。”柳明秀一边往前走,一边随意地说着,“叶枫是我的下属。下属的意志消觉,情绪低落,我作为他的长官去安慰安慰他,鼓励鼓励他,好让他继续为大公国效力。这不很正常吗?你能说我这是在骗他吗?你们这些人啊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搞得特别复杂。还有那些可恶的无聊的家伙,编排我和叶枫的风流韵事,还写成手抄本的小说呢。这我都知道。刚开始我也挺生气的,可后来想想就不气了。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也管不了。反正我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才不怕他们怎么说呢要是这也怕,那也怕,那就什么都别干了” 崔舒翰听她说这番话心里很受用,他跟在柳明秀身后,一边认真听着,一边连连点头说:“是。” “其实啊,我真不想做这个公爵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可是爸爸偏要让我做。我想,等战争结束了,我就给皇帝叔叔打个报告,把咱们公国让给别人来管。比如说这个叶枫,他就挺有办法的,他要是坐我这个位置上,肯定比我干得好” 崔舒翰急道:“别,别叶枫只是一个平民,不是贵族,他怎么能坐你这个位置呢?” 柳明秀回头嫣然一笑,道:“瞧把你吓的我知道你对他没好感。其实你是不了解他,他这个人虽然脾气很倔,身上也有很多毛病,但是人还是不错的责任心特别强,许多事总能想到前面我爸爸没去世前曾经跟我说过,说这家伙绝非百里之才而是千里之才当个卢龙城守那是委曲他了呢把帝国最大的行省交给他管都没有问题。” 崔舒翰的心里就像打翻了醋瓶子,酸不溜丢的,十分难受。他忍不住反驳道:“我怎么没看出来打个庆阳城还差点儿让敌人断了后路,瞧他回来时的那个狼狈样儿” “他打仗当然不如你了。要是你们两个能够团结一心,一个帮我管军队,一个帮我管大公府,那我可就省心啦。嘻,嘻,我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多好” “这绝不可能”崔舒翰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柳明秀讥讽道,“你们这些男人,说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其实心眼儿比针别儿还小呢” “这不是心眼小不小的问题这是……”崔舒翰本来想说:天底下哪儿有二男共事一女的道理?可这话过于直白,伧俗,所以他忍住了没有说。 柳明秀自顾自地说:“这叶枫的心眼儿虽然不算大,不过,他还算是挺顾大局的。当初要不是他支持你,你恐怕还得继续在崎峰谷被软禁着,不可能跟我去打仗。” 这句话极大地伤害了崔舒翰的自尊心,他强忍着怒气,一把拉住柳明秀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来。 “你干什么?”柳明秀嗔怨地瞪了崔舒翰一眼,甩了甩手说,“痛死我了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嘛?” 崔舒翰怒道:“你,你,你今天给我一个痛快话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小白脸了” “哪个小白脸儿?”柳明秀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反正她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崔舒翰。 崔舒翰心里这个气啊他索性豁出去了,今天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别装傻我说的就是那个叶枫。你的下属,那个叶城守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笑话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呢?哪有的事?”柳明秀的秋波转向了她身边那一片火红的枫叶,她似乎不愿意直视崔舒翰的眼睛。 “这是你说的那我们俩的事呢?你是什么态度?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柳明秀被问急了,她反问道:“你怎么把关防军团弄没了的事还没说清楚呢,你让我怎么嫁给你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嫌犯呢你觉得以我柳明秀的身份,能嫁给一个国之罪臣吗?就是我答应,皇帝叔叔也不答应啊” 崔舒翰气得嘴唇直哆嗦,他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盯着柳明秀说:“好。你现在不肯嫁给我我不怪你既然你说你的心里没有别人,你的心还没有变那好如果我能证明我的清白,我能恢复伯爵之位,我能继续当我的军团提督,到那时候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柳明秀突然愣在那里,大大的眼睛里尽是犹豫和不安。她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 “你到是说话啊你不是说你心里没有别人吗那你给我一个明白话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柳明秀的脸有些红了,她惊慌地张着小嘴,想说却嗫嚅着说不出来。 当崔舒翰逼着她正视自己的情感世界时,她突然发现,她眼前竟然会显现叶枫那高大清瘦的身影。这身影就是在外事局的那个心不在焉,不务正业,一心只想发财的小职员。又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偏要多管闲事,为了阻止自己挖矿洞而吵得天翻地覆的小秘书。还是那个在父亲自残的小楼前,宁愿挨一刀,也要阻挡自己进屋的勇敢的青年。更是那个在自己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率领市民们转移到黑虎岭,开辟新的根据地,又翻越雾山解决粮食危机,最终一肩承担起整个大公国的安危的坚韧顽强锐意进取的新任城守。这个身影已经深深地融进了柳明秀的情感世界,已和她血肉相连,密不可分。由于融合得太深太紧密了,以至于她几乎感觉不到,就像呼吸时感觉不到空气一样。当她没有正视,或者说刻意回避自己的情感问题时,这个身影还不是很清晰。如今,当崔舒翰逼迫着她正视这个问题时,她突然发现叶枫那亲切的有些顽皮甚至狡猾又有些天真的笑容竟然是如此强烈如此清晰地显现在她的面前,阻挡着她说出她本来以为很轻松就能说出的话。 叶枫的身影就像一堵高墙一样横亘在她和崔舒翰之间,一时无法逾越。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中竟然有了两个男人,这令她恐慌,令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赶快逃离 “你快说啊”崔舒翰心急如焚,他紧紧地抓住柳明秀的肩膀逼问道。 柳明秀的眼泪突然像泉水一般涌出,她痛哭着推开崔舒翰,大喊了一声:“你别逼我了好不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然后转身向山下跑去,她跑得那样快,那样狼狈,那样仓惶。 崔舒翰并没有追过去,他用力扶着身边的一棵大树,喘着粗气,他的眼睛茫然而又惊慌地四处乱看。他如今终于清楚地知道,他的未婚妻心里面有了别人她背叛了他他的心如刀绞,痛苦不堪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柳明秀送给他的那把镶金错银的短刀,仔细地看了看,温柔地摸了摸,然后突然用尽全力剁向身边那粗大的树干,刀锋深深地插进树干,直没至刀柄。他瞪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那正在颤抖的刀柄,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沉的狞笑。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崔舒翰笑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拔出刀来,对着蓝汪汪的刀刃自言自语道:“秀儿是我的谁都不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谁要是敢跟我抢我就把他的心剜出来” 第二十四章 帝国的使臣 第二十四章帝国的使臣 帝国历351年10月3日,一个重要的消息传到了崎峰谷:皇帝陛下从羊桥驿派来的使团还有运输队和医疗队已经进入阿尔夏王国境内,现在正沿着白龙山东麓的丛林北进,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将在两天之内到达崎峰谷。 叶枫又惊又喜,皇帝陛下终于派使臣来了,来自帝国中央的援助自会接踵而至,崎峰谷面临的种种困难将得到缓解,他这个城守的日子也会好过的多,他当然高兴。 大公府很快公布了这个消息,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使崎峰谷的百姓欣喜若狂。 为了迎接皇帝派来的使团,大公府接连下了三道命令:一是命夏震武将军率部前去迎接使团,并保证使团成员一路上的安全。二是命令崎峰谷内的百姓收拾自家庭院,清理门前的道路,以整洁的市容迎接帝国的使臣。这是卢龙城一贯的优良传统,如今虽然不在卢龙城里,这个传统却不能丢。三是命令各级文武官员准备诉职报告,以便应对使臣的询问。 整个大公府上上下下忙成了一锅粥。柳明秀更是紧张得不得了,她是第一次以女公爵大人的身份来迎接皇帝的使臣。她一点儿经验也没有,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叶枫走出城守府,他想到大公府来询问一下有关使团到达的情况,以及具体行程的安排。 柳明秀正在办公室里挑选迎接使团时要穿的衣服。由于大公府里的人都在忙碌,叶枫径直来到柳明秀的办公室前竟没有人通报。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柳明秀轻脆的声音:“你们说,我明天穿这套衣服好不好看?” 叶枫轻轻敲了敲门,没想到门竟然自己开了,屋里的情形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办公室的桌子椅子上都摊着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服。柳明秀正举着其中一套淡紫色的晚礼服询问身边的侍女。 侍女们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叶枫斜倚在办公室的门口,微笑着对柳明秀说:“这件衣服不错,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柳明秀立即转过身来,惊叫道:“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谁说我没敲门,我只这么一敲,这门就自己开了。是你们没把门关好,不能怨我” “你真能狡辩找我干嘛?”柳明秀一边把衣服掖在身后,一边板着脸用严肃的语气说。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问问使团准备在什么时候去黑虎岭?还有,他们是不是还要去黄石岭看望老王爷李默,如果他们要去,我好及时通知李权他们,做些准备。” “我哪里知道等使臣来了,你自己去问他不就得了。”柳明秀的语气冷冰冰的。 叶枫觉得有点儿奇怪,前两天柳明秀对自己很亲切,有说有笑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这才几天啊,柳明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起话来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语气十分生硬。而自己这两天安分守己,根本就没有得罪过她啊。可见这女人啊真是个善变的动物叶枫搞不懂,不过他生性随和,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好吧,到时候我去问使臣大人吧。我不打扰你们了”说完转身走了。 柳明秀放下手里的衣服,微皱着眉头望着门口,眼神中尽是茫然。 “小姐?这些衣服还试吗?”侍女看柳明秀有些发呆,小心地问道。 “不试了你们收起来吧” “是,小姐。”侍女们把衣服收起来退了出去。 柳明秀依然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心事,连侍女们关门出去时,她都没有动。 皇帝陛下正式任命鲍超为“安抚使”,出使崎峰谷,向一直在敌后坚持战斗的勇士们表达皇帝陛下和帝国中央对他们的尊敬和慰问。为了保证使团能够顺利通过敌占区,安全到达崎峰谷,鲍超做了细致认真的准备。他命令使团成员全都穿上百姓的服装。他则装扮成一个四处经商的商人模样,随从们也都扮成小伙计和脚夫。他们就这样悄悄离开了羊桥驿,一路北上,走进了敌人占领的地区。 鲍超的运气很好,他率领的使团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敌人,进入阿尔夏王国境内之后,更是畅通无阻。他哪里知道,就在半个多月前,这条路上还到处都是敌人的哨卡和巡逻队呢。即使这样,他们也能充份感受到这里局势的凶险和战斗的残酷,他们在深山老林的深处常常能发现军队战斗的痕迹,战死的军士的尸骨隐没在草丛里,一不小心就能踩到。有时他们还能发现大片大片被焚烧的山林,还有成百上千具被集体射杀却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这些尸体被野兽拖拽得到处都是,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鲍超和他的使团在半路上遇到了夏震武将军的军队。在夏震武将军的保护下,他们终于在帝国历351年10月6日安全抵达崎峰谷。 二十几万卢龙城市民夹道欢迎来自皇帝身边的使臣。帝国唯一的女公爵柳明秀大人亲自主持了热烈的欢迎仪式。 安抚使鲍超大人当众宣读了皇帝陛下致全体卢龙城市民的一封信。刘度在这封信里高度赞扬了卢龙城市民令人赞叹的勇气、坚强不屈的精神和对国家无比的忠诚称卢龙城为星月帝国首屈一指的英雄城市帝国中央要给它前所未有的光荣在卢龙城光复之后,皇帝陛下要亲自到卢龙城来看望大家。不仅如此,帝国中央还要免除卢龙城五十年的赋税,并让它跟东西二都一样享有优厚的经济政策。最后,刘度郑重承诺,重建卢龙城的经费由帝国中央支付,帝国准备在五年之内,恢复卢龙城昔日的繁荣和强盛,以此作为对卢龙城军民为这场卫国战争所作的贡献的报答。 皇帝陛下的亲笔信激起了卢龙城市民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这封信从头至尾被掌声打断了不下十次。许多市民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发现他们的苦难终于快要熬到头了亲人的鲜血没有白流,他们用生命换来了今天的光荣 最后,欢迎仪式在“皇帝陛下万岁”“帝国万岁”的欢呼声中结束。 傍晚,柳明秀在大公府举行晚宴招待帝国的使团。参加晚宴的还有大公府的官员和军队的高级将领,罗氏兄妹自然也在其中。 当鲍超看到罗猛和罗菲时有一种故友重逢的感动。他赶紧分开众人向走进大门来的罗氏兄妹迎了过去。 罗猛看到这位身份高贵的安抚使竟是自己拼了性命保护过的鲍超将军,心中一阵惊喜。他微笑着张开双臂和快步走过来的鲍超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他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情谊自然比一般人要深厚,如今故友重逢,心情难免激动。鲍超是个至情至性的人,竟激动得流下了热泪。 与会的众人看到安抚使大人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故交好友,既觉得惊奇,又感到高兴,都忍不住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鲍超的这一举动得罪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罗菲。罗菲就站在罗猛身边,鲍超并不是没有看到罗菲,只是觉得自己的情感不便在罗菲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面前流露,所以才对罗菲有所怠慢。鲍超是个读书人,于女色方面自律甚严,一生中除了自己的老婆之外没有碰过其他女人,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别的女人相处。更何况当初在白龙山上的土庙里,罗菲还曾经戏弄过鲍超,鲍超见到罗菲时不由自主地就会感到拘谨,尴尬,甚至羞涩。所以他就对罗菲来了个视而不见。 罗菲为保护鲍超和他的那封密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险些连贞节都丧送掉了。可换来的却是鲍超的漠视和冷淡,她的心理当然不会平衡。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这么漂亮,到哪里都被别的男人盯着看,可他竟然连正眼都不看我他也太目中无人了真是岂有此理”罗菲心里生气,脸上却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她站在一旁眯着眼睛望着鲍超笑道:“鲍监军啊,我说你怎么对我爱搭不理的呢,我本来以为是自己长得不够漂亮,现在我明白了。你看你把我哥哥抱得这么紧,原来你是喜欢男人的啊。” 鲍超的脸刷地红了,他赶紧和罗猛分开,尴尬地说:“姑娘误会了,罗猛兄弟与我是患难之交。更是我鲍超的救命恩人,如今他乡能遇故知,心情非常激动,所以我才……” 罗猛也气得脸色煞白,他低声呵斥罗菲道:“我说小妹,你怎么说话也不看看场合,到这里你也敢胡说八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臭嘴闭上” 罗菲怒冲冲地瞪了罗猛一眼,大声争辩道:“你才是臭嘴呢自从上次从东都城回来,我每天都要刷两遍牙。可你呢有时好几天都不刷牙咱俩儿张开嘴让大家闻闻,看看谁是臭嘴。”罗菲开始跟他的二哥胡搅蛮缠,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奇!书!网!w!w !w!.!q!i!s!u!w!a !n!g!.!c!co m 众人看他们兄妹二人吵架,觉得有趣,有的人竟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罗猛拿这个不着调的妹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 鲍超看他们兄妹吵架,心中过意不去,忙劝道:“都是我不好,罗菲妹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刚才没有及时见礼,多有怠慢,实在是过意不去。鲍某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这还差不多。”罗菲微笑着问鲍超:“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 “你刚才叫我罗菲妹妹来着,对吧?”罗菲突然媚眼如丝地望着鲍超,放柔身段,嗲声嗲气地说,“那我可不可以叫你鲍超哥哥呢?” “这……”身份高贵的安抚使大人竟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了。 “妹妹这厢给哥哥见礼了。”罗菲说着就从霍小玉教给她的诸多礼节中选了一个最隆重最正式的礼节向鲍超行了。 鲍超吓得赶紧扶住罗菲的藕臂,慌里慌张地说:“姑娘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罗菲立刻板起脸来白了鲍超一眼说:“我知道。您可是读过书的,出身又好,如今又得皇帝陛下的赏识,当了好大好大的官儿。我这个山里的丫头哪里高攀得上啊?我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算了,算了,只当我没说。” 鲍超的脖子都红了,他急急地说:“姑娘还是误会了。其实,其实我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有别的意思喽?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自作多情啊?” “没有,没有。姑娘心地纯良,怎么会有别的意思呢?” “那你急什么,慌什么。我不过叫你一声哥哥而己,又没叫你别的瞧把你吓的。” 鲍超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脸上的表情也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十分古怪。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鲍超是皇帝陛下派来的身份高贵的安抚使,在这个场合里,地位甚至还在柳明秀之上。大家对鲍超敬若神明,在鲍超面前,言谈举止都十分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疏忽。哪里敢像罗菲这样跟他说话。罗菲一点儿也不惧怕这位中央大员,与他调笑起来一点儿顾忌也没有。更令众人惊奇的是,鲍超对罗菲的言语冒犯非但不生气,反而一再忍让。他们实在猜不透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明秀和叶枫看到鲍超尴尬的样子都十分担心,可又不便插手,只有站在一旁干着急。 罗猛实在看不过去了,偷偷扯了扯罗菲的衣角说:“我说小妹,你别欺侮老实人好不好,你要是再欺侮他,我可要告诉大哥去了。” 罗菲白了一眼罗猛,微笑着附到罗猛耳边小声地说:“我哪里欺侮他了。我这是喜欢他呀。你看他那副样子多可爱呀” 罗猛差点没晕过去。 “好了,好了,我不跟他闹了还不行吗?”罗菲向罗猛做了个鬼脸,然后收敛了笑容,上前庄重地对鲍超说:“安抚使大人,驻守崎峰谷的边防军团副提督罗菲给您见礼。”说完,规规矩矩地向鲍超行了一个军礼。 鲍超这才定下神来,回了一礼道:“啊,好好。罗副提督作战辛苦了。我代表皇帝陛下和帝国中央向您表示问候,并通过您向边防军团英勇的将士们表示问候。” “谢谢安抚使大人的关心,谢谢皇帝陛下和帝国中央对我们的慰问。我们一定英勇杀敌,报效国家。”罗菲强忍住笑,表情认真地把这番客套话说完。 众人都觉得十分好笑,可又没人敢笑出声来。 这时柳明秀站出来张罗道:“这是欢迎晚宴,大家不必客气,随意一些才是。现在人都到齐了,时间也不早了,各位请入席吧。咱们这里的酒虽然不是很名贵,可都是山里甘甜的泉水酿出来的,味道很独特呢。使团的诸位兄弟们不妨多喝几杯。大公府的官员和诸位将军们一定要款待好来自远方的客人。” “好啊”众人欢声应道。 这时,鼓乐齐鸣。 在喜庆的鼓乐声中,大家纷纷落座,欢迎晚宴正式开始了。 安抚使大人落座之后,柳明秀将叶枫领到鲍超面前来介绍说:“这位就是叶枫城守。刚才的欢迎仪式他因为有事没能参加。” 鲍超上下打量了叶枫一番,笑道:“这位小兄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叶枫也笑笑说:“安抚使大人可能忘了,当时大人任西北边防军的监军时,曾在阿尔夏王国境内遭到巴特隆手下的暗算。我和许德昌大哥还有黑虎岭上的众位好汉前去营救……” “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被困在树上的那个年轻人吧。” 叶枫听到这话,脸有些红,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现在居然当上城守啦”鲍超拉着叶枫坐在身边,笑道,“要这么说,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哪里。我虽然去了,可尽给添乱了,一点忙也没帮上,怎么能算大人的救命恩人呢?” “不是这个理你虽然没有出力,可你有这份心啊。况且,你也是为了救我,才会涉险的。” 叶枫不便否认,只好笑了笑。 柳明秀看到自己人中有这么多安抚使大人的熟人,而且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心里很高兴。更何况这位鲍超大人温柔敦厚,文质彬彬,不像是个刁钻古怪,百般挑剔,难以相处的人,她那颗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宴会结束之后,鲍超立即单独约见了叶枫,向他了解西北的情况,尤其是狼关以北两个游牧民族之间关系的情况。 叶枫便把几个月前被困在和林穆海城时了解到的情况一一都对鲍超说了。由此,叶枫也意识到,皇帝陛下派鲍超来崎峰谷,不仅仅是为了慰问军民,可能还有更重要的外交任务。 果然不出所料,鲍超随后便把皇帝陛下命他密秘出使呼尔巴什族的事跟叶枫说了。叶枫感到很高兴,如果能成功破坏游牧民族之间的同盟,那将加快敌人的溃灭,这场叛乱也就能早日结束了。鲍超请求叶枫帮助他翻越雾山。叶枫一口应承下来。 第二天,鲍超等人告别了柳明秀。但是他们并没有回羊桥驿,而是在药农的带领下,沿着叶枫他们开辟出来的道路,向雾山以北走去。 鲍超走后,柳明秀立即召开了重要会议。在会议上,柳明秀向大家宣读了军务院的指示。军务院要求他们积极备战。帝国即将在西都城外围地区进行一场规模庞大的战役,他们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与会的众将领都听得欢欣鼓舞,热血沸腾,他们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知道,帝国的反击战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猖狂的敌人离败亡已经不远了,卢龙城那雄伟的轮廓仿佛已经历历在目。三年了他们在这深山老林里苦熬了三年如今终于要熬到头了扬眉吐气的时刻就要到了 第二十五章 谁是左手 第二十五章谁是左手 夜色中的西都城已没有任何繁华热闹的迹象,寂静的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茶楼酒肆里也是冷冷清清,老板们早早就打烊睡觉了。自从西都战场开战以来,西都城就颁布了宵禁令。天一黑,人们就躲到家里不敢出来。许多乡下有房子的商人和官僚的家眷也都找个机会出了城,到乡下避难去了。西都城的好多深宅大院里都是漆黑一片,如果有动静,那也是狐狸或是老鼠弄出来的,绝对不是人。 整个城市被一种死寂的诡异气氛笼罩着,压抑得让人窒息。 在这月色暗淡的夜晚,唯一有生气的地方就是在城市中央的大成帝国的皇宫里。武威皇帝巴特隆和他的文臣武将们在这里忙碌着,指挥着数十万大军,控制着绵延数百里的防线。这里灯火通明,禁卫军士兵手持火炬站在宫殿四周,保护着皇宫的安全。文武官员像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 这片明亮的宫殿后面是武威皇帝的后妃们住的后宫。这里的光线要暗淡得多,人影也很稀疏,甚至显得有些萧条。随着西都战场局势的日渐恶化,为了安全起见,武威皇帝已经把他宠爱的大大小小数百个嫔妃和数千名宫女、太监转移到狼关以北的昭苏城去了。这一座座精美的亭台楼阁里再也听不到动人的歌曲,看不到曼妙的舞姿了。只有稀疏的几支禁卫军巡逻队提着灯笼像游魂似的在这些亭台楼阁间走来走去。 “谁?” 一名巡逻的士兵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于是大喝一声。其他几名士兵也都一手拔刀,一手高举灯笼向前照看。 “是我”随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从前面的一棵大树下转出一个人影来,他从容地走到巡逻的士兵面前。 “丞相大人”这几名士兵都很惊讶,纷纷躬身向丞相伏生行礼。 “免礼。”伏生亲切地一摆手道,“站起来说话。” “是。大人。”众士兵站起身来,其中一位军官模样的人上前来小心问道,“现在已是深夜,不知丞相大人到宫殿里来干什么?” “我奉陛下之命到藏经阁去查找一些资料。陛下要的很急。” “大人。藏经阁离此还有一段路,要不要我陪大人去?” “不用,我认识路。你们去吧,见到你们的穆修大人代我向他问好。” “是。”众士兵向伏生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伏生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先偷偷看众士兵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向漆黑一片的藏经阁方向摸去。 这座位于后宫的藏经阁里藏的不仅仅是经书,还有巴特隆从昭苏城带来的许多绝密档案和各种重要文献。这都是巴特隆当年受已故的皇太后宠爱时,利用特权从东都城收集来的。这些东西虽然不常用,可万一要查找起来,身边没有也不行,所以巴特隆并没有急着把它们跟其他金银珠宝一起转移到昭苏城去。 藏经阁很少有人来,就是贼也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所以禁卫军没有在这里设岗。 伏生来到藏经阁的大门前,左右看了看,又侧耳听了听,见没人,这才放心地借着暗淡的月色从兜里掏出钥匙来插进略微有些生锈的锁孔中。 “咔嗒。” 一个微弱而又十分清晰的响声把伏生吓了一跳,他忍不住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才小心地取下锁,推开门,走了进去。他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脚步轻得仿佛一只盯上老鼠的猫。 借着朦胧的月光,伏生能看到楼梯上面的屋子里摆着一排排书架,幽深得看不到尽头。他对这里十分熟悉。他拣了两排间隔相对宽敞的书架中间的通道,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走着,走着,他突然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印在了对面的墙上,这个身影只有一个头部的轮廓,身子不知道在何处,好像还戴着帽子,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是一个人头的形状。 伏生一看到这个人影,眼睛的瞳孔突然紧张地收缩起来,脸上同时出现了庄严而又激动的表情。他赶紧匍匐在地,低声唤道:“主上……” 伏生的声音里有一丝微弱的颤抖。他现在的神情不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宰相,倒像一个忠实的奴仆。 “我们好久不见了。” 这声音从那人影出现之处传来,浑厚低沉,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 “是的,主上……我……我没有截住汤寿臣的那封密信,才导致出现今天这种局面,我……我有负主上的重托。”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本来就不是汤寿臣的对手。” “我……”伏生流下了眼泪。 过了一会儿,那个墙上的人影微微一动,说:“你们的皇帝陛下还好吗?” “还好。主上。” “他还是准备退守狼关吗?” “好像……是的。”伏生犹豫了一下说,“最近西都外围的战局对我们很不利。他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准备。如果没有外来力量的支持,我们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 “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们的皇帝陛下支撑住这个局面。现在,我们的联合舰队正在攻打望安港,如果我们能将帝国的海军消灭,就会有七个国家的联军从云港登陆,来帮助你们解围,只要你们能支撑到11月底,事情就会有转机了。” “是,主上。”伏生抬着头望着那个人影,那眼神就像望着一个威力无边的天神,一位无所不能的救世主。 “那个叫许德昌的人抓到了没有?”人影问道。 伏生显得有些紧张,他眨了眨眼睛,态度老实地说:“没有,主上。这个胖子行踪诡秘,飘忽不定。几个月前,我们打听到他到了和林穆海城,我们便派了大批人手去抓他,没想到这个胖子非常狡猾,先我们一步溜走了。不过,他的同党大多数都被抓到了,我们正在通缉他。最近我得到线报,说他混到白莲教里去了,不知道情况是不是属实。不过,我相信很快就能抓到他的。” “不要那么自信,他可是汤寿臣得力的助手。” “是。主上。我听您说过,汤寿臣有两个得力的助手,这许德昌是他的右手。我斩断了他的这只手,他就狠不起来了。” 那个人影哈哈一笑,他的笑声就像黄昏时乌鸦的叫声。他笑了两声之后说:“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汤寿臣是个左撇子。” 伏生吓了一跳,他望着黑影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汤寿臣还有另外一个得力的助手。这个人比许德昌还要厉害?” “厉害十倍” 伏生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一个许德昌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居然还有一个比许德昌更厉害的对手。他怎么对付得了? “这个人是谁,你知道吗?主上。”伏生现在的口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自信了。 “不知道。如果那么容易知道,那他肯定不是汤寿臣的左手了。”黑影说这句话时头微微摇了摇,好像对这个问题也十分头痛似的。接着,他以十分确定的口气说:“如果你找不到他的左手,即使把他的右手砍掉了,汤寿臣也一样能要了你的命。说实话,相对于西都城的战局,我更担心汤寿臣这个老家伙。我担心你和你们的皇帝最终会栽在他的手里。所以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汤寿臣的同党一网打尽。” “是。主上。” “去吧,尽心尽力辅佐你们的皇帝陛下。” “是。主上。” 等伏生抬起头来的时候,墙上的阴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只有窗外稀疏的树影和朦胧的月色依然如故。 西都大战并没有预想的那么艰难,虽然巴特隆投入的军队也很多,但由于帝国集中了百万大军,而且帝国的军队还得到了河汉平原的百姓们的帮助,所以胜负的天秤很快就向星月帝国这边倾斜了。 到了10月下旬,帝国的五路大军就已成功突破了巴特隆严密部署的三道防线,取得了节节胜利,眼看就要兵临西都城下了。 巴特隆的帝国离彻底灭亡已经不远了 第一章 北撤 第一章北撤 帝国历351年10月25日,黄昏时分。一轮红日摇摇欲坠地停在地平线上,眼瞅着就要掉下去了,绚丽的晚霞努力装点着西边的天空。阴沉的暮色托举着一弯月儿和几颗疏淡的星星从东方缓缓升起。 西都城北城门的城楼上站立着一位身穿灰色长袍,头戴一顶黑色软帽,身材高大魁梧的人。此人的脸被软帽遮住了大半,长袍那高高的衣领又严严实实地兜住了嘴和下巴,他的面容隐没在衣服里,显得模糊不清。 此人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曾经如日中天,而今却是江河日下的武威皇帝巴特隆。 在他的手心里捏着一封信。这封信是丞相伏生昨天上午呈递给他的,这是从大洋彼岸传过来的一封绝密的情报。上面记载着一个令他倍感沮丧的消息:奥玛大陆七个国家的联合舰队进攻望安港受挫。星月帝国的海军虽已不如原来那么强大,但也并不是不堪一击。联合舰队一点儿便宜也没占到,反而受到了国际社会“趁火打劫”,“肆意挑起事端”等种种指责。这次不成功的军事行动遭到了这些国家的议会和元老院的强烈反对,他们的政府迫于国内的压力不得不取消原来拟定的对摇摇欲坠的大成帝国进行军事援助的计划。这就意味着巴特隆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希望。西都城已不宜久留,他要干净迅速地撤离,他要把他的军队尽可能多地带到狼关以北去。能够割据西北是他眼下最好的结果。 他要感谢这个向他提供情报的人。这个情报来的很及时,从敌人依然奋力向西都城推进的情形来看,他们还没有得到这个情报,他们没有派主力军团去截断他的唯一退路──北征大道。在他们那些愚蠢的决策者眼里,北征大道不过是他巴特隆固守西都城最重要的补给线而己。他们还准备在西都城下和他决一雌雄呢。这很好,这给了他安全撤退的时间。 说实话,他下这个撤退的决心并不容易。他在这座中洲大陆上最伟大的城市里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他的野心和**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座城市见证了他的强大和辉煌。他热爱这座城市,不忍离开。但巴特隆毕竟是久经沙场了,他不会受感情的支配。当他看到了手里的这张纸条时就毫不犹豫地下旨,要求他的军队立即实施他早就拟定好的撤离计划。这是一个经过反复推敲,近乎完美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内容就是以西都城为诱饵吸引星月帝国的各路大军。他的主力军团则秘密撤往狼关方向。这个留守西都城的替死鬼他也已经选好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他一声令下了。 在他即将离开之际,他突然想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所以他就穿上这套能掩饰身份的衣服,在禁卫军的严密保护下,登上了西都城高大雄伟的北城门。站在这里他能俯瞰一切。 他倚靠在雉堞边上,俯视着西都城北城门外面那一大片熙熙攘攘的人群。为了避免引起敌人的怀疑,也为了避免造成西都城市民的恐慌,他没有下达封城令。西都城大白天依然城门洞开,老百姓进出自由,一切如常。可市民们从那些战场上败逃回来的士兵嘴里获得了消息,西都城的外围防线已经纷纷失守,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可怕的恐慌情绪很快就在市民中间蔓延开来。 老百姓争先恐后地往城外挤,一直挤过吊桥才算罢休。西都城高大而又深邃的城门洞就像一张巨大的嘴在不停地呕吐,这黑压压的人群就像受到胃和食管严重挤压的食物一样涌动而出,唯一不同的是这种涌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人群源源不断地从城门洞里流了出来,流向平原,流向旷野,流向那些他们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他们中间有些是随着巴特隆的大军从北方草原迁居到西都城来的,如今西都城就要面临攻击了,他们当然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另一些则是在战争初期看到战局对星月帝国不利而投降的,他们曾服务于巴特隆的伪帝国,他们担心一旦星月帝国的军队打进西都城来,会找他们算后帐。更多的则是没有任何政治倾向的普通百姓,他们被血腥的战争吓怕了,又受到了无处不在的恐慌情绪的感染,他们只是想跑到乡下去避避风头,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所有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西都城的北城门,拼命往外挤。大人的咒骂声、小孩的哭闹声、女人尖利的嘶喊声,还有马车上捆绑着的锅碗瓢勺等器物互相碰撞发出的杂乱无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一锅煮沸了的粥,永不停息地咕噜着。这种混乱的逃难景象已经持续了一整天,拥有上百万人口的西都城眼看就要变成一座空城了。 巴特隆看到眼前这幕景象微微蹙起了额头。他突然想起了一句成语,叫“树倒猢狲散”。他这棵大树就要倒了,他的这些曾经忠实于他的臣民们自然就要离他而去了。他的心中有些酸楚。虽然他不愿意看到这一景象,但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他现在表现得越自然越好,任何过激的行动都有可能引起敌人的怀疑,影响整个撤退计划。 一名身穿制服的禁卫军高级军官走到巴特隆身后躬身行礼道:“陛下。” 巴特隆缓缓抬起头来,转身看了那名军官一眼。他的眼神中有些焦虑,有些伤感,还有一些不甘。他语气低沉地问道:“什么事?” “陛下。穆修将军派我来向您请示:皇宫里的东西,凡是能搬走的都已经装上马车了,那些搬不走的应该怎么办?要不要毁掉?” 巴特隆瞪起了小眼睛,怒道:“干嘛要毁掉?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们没有输我们只是暂时离开,我们还会回来的西都城早晚还是我们的” “是,陛下”这位军官怕巴特隆发火,匆匆跑下城楼去了。 这时一名内侍太监跑上来向巴特隆禀报:“陛下,魏建功大将军正在下面等候招见呢。” “请他上来。”巴特隆说。 不一会儿功夫,风尘仆仆的魏建功在内侍太监的陪同下走了上来,到巴特隆面前跪倒在地说:“臣魏建功叩见陛下。” 巴特隆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亲切温和起来,他赶忙搀起魏建功说:“建功啊。快快起来。” 魏建功站了起来,忐忑不安地看了巴特隆一眼。 巴特隆拉着魏建功的手,一边向内城墙的雉堞边走,一边问道:“永陵镇那边的战况怎么样啦?他们能守住几天?” “陛下,那边我已派了增援,敌人攻打得很凶。那里的地形非常好,适合防御,不出意外的话,守住三天应该没问题。陛下要走就得赶紧走,三天之后就不好说了。” “嗯。三天足够了。你干得不错。”巴特隆向跟随在身后的两名内侍太监一挥手。 其中一名内侍太监捧着一套官袍、玉带、金帽和一枚大金印,另一名内侍太监打开一道圣旨念道:“魏建功大将军接旨。” “臣在。”魏建功赶紧跪倒在地。 那名内侍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念道:“擢升魏建功大将军为南安郡王、护国大将军、赏银十万两、良田三千亩、王府一座、美女一百名、古玩珍宝三十箱。钦此。” “叩谢陛下。”魏建功听到这道封赏诏书,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可他又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叩头谢恩。 巴特隆点点头说:“建功啊。我准备让你留守西都城牵制敌人,为北撤的大军殿后,你看怎么样啊?” “臣遵从陛下的旨意。” “好”巴特隆微笑着扶起魏建功说,“你的父母、妻妾还有孩子们我已专门派人护送回昭苏城了,我在昭苏城给你新建了王府。他们现在住在那里很安全,你就放心地在这里杀敌吧” “多谢陛下”魏建功汗湿了衣襟,幸好是秋天,穿的衣服多,看不出来。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老浑蛋你信不过我,就别用我干嘛要扣我的老婆孩子做人质” “还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吗?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满足你。”巴特隆装出一副慷慨的样子。 魏建功满脸真诚毕恭毕敬地说:“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请陛下放心为了陛下和北撤大军的安全,臣一定血战到底” “好。”巴特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去吧。” “是,陛下。”魏建功躬身退了下去,转身走下了城楼。 在楼梯中间,禁卫军统领穆修正从城下走上来,与魏建功擦肩而过。穆修坏笑道,“哎呀,这不是魏大将军吗?噢,不,不,不。瞧我这记性,您现在已经是王爷了。真是不敬,大不敬啊。” 魏建功苦笑道:“有什么大不敬的。我就是官做得再大,也比不上你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您现在贵为郡王。我比你还大四岁呢,才不过混到一个侯爵。我怎么能跟您比啊?” 魏建功左右看了看,俯到穆修耳边低声道:“穆统领,要不我跟陛下说说,让你也留守西都城,跟我一起建功立业如何?或者,咱俩换个位置也行,你来当这个护国大将军吧,我来当禁卫军统领。” “不行,不行。”穆修一边向后退,一边连连摇着手笑道,“我可没你那个本事。这种好事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 魏建功轻篾地一笑,转过身,快步走了下去。 穆修看着魏建功远去的背影小声地自言自语道,“雷川死啦,这个魏大将军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啦。古语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椽子先烂。一点儿也不错啊。”说完摇了摇头,转身向城楼上走去。 穆修见到巴特隆躬身行礼道:“陛下,禁卫军团已经整装待发,就等陛下的旨意了。” 巴特隆回头看了他一眼问: “百姓们都出城了吗?” “没有,不过好像快了,陛下,要不我派禁卫军把他们撵走。” “不必了,不用慌,来得及,等天黑了再走。” “是,陛下。” 巴特隆没有再理穆修,而是抬起头来,推掉了头上那顶能遮住眉眼的黑色软帽,举目眺望西都城内那一排排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房屋,还有那房屋之中如鹤立鸡群般矗立在那里的高大巍峨金碧辉煌的殿宇,眼神中尽是不舍之意。 他深深叹了口气,又用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城墙上的砖头。 他占据这座城市已经快三年了,虽然他早就有弃守西都城退回狼关的打算,可如今真要离开了,心中还真不是个滋味儿。 午夜时分,月淡星稀。 整个西都城除了城墙上有手执火把的士兵在把守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就连皇宫也不例外,死寂得如同一大片坟墓。寒冷的西北风在西都城上空呜呜地刮着,就像一群饿鬼在凄厉地哀鸣。 一支身穿黑色铠甲全副武装的军队悄悄地打开西都城厚重的北城门,放下吊桥,顶着凛烈的西北风缓慢地沿北征大道向七家镇方向开进。 武威皇帝巴特隆面沉似水地斜躺在他那辆宽敞豪华而又温暖的金辇里,微闭着眼睛养神。躺在他身边的是他的两名最宠爱的妃子。这两名妃子拘谨地缩在一旁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最近皇帝陛下的心情很不好,动辄龙颜大怒,识时务的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巴特隆的外表虽然平静,内心却如翻江蹈海般翻腾着。他心里清楚,整个西都战场无论东线、南线、还是西线的军队都已全面溃败,只有他全力坚守的北线是安全的。用不了几天,敌人的云梯就会架到西都城高高的城墙上。他从哪里来还要回哪里去。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略感沮丧,但他并没有完全丧失斗志。他手里还有西北,还有草原民族伟大的同盟,还有高大坚固,牢不可摧的狼关,还有从各个战场陆续向狼关撤退的数十万大军。只要能退回狼关他就安全了。星月帝国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达三年的战乱,国力受到了很大削弱,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与他争夺北方的草原。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实际上,当雷川在安魂场被蓝玉剿灭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做这方面的准备了。他攻占的是整个中洲大陆上最富庶的河汉平原,这里蕴藏的财富数量之庞大,令他感到吃惊。他开始疯狂掠夺,然后把掠夺来的巨额财富都藏在了西都城的国库中。如今他把这笔财富装上了数百辆马车,准备运到昭苏城去。有了这笔巨额财富,他就不愁没有士兵,没有精良的武器装备,没有繁荣的贸易和强大的国力,没有盟友的支持,没有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这一天 想到这里,武威皇帝巴特隆的嘴角露出一丝凶狠的微笑,他的心情比刚刚离开西都城时要好了一些。他微微睁开一只小眼睛,yin邪地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爱妃,那只粗壮的大手不由分说伸进了美人儿那薄如蝉翼的衣服里。女人肌肤那润滑的质感激起了武威皇帝如火的**,他翻过身去,一把将一名妃子的衣服剥掉,贪婪地将那活色生香的**紧紧地搂抱在他那毛绒绒的怀里……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在月光下安静地行进着。高大厚重的金辇在北征大道那平坦的青石板路上辗轧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骑兵那“得得”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巴特隆干完了那事,正疲惫地倒在美人怀里休息。 “报──”一名士兵骑着马,高举着火把,从正北方向大叫着朝巴特隆的金辇狂奔而来。 “站住什么人?”禁卫军士兵伸出武器拦住了那名士兵。 那名士兵将马急停住,翻身跳下,神色紧张地大叫道:“我奉克林德将军之命,前来向陛下呈递紧急情报” “递上来”巴特隆在玉辇内说。 “是,陛下。”禁卫军士兵把那名传信兵手里的信转递给巴特隆。 巴特隆接过信件躺在软垫上就着车厢内暗淡的灯光打开一看,突然,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神中尽是恐慌之色。他猛地坐起来,用力将这张信纸反复揉搓着,嘴里愤恨地骂道:“他祖母的又是这个混蛋”他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地推开车门,把信纸撕成碎片狠狠地掷出车外。车外寒冷的风吹了进来,巴特隆似乎并不觉得冷,他满脸悲愤地跪倒在车厢的地板上,冲着北方的天空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捶胸顿足地号啕大哭,边哭边道:“老子上辈子欠他什么啦?啊?他为什么老是死缠着我不放啊?这个家伙简直不是人啊伟大的鹰神啊天空之王啊你在哪里啊?求求你保佑保佑我们吧让我们回到草原去吧我发誓再也不到这个鬼地方来啦再也不想当什么皇帝啦求求你啦帮帮我们吧……” 从巴特隆痛苦而又绝望的表情来看,他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撤离计划看来是出了问题,而且还是个大问题原来老将军克林德在给巴特隆的信上只写着这样一行字: “七家镇方向突然发现南疆军团。” 第二章 首席参谋官 第二章首席参谋官 帝国历351年11月12日,崎峰谷里的大公府戒备森严,各个军团的将领奉柳明秀大人之命纷纷齐聚到这里开会。驻守黄石岭的老王爷李默和王子李权也在被邀请之列。 招集会议的柳明秀大人和军务院派来的特使大人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开会的时间只好向后推延一会儿。大家或坐或站地在会议室里闲聊着。 叶枫一个人背着手来到会议室正中悬挂着的一幅军事地图前,凝望着地图斜下方的一座城池,这座城池的外围被七八个红色箭头包围着,又有相应的一些绿色箭头抵当着。这座城池就是这场战争的焦点──西都城。这副地图是由军务院的参谋人员刚刚绘制出来,并由这位特使大人从羊桥驿带到这里来的,为的是便于大家了解西都战场最新的战况。由这些箭头的位置可以看出,帝**队的攻势很猛,看来很快就能打到西都城下了。叶枫对此感到欣喜。 “怎么,你也能看得懂军事地图?” 叶枫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原来竟是他的死对头崔舒翰。崔舒翰这次是以柳明秀大人的首席参谋官的身份来参加这个会议的。自从他上次打破了蔡元康对崎峰谷的封锁,立了大功之后,地位得到了极大提升。他参加这次会议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人提出异议。 叶枫看了他一眼,和善地一笑,谦虚地问道:“不是很懂,正想请教。” 崔舒翰以强者的口吻,十分神气地说:“好吧,看在你曾经帮助过秀儿的份儿上,我可以教教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吧?” “你觉得西都的战况怎么样?” “当然对我军有利。” “你觉得巴特隆有没有可能弃城而逃?” “当然有。” “那我们怎么才能阻止他北撤?” “去打狼关啊打下狼关就能断他的退路了。哈哈哈……” 叶枫知道崔舒翰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在调侃,所以他不满地回头瞪了崔舒翰一眼,没有搭腔。 崔舒翰拍了拍叶枫的肩膀低声道:“你小子鬼心眼儿还挺多,想套出我的话,然后再拿到秀儿那里去献媚。你是不是就靠这个本事才爬上来的?不过我告诉你,我可没秀儿那么单纯,我不会上你的当。你这些小把戏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耍吧,没有用” 叶枫听崔舒翰一口一个秀儿地叫着,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他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怒气,抿着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竖起一根大拇指向崔舒翰比划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崔舒翰看叶枫竟然毫不生气,反而表示赞许,心中十分不解。 “没别的意思。阁下心中能念念不忘收复狼关,着实令人钦佩。有阁下这样的将领,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这句话极大地伤害了崔舒翰的自尊心。原来守御狼关的帝国精锐的关防军团就毁灭在他的手里,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崔舒翰怒目圆睁,一把揪住叶枫的衣领,抡起了拳头。 叶枫心中甚是得意,他巴不得崔舒翰把他打成重伤才好呢。这样柳明秀就会心怀愧疚,就会到城守府来探望他,温颜软语地安慰他。总比现在这么不冷不热的好。叶枫总觉得柳明秀好像在刻意回避他。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为了什么事得罪了这位姑奶奶。这简直就是莫明其妙嘛所以他现在十分渴望崔舒翰能把他狠揍一顿。而且他已经快要得逞了。可最近他背得很,做什么事都不顺。崔舒翰挥到半空中的拳头突然被一只粗大的手掌捉住了。 “你想干什么?”外号罗黑虎的罗归正提督死死抓住崔舒翰的拳头。他的兄弟罗猛也把他的铁拳抵在了崔舒翰的后背,随时都可以一拳打断他的脊椎。 崔舒翰抬起头毫不屈服地盯着比他高出半头的罗归正,眼睛中闪烁着怒火。 “看什么看?你要敢伤我兄弟一根毫毛,我就打扁你的脑袋” 罗归正的声音很大,震得大家的耳朵嗡嗡直响。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了,全都注视着这剑拔弩张的四个人。原来一直很轻松的气氛现在突然紧张起来。 罗猛也愤怒地威胁道:“我大哥的话你听到没有放开他要不然我一拳下去就让你变成瘫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崔舒翰在两个威猛的大汉的胁迫下只好松开了叶枫的衣领。罗归正和罗猛两人看崔舒翰腾出了手,怕他反击,立即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摁倒在地。 这时柳明秀正陪着那位军务院派来的特使大人走进会议室,她看到罗氏兄弟正在欺负崔舒翰,心中十分生气,大怒道:“你们要干什么?” 叶枫心想坏了,柳明秀一定认为是自己在欺负崔舒翰。他连忙向罗氏兄弟使眼色。罗氏兄弟看到叶枫满脸焦急的神色,知道闯了祸,赶紧松开手,转过身来,满脸微笑地望着柳明秀。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大公府你们竟敢在这里打架?来人啊给我拿下”柳明秀朝门外站立着的几名侍卫命令道。 那几名侍卫上来就将刀架在了罗氏兄弟的脖子上,罗氏兄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已经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叶枫赶紧走到柳明秀面前求情道:“柳明秀大人,此事因我而起,跟他们无关。要治罪你就治我吧” “哼”柳明秀扭过头去,不理叶枫。 崔舒翰这时已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手脚。看到叶枫的狼狈样儿,他得意地站在一旁冷笑。 德高望重的庆阳王李默看到气氛有些紧张,赶紧上来打圆场:“我说侄女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有什么过错,等打完这场仗再追究也不迟啊。” 那位军务院派来的特使大人也在一旁劝道:“老王爷说的没错。大人还请息怒。有什么事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柳明秀看了看叶枫,又看了看被捆住的罗氏兄弟,想了想说:“好吧,看在庆阳王和特使大人的面子上。我暂且放过你们。” 侍卫们给罗氏兄弟松了绑。 柳明秀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帝国的军人,应该知道军法无情。如果你们的下属在你们的中军大帐里打架,你们会如何处置?” 叶枫赶紧向撅着嘴,满脸不服气的罗氏兄弟使了个眼色。罗氏兄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向柳明秀认错。 柳明秀看到罗氏兄弟主动认错,没有再追究。她招呼大家入座。会议正式开始了。 会议照例由柳明秀主持,她坐在主席的位置上,用郑重而又热烈的口吻说:“诸位。我们有幸迎来了军务院派到崎峰谷的特使大人。他给我们带来了军务院和皇帝陛下的最新指令。我郑重地向大家宣布:我们就要配合帝国的大军下山作战了” 席间的二十几位将领和官员全都热烈地鼓起掌来大家都很高兴,心中感到温暖,终于又回到祖国的大家庭了 柳明秀接着说:“我们将要配合帝国中央的各个军团进行作战。至于具体的任务,还请特使大人向我们传达。” 那位军务院派来的特使一看就是军人出身,他没有多余的废话,拿起身边的指示杆走到他带来的那副大地图前大声说:“前些天,尹川王乌海图就向皇帝陛下进言,据蓝玉将军分析,匪首巴特隆有可能会以西都城为诱饵,率领主力军团北撤。我们起初还不太相信,因为没有更多的迹象表明巴特隆有这个意图,我们只是原则上同意蓝玉将军做这方面的准备。前些天我们获得了一条重要的内线消息,这条消息印证了蓝玉将军的判断是正确的。巴特隆确实准备弃守西都城,率领他的精锐军团北撤到狼关一线。至于巴特隆为什么要弃城,我们现在还不清楚。” 与会的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感到惊讶,难道巴特隆会这么轻易放弃他的都城。要知道西都城可是中洲大陆上最坚固的城池啊,他连一仗都不打就这么跑了?既然想跑,为什么不早点儿跑,为什么不在西都大战开始之前就跑?显然,望安港大海战获胜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帝国中央这里来,他们获悉巴特隆要北撤是通过另外一个渠道。这个绝密渠道是什么,特使大人当然不会说,大家也没有必要问。大家惊讶之余都感到十分兴奋,本来还有些遥远的西都大战,竟突然间转到自己的眼皮底下来了。 特使大人扫了与会的众人一眼继续说:“军务院立即针对这一新情况重新作了部署,我们已命令蓝玉将军率部昼夜行军,以最快的速度进攻七家镇,并及时控制梦津渡口,烧毁尼雅河两岸的所有船只,以彻底截断巴特隆的退路。我们又命令吴曙天的羽林军、姚克的龙骧军放弃对西都城的正面进攻,从侧后追击正在北撤的巴特隆的主力军团。但由于这两个军团的主战场偏南,路途上还会受到巴特隆骑兵的牵制,不可能很快追上敌人。在七家镇的北面,还有蔡元康的十几万军队,他们的主力就驻扎在庆阳城内。一但蓝玉军团攻下了七家镇,他们肯定会沿北征大道南下,对蓝玉军团进行南北夹击,合力打通巴特隆撤退的通道。为了避免蓝玉将军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军务院命令你们下山攻打庆阳城,牢牢牵制蔡元康的军队,减轻蓝玉将军背后的压力,并帮助帝国的各路军团围堵巴特隆,挫败其退回狼关以北的计划” “太好了” “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能和蓝玉将军配合作战,那是我们的荣幸啊” “这下可以下山大干一场啦,咱们受了他们三年的窝囊气,终于该轮到我们出出气啦”“是啊可真痛快呀” “看来帝国中央和军务院也把我们当成主力军团来用呢哈哈哈……” 大家情绪高涨。 特使大人拍了拍手掌。会议室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他接着说:“当军务院一得到巴特隆北撤的消息之后,就立即派我到这里来了。但从羊桥驿到这里路途遥远,山路又十分难走,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据我估计,现在七家镇一带已经打起来了。蔡元康也一定得到进攻七家镇的命令了。我们事不宜迟,要立即下山参战,拖住蔡元康的后腿。至于具体的战斗部署,还是请你们的柳明秀大人来说吧。” 柳明秀站起来大声说:“这次作战的目的是为了牵制敌人。所以我们要大张旗鼓地发起进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这次担任攻城任务的还是上次出征的原班人马。有夏震武和裴绍将军率领的关防军团、柯尔纳和罗菲将军率领的边防军团。我担任两个军团的主帅,至于首席参谋官嘛,还是,还是由崔舒翰担任。”柳明秀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叶枫。 叶枫望着窗外,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柳明秀移开目光接着说:“罗归正和罗猛将军率领野战军团驻防黑虎岭,同时还要保证崎峰谷的安全。至于黄石岭那边还请老王爷和李权殿下多费心了。” 庆阳王李默和李权两人点了点头。 “我走之后,卢龙城守叶枫代我行使大公府的权力。军政两界的所有官员都要受他的节制。我希望咱们能同心协力,胜利完成军务院交给我们的任务” “请柳明秀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努力完成任务” 所有官员都高声应道。只有两个人没有说话。一个是卢龙城守叶枫,另一个就是柳明秀大人的首席参谋官崔舒翰。叶枫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崔舒翰正襟危坐,却时不时地用恶毒的眼神扫一眼叶枫。显然,柳明秀的这一安排,他们两个都不满意。 第三章 兔死狗烹 第三章兔死狗烹 七家镇原本是个商埠,发源于雾山山脉西段的尼雅河流经这里,这里最早有七个码头,七家镇由此得名。后来星月帝国开始修建北征大道,修到七家镇时被滔滔的尼雅河水挡住了,帝国征召了数千名能工巧匠,在七家镇修筑了一座宏伟的石桥,名叫虹桥。虹桥成为北征大道上的重要通道,所以帝**务院决定将七家镇由商埠改为军镇,在七家镇外围修筑了高大的城墙和坚固的堡垒,以保护这座重要桥梁。从此,七家镇成为西都城的北部门户,也成为连接河汉平原和西北地区的重要纽带。上一次,金甲雷川就是从陆路偷袭七家镇得手的。而这一次,蓝玉竟抢了许多商船,然后派士兵躲到船舱里,从水路偷袭了七家镇。 武威皇帝巴特隆愁眉苦脸地看着七家镇那高大坚固的堡垒上飘扬着的金狮子将旗,这是蓝玉将军的旗帜。巴特隆一看到这面旗帜,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自从得知七家镇遭到南疆军团的偷袭之后,巴特隆就下令军队全速前进。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等巴特隆的主力军团到达的时候,蓝玉已经攻下了七家镇。二十万巴特隆最精锐的军团被堵在了尼雅河南岸。巴特隆立即下令对七家镇进行强攻,同时派人去梦津渡口打探情况。梦津渡口是另外一条北撤的通道,渡口的水面很窄,十几条船就能搭成一座浮桥。但不幸的是梦津渡口也已落入敌手,驻守在那里的是巴特隆的死对头──大名鼎鼎的尹川王乌海图。 争夺七家镇的战斗从天没亮一直打到黄昏,战况十分惨烈,但毕竟蓝玉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巴特隆的军队伤亡惨重。巴特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攻下了三座堡垒,还有十四座堡垒被蓝玉军团牢牢控制着,照这个进度,没有三五天是攻不下来的。可是,哪有这三五天的时间呢?敌人精锐的羽林军和龙骧军已经放弃对西都城的攻打,向被困在七家镇南面的巴特隆的军队猛扑了过来。 “启禀陛下。羽林军的前锋军团距离这里已不到六十里了,虽遭到我军的伏击,但攻势非常猛烈” “知道了” “启禀陛下。龙骧军征集了大量民船,水陆并进,有增援七家镇之势,距离这里已不到百里了。” “知道了” 巴特隆双手捧着脑袋,望着七家镇方向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金狮子将旗,缓缓地蹲在了地上。两行混浊的眼泪从一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中淌了下来。他的头发白了许多,眼角的皱纹也深得如同刀刻的一般,他仿佛一夜之间就变老了,也越发憔悴了。他脸上的神情混杂着痛苦、悔恨、愤怒、沮丧、绝望还有悲伤。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深深地吐了口气 “陛下。”丞相伏生凑到巴特隆面前小声地唤道。 巴特隆一看是伏生,突然站了起来,一双大手揪住伏生的衣领,瞪着眼睛吼道:“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混蛋你当初为什么要撺掇我反叛帝国?害得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我就打死你……” 瘦小的伏生被愤怒的巴特隆举离了地面,他的两只小腿惊慌失措地乱蹬着,嘴里不停地大喊:“陛下千万不可丧失斗志啊臣还有一计可脱此困臣还有一……” “去你**”巴特隆奋力一掷,将伏生掷出一丈多远。 这时,禁卫军统领穆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连滚再爬地匍匐在地上,抱住巴特隆的大腿叫道:“陛下大,大,大……” “大什么大?”巴特隆不耐烦地一脚将穆修踢开。 穆修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又爬过来抱住巴特隆的腿哭道:“大事不好啦陛下克林德老将军,他,他,他……” 巴特隆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他一把抓住穆修的头盔逼问道:“他怎么了?” “他战死了,陛下吴曙天的羽林军攻势猛烈,老将军亲自披挂上阵,被那个叫熊天云的家伙一箭射死了。现在,熊天云的军团已突破咱们的防线,正向这里逼近现在咱们腹背受敌啊,陛下,怎么办啊?”穆修抱着巴特隆的腿号啕大哭起来。 神色木然的巴特隆松开了穆修的衣领缓缓站直了身子,他的耳边反复鸣响着一连串古怪的声音:“战死了,战死了,战死了……” 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向后直直地栽了下去。 “陛下”站在他四周的禁卫军士兵连忙跑过来扶住他们昏厥了的皇帝。 真所谓兵败如山倒啊 曾经威震寰宇,横扫天下的武威皇帝巴特隆就这么倒了下去。 这时,被巴特隆掷到一丈之外的丞相伏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手脚并用,迅速地爬了过来,伏在巴特隆的身体上大哭道:“陛下你醒醒啊臣尚有一计可脱此困啊陛下你醒醒啊,你听我说啊” …… 尹川王乌海图的军营就驻扎在梦津渡口的南岸,现在已是深夜,军营内除了负责警戒巡逻的士兵之外,其他的将士都已经睡了。夜空中时不时传来击柝之声,这凄清的声音在告诉大家一切平安无事。除此之外就是尼雅河潺潺的流水声了。 乌海图的寝帐周围站着几十名值夜的卫兵,他自己则抱着他那柄防身的弯刀睡在床榻上。自从上次在远征军大本营内遇刺之后,他就开始抱着刀睡觉了。虽然这样睡很不舒服,他也只好忍着,不舒服总比丢了性命强。白天的时候,他亲自派兵搜罗了梦津渡口附近所有的船只,并将他们连成了浮桥。他是这么打算的,要是巴特隆跑过来跟他拼命,他如果抵挡不住就通过浮桥退到北岸去,然后再把浮桥烧掉,让巴特隆奈何他不得。这样他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搜罗船只和搭建浮桥的工作量很大,再加上他年岁大了,体力有些不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帐篷里响着他那连绵起伏顿挫有致的鼾声。 “老爷”老管家乌大轻轻在乌海图耳边呼唤着。 乌海图哼了一声,突然坐起身来,拔出怀里的弯刀,惊叫道:“谁?是谁?” “是我,老爷。惊了您的觉了。”乌大一边向后躲让,一边小心地说。 乌海图这才定下神来,他把刀插进刀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吐了一口气说:“没事。刚才做了个噩梦。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老爷。只是刚才,负责巡夜的总兵大人来到帐篷外,说是有事要见您。” “噢。”乌海图揉了揉眼睛,伸展了一下胖胖的身躯,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后半夜了,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乌大一边侍候乌海图穿衣,一边关切地问道:“老爷最近睡眠不太好吧?” “是啊,不知怎么了,我最近总是梦见老延平王。我今天又梦见二十年前按查院抄捡延平王府时的情景了。那年我正好在东都城养病,亲眼目睹了那个惨状。那真是惨不忍睹啊” “老爷应该少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才对啊。这样对您的身体可不好。” “是啊,是啊。我也知道,可我最近总是想起这些旧事。真他娘的怪了。算了,算了,别说这个了。”乌海图扣好衣服的扣子说,“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乌大躬身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负责巡夜的总兵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此人身穿灰色长袍,头戴一顶黑色软帽,衣帽将头脸遮挡起来,看不清眉目。此人的双手已被巡夜的士兵捆得结结实实。 总兵向乌海图行了一个军礼道:“王爷这个人半夜三更突然跑到咱们的营门前,自称是您的故交好友,执意要见您。他还说,他最近算到您将会遇到血光之灾,他是特意来替您消灾解难的。我见此人胡言乱语,就把他捆了起来。可又不知该如何发落,特来向王爷请示。” 乌海图听完这番话脑子就懵了,在这个他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竟然会有什么故交好友。这不是胡扯吗他到底是什么人? 乌海图用那双胖胖的小手摸了摸他那两撇微微上翘的八字须想了想,然后走到那位自称是他的“故交好友”的人面前,伸手慢慢掀开那遮住脸的黑帽子。 “是你”乌海图大吃一惊,吓得他把那顶黑帽子往下一拉,赶紧后退了两步。 那位总兵看乌海图有些惊慌,立刻抬脚猛踢了一下那灰衣人的腿。那灰衣人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乌海图定了定神,俯下身子,凑到那灰衣人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我这里来,你就不怕我宰了你?” 那灰衣人也同样压低声音说:“我已是穷途末路了,早死晚死还不都一样,我还怕什么?我只是可惜你,怕你白白给我做了陪葬。” 乌海图听到这么冒犯尊严的话却没有恼怒,只是皱了皱眉头,斜着眼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灰衣人,想了想,然后朝那位总兵挥挥手说:“你先出去。” “是,王爷。”那位总兵将刀插回刀鞘,退出了帐外。 乌海图围着那跪在帐篷中央的灰衣人转了一圈,又前前后后仔细看了看,笑道:“你这皇帝当得怎么样啊?看来不是很轻松啊,好像比前些年瘦了许多嘛。” 那灰衣人哈哈一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也当了三年的皇帝。要不是你横插一杠子,我差点儿就要了刘度那小子的命。我该威风也威风了,该享受也享受了,死都值了,瘦点儿又算得了什么?” 被捆绑了双手跪在地上的这人原来竟是大成帝国的武威皇帝巴特隆 乌海图笑着讥讽道:“你还是老样子。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变到哪里去?”巴特隆对乌海图的讥讽毫不在意。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就别怪我了。我准备把你捆到皇帝陛下那里去。我想他看见你被捆起来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如果是个聪明人就不会这么做。你以为刘度那小子是真的喜欢你,信任你,把你当成自己人?我告诉你,乌海图,你只是刘度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你”乌海图猛地拔出那一直搂在怀里的弯刀,指向了巴特隆的面颊。 跪在地上的巴特隆毫不畏惧,他抬起头来,从那黑黑的软帽中射出两道凶悍的光芒。他撇了撇嘴说:“我既然敢到这里来,就没想活着回去。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杀我也不迟。” “说”乌海图的刀锋没有离开巴特隆的面颊。 “乌海图我起兵之前,咱们两个都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我镇守北疆,你镇守南疆。如今我把帝国搅了个天翻地覆,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嘿嘿……用什么恶毒的词来形容我都不过分。帝国从上到下,早就把我恨到骨髓里去了。你虽然没有造反,可你有这个能力,而且你这个能力绝不在我之下。以前,你是帝国竖在南疆最坚固的一道城墙,现在,你受我的牵连,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威胁。他们不可能再信任你啦你活着,他们就睡不踏实。现在刘度之所以还能对你客客气气的,那是因为有我在,他刘度打不过我,他要靠联合你才能把我消灭掉,他不敢得罪你。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要是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你以为你把我交给刘度就会得到善终吗?做梦吧”巴特隆说到这里竟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在巴特隆的言语之间,好像现在处境最糟,最可怜的不是他,而是乌海图。不是他巴特隆的死活掌握在乌海图的手里,相反,倒是乌海图的命运掌握在他巴特隆的手里。巴特隆的这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态度激怒了乌海图。 “你个老混蛋帝国的败类都是你把我害的”乌海图气愤已极,猛地举起刀狠狠地劈了下去。就在刀锋刚要接触到巴特隆的后脑勺时,他突然犹豫了,手腕一翻,刀背重重地撞在了巴特隆的脑袋上。 这一下撞得不轻,跪在地上的巴特隆身子猛地晃了一下,趴在了地上。 乌海图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去摸巴特隆的鼻子,见他还有呼吸,这才放了心。他将刀抛在一边,颓然瘫坐在地上,愁眉苦脸地望着眼前这位身躯硕大的老朋友,老对手。他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了。 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把巴特隆捆起来交给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肯定会很高兴,也肯定会重重地赏他,可是怎么赏呢?他乌海图贵为郡王,已经赏无可赏。在这场战争中,他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在安魂场,他消灭了战无不胜的金甲战神,一举扭转了危局。后来,他参加了远征军,他麾下的蓝玉将军率领十几万南疆军团在安平镇居然打败了巴特隆的六十万大军。如今他又能不费吹灰之力就生擒住匪首巴特隆。这叫什么?这叫功高盖主这是做臣子的大忌啊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老于世故的尹川王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想到这里,乌海图激淋淋打了个冷战 巴特隆冒死到这里来,无非是想让乌海图放他一马。看来他真的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否则不会下这步险棋。他这以西都城为诱饵的“金蝉脱壳”之计确实很高明,可怎么就逃不过蓝玉的眼睛呢?巴特隆能把帝国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可一遇到蓝玉他就大败亏输,如今又被蓝玉逼得走投无路。在战场上,蓝玉实在是太强大了,这小子是数百年才出一个的军事天才。这一点连乌海图自己都没有想到南疆那块地方,对于蓝玉来说实在是太小了。蓝玉在这场规模庞大的战争中出尽了风头。乌海图是过来人,他知道一个人才华横溢锋芒毕露肯定会招人忌恨的,而这种忌恨最终不会落到蓝玉头上,只会落到他乌海图头上。蓝玉不过是一把利剑,而乌海图才是那个使剑的人。乌海图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就像一个怀里藏着价值连城的宝物却跟一群乞丐睡在一起一样。他既感到庆幸和骄傲,因为他不是一个穷鬼,他比他们谁都强,可他又整天提心吊胆,怕这件宝物被这群眼红的乞丐抢走。乌海图连夜逃亡到那个叫蘑菇屯的小山村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吴曙天劫持他做人质的情景更是让他刻骨铭心。他还能活到今天,还能保住尹川王这个爵位,还不是靠着蓝玉和他麾下那战无不胜的军队。蓝玉在他的身边,皇帝陛下是绝对不会放心的。可如果没有蓝玉这把利剑,那他不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吗? 还有一条路就是放巴特隆走。巴特隆不死对他有好处。巴特隆只要还活着,还能割据西北,还能威胁帝国,帝国就需要他乌海图来对付巴特隆,就不敢跟他翻脸,对他下毒手,抢他手里这把锋利无比的剑。他乌海图的日子就会好过得多。乌海图别无所求,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享受他的荣华富贵。有趣的是,他的日子过得是否安稳,竟取决于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仇敌的死活。这让他感到悲哀。 可真要放巴特隆走,他又下不了这个决心。他这么做,对得起他曾经宣誓效忠过的皇帝陛下吗?对得起饱受了三年战争苦难的百姓们吗?对得起那些为了拯救帝国而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千千万万英勇的南疆将士们吗?他要是这么做了,那他乌海图不就成了帝国的叛徒,成了千古罪人了吗?他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他该何去何从呢?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巴特隆的身体和帐篷的大门之间走来走去,他好几次想掀开那厚厚的棉布门帘叫守候在门外的卫兵进来捆人,又好几次停住了手。 他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 第四章 肥鸭与天鹅 第四章肥鸭与天鹅 帝国历351年11月19日,黑虎岭上的议事大厅里摆了一大桌酒宴。桌子虽大,酒菜虽多,饮酒的却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卢龙城守叶枫,另一个是野战军团提督罗归正,还有一个就是庆阳王的义子李权。 柳明秀出征已经七天了,这七天捷报频传。柳明秀下山之后,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打下了西北重镇庆阳城。庆阳城果然守备空虚,敌将蔡元康已不在城内,他率领主力军团进攻蓝玉将军驻守的七家镇去了。柳明秀攻下庆阳城之后,马不停蹄,沿北征大道南下追击蔡元康的军队,并在途中追上了敌军,打了蔡元康一个措手不及,逼得敌人不得不放弃进攻七家镇,调过头来和柳明秀决战。为了避其锋芒,柳明秀指挥军队向庆阳城撤退,中途又设了一个埋伏,大败蔡元康负责追击的两个军团。这些捷报一个接一个传到叶枫面前,叶枫先是高兴,他替柳明秀感到高兴,既而又感到忧虑,他知道仅凭柳明秀的本事是不可能取得这么辉煌的战绩的,这肯定又是那个可恶的崔舒翰的功劳。 崔舒翰在柳明秀身边帮助她运筹帷幄,杀敌立功,大显身手,而叶枫却留守后方,无所事事。叶枫此时的处境颇像一个独守空闺的弃妇,他心中的寂寞和孤独是可想而知的。所以他整天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负责留守黑虎岭的罗氏兄弟还有李权知道叶枫现在的心情,怕他在崎峰谷里闷出病来,就谎称黑虎岭有战况,把他骗到了黑虎岭。他们本来是想让他散散心,可效果并不好,叶枫除了每天视察黑虎岭的防务时亲切地和士兵们交谈几句之外,几乎一整天都不说话。为了给叶枫消愁解闷,罗归正摆下一桌丰盛的酒宴来款待叶枫,还特意把李权从黄石岭请来作陪。 “兄弟,老哥我得劝劝你。”罗归正的左手搭在叶枫的右肩膀上,右手举着杯子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说,“俗话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鸟在天上飞,鱼在水里游。不是一路人就尿不到一个壶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叶枫茫然地看着罗归正,摇了摇头。 李权在一旁帮忙解释:“二哥的意思是说,你跟柳明秀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对,对,对。”罗归正放下酒杯,用右手拍了拍坐在他另一侧的李权,笑道,“三弟说的对。就是这个意思。现在不比当初啦。当初卢龙城被围困的时候,他们柳家所有的家当都打完啦,老公爵也死啦,她就剩下这三十几万跟叫花子一样的老百姓了。她柳明秀虽说是个公爵,可连个睡觉的窝儿都没有。要不是咱们帮了她,她能撑到今天?你看那时她对你是啥态度?那真是百依百顺,言什么,什么什么来着?”有一个词儿罗归正想不起来了,他使劲儿地挠着脑袋。 “言听计从。”李权在一旁提醒。 “对。言听计从。”罗归正接着口若悬河地说,“兄弟,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儿面面汤汤的。” 叶枫没听明白什么叫“面面汤汤的”,抬头又看了罗归正一眼。 李权解释道:“面面汤汤是咱们阿尔夏王国的方言,意思就是比较软弱,不干脆,不果断。” “没错。”罗归正用一种惋惜的口气说,“你那时要是麻利儿地把她给睡了。她估计不会不从。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就成了你的人啦,那个姓崔的还能有啥机会?可是你也太面了连碰都不敢碰她。现在好了吧。让人抢走了吧你干瞪眼了吧傻了吧” 叶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来这几句话,碰触到了他的伤口,他那只端酒杯的手竟有些颤抖了。他索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权怕罗归正说的话太难听,叶枫承受不了,就偷偷捅了捅罗归正。罗归正好像没有感觉,他这回甚至把胳膊肘都架在了叶枫的肩膀上。他以一种兄长的口吻亲切地语重心长地说: “我打个比方。柳明秀那丫头就像天上飞的天鹅,咱们这帮人就像地上跑的大肥鸭子。大肥鸭子就是再肥那也是鸭子,也变不成天鹅。你懂我的意思吧。有一天呢,这只天鹅受了伤,落到了地上,就跟咱们这群大肥鸭子混在一起了。其实这只天鹅根本就不想跟咱们这群大肥鸭子混在一起,它是没有办法,它得活下去啊。等到这只天鹅的伤养好了,能飞了,它肯定要飞到天上去。它拍拍翅膀就能飞上去。它本来就是从天上来的嘛。你说咱们这些大肥鸭子行吗?咱们就是把翅膀拍折了,那也飞不上去啊老哥我比你多活了十来年,世上的事见的比你多。听老哥一句劝。现在的形势跟三年前不同啦。她的那个皇帝叔叔的军队马上就要打过来啦,卢龙城马上就要收复啦,她马上就要当上真正的女公爵大人啦。她不会再像原来那样依赖咱们啦。你现在再想睡她,可就没那么容易喽。” “你胡说八道她根本就不是这种人”叶枫将酒杯猛地一推,气愤地站了起来,他那英俊的脸庞红扑扑的,眼睛里含着的两汪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 “好,好,好。我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兄弟你别生气嘛,就算我没说还不行嘛。”罗归正看叶枫气成那样,心里有些愧疚,他本来是想劝一劝叶枫的,没想到越劝越糟。他直恨自己嘴笨。 李权赶紧走过来将叶枫摁回座椅上,他怕叶枫愤然离席,罗归正的面子上不好看。 叶枫也不知道罗归正说的有道理没道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最近柳明秀确实对他疏远了。他当时还以为是她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呢,也没往心里去,可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对他的疏远不是一时情绪不好所致,而是一种理性的清醒的选择。 叶枫的脑子很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权让他坐下,他就坐下,然后抄起酒壶,对着嘴喝了起来。 “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李权一把捉住叶枫的酒壶。 罗归正使劲儿掰开李权的手,夺下酒壶递给叶枫说:“兄弟,你喝。别听他的,心里难受就得多喝点儿,喝醉了就不难受了。” 叶枫接过酒壶来咕咚咕咚又喝了几口。这几口酒下去,叶枫确实有些醉了,他放下手里的酒壶,微笑着说:“这女人啊这女人都他**稀奇古怪的我实在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她们今天一个样儿,明天又是一个样儿,后天你不知道她们又他**的会变成什么样儿我真是琢磨不透” 罗归正喝得也不少,他拍了拍叶枫的肩膀讥讽道:“我说兄弟啊。看你长得挺聪明的,怎么就这么傻呢?老哥我睡过的女人无数,最终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叶枫张着红彤彤的醉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罗归正。 “其实女人都差不多。顶多有的皮糙点儿,有的肉嫩点儿。有的脸蛋漂亮点儿,有的难看点儿。剥了衣服抱在怀里那都是一个**样儿的” 叶枫忍不住把含在嘴里的半口酒喷了出来,然后仰在椅子上哈哈大笑起来。 站在叶枫身边的李权也被罗归正的“道理”逗乐了。 “笑什么笑?”罗归正不解地看着叶枫和李权。 叶枫和李权只顾笑,没有理他。 罗归正看到叶枫的情绪有所好转,心里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 正当兄弟三人大谈女人的时候,野战军团的副提督罗猛领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百姓衣服,戴着帽子,身上粘着血污的人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罗归正放下酒杯问道:“出了什么事?” 罗猛指着跟在身后的那人道:“庆阳城那边出事了。这位是柳明秀大人派来的信使。” 那位报信的人赶紧跑过来,摘下帽子向叶枫行礼道:“城守大人。” 叶枫仔细一看,来的这人竟是柳明秀的贴身侍卫──范云台叶枫赶紧站起来,拉住范云台的手急着问道:“云台兄,怎么会是你?庆阳城那边出什么事了?” “哎别提了”范云台满面愁容地说,“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我们打得蔡元康那小子晕头转向,牢牢地牵制住了他的军队。可就在昨天早晨,突然有好几万敌人的铁骑从南边向我们杀了过来。这些骑兵比蔡元康的军队强悍十倍,装备也极其精良,我们根本就打不过。柳明秀大人领着我们退回了庆阳城,准备倚仗坚固的城防工事与敌人周旋。可没想到敌人的大批援军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把我们团团包围在庆阳城里了。我们先后突围了两次,都被敌人堵截了,敌人太强大,我们根本就冲不出来。最后一次突围的时候,只有我和几个兄弟侥幸杀了出来。我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好到山上来向您求援了。” 叶枫听完看着李权,疑惑地问道:“这么多敌人的援军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七家镇失守了吧?” 李权摇着头说:“不可能。镇守七家镇的可是大名鼎鼎的蓝玉将军。” 罗归正挥了一下大手说:“管他娘的蓝玉还是绿玉呢,先想办法帮咱们自己人突围要紧。” 罗猛凑过来说:“那派多少人去好?现在黑虎岭上可只有两万来人。” 叶枫道:“至少要带一半。” 罗猛连忙摇头道:“这可不行。你们带这么多人下山,那这里和崎峰谷的防御怎么办?” 叶枫争道:“咱们带的兵少了,救不了他们” 罗归正不耐烦地大声说:“行了,别争了就带一半。守不住就退黑虎岭守不住就往崎峰谷退,再不行就退到深山里去” 李权若有所思地说:“还有一个办法能保障黑虎岭的安全,那就是偷偷地下山,不让敌人知道。敌人不知道山上调走了一半人马就不会来攻了。” “好主意”叶枫表示赞同,但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不过,偷偷下山只有绕道崎峰谷,这样至少要耽误一天,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 范云台说:“是有这个问题,敌人越聚越多,去晚了可不行” 众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突然发现面临的困难是如此之大。他们深切感受到了来自山外战场上的沉重压力。战争的阴云正向他们笼罩过来这场风暴的中心已经近在咫尺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过了一会儿,李权突然一拍大腿道:“我有主意啦要想争取时间,我们必须从黑虎岭下山,然后沿北征大道直接南下,这是最快最便捷的路线。可敌人控制着北征大道,不经过一番拼杀不可能到达庆阳城。除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我们的军队伪装成敌人,这样走北征大道就会一路畅通。” “怎么伪装?”罗归正赶紧问。 罗猛想起了什么,他看着李权笑道:“这位小兄弟真是聪明,亏他还能想得起来。大哥难道忘了,咱们上次去布伦台要塞抢粮食的时候,发现有很多敌人的军装和武器。咱们后来又返回去抢了一次,为此,城守大人还把咱们臭骂了一顿呢。” 罗归正也想起来了。“是啊,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这些军装其实都挺好的,又结实又暖和,又好看,穿上去特别威风。咱们发给士兵穿,士兵们谁都不肯穿。说是穿上这样的衣服,老百姓见到了就往他们身上扔臭鸡蛋。后来我就把这些军装藏在后山的山洞里了。” 叶枫不无担忧地问:“咱们伪装成巴特隆的军队不会露出马脚吗?毕竟咱们对他们军队的内部情况了解不多啊。” 李权自信地说:“不会的我想过了,巴特隆的军队组成极其复杂。有最早的西北边防军,有收编的窝汗台王国和东昌公国的军队,有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有后来投降的星月帝国的军队以及新招募的军队,还有他那支精锐的禁卫军团,总之是五花八门的。这些军队彼此之间的差异极大,而且也没有什么隶属关系。再说咱们只是在北征大道上行军,只要咱们小心一点,暴露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暴露了,咱们来个先下手为强,反正也不会吃亏” 叶枫听后高兴地点了点头,赶紧说:“事不宜迟现在就派人去山洞里取这批敌人的军服,然后整顿人马,连夜下山。” “好。我这就去办?”罗归正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罗副提督。”叶枫对罗猛说,“我们走了之后,黑虎岭的防务就交给你了。敌众我寡。你记住,山下的敌人要是攻上来,你就立即派人通知留守崎峰谷的巡警署署长江石,让他组织百姓向深山里跑。其他什么都可以舍弃,老百姓的生命最重要。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城守大人。” 叶枫侧过身问李权:“三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当然要去,我又不会指挥打仗,黄石岭那边有我没我都一样。我在你身边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叶枫隐约感觉到山下已经风云突变。他不知道这次下山会面对怎样凶险的局势,不知道是吉是凶,是祸是福,是死是活。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柳明秀一个人去面对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他跟巴特隆之间面对面的较量已不可避免既然已不可避免,那就来吧 叶枫想到这里,整了整衣服,坚定地站了起来…… 第五章 故伎重演 第五章故伎重演 叶枫和罗归正率领着伪装成敌军的两个师团连夜下山。这一天,浮云遮月,只有一点暗淡的星光从云层的缝隙间洒下来。叶枫的军队借着朦胧的夜色,向黑虎岭下的山口走来。 “站住什么人?”敌人设置在山口的哨卡发出质询的声音,同时灯光也向叶枫等人的藏身之处照来。 “自己人” 罗归正轻轻拍了拍蹲在地上的叶枫的肩膀,让他不要动。然后他穿着大成帝国的军官制服大摇大摆地向敌人的哨卡走了过去。他那几个贴身侍卫寸步不离地在他身后跟着。 守哨卡的一名下级军官看到罗归正等人不由得一愣,他没想到山上会出现自己人。他们半夜三更跑到山上去干什么?难道是执行什么侦察任务?那些士兵看罗归正旁若无人地向他们走来,又看到罗归正穿的制服样式很特别,神情显得十分紧张,他连忙机械地站直身体,打了个立正,大声道:“敬礼”站在他身后负责警戒任务的士兵也都跟着他向罗归正敬礼。 罗归正吓了一跳,不过他反应很快,连忙学他们的样子随意地回了一个军礼,笑道:“兄弟们辛苦啦” “长官辛苦。” 罗归正领着几个士兵来到哨卡的大门前,摸了摸木桩子,问道:“你们这哨卡一共有多少兄弟把守?” “报告长官。六十个。” “好。你们快把木桩子移开,老子的军队要从这里经过。” “好的,长官。请报今晚的口令?” “口令?”罗归正心想,真他**啰嗦,他假装低头想了想,然后大喝一声道:“今晚的口令就是……劈你个***” “长官,您报的口令不对……”这名下级军官的脑子转得有点儿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罗归正的大刀就劈了过去,将他那颗生了锈的脑袋生生劈成了两半。跟在罗归正身后的士兵也都纷纷跳进哨卡举刀就杀。 叶枫一看前边动起了手,知道只能硬取了。他将手一挥,蹲在他身后的数千名士兵呼啦啦冲了下去。由于众寡悬殊,一会儿功夫就解决了战斗。战斗结束之后,罗归正清点了一下敌人的尸体,不多不少正好六十个。他拍了拍手向叶枫报告说:“一个都没跑掉。” “太好了”叶枫很担心跑掉一两个敌人,把他们伪装下山的消息泄露出去,好在罗归正下手干净利索。不过叶枫也感到很疑惑,敌人对黑虎岭的封锁并不严密,所派的兵力也出奇地少。看来敌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叶枫来不及细想,连忙果断地向罗归正下令:“命令兄弟们以最快的速度向庆阳城进发” 罗归正领着军队闯过敌人设置在山口的哨卡,径直来到北征大道上。为了使自己显得更像敌人的军队,叶枫下令军队高举火把,排好整齐的队伍,大大方方地沿北征大道南下。 走着走着天就亮了,叶枫在路上遇到了好几股敌人的军队,全都急匆匆地从北往南开进。这些军队丝毫没有怀疑叶枫的军队,以为他们也是到南边参战的呢。 越往南走,叶枫越能感受到战争的紧张气氛。宽阔平坦的北征大道两旁有许多地方搭建着简易帐篷。从前线撤退下来的敌人伤兵就在这些简易帐篷里休息,随行的军医在给敌人的伤兵清理伤口,伤兵们痛苦的嚎叫声和呻吟声十分刺耳,叶枫甚至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 叶枫让罗归正派人去找几个伤兵来询问情况,这些伤兵看到面前站着的军官军衔很高,不敢不如实回答。通过这些伤兵的口,叶枫大致了解了七家镇一带的战况。七家镇确实失守了,蓝玉军团已经移师梦津渡口。至于蓝玉为什么会弃守七家镇,他还搞不清楚。 现在尼雅河一线的战况非常复杂,有十几支军队扭在一起厮杀。蓝玉将军控制着梦津渡口,巴特隆的军队则牢牢控制着七家镇。尼雅河对双方来说都不再具有地利的优势。双方在尼雅河南岸和北岸同时发生了激烈的军事冲突。而且,帝国的一些行动迅速的军队已经渡过了尼雅河,数量多少不详,但由于不是来自一支部队,明显缺乏统一指挥。有的军队去打七家镇,也有的沿北征大道向敌人的纵深进军,但由于过河的军队数量不多,后面的援军和给养又跟不上,他们不敢走得太远。但即使这样也给巴特隆的军队制造了不少麻烦,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到星月帝**队的攻击,原本十分安全的北征大道现在却成了危机四伏的战场。 七家镇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从西都城各个战场败逃下来的巴特隆的军队。自从七家镇被蓝玉的军队攻占之后,他们曾一度感到绝望,并打算向一直攻打他们的星月帝国的军队投降,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暗中派人与星月帝国的将领商谈投降的条件了。可突然之间七家镇就易手了。七家镇失而复得的消息极大地鼓舞了巴特隆陷在各个战场的军队,尤其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军队。当他们得知只要能逃到七家镇就能安全回家时,他们就改变了投降的打算,拼死突围,然后向七家镇方向聚拢。 据一个从七家镇来的伤兵说,七家镇在六七天的时间里就聚集了从西都城外各个战场败逃下来的十几万大军。巴特隆正派人在七家镇对这些溃逃下来的军队进行整编,以便能形成新的战斗力量。 虽然七家镇一带的战局十分混乱,但总的来说形势开始变得对巴特隆有利了。 叶枫知道仅凭手里这一支人马不可能对七家镇的战况造成多大的影响。而且七家镇失守之后,巴特隆的大军必然已撤到了尼雅河以北由于庆阳城重要的地理位置,为了北征大道的安全,巴特隆不可能不派大军帮助蔡元康围歼柳明秀的军队。 这真是糟糕透顶 叶枫立即决定军队停止向庆阳城进军,改向东边的山岭间进发。他要先安顿好队伍,探明庆阳城的情况,然后再决定怎么做。现在的局势如此混乱,他必须加倍小心。 叶枫将军队拉到一个叫喇叭沟的地方驻扎下来,这里离庆阳城有三十五里,地形又十分崎岖复杂,应该是很安全的。 安顿好队伍之后,叶枫、李权、罗归正和范云台换上老百姓的衣服亲自跑到庆阳城外围来探查敌情。这一看不得了,四个人都傻眼了。敌人的兵力比他们预料的要多得多,密密麻麻的军营、成片的帐篷和数不清的旗帜把小小的庆阳城围得如铁桶一般。更令他们感到灰心的是,他们在敌人的军营中看到了高高飘扬的飞鹰大纛旗。这就意味着指挥围城的竟是他们的死对头──巴特隆 看来巴特隆是下定决心要拿下庆阳城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庆阳城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怎么办? 叶枫等人一时间想不出对策。他们看了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地返回了喇叭沟。四个人急得连干粮都没顾得吃上一口,就聚在一起商量起来。 “我估计,围城的敌人至少在十五万以上”罗归正说。 范云台担忧地说:“我突围的时候,城里的军队只有三万多人了,而且还有大量的伤兵。” 李权说:“众寡悬殊要是硬打,城里的军队非但救不出来,咱们这点儿人马也得搭进去” “那咱们总不能撒手不管吧?”叶枫的神情十分焦急。 大家都能理解,毕竟柳明秀大人陷在城里呢,可大家都低头不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枫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来:“要不咱们去梦津渡口一趟。去那里找援军。要是能碰到蓝玉将军或是其他中央军团,那兴许就有救了。” 李权说:“不行很明显,蓝玉将军和帝国的中央军团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七家镇,七家镇拿不下来,他们就不可能全力北上。庆阳城能吸引住巴特隆的主力军团,可能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再说,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他们可不会像我们这么急。” 大家都觉得李权分析得有道理。相对于庆阳城,七家镇的地理位置对帝国的军队显得更加重要。庆阳城的围怎么解呢?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庆阳城随时都有可能被攻陷,局势紧急到已不容他们多加思索的地步了。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决策,并付诸实施 过了一会儿,性子最急的罗归正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胸有成竹地说: “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同时都将脸凑到了罗归正的眼前,三双眼睛骨溜溜地望着他的嘴,等着他说出那个高妙的主意。 “你们还记得当年卢龙城被围的时候,咱们是如何突围的吗?咱们来个照葫芦画瓢不就行啦” 罗归正的意思是效仿三年前成功从卢龙城突围的办法,通过佯攻狼关来调动敌人的主力,以达到帮助柳明秀突围的目的。大家虽然都听懂了,可没有一个赞成的。他们又全都失望地离开罗归正的身边,有的甚至沮丧地蹲在了地上。 “嘁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 “我说哥哥。你这招没有用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年狼关没有高大坚固的南关墙,你领着兵去打,敌人当然会紧张。可现在不一样了,那南关墙修得比北关墙还高呢。” “对手也不一样啊当年的对手是穆修那个傻蛋现在是巴特隆他可不会轻易上这个当” 罗归正被大家摇头叹气的样子气恼了,大声说:“好我出的主意不行那你们想出个主意来我就不信你们能想得出比我更好的来” 还真让罗归正说着了,大家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最终叶枫说:“二哥的招数虽然有些老套,却也不妨一试。就是最不济,咱们也能偷袭那进出狼关的敌军,阻绝狼关的交通。狼关这么重要,我就不信巴特隆能坐视不管。咱们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把死马当成活马医,总比在这里傻等着强。再等下去,敌人就要攻城了。城要是破了,咱们就是想出再好的办法来也没用了。” 大家很无奈,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事不宜迟,叶枫和罗归正又将军队拉回到北征大道上,以最快的速度向狼关方向行进。 第六章 可疑的樵夫 第六章可疑的樵夫 叶枫的军队光天化日之下在北征大道上急匆匆地走着,路上虽然也遇到一些敌军,但没有人敢盘问他们的去向。这让叶枫感到惊奇,慢慢的叶枫发现,他们身上穿的军服跟敌人身上的虽然颜色款式差不多,但有许多地方不一样。他们身上穿的军服质地要好,纹饰又多又鲜艳,头盔上还有两根长长的红色羽毛,比敌人的军服要漂亮的多。叶枫也搞不懂,他们穿的是巴特隆哪支军队的军服,不过有一点能看出来,就是这只军队的地位很高,其他军队的将领遇到了都要让在道旁向他们行军礼。等叶枫和罗归正骑在马上大摇大摆地过去了,他们才敢率领军队继续前进。 狼关地处雾山山雾的西段,狼关东西两侧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岭,除了猿猴和飞鸟,没有其他的生物能够攀越上去。狼关以南地势平坦开阔,只有东侧有一段路的后面是林木茂密的山岭。 帝国历351年11月21日上午,叶枫和罗归正率领军队赶到这一片山岭里驻扎。他们派出哨探去探听了一下狼关的情况。哨探回来禀报说,狼关方面一切正常,城门洞开,士兵们仔细盘查每一个过往行人。也有一些小股军队通过狼关的,但都要经过士兵们的严格检查。罗归正的军队没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对狼关进行正面强攻肯定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身上这一套敌人的军装,装成一支准备经过狼关的军队接近狼关的城门洞,然后再突然发起进攻。但要想攻进狼关还是比较困难的。敌人在狼关南面设了两道哨卡,每道哨卡都有千余名士兵把守着,如果拿不出通关的证件,就不能顺利通过这两道哨卡,那狼关的城门随时都有可能关闭。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到敌人的哨卡换岗的时候再发起进攻。这样能消灭更多的敌人。他们这次来不为别的,只为能把动静搞得更大以引起巴特隆的恐慌,从而分兵来救狼关。 叶枫和李权都是文官,不准备参加佯攻狼关的行动。罗归正让范云台领着两百名士兵保护着他们两个。他自己则领着一万多野战军团的将士们埋伏在山脚下的密林里,他们掐算着时间。等到城门洞里换岗的士兵快要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从路边的密林里钻出来,然后沿着北征大道大摇大摆地往狼关走。等他们走到的时候,敌人的岗哨应该正在交接,他们就立即发起进攻。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那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躲在山岭里的叶枫和李权都很担心罗归正的这次行动能否成功。他们坐立不安。这时,他们突然发现身后的山岭上有一处突兀的石台,这个石台的位置奇佳,站在这个石台上就能俯瞰整个狼关。石台上长着一些藤蔓和几棵杂树,上面还覆盖着一些残雪。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叶枫对李权说:“我有些不放心,咱们爬到那个石台上看看去如何?” 李权回身仰头看了看说:“好啊。看看咱们的罗提督能有多少斩获。” 在范云台和两百名士卒的保护下,叶枫和李权向那座石台爬去。在离那座石台不足百步的时候,突然石台上闪现了几个人影。 “谁?”叶枫大喝道。 那几个人影听到声音匆匆忙忙向山上爬。 范云台反应敏捷,立即弯弓搭箭向山上****过去。其他士卒也都跟着纷纷举箭就射。 “嗖,嗖,嗖。”一串利箭破空之声在山林间响起。 紧接着,前方就传来有人中箭倒地的声音。范云台立刻领着士卒追了上去。没想到上面也射下来几十支箭。范云台和士卒连忙趴下躲箭,然后继续爬起身来追杀。 叶枫和李权没有去追,而是爬到那座石台上举起单筒望远镜向下窥视。果然,这里是个绝佳的瞭望狼关的地方,狼关的里里外外都能看得很清楚。连士兵们在关墙的平台上操演军列都能看清。叶枫看着看着就有点儿灰心了。狼关里的军队这儿一队那儿一群,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墙上排列着许多强弓、弩机、小型的投石车还有大量的滚木礌石。 叶枫看了一会儿就把单筒望远镜交给李权,李权看了看说:“真是固若金汤啊巴特隆这小子在狼关可是下了血本了。” “是啊。这是他最后的退路了。他要割据西北,长期与帝国对抗下去,没有坚固的狼关做凭障怎么行?” “我们庆阳城还好些,可你们卢龙城怎么办?你们离狼关太近了,今后就成了战争的最前沿了。” “是啊。老百姓今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叶枫深深叹了口气,将疲惫的身躯斜靠在岩石上休息。 “城守大人我们捉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还有几个往山里头跑了。这里的地形太复杂,我们没敢追。” “什么人?” 叶枫疑惑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是几个樵夫打扮的人,但他们的身体健壮结实,身姿挺拔,神情坚毅镇定,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的樵夫。 “你们是什么人?”叶枫疑惑地问道。 其中一个年纪很轻,面色黝黑,身材高大魁梧,大腿上中了一箭的汉子站出来叽哩咕噜朝叶枫嚷了几句话。叶枫一听就愣了,这个人说的既不是帝国的官话,也不是西北的方言,更不是北方游牧民族的语言。叶枫虽然听不懂北方游牧民族的语言,但对他们的语音语调还是十分熟悉的。这是哪里来的人?他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叶枫听不懂这个黑脸的魁梧汉子在说什么,但从他那愤怒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如果不是被捆住了双手,这个家伙很可能扑过来与自己拼命。 “大人请看。”范云台递给叶枫一张纸,“这张纸是从这个家伙怀里搜出来的” 叶枫接过来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这张纸画的竟是狼关内外的军力部署图,以及狼关以南的地势地形图。地图虽然还没有画完,但画得十分详尽,十分专业,这显然不是一个樵夫能画得出来的。叶枫虽然不是学军事的,但他毕竟打了三年仗,看了三年的军事地图,他知道这个家伙画的这张地图非常有价值。 叶枫把地图叠好,交给范云台说:“你赶快派几个兄弟把这张图给山下的罗提督送去,他也许有用。顺便把这几个人也带去。他那里人多,看看有没有能听得懂他说话的人,想办法问清楚他们的来历。” “是,城守大人。”范云台立即派了一名小队长将这几个樵夫打扮的人押到山下去了。 叶枫又走到李权身边,接过李权手里的望远镜,趴在岩石上观察下面的行动。显然时间还没到,罗归正的军队还在密林里埋伏着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叶枫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一声:“不好城守大人快跑” 叶枫和李权站起身来回头一看,这一看不得了,就见山岭上突然出现了成千上万的士兵,这些士兵身上穿着古怪的军队制服,嘴里喊着奇特而又恐怖的“嗷嗷”声,手举刀枪疯了一样向他们冲了过来,同时数百支箭呼啸着****过来。 “快跑” 李权猛地拉起叶枫就往山下跑。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被箭射得像个刺猬。 范云台领着两百名士卒且战且退,掩护着叶枫等人往山下撤。 到了山下之后,叶枫大叫一声:“糟了”原来躲藏在密林中准备去突袭敌人哨卡的罗归正的军队已经出发了,现在正沿着北征大道缓缓向狼关进发呢。 “怎么办?”李权问。 “咱们得把身后的这支军队引开,不能影响罗提督的行动” “好”叶枫和李权赶紧往南边跑,他们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山上突然出现的军队引到南边来,以远离罗归正的军队。可惜的是他们忘了通知掩护他们撤退的范云台和那两百名士卒了。范云台来不及细想,他本能地往自己人多的地方跑,所以他选择了往北边跑,在他看来,叶枫他们也一定在往那里跑,因为那里最安全。所以他身后的追兵也都呼拉一下子往北边跑了。 “糟了,糟了罗提督这下可要腹背受敌了。”叶枫急得直跳。 “别慌,别慌”李权毕竟比叶枫年长几岁,比较镇定,他拉着叶枫径直往北征大道上跑。 两人上了北征大道,就抽出腰间的刀来,跑到路中央,像强盗一样左右寻觅着。这时正好有两个倒霉蛋牵着马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两人恶狠狠地轮起刀来就劈。这两个路人突然发现有两个穿着级别很高的军官制服的年青人要抢马,而且这两个人脸上的神情极其凶恶,他们顿时吓傻了眼,转身就跑。 叶枫和李权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向前猛冲了过去。他们刚冲出几百米远,就看到成千上万的士卒从路边的密林里追了出来。好在他们的马快,跑在了这些士卒的前面。 刚跑了没多远,叶枫就看见范云台在前面拼命地跑着。 叶枫大喊:“云台兄快上马” 范云台不愧是柳明秀的侍卫长,身手十分矫健,一纵身就窜上了叶枫的马背。其他的士卒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些狂追他们的军队十分凶悍。那些跑得慢的士卒很快就被他们剁翻在地。这些身上穿着古怪军服的士兵像巨*一样沿着北征大道滚滚而来。 更可怕的是,我们的罗归正提督还骑在高头大马上缓慢从容地领着他的军队向狼关的哨卡进发呢。他没有发现身后像群饿狼一样向他们扑过来的军队。 第七章 误闯狼关 第七章误闯狼关 叶枫和李权猛抽马屁股,两匹马撒开四蹄向走在最前头的罗提督狂奔而来,然后突然在罗归正面前急急地停住,这时罗归正的前锋部队离狼关的哨卡已不足一千米了。 “不好啦后,后,……”叶枫拦住罗归正的马头,向他的身后指着说。 罗归正惊诧地一抬手。 站在他身后的传令官立即高声大喊:“停止前进” 整支军队立即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兄弟。”罗归正疑惑地望着叶枫。 “后,后面有追兵”叶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罗归正立即调转马头往后看。只见在北征大道的拐弯处突然出现大批穿着奇异军服的军队,他们展开进攻队形向罗归正军队的身后猛攻了过来 罗归正顿时紧张起来,他忘了要佯攻狼关的事,立即大声命令道:“后队做前队,准备迎敌” “提督大人有令后队做前队,准备迎敌” 传令兵立即将命令传达了下去。罗归正的军队迅速摆好战斗队形,在狼关前面与前来进攻的军队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 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狼关外面喊杀声震天 敌人的军队顶多也只有万把人,虽然数量不多,但战斗力惊人。他们的阵法操演得非常熟练,攻守配合得极其默契,一看就知道是一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精兵。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这支军队的进攻既凶狠又犀利,完全是一种你死我活的拼命架式,丝毫不留余地,也不顾伤亡,就像跟罗归正的军队有深仇大恨似的。 罗归正一向对自己的军队感到自豪,也很自信。但这一次他才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他的军队在接触战中完全处于下风,甚至开始退缩了。被这样一支像是从山里突然钻出来的古怪军队打成这副凄惨模样,罗提督的脸上很不好看。他气恼地转过身来质问叶枫:“我说老弟啊,你怎么把这帮家伙招惹出来啦?你看看……你说是让我打前头还是打后头,你,你,你可真是的” 叶枫这时已下了马,他被罗归正责怪,又不知如何回答,一脸苦楚地说:“鬼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转念一想,又问道,“对了,我派人给你送来的那副地图呢?” “在这儿呢。”罗归正从怀里掏出那张地图递给叶枫。 叶枫看了看地图,恍然大悟道:“糟了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罗归正瞪着眼睛吃惊地问。 “我是说在咱们身后攻打咱们的军队,他们可能是咱们星月帝国的军队,否则不会在山上偷偷描绘狼关的地图他们看我们穿着敌人的衣服,这才拼了命进攻的。” “对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吗?这可怎么办?”罗归正也想明白了,他使劲挠挠头,一脸的为难。 叶枫左右看了看又问道,“那几名樵夫呢?” “在这儿呢。” 罗归正向旁边一招手,士卒们就把那几名樵夫打扮的人推到了叶枫的面前。 叶枫用蹩脚的星月帝国的官话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星月帝国的疆域广阔,各地区的语言差异很大,最通用的就是东西二都老百姓所说的官话。叶枫在西都城里上过学,会说这种官话。 为首的那位身材魁梧的年青人好像听懂了,他用手向南边一指。 叶枫抬头一看,只见追兵中飘扬着一面残破的军旗,旗帜上绘的一只金色狮子依稀可辨。 这是南疆军团的旗帜 果然是自己人 叶枫的心里火急火燎的,他必须马上想办法制止这场误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突然灵机一动,向罗归正低声道:“你立即命令军队缓慢后撤,避免更大的伤亡。我现在就去想办法” “好”罗归正连忙指挥军队向北边的狼关方向且战且退。 叶枫将地图揣在怀里,翻身上马,勒转马头,径直向狼关南面的哨卡奔来。范云台一看叶枫独自一人冲向狼关,连忙带着几十个士兵跟在叶枫身后保护着。 叶枫骑着马猛冲到哨卡前面。守卡的哨兵立即将刀枪一横,拦住了去路。叶枫猛地一勒马缰,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将叶枫掀下马背。叶枫在地上一滚,很快就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瞪着眼睛,咧着嘴,满脸怒容地向哨卡大踏步走去,那副样子像要吃人 守护哨卡的哨兵看到一名军阶很高的军官被马摔成了这副模样,心里都有些害怕。因为这马毕竟是由于他们的阻拦才受惊的,他们怕这军官来找他们算账,所以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从哨卡后面走出来一名军官,拦住了气势汹汹的叶枫,至于什么军衔,叶枫也看不太懂,好像是都尉一级的。不过,叶枫从那名军官恭敬的态度上判断,他的军衔比自己身上穿的这套军服的军衔要低。 这名军官向叶枫行了一个军礼,毕恭毕敬地说:“兄弟们不是故意的请长官恕罪长官若是想通关,请出示证件,我立即放行。”听口音,这名军官也是西北人。 叶枫哪里来的证件,他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整了整跌歪了的头盔,突然轮起胳膊扇了那名军官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娘的你瞎了狗眼啦我的军队正在遭受敌人的攻击我还过什么关?”叶枫忍着手掌的疼痛,戟指大骂道。 那名守哨卡的军官被打得晕头转向,他努力稳住身子,打了个立正说:“是长官” 叶枫一看这名军官的气势被自己一巴掌打没了,立即也用纯正的西北口音说:“你快去告诉你们的将军,请他速速派兵增援否则我就告到皇帝陛下那里去告他见死不救到时他可别后悔” “是,长官”这名军官不敢怠慢,立即转身向城门洞里跑去。 叶枫回头看了看,只见罗归正的军队正在缓慢地向狼关方向撤退。叶枫的想法很简单,现在两军已经交手,这虽然是误会,可要想让他们停下来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双方的口音差异极大,根本无法沟通。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真正的敌人出来参战,这样起码能减少罗归正军队的伤亡。叶枫的想法也仅此而己,谁能想得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呢。 正在叶枫搓着手,在哨卡前面打转转的时候,狼关的南关门突然洞开,两队骑兵风驰电掣般冲了出来,看人数足有一两千人。城门前面守护两道哨卡的士兵立即搬开路障给出战的军队让路。 原来,巴特隆守御狼关的将领得到禀报说狼关南面发生了激战,一支试路通过狼关的友军突然遭到了敌军的袭击。这些将领都爬上狼关高高的南关墙上观战。他们看到敌人的旗帜和军服全都大吃一惊,敌军的旗帜上绣着一只黄金狮子,这面军旗的主人正是让他们连吃败仗,令他们闻风丧胆的蓝玉将军。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在向狼关方向猛扑过来的竟然是南疆军团的一支。好在敌人的数量不是很多,不会超过一万人。正在这些将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名挨了叶枫耳光的都尉跑了上来,把叶枫的原话向他们提督大人复述了。这名提督姓熊名劲,是蔡元康麾下的一员猛将,作战英勇,为人也十分慷慨豪爽。他听完都尉的禀报之后,就回到关墙的雉堞边向下瞭望。他看到两军交战得十分惨烈,而且友军的死伤很大,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熊劲看罗归正的军队打得如此窝囊,心中火起,一拍石头大怒道:“他祖母的我倒要看看这蓝玉的军队有什么了不起”于是他下令骑兵出关助战。 叶枫一看敌人的军队从关里出来了,心里乐开了花。他立即翻身上马,向罗归正身边跑去。他让罗归正指挥军队给后面的骑兵让开道路,好让敌人的军队为他们抵挡一阵子,以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 罗归正的军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们撤得很快,狼关里冲出来的援军一下就和追杀的军队正面交锋上了。令这些援军感到气愤的是他们的友军竟跑得比兔子还快,只留下他们独自与敌人激战,而眼前的这些敌人打起仗来简直不要命像凶神恶煞一般狼关里的骑兵虽然冲击力很强,但毕竟人数少了些,更何况他们只是来增援的,不是来拼命的,能掩护友军安全退下来,就算完成任务了。所以双方较量了几个回合之后,骑兵就开始调转马头回撤了。 罗归正的军队撤到狼关的哨卡前喘了口气,由于刚从前线退下来,士兵们都有些松懈,罗归正对他的军队自然就有些失控。当他们看到连凶猛的骑兵也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势时,恐惧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他们这些山里强盗出身的士兵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如今穿上敌人的军装,又被来历不明的军队打得晕头转向,他们现在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在逃生的本能的驱使下,人类的群羊效应显现了,他们无意识地紧跟着败退下来的骑兵向狼关方向撤退。 现在脑子乱了的还不仅仅是罗归正的军队,守御狼关的军队脑子也乱了,他们根本顾不上去检验向狼关里逃跑的友军身上是不是有通关的证件,他们都在弯弓搭箭准备攻击冲上来的敌人,以掩护自己的军队撤回狼关。 叶枫的头脑是清醒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军队正跟在敌人的骑兵身后往狼关里跑,而且居然畅通无阻地跑进去了。他当时就傻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叶枫一脸的茫然。 同样头脑清醒的李权在一旁提醒道:“什么怎么回事?进去了岂不能杀更多的人,能搞出更大的动静?这不正是咱们想要的吗?” 叶枫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咬紧牙关,看了看周围,大声喊道:“罗提督呢?” 罗提督正在骂娘呢。 他的军队被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打得如此狼狈,如此胆怯,这简直太丢人了罗归正瞪着两只红红的眼睛,一手舞着鞭子,一手挥刀,在努力控制着局势,可一切都是徒劳,他根本制止不了自己的士兵的撤退。 叶枫拉住罗归正正在挥舞着鞭子的手说:“二哥别拦他们,让他们进去咱们也进去” “兄弟,你不要命啦进去还出得来吗?” “士兵们已经进去一大半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叶枫苦笑道,“再说了,咱们要是不进去搅个天翻地覆,柳明秀大人他们恐怕也出不来。左右得进去一个人,不如我们进去拼个鱼死网破” 罗归正大眼一瞪,猛地一拍叶枫的肩膀,笑道:“好兄弟好样儿的我以前总觉你有点儿娘娘腔,面了吧叽的今天你还真像个爷们儿对进去,杀他娘个痛快”说完,一轮刀转身就要走。 叶枫的肩膀被罗归正的大手拍得生疼,他也顾不得疼,一把拉住罗归正说:“你进去之后,先稳住大伙儿,叫兄弟们不要乱动要见机行事” “没问题,我带的兵没有怕死的,你放心吧”罗归正兴奋地说,然后紧跟着败逃的士兵们跑进了狼关。 叶枫刚想也跟着进去,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忙问跟在他身边的范云台:“那几个樵夫呢?” “在那儿蹲着呢。”范云台向叶枫身后一指。果然,那几名樵夫被捆住了手脚,蹲在了地上。 叶枫走到那位身材魁梧的年青人面前,想了想,然后用他从西都城学来的蹩脚的星月帝国的官话说道:“都是自己人,是场误会不怪兄弟们,全怪我我放了你,你领着兄弟们回山里去吧。”说完就从怀里掏出那副地图还给了年青人,一同掏出来的还有叶枫随身带着的一副西北的军事地图,他索性都交给了年青人。反正自己进了狼关,活着出来的可能性不大,留着也没用,不如做个人情。 那位年青人勉强听懂了,他感到很吃惊,用同样不太纯正的带有浓重的南方口音的官话问道:“自己人?” 叶枫微笑着点点头,亲切地拍了拍年青人的肩膀,然后给年青人解开了手上的绳索,同时命令士兵把另外几个樵夫手上的绳索解开了。 叶枫向年青人挥了挥手,领着最后一批士卒转身向狼关的城门洞方向跑去。 这时那支追杀罗归正的军队以极快的速度向这位年青人的站立之处冲来。狼关的南城墙上突然箭如雨下,还有很多飞石从天空砸落。守关的官兵以为敌人要开始攻关了呢。 这位身材魁梧的年青人虽然感到很不解,但他来不及细想,将两张地图揣到怀里,领着另外几个樵夫,冒着头顶上飞落的羽箭和石块向迎面扑来的自己的军队跑去。 很快,这支攻向狼关的军队就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 第八章 劫持人质 第八章劫持人质 叶枫紧随罗归正跑进了狼关,罗归正的士兵正三五成群地蹲在地上休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厮杀,正惊魂未定呢,现在终于能喘一口气了。刚才冲锋的那批骑兵已经向北面的军营方向走去了,可能他们的营房和马厩都在那边。 随着最后一名士兵逃进了狼关,敌人将狼关那高大坚实的铁门重重地关上了。 听到刺耳的关铁门的声音,叶枫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已没有了退路,只有领着兄弟们在狼关里拼命厮杀。这样也好,这样闹得动静会更大一些,更能引起巴特隆的重视,只要能帮助柳明秀他们突围,就是死了也值得。想到这里,叶枫的心里反倒坦然了。 罗归正凑到叶枫身边来,瞥了一眼头顶上的敌人。南面的关墙上站着许多敌人的士兵,他们用胳膊肘支着雉堞居高临下地往下看,看着这支被打得狼狈不堪的友军,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 罗归正看到头顶上有这么多的敌人,就附到叶枫耳边悄悄说:“我说兄弟,咱们怎么稀里糊涂跑到这个鸟地方来啦?关里关外都是敌人咱们就像那钻进风箱里的耗子,两面受气这下看来是真他娘的要完蛋啦我这条老命算是交待了” “怎么,你害怕啦?”叶枫笑了笑。 “我十六岁就当强盗了,你说我怕过谁?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冤,我虽然有四个老婆,可她们没有一个争气的什么玩艺儿都生不出来我要是死了,每年清明的时候,连个祭拜我的人都没有,你说我惨不惨?” “你还算惨?这些年尽顾着打仗了,我连老婆都没娶上你有我惨?” “什么惨不惨的,死了还不都他娘的一个样儿不过兄弟,跟着你干我不后悔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能多活三年我也赚了” 兄弟二人正在感慨生死无常,人生短暂的时候,驻守狼关的熊提督率领着总兵和参谋官们微笑着从通往南关墙上的宽大的石阶上走了下来。 罗归正和叶枫看到之后立即警惕地站了起来。 蹲在地上休息的野战军团的将士们看提督和城守大人站起来了,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兄弟们辛苦了在下熊劲,奉命驻守狼关”熊提督站在台阶上抱拳向大家行礼,态度恭敬热情。 叶枫反应很快,立刻满面堆笑地迎了上去,也抱拳行礼道:“啊呀这不是熊兄吗?好久没见了一向可好啊?” “这位小兄弟是……”熊劲一脸的困惑,他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在哪里见过? “这才一年多没见,就记不得啦熊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叶枫一听这位姓熊的满嘴的西北口音,心里踏实了些,他微笑着嗔怪着,那态度就像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似的。 “啊?噢。好像是,是,是有一年多没见啦”熊劲被叶枫半嗔半笑的话挤兑得有点儿糊涂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英俊的年青将领,他觉得问一问姓名也许能想起来,所以他挠挠头一脸歉意地笑道,“小兄弟的贵姓是……你看看我这记性真是” “也难贵熊兄记不得,一年前我只是个不起眼的都尉,哪里能入熊兄的法眼啊?”叶枫在信口胡诌,目的是为了把这个姓熊的家伙从台阶上引下来,然后好采取行动,打他个出其不意。 熊劲突然一愣,他本来准备迈步往下走的,听到叶枫的话反倒停住了脚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枫,笑道:“小兄弟可真不简单呢小小年纪就能在一年之内由都尉混到副提督。这升得也太快了吧?” 叶枫心想,“坏了”俗语说言多必失,叶枫不经意间就露出了破绽。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一年之内连升三极?不过叶枫的脑子反应极快,他立即打了个哈哈道:“也不是兄弟我有多大的本事。这一来呢,靠底下的兄弟们的支持;二来呢,靠上边的提携;三来呢也靠了些运气和机缘。这兵荒马乱的,哪天不死几个提督将军的,机会自然就多了。我可比不了熊兄,您这个职位可是靠着真本事打出来的。熊兄的英名是如雷贯耳啊我对您可是仰慕已久喽”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叶枫这一通稀泥抹得还不错,基本上把刚才的那个破绽给盖住了。不过,叶枫这么说也不是一点儿根据没有,狼关这么重要,巴特隆不可能派一个没有本事没有威望的人来驻守。 罗归正看叶枫跟这位素不相识的熊提督聊得火热,心里疑惑,忍不住站在叶枫的侧后小声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叶枫向后偏了偏头,一面朝熊提督微笑着,一面小声对罗归正说,“我把他引过来,你看我的眼色下手。记住,要活的” 罗归正这才明白叶枫的意图,他轻轻点了点头。 熊劲听叶枫说得头头是道,刚才的疑心被打消了大半,他一边往下走一边问道:“小兄弟真会说话穆修大人一定很赏识你吧?” “啊?您说穆修大人啊?实不相瞒,他是我姐夫。”叶枫刚说完就觉得恶心。不过,为了彻底打消这个家伙的疑心,他也只好忍着。 熊劲这下不再有疑心了。穆修是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这个小家伙原来是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怪不得爬得这么快呢。别看这小子年纪轻,资历浅,却是他熊劲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比刚才显得更加热情了,他主动伸出手,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他身后的五六位军官也都满面笑容地跟着。 叶枫也微笑着伸出手,热情地迎了上去,但是他的步子很小,等到熊劲等人下了那宽大的台阶,叶枫才加快了脚步。罗归正和范云台等人也在叶枫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 叶枫和熊劲的手终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熊劲笑道:“兄弟们刚才受惊了。我熊某救援的迟了些,还请见谅啊” 叶枫也笑道:“哪里,熊大哥太客气了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再说狼关如此重要,熊大哥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熊劲豪爽地哈哈一笑,然后侧过身向通往关墙上的台阶一指道:“请请到上面的大厅里叙话。顺便参观一下我们狼关的防御工事” 叶枫向身边的罗归正使了个眼色,道:“我看……我看就不必了吧”一边说,一边急忙向后撤。 罗归正“呛啷”一声拔出刀来。 等熊劲的头再转过来的时候,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已经抵在了熊劲的咽喉处。 罗归正大吼一声:“别动” 范云台等其他将领这时也都拔出刀来围了上去。 跟在熊劲身后的几名军官虽然也都拔出了刀,但由于变故来得太快,出乎他们的意料,所以都慢了一拍。等他们的刀出鞘的时候,对方的刀都已抵住了他们的要害 关墙上观看的士卒突然发现他们的将领被劫持了,紧张坏了,全都不约而同地弯弓搭箭指向了关墙下面的这群可疑的人。 罗归正的军队也都紧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弓上弦,刀出鞘,与关墙上的敌人对峙着。 这时,狼关内预警的号角声突然在四处响起警钟“当当当”地连敲了数十下。紧接着,北面传来了军队紧急行动时杂乱的呼喊声还有马的嘶鸣声黑鸦鸦的军队正从北面的营区方向沿着北征大道向叶枫他们对峙的南关墙跑来 狼关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场激战一触即发。 熊劲的下巴被罗归正的刀刃顶得有点儿高,他那黝黑的脖子、一层层的气管、突起的喉节,粗大的青筋全都暴露出来。他仰着脖子,用一双疑惑而又愤怒的眼睛瞪着一直躲在罗归正身后的叶枫。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熊劲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我们是星月帝国驻守黑虎岭的野战军团,我们的总督大将军姓柳,叫柳明秀。我就是卢龙城守叶枫” 熊劲不太了解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叶城守,听了叶枫的名号之后,没有吃惊的反应,只是撇了撇嘴。 叶枫觉得很没面子,他又指着罗归正道:“这位准备给你剃胡子的就是野战军团的提督罗归正” 熊劲可能听说过罗归正的大名,他恶狠狠地道:“原来是你这个强盗” 罗归正哼了一声,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老子你能怎么样?” 叶枫看到从北面汹涌而来的驻守狼关的军队,便向熊劲大声道:“你立即命令你的部下全部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就杀了你” 熊劲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怒吼道:“休想” 罗归正看这家伙还挺犟,刀尖往下一挑,就把熊劲系甲胄的锁扣划断了,铠甲“哗啦”一声散开了,露出了胸膛外面棉布的衣裳同时刀锋也划破了锁骨,划出了几缕血痕 对于这种威胁,熊劲不为所动,他瞪了罗归正一眼,大吼道:“有种的你就杀了我” 罗归正摇了摇头,刀锋依然不离熊劲的脖子,同时把熊劲往南关墙的台阶上推了一把。这时从北面的军营方向跑来的敌人已经摆好了阵势,再加上关墙上面的敌人,叶枫他们现在已经四面受敌。相对于从军营方向来的敌人,关墙上的敌人数量要少一些,所以叶枫和罗归正决定往关墙上撤。他们用这位熊提督和掳获的其他的将领做挡箭牌,一步步向关墙上走去。罗归正的军队也背朝着台阶,举着武器,倒退着往南关墙上走。南关墙上堵在台阶上的敌人在步步倒退,他们不敢放箭射死他们面前的提督和总兵,只能后退。 熊劲的神情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激动,他知道如果让这帮家伙夺下了南关墙,那关内的驻军将要从下往上攻,死伤会很大,弄得不好,狼关还有可能丢了。熊劲已经意识到自己难逃一死了就在罗归正他们爬到台阶的三分之二处时,熊劲突然猛地大喊一声:“兄弟们替我报仇啊”说完主动用脖子去抹罗归正的刀锋。 这变故来得太快,罗归正想撤刀,可是来不及了,熊劲那黝黑的脖子和层层的气管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从台阶上直喷出去十几米远,喷得台阶下面的士兵满身满脸都是。紧接着熊劲的身躯就从高达数丈的台阶上直坠了下去。 在熊劲的激励下,范云台押解的几名敌人的军官也开始反抗,他们中除了一个负伤逃走之外,其他的都被范云台等人用乱刀砍翻在地。 熊劲死得确实很英勇。他的死极大地激发了他的部下的斗志他们愤怒地嚎叫着冲了上来,一场血腥的肉搏战随即展开,守在关墙上的士兵也开始向下射箭。 罗归正和范云台两人大吼一声,跳过敌人军官的尸体就向关墙上猛扑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关墙上去,以便能占取制高点,取得有利态势。敌人的数量是他们的三倍,他们要想赢恐怕比较困难,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多杀伤死人。 罗归正和范云台两人确实非同凡响,两把大砍刀像铲雪的铁锹一样将堵在台阶上的敌人纷纷铲落下去。关墙下面的士兵一边与敌人厮杀一边也跟着往台阶上退。叶枫则用双手护着头脸,猫着腰,一边躲闪敌人乱飞的箭矢一边四处寻觅,同时还在不停地大喊:“李权三哥你在哪儿呢?你没事吧?” “别喊了我在这儿呢”李权原来就躲在叶枫的身后,只不过他身材不高,一猫腰就看不见了。 经过一番血腥的厮杀,罗归正和范云台等人终于冲上了南关墙,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在关墙下面来不及跟上来的士兵死伤惨重,尤其是头顶上的飞矢对他们的伤害最大。所以罗归正登上南关墙之后,立即指挥冲上来的兄弟向敌人的弓箭兵杀去 第九章 施以援手 第九章施以援手 守在南关墙上的几乎都是敌人的弓箭兵和弩兵,还有发动投石车的投石手,他们都是远程兵种,近战能力不强。他们跟罗归正的军队在接触战中不占上风。他们有的甚至开始丢弃弓箭和强弩而改用腰刀来迎敌。但是他们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更何况巴特隆派来驻守狼关的肯定是一支精兵,其战斗力不容小觑。罗归正他们要想很快拿下南关墙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那通往南关墙上的台阶双方争夺得最为激烈,那宽大而又极高的台阶上铺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后面的士兵踩着前面士兵的尸体往上爬有的地方尸体堆得太多了,堆成了一座小山,后面的士兵就把尸体从台阶上推下去,以清理路障。打到最惨烈的时候,台阶上竟出现了一道奇异的景观,一条条鲜红的冒着热气的血流从台阶上滚滚而下,遇到尸体的阻挡,就从台阶的北面流了下来,最终形成了一道刺眼的散发着血腥气的红色瀑布 狼关的南关墙上上下下响起一片喊杀声这声音惊天动地 与此同时,在狼关东南方向的山岭间,在那个叶枫曾用单筒望远镜观察过狼关形势的石台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年青人。这位年青人没有再穿樵夫的衣服,而是穿着南疆军团的军官制服,衣服上的军衔竟是极高的将军,应该是提督一级的将领。他也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狼关的形势。 此时的狼关激战正酣,喊杀声隐隐可闻。 他看了一会儿,就把望远镜递给身后站着的几位将领。等他们轮流看过一遍之后,这位年青的将军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大人,下官以为,这支进关的军队像是友军。他们伪装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偷袭狼关。” 年青的将军拿出一张地图来递给大家说:“是的,他们的军官送给我一张地图。从地图上看,他们应该是驻防黑虎岭的友军,隶属于美拉梅公国,他们的总督大将军姓柳,名叫柳明秀。” 这几位军官接过地图轮流看了看,边看边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们是友军不假,但要说他们偷袭狼关却有疑问。以他们这点儿兵力,以及他们的军队的战斗力来看,他们不具备这个能力他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是的,大人。依我看,指挥这场战斗的人与其说是英勇,不如说是莽撞,而且从他们的打法来看,根本就没有什么章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实在是看不懂” “我听说柳明秀公爵率领的军队已被巴特隆重兵围困在庆阳城了。这可能是他们留守的一支军队,他们攻打狼关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吸引巴特隆的注意,以帮助他们的主帅突围。”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如果他们不能对狼关造成很大的威胁,巴特隆又怎会分兵救援呢?我觉得他们可能达不到目的。” “他们这是被逼到绝路了,除此之外他们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 …… 年青的将军没有参与部下的讨论,而是接过部下的望远镜继续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不要争了他们的意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夺取狼关的最好时机” “大人蓝玉将军派给我们的任务是堵截打算南下的游牧民族的军队,并没有夺取狼关的命令” 年青的将军放下望远镜大声道:“狼关是敌人南下的必经之路,还有比夺下狼关更能有效堵截敌人的办法吗?再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既然机会已经摆在面前,为什么不抓住?” “可是大人,咱们夺取七家镇时损失过大以现在的实力,即使狼关能夺下来,恐怕也很难守得住” 年青的将军听到这句话,剑眉一竖,用手一指山脚下的狼关方向怒道:“难道咱们还不如他们他们都敢做的事,咱们为什么不敢?看到他们在孤军奋战,咱们却畏首畏尾,见死不救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战机稍纵即逝不能再犹豫了传我的命令全军下山,攻取狼关” “是提督大人”传令兵立即转身跑下山去。 他身边的几名将领也都匆匆跑下山去,整顿队伍执行命令去了。 年轻的将军望了望山脚下的密林中准备出击的军队,又拿过一张地图来看了看,然后问身边的情报官:“最近有没有情报过来?现在尼雅河一带的战况怎么样了?” “启禀将军,根据情报我军的大部分还在尼雅河南岸,尼雅河北岸只有羽林军的一个军团、还有一部分龙骧军。其他主力军团都在与敌人争夺七家镇现在整个西北的局势都很混乱,我们无法弄清友军具体的位置。” “那咱们的南疆军团呢?蓝玉将军不是准备率部北上与我们会合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不清楚还是四天前从梦津渡口传来的消息,说是王爷身中毒箭,至今还在昏迷之中。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消息了。” 年轻的将军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又低头注视着地图问:“现在帝国的哪支军队离我们最近?” “报告将军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是羽林军的前锋将军熊天云率领的军团,他们本来是想攻打守备空虚的卢龙城的,结果半路上遭到了敌人的阻击,被纠缠住了。” “好”年轻的将军放下手里的地图,向情报官下令道:“你立即派信使去熊天云将军那里,就说我们已经开始夺取狼关,请他们火速增援” “是,将军,我这就去” “慢着你还要派信使去梦津渡口,向蓝玉将军禀报我们这里的情况,并把我们夺取狼关的决定告诉他请他立即率领军队沿北征大道北进,无论如何要拖住巴特隆的军队” “遵令”情报官立即转身向山下跑去 下完命令之后,年轻的将军又低头俯视了一下脚下,只见他的军队已整好队形,大片大片地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先头部队已经走上了北征大道,正步伐坚定地向狼关开进 “侍卫长拿我的甲胄和兵器来。准备好将旗命令近卫营,跟我下山杀敌” “是,将军” 过了一会儿,年轻的将军披挂停当,率领着最后一支军队从山岭上走了下来。在他的身后竖起一杆将旗,辉煌耀眼的黄金狮子图案下面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铁”字 原来这位年轻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铁瑛将军 他率领的这支军队竟是威名显赫的铁壁军团 当初,蓝玉将军抢先攻占了七家镇,堵住了巴特隆的去路。巴特隆在七家镇久攻不下的情况下,突然调兵攻打梦津渡口。镇守梦津渡口的尹川王乌海图这一次表现得十分神勇,他亲自披挂上阵,率队冲锋,在冲锋刚刚发起的时候,尹川王乌海图突然抓住了一支敌人射来的利箭,他虽然抓住了这支箭,但由于惯性的原因,这支箭带着他的手冲到了他的肩膀上,并透过甲胄的缝隙,深深地扎进了肉里。更可怕的是,这还是一支毒箭。毒性不大也不小,能毒得尹川王不省人事,却又不至于毙命。 巴特隆的主力军团突然进攻梦津渡口,尹川王乌海图身中毒箭,生命垂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七家镇。蓝玉将军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他只留下桑吉布将军率领一个军团驻守七家镇,他自己亲率大军乘船东下,救援乌海图。 蓝玉夺取七家镇时,尼雅河以北敌人的军队很少,巴特隆的大部分主力才刚刚离开西都城,而驻扎在西北的蔡元康的军队又被柳明秀牢牢牵制在庆阳城下,无法脱身。蓝玉此时最担心的就是狼关以北的游牧民族的军队沿北征大道南下。为了避免自己陷于腹背受敌的困境,蓝玉走了一招险棋,他命令铁瑛将军率领一万将士迅速沿北征大道北进,躲到狼关附近的山岭间监视狼关的动向,如若发现游牧民族的军队南下,他们就在北征大道上伏击敌人,延缓敌人南下的速度,破坏敌人南北夹击七家镇的计划,保证蓝玉将军侧后的安全。蓝玉的这步棋相当高妙,狼关距离七家镇十分遥远,敌人绝想不到他会在这里设伏。如果游牧民族的军队南下,铁瑛将军就率领军队突然从山里杀出来,一定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由于乌海图那里突然出了事,梦津渡口告急,蓝玉不得不增援梦津渡口,致使七家镇很快又落入敌手,派铁瑛将军到狼关附近设伏的计划就落了空。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叶枫会领着一帮不要命的家伙混到狼关里去和敌人拼命更没想到的是一向恪尽职守做事本份的铁瑛将军会被叶枫等人的勇敢精神所感动,一反常态地出手相助 狼关的地理位置极其敏感,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铁瑛将军的突然参战,致使西北的整个战局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随着各路大军的麇集辐凑纷至沓来,狼关顶上的天空突然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这场战争风暴的中心骤然就刮到了这里,最终在这里上演了帝国战争史上最凶险,最惨烈,最残酷,最诡异,最扑朔迷离,最变幻莫测的一场大战──狼关大战 这可能是叶枫等肇端者连做梦都想不到的 第十章 混战 第十章混战 叶枫等人攻打狼关的第二天,也就是帝国历351年11月22日,狼关遭到袭击的消息就传到了巴特隆的耳朵里。巴特隆当时正指挥大军猛攻庆阳城,当有人向他禀报这个消息时,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是继续按照预定计划攻城。在巴特隆看来,黑虎岭上的山匪看到他们的同党被困在庆阳城里是不可能不进行救援的,而攻打狼关是典型的调虎离山之计,他怎会上这么低级的当?更何况他在狼关部署了三万精兵,再加上高大的关墙,坚固的防御设施, 就是十万大军日夜不停地强攻,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休想攻得下来。此外,南边有卢龙城,北边有昭苏城的军队可以随时增援。巴特隆对狼关的防御非常有信心,敌人要想打狼关的主意,那是自讨苦吃。 但他接下来就听到了几个不好的消息。 “启禀陛下敌将熊天云已放弃攻击目标,连夜转移,现在去向不明” “启禀陛下一直驻守在梦津渡口的南疆军团突然沿北征大道迅速北进,不知他们准备进攻什么地方” “启禀陛下正在猛攻七家镇的羽林军和龙骧军的一部突然调头北进了,攻击目标不明” 正在庆阳城督战的巴特隆听到这些消息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顾不上再指挥攻城,立即调转马头回到了金帐内。他麾下的数十名将领也都跟着他回到了金帐。巴特隆跑到龙案前急匆匆地展开地图来看,他看了一会儿,脸色就阴沉了下来,额头上渗出了汗珠,眼神中透着紧张和恐慌,他隐约感觉到狼关可能真的出事了,否则不会让在尼雅河以北仅有的四支敌军同时改变作战计划,迅速北进 很快就有一骑从军营外向金帐方向飞奔而至,那名报信的士兵还没有将马停稳就从马背上飞跃而下,连滚带爬地跌进金帐。 “报报告陛下大事不好狼关……狼关……” 那名报信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巴特隆瞪着圆圆的小眼珠子猛地转过身来,一把纠住报信兵的衣领大吼道:“狼关怎么啦?快说” “失,失守了” “啊?” 巴特隆仿佛听到头顶上响起一声炸雷,他接连退后数步,然后突然双膝一软坐在了椅子上。 金帐内的文臣武将全都大惊失色,他们都是从草原来的,狼关要真的失守了,他们回家的路可就断了。整个金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大家被一种巨大的恐慌镇慑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直勾勾地望着他们的皇帝陛下。 巴特隆这时也没了主意,大怒道:“熊劲这个傻蛋他还号称西北第一勇将他勇个屁我要宰了这个王八蛋”他不知道熊劲此时早已身首异处。显然,痛骂熊劲还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他气愤地一脚将龙案踢翻在地,龙案上的文具、地图、茶杯等物滚落得到处都是。 众文武大臣看到巴特隆大发雷霆,没有一个人敢接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全都紧张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稍微镇定一些的就数丞相伏生了,他走到巴特隆身边低声宽慰道:“陛下息怒狼关不会真丢的,那顶多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敌人在尼雅河以北的兵力并不多,攻打狼关的军队不可能是他们的主力狼关有咱们三万精兵,他们即使攻下了狼关,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最可怕的不是狼关,而是这四路北犯的敌军,如果他们赶在咱们前面到达了狼关,那肯定满盘皆输了。咱们只要能先截住这四路援军,然后再集中兵力攻打狼关,不愁狼关夺不回来” 巴特隆听到伏生冷静的分析,一颗慌乱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自从上次在七家镇,伏生为他献的计策帮他脱困之后,巴特隆又恢复了对伏生的信任。 巴特隆冷静思索一番之后果断地下令攻打庆阳城的十五万大军停止攻城,立即沿北征大道迅速北进,直扑狼关。同时命令他部署在尼雅河以北的各路大军阻截敌人试图增援狼关的军队。 一时间,在狼关以南,七家镇以北广阔的西北平原、丘陵和山地地区,交战双方的数十万大军全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战斗,开始拼命往狼关方向进军。整个西北的战局顿时一片混乱没有人知道会在哪里遇到敌人,会遇到哪一股敌人,也没有人知道战斗会在什么时候打响,会打到什么程度。所有的战斗几乎都是遭遇战,而且双方谁都不肯恋战,激战一番之后,双方都会主动脱离战场,然后继续拼命往狼关方向狂奔这是一场比拼耐力和速度的战争,谁的主力军团先抵达狼关,谁就将取得这场战争的主动权 只有一支军队没有参与这场追逐,那就是守卫庆阳城的柳明秀的军队。 在巴特隆的精锐军团的猛烈打击下,柳明秀率领的军队损失惨重柳明秀心里清楚,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突围是没有希望的,不如坚守,这样还能凭借地利的优势与敌人多周旋一段时间,以等待援军。到后来,援军迟迟不到,她和他的将军们就做好了与庆阳城共存亡的打算了,她准备打到最后一人,然后以身殉国 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如惊涛骇浪般攻打庆阳城的敌军,竟突然间如潮水般退去了,而且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穿着鲜红的衣甲站在墙头眺望远方的柳明秀微蹙着额头,问站在她身后的崔舒翰:“这是怎么回事?” 崔舒翰俯下身子向下观察了一会儿,用不确定的口吻说:“敌人的营地十分杂乱,可见他们走得很匆忙,看来有比庆阳城更重要的地方出了问题。事态很紧急,敌人已顾不上我们了” “那会是什么地方?” “在西北,比庆阳城更重要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狼关;另一个就是离狼关不远的卢龙城。狼关是咽喉要道,卢龙城是巴特隆在西北屯积粮草辎重的地方。”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咱们坚守庆阳城这么多天,损失很大,必须回去休整” “我也是这么想的”柳明秀用焦虑而又冷竣的目光看了崔舒翰一眼,然后向身后的将军们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出城回崎峰谷” 狼关的战斗整整打了一天,一直到天黑才彻底结束。 起先,罗归正的军队被狼关内的敌人打得直往南关墙上跑,可南关墙上的敌人一时半会儿又消灭不掉,他们陷入了两面受敌的被动局面。由于熊劲的英勇殉职激怒了敌人,敌人拼杀得非常凶,罗归正的军队伤亡很大。 在这个关键时刻,铁瑛将军率领军队冲了过来。 守在南关墙上的敌人虽然看到了大量的南疆军团的士兵向狼关逼近,他们想放箭以阻止敌人的进犯,可他们力不从心,因为罗归正的军队很快就冲到了他们面前。他们不得不丢掉手中的弓弩而改用刀剑来招架。 由于南关墙上激战正酣,铁瑛将军的军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冲到了城门口,并很快就撞开了城门。双方的士兵都在城门洞里厮杀,没有人顾得上去堵城门。士气旺盛的铁壁军团如钢铁洪流般涌进了狼关,向驻守狼关的敌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铁瑛的军队在出发前,军官们已经向士兵们做了交待:穿着带有漂亮纹饰的敌人军服的是伪装成敌人的友军,而穿着普通敌人军服的才是真正的敌人至于罗归正的士兵,他们看到南疆军团就本能地向后退缩,所以这次倒没有发生误会。 熊劲的军队本来是巴特隆留在西北的一支劲旅,战斗力相当强。只可惜还没开战,他们的提督和总兵就被罗归正和范云台杀掉了,他们突然间就成了缺乏统一指挥的乌合之众,战斗力自然要大打折扣。他们刚开始仗着一口怒气还可以把罗归正的军队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可真遇上威震天下的南疆军团,他们这种没有章法的乱?底控制了狼关全境 狼关这座帝国北方最重要的关隘,在丢失了将近三年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帝国手中。 从狼关败退的敌人只好回到他们的老巢昭苏城去搬救兵。还有两支人马分别跑到和林穆海城和布伦台要塞向他们的盟友求援。 第十一章 固守待援 第十一章固守待援 西边的天际,残阳如血。刚刚经历过一场鏖战的狼关显得十分静谧,耳边能听到“呜呜”的风声,如泣如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受伤的士卒不堪忍受疼痛而发出的凄惨的呻吟声和哀号声。随军的军医四处奔波忙碌着给负伤的士兵处理伤口。另有一些士兵在负责清理战场。他们把敌人和战友的尸体从各处抬到校军场集中起来焚烧。狼关散发着的冲天的血腥气息,吸引了附近山峦间大量的山鹰和秃鹫在狼关上空盘旋。它们瞅准机会就俯冲下来把横躺在地上的尸体的肚子啄开,将好几米长的肠子衔在口中,然后振翅飞向高空,再栖息到树枝上或山崖上去享用美食。没有人去阻止这些猛禽的掠食,刚刚进行了一番恶战,大家都感到疲惫不堪。绝大多数士兵都抱着武器横七竖八地斜躺在地上休息,有的还利用这个间隙吃点儿干粮,给渐渐发冷的身体补充一些热量。 叶枫斜靠在狼关南关墙的雉堞下面,和士兵们混在一起休息。他嘴里啃着一块冰冷的馍,战斗打了一整天,到现在他才吃上一口东西,他早就饥肠辘辘了。李权就靠在他的身边,左手拎着一个半瘪的水袋,右手也握着一块馍。他把馍夹在手指中间,举起水袋咕咚咚喝了几口,然后把水袋递给叶枫。叶枫也仰脖猛喝了几口,抹了抹嘴感叹道:“好凉” 李权抬头看了看狼关两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上那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奇幻般的光彩。 “真是不可思议,咱们居然把狼关夺下来了”李权感叹道。 “是啊谁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打下来了”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固守待援呗。战斗刚一结束,我就让罗提督派出信使到崎峰谷和大青山伊普雷那里去求援了。” “咱们现在还有多少兵力?”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刚才我问了罗提督,咱们为了夺取狼关已经牺牲了三千多弟兄还有四千多负伤的,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南疆军团的伤亡情况比我们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估计最少也得在四成左右。” “这么说,现在能守狼关的人数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千人了?” “是的。” “就这么点儿兵力,守一面尚能坚持些时日,可咱们要守两面呢?能守得住吗?” “守不住也要守这狼关是兄弟们用生命换来的巴特隆要想过狼关,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叶枫说到这里坐直了身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坚硬的馍,用力地嚼了起来。就好像他嚼的不是馍,而是巴特隆身上的肉似的。 李权看了看叶枫,想问什么,最终没有问,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斜靠在城墙上望着北方的天空发呆。 两个人沉默了好半天,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叶枫知道李权想问什么,现在南疆军团的态度还不明朗,他们是不是愿意和叶枫一道坚守狼关还是一个问题。如果南疆军团不愿坚守,仅凭罗归正手下这几千人守狼关,只需三五天的时间,狼关就会被敌人重新夺回去。不过叶枫并不是很担心,他知道狼关已经有将近一天没有人经过了,离这里很近的卢龙城肯定得到了消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黑之前,敌人驻扎在卢龙城的军队就会抵达狼关。到那时,南疆军团想不跟他们一道坚守也不成了。所以他并不急着去和南疆军团的将领们讨论守关的问题。叶枫的这番算计虽然有些自私,但也是出于无奈。 在关墙下面不远处的校军场上,负责清理战场的南疆军团的士兵们把战友的尸体堆放在一起,然后架起木柴焚烧。在熊熊的烈火周围,有许多头戴古怪头饰和身披五颜六色羽毛的随军男巫在做着奇特的法事,可能是在超度战死者的亡灵。叶枫和李权看到这些南疆山地民族的奇异风俗感到很有趣。 “三哥,你以前去过南疆吗?”叶枫问道。 “去过,小时候去过。那是一个好地方。山川秀丽,物产丰富,人杰地灵。” “我在西都城上学的时候班里有一个从南疆来的同学。他跟我们吹牛说,他们那里的女孩子比西都城的女孩子还要漂亮,还要聪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那里气候温润,四季如春。那里的女孩子不仅人长得水灵,而且还个个能歌善舞,多才多艺。” “我爷爷以前在南疆的一个边境小城做过城守,后来被罢了官才举家迁到西北来的。我父亲和母亲从来不跟我提南疆的事,也不许我问,好像我们家在那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至于具体情况,我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还小,对那段生活没有印象。我小时候就一直想去南疆看看,去我爷爷做过城守的地方看看。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叶枫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李权拍了拍叶枫的肩膀笑道:“会有的咱们兄弟命大” 叶枫也笑道:“是啊。刚才在这里激战的时候,头顶上的箭就像下雨一样,我还以为活不到天黑了呢。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救咱们。” 兄弟俩正说着闲话,突然看到一名哨兵急匆匆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城守大人前方出现的可能是敌军” 叶枫和李权赶紧站起身来,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包含着一个意思:好快他们两人同时转过身去,向南方的地平线上眺望,只见远处有一彪人马正风驰电掣般地向狼关方向奔来,看那前行的速度应该是一支骑兵部队。 很快,关墙上的哨塔里就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紧接着狼关内就响起一片警钟的“当当”声。 躺在地上休息的士兵急忙站起身来,抄起身边的武器,迅速进入战斗岗位。士兵们赶紧为弩车和投石车准备弹药,以便能随时作战。刚才还一片宁静的狼关城内,气氛骤然间紧张起来。 罗归正和十几位南疆军团的将领从南关墙下急匆匆跑了上来。他们跑到叶枫和李权身边也探着身子向前方眺望。 叶枫并不知道南疆军团的将领来了,还以为是罗归正领着军队上来了呢。他指着南方全速前进的敌人说:“这应该是卢龙城方向来的敌军。只有那里的军队到达狼关才会这么快。” 这时有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人用不太流利的官话说:“卢龙城?你们对这里的情况熟悉吗?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叶枫回头一看,站在他身后的就是被他释放的那位年青的樵夫。现在这位樵夫已穿上了帝国将军的制服,正用严肃的目光望着叶枫。 “你好。”叶枫伸出手来亲切而又热情地说,“我是美拉梅公国的卢龙城守,我姓叶,叫叶枫。” “你好。”那位面色黝黑的年轻将军伸出有力的大手握住叶枫略显纤瘦的手,自我介绍道,“我叫铁瑛现任东南边防军第二军团提督。” “铁瑛将军。太感谢你了没有你们出手相助,我们早就没命了” “都是帝国的军队,理应伸以援手” 铁瑛将军脸上的表情一直十分严肃,看来这又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将领。叶枫在他的身上能看到伊普雷的影子,只不过伊普雷粗眉大眼的,一看就是个壮实的西北汉子,没有他长得精明干练,而且性格也比他显得敦厚一些。 叶枫对铁瑛产生了好感,向他热情地介绍了李权。 铁瑛也向叶枫等人介绍了他麾下的几位将领。众人正说着话。突然有守城的士兵喊道:“敌人冲过来了” 叶枫和铁瑛等人立即转过身来向远处观看。只见在苍茫的暮色中,有数千名敌人的骑兵正沿着北征大道向狼关方向迅速前进,在这些骑兵身后,有一大片黑鸦鸦的军队向这里涌来。随着天色渐渐变黑,骑兵身后的军队纷纷点起了火把,那一片轻轻晃动的火把把北征大道装点得如同一条涌动的火河。 “来的还真不少” “是啊,足有两三万人” “这只是先头部队,后面应该还有更多” 其中一名南疆军团的将领紧张地说:“我们这下可把事情闹大啦上次军务院发的通报上说,整个西北准备随巴特隆北撤的敌军估计在四十万以上。” “是啊我们堵住他们的退路啦他们还不跟我们拼命” “看来又是一场恶仗” “凶多吉少” …… 这些南疆军团的军官们有的说着不太流利的官话,有的说着纯粹的南方话。叶枫听得半懂不懂,但他能感觉到南疆军团将领们内心的焦虑不安。 叶枫的心里有了一些愧疚。南疆军团于他们有救命之恩,他不应该再将他们稀里糊涂地拖下水,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将目前西北的情况向他们说清楚,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守狼关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 叶枫想了想最终忍不住说:“我虽然不太清楚现在的整个战局。但由于我们在西北坚持战斗了三年,我们对于敌人在西北的军力部署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敌人虽然只在狼关部署了三万守军,但他们在不远的卢龙城还有几万人马,西北的昭苏城是巴特隆的老巢,那里还有一支城防部队,他们的盟友乌拉特族在和林穆海城驻有军队,呼尔巴什族在布伦台要塞也部署了很多军队,这些军队随时都有可能攻击狼关。现在这批敌军应该是从卢龙城赶来的。实不相瞒,坚守狼关确实凶险万分铁瑛将军和南疆军团如果不愿意在这里坚守,可以乘敌人没有将狼关围住之前撤退,找个山林躲藏起来。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掩护,帮助你们安全撤退。”说完,他紧紧地盯着站在他身边的铁瑛将军,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铁瑛将军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向南方眺望。 叶枫忍不住又问道:“不知铁瑛将军是想走,还是想守?我们会尊重你们的选择,并全力配合你们行动。” 铁瑛看了看叶枫,又看了看罗归正说:“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固守待援”叶枫语气坚定地说。 “你们现在只有几千人马,又要面临敌人的两面夹攻,你们怎么固守?” 叶枫冷静地说:“巴特隆的军队荼毒西北,与我们有血海深仇。我们是这片土地养大的,我们宁可全部战死在狼关,也绝不能放巴特隆逃生这和兵多兵少没有什么关系。” 铁瑛将军严肃地说:“叶城守的勇气固然可嘉,可打仗不能逞一时之勇。首先要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然后才谈得上怎么消灭敌人。刚才你说固守待援,你们的援军在哪里?有没有增援我们的决心和实力?如果你们对此没有把握,我劝你们应该趁敌人的大军没有聚拢之前就和我们一起杀出去,先躲藏起来,然后再伺机与敌人决战” 叶枫微微皱起了眉头,举目远望。他看见敌人的军队离狼关越来越近,火把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形势也越来越紧迫。他必须立即做出决断他想了想,然后转过身来,面对南疆军团的诸位将领斩钉截铁地说:“实不相瞒,我们在西北还有两支军队,一支在南边的黑虎岭,另一支在北边的大青山里。夺下狼关之后,我已分别派人去向他们求援了。如果贵军愿意帮助我们坚守狼关我保证五天之内,我们的援军就会杀到如果到时候我们的援军不到,我叶枫愿以死谢罪” 铁瑛郑重地点点头说:“叶城守我们很钦佩你的勇气。好我们相信你我们愿意帮助你守住狼关” 铁瑛此言一出,他手下的诸位将领都感到很惊讶,可南疆军团纪律严明,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 叶枫十分感动他知道铁瑛将军这份承诺的份量有多重狼关是敌人北撤的咽喉要道,再过两三天,狼关南北的敌军将蜂拥而至,疯狂的敌人将不分昼夜地拼命攻打狼关,直到将他们彻底消灭为止。久经沙场的铁瑛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后果。就因为叶枫的一句话,铁瑛将军就把整个军团的命运押上了这是何等的气魄和胆量南疆军团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名将雷川会败在他们的手下。叶枫心里也感到深深的折服,他紧紧握住铁瑛将军的手说:“谢谢,谢谢。我替西北的人民,替卢龙城三十多万市民,替柳明秀大人谢谢你们” 铁瑛态度严肃地说:“不必客气,我们也是帝国的军人。我们有着相同的目的,那就是彻底打败侵略者” “是啊,是啊……”叶枫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铁瑛看了看远方正在逼近的敌军,对叶枫说:“敌人已离这里很近了。应赶紧做好迎战准备大敌当前,两军应该统一指挥。” 叶枫明白铁瑛的意思,连忙说:“对,对。铁瑛将军能征惯战。狼关的防御还请铁瑛将军做主,我们的军队愿意听从将军的号令” 铁瑛也不客气,点点头说:“请你们的将领到我这里来听令” “在这儿呢”罗归正笑呵呵地说,“看在你们救过我一命的份儿上,我原意听你的号令” “我命令你率领你们的军队去营房睡觉,到凌晨…来接替我们” “啊?”大敌当前,他却接到去休息的命令,这让他感到很没面子 铁瑛大声说:“请罗提督立即执行我的命令” 叶枫使劲儿瞪了罗归正一眼。 罗归正只好打个立正道:“是”然后领着军队去营房睡觉去了。 铁瑛接连向他的军官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很快,训练有素的铁壁军团就在狼关的南关墙上行动起来。叶枫看到南疆军团的士兵紧张迅速而又井然有序地进入战斗岗位,并熟练地做着各种战斗准备,不得不感到钦佩,跟这样的军队相比,自己在崎峰谷里训练出来的只能算是游击队。 叶枫正在感慨的时候,敌人的军队已经攻到了狼关脚下。 首先到达的是敌人的数千骑兵,他们手举着火把在城下观望了一阵,没有立即攻城。过了一会儿,大量的步兵举着火把跑了过来。并开始在狼关的南关墙下准备大量的云梯、投石车、弩车等攻城器具。看来他们真的要连夜攻城了 城墙上南疆军团的士兵镇定地望着南关墙下的敌人。他们非常安静,没有人说话,但他们手里的弓弩却攥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向下射击 铁瑛将军来到叶枫身边说:“叶城守,请你们回营房休息去吧。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很危险。” 叶枫点点头,就和李权一起转身离开了南关墙,向北边的营区走去。 他们还没有走到营房的大门口,身后就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第十二章 叶枫的遗书 第十二章叶枫的遗书 柳明秀回到崎峰谷之后就得到了叶枫等人被困在狼关的消息。 “疯子他简直是个疯子”崔舒翰看了一眼叶枫派信使送来的求援信愤怒地说。崔舒翰清楚地记得,上次他曾对叶枫说过“打狼关”的话。但那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个疯子还真的去了 “你不能这么说他他是为了救我们才陷在狼关的”柳明秀张着急切的大眼睛望着崔舒翰,眼睛里仿佛还有泪光。 听柳明秀这么说,崔舒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救他?” “你怎么去救他?咱们现在能出征的满打满算只有三万人马咱们去救他们,崎峰谷谁来保护?” “黑虎岭还有罗猛将军的一万多人呢崎峰谷的防御可以交给他们,实在不行就让老百姓躲到深山里去” “我的祖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知道狼关是什么地方吗?那是敌人的退路啊现在巴特隆的几十万大军被堵在狼关以南他们还不拼了命地去打狼关现在狼关前面的军队肯定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柳明秀走到崔舒翰面前张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崔舒翰,执拗地说:“你是不是害怕了?你要是害怕可以不去呀我一个人去”说完,她抄起挂在墙上的刀,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大公府门外走去 “你站住站住”崔舒翰连忙追上去一把抱住柳明秀。 “你放开我”柳明秀努力挣扎,她试图挣脱崔舒翰的怀抱但一切都是徒劳,崔舒翰的力量比她大得多。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崔舒翰一边努力控制着柳明秀,一边急道,“你不能去,你这么去会白白送死的” “他肯为我死我为什么不能为他死?我愿意死你管不着你松手” 崔舒翰听到柳明秀情急之下竟说出这么赤luo裸的情话来,心里仿佛有满满一盆油,突然间“嘭”的一声被点燃了。他妒火中烧,猛地举起手掌就向柳明秀漂亮的脸蛋挥了过去 柳明秀转过身来,怒视着崔舒翰,毫不畏缩地大声道:“你敢打我?” 站在他面前的毕竟是地位崇高的女公爵大人,崔舒翰心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制止了他的鲁莽行为。他的手渐渐软了下来 “哼”柳明秀使劲推了一把失魂落魄的崔舒翰,转身向大公府门外跑去。 崔舒翰的身子晃了晃,他急忙用手扶住旁边的桌子,喃喃自语道:“我也肯为你死。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柳明秀找到两个军团的将领,把叶枫被困在狼关的情况向他们做了说明。大家听后都很着急,都同意柳明秀增援狼关的决定。毕竟他们能从庆阳城活着回来都是叶枫等人偷袭狼关换来的,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从情感上,他们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柳明秀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信心倍增,立即整顿人马向山外进发。 队伍刚刚离开崎峰谷,就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人穿着铠甲,提着刀,骑着马,守在山路中央,远远地望着柳明秀。 柳明秀将手一抬。她身后的军队立即停了下来。她催马走到那人跟前低声问道:“崔舒翰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可不想在她的军队面前和崔舒翰争吵,可她又很担心崔舒翰会死缠着不放她走,所以心里很着急。 “我不想干什么。你想死在狼关,那我就陪你去死”崔舒翰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赌气。 “你到底什么意思?”柳明秀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望着崔舒翰。 崔舒翰态度严肃地说:“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打赢这场仗” “我还以为……真是的你怎么不早说?”柳明秀轻松地吐了口气,她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崔舒翰此时又恢复了首席参谋官的冷静和自信,他看了看柳明秀身后长长的队伍问道:“你带了多少人马?” “两万八千多人我把伤兵留在了谷里。” “不行重伤的可以留在谷里,轻伤的,凡是能走路的都要带上” “带他们做什么?他们的伤还没有全好呢。” “你不要多问了,照我说的去做吧,我需要他们” “好吧”柳明秀转身就往回走。 “慢着”崔舒翰忙道,“你应该把黑虎岭上罗猛将军的军队也带上?” “把他们也带上?那谁来保护崎峰谷的百姓?”柳明秀感到很惊讶。 “你糊涂啊现在罗归正被困在狼关。罗归正是什么人?他是黑虎岭上的首领啊首领身陷险境,他们这些喽啰哪儿还有心情去保护老百姓?”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那我应该派谁去保护老百姓呢?” 崔舒翰看了看那连绵起伏的雾山山脉说:“咱们的军队数量不足,现在唯一能保护他们的就是这条山脉了” “你是说,让他们都躲到深山里去?” “是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这一战我们必须拼尽全力,否则就等于白白送死。老百姓就只好交给山神来保佑了” “好吧都听你的” 当下,柳明秀重新发布了命令。她首先派人去把巡警署署长江石还有老局长李长生叫来,命令他们立即组织老百姓向深山里转移。接着,她派人去黑虎岭传令,让罗猛立即弃守黑虎岭,率领军队与他们会合,一起去增援狼关 柳明秀这一次是把所有的家当都押上了 成败在此一举了 在崔舒翰的策划下,柳明秀率领军队沿着山路悄悄向狼关方向逼近。同时,她还派出大批的密探去四处打探消息。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他们行进得很慢,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才靠近狼关。在深山里行进的柳明秀的军队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洼洼里扎下了营寨,然后静静地等候密探的消息。 首先传来的是狼关方面的消息。狼关前面的敌军越聚越多,现在足足有十五六万光营寨就扎出去好几里地敌人昼夜不停地攻打狼关,拼杀得很凶,可奇怪的是狼关一连遭受了三天的攻击,居然岿然不动。再后来,密探来报,说是狼关城墙上立着两面旗帜,一面是美拉梅公国的飞豹旗,另一面是南疆军团的黄金狮子旗。 正在营帐内看地图的崔舒翰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屑地说:“怪不得这小子能打下狼关呢原来是有南疆军团参战不是他的本事” 柳明秀抬头看了看崔舒翰宽阔的背影,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密探就传来了令大家感到振奋的消息。原来在西北,准备增援狼关的还不止柳明秀这一支军队另有四路帝国的军队也在向狼关进发,但由于他们对西北的地理环境不熟悉,他们的行动没有柳明秀隐蔽,所以他们都遭到了巴特隆军队的猛烈阻击现在整个西北有好几处都在进行大规模激战。崔舒翰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睛一亮他凭直觉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机可乘他一方面督促军队加紧备战,另一方面继续派密探下山去四处打探消息。 军队的将领们心里都很着急,他们离狼关已经很近了,他们仿佛都能听到敌人攻打狼关时的呐喊声。他们曾数次请求下山作战,都遭到了柳明秀的拒绝,他们都对柳明秀大人的定力感到惊讶。她还真沉得住气 其实柳明秀现在的心情比他们还要焦急呢她每天都要问崔舒翰什么时候才能出兵她甚至一天要问十几次 崔舒翰每次都生硬地回答:“等机会” “再等下去,他们就守不住了” 崔舒翰瞪着眼睛,气愤地说:“守不住也要等山下有这么多敌军,怎么冲得过去?咱们只有一次机会没有把握绝不能轻举妄动” 柳明秀对崔舒翰还是非常信任的,她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她只好强忍住内心的焦急,耐心地等 狼关的激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敌人几乎是不分昼夜地进行强攻,但由于刚开始南疆军团和罗归正的军队只守狼关的南面,巴特隆修筑的南关墙又十分高大,易守难攻,敌人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动狼关。狼关的南关墙高大到连平常的云梯都够不着墙头,敌人只好临时找木匠来将云梯加长。敌人的投石车也无法抛出这么高的弧线,他们不得不将投石车拆开,重新组装加工,重新调校。这样一来,敌人的攻击力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想必此时巴特隆的心情一定很糟,他一定后悔为什么要把狼关的南关墙修得如此高大。 凭借这种超级坚固的防御工事去作战,对防守的一方来说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他们可以用极小的代价换取敌人巨大的伤亡。敌人如疾风暴雨般的进攻也撼不动狼关的一丝一毫。简直就是坚如磐石 可三天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敌人从昭苏城、和林穆海城、布伦台要塞派来大量的军队抵达了狼关北面,并开始日夜不停地向狼关发起进攻。他们进攻得非常猛烈,这给狼关的防御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南疆军团和罗归正的军队不仅要守两面,还要日夜不停地守,而他们的兵力又十分有限,自然就显得十很疲惫。士兵们每天都有很大的伤亡,如果他们得不到及时的增援,南北两道防线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等待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等了五天了这五天对叶枫来说比五年还要漫长。他每天只要一有机会就不顾卫兵的阻拦爬到高高的南关墙上去眺望。他在等待柳明秀的援军他对南疆军团的承诺不能落空啊可每次他都失望地走下来,然后找个旮旯躲起来,独自一人哀声叹气。随着他承诺的援兵到达的时间一天天逼近,他感觉到南疆军团的将士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叶枫甚至都不敢和他们对视。 其实南疆军团的将士们对叶枫依然很客气,没有人去质问他当初的承诺为什么不能兑现叶枫的感觉都是他那愧疚的心理造成的南疆军团的将士们恪尽职守地守护着狼关,与敌人浴血拼杀每天都要承受着很大的伤亡当叶枫看到一个又一个被箭或飞石击中的士兵血肉模糊地被人从关墙上抬下来的时候,他就感到无地自容,他甚至连前去说几句安慰话的勇气都没有 到了第六天,叶枫又一次乘战斗的间隙爬到南关墙上去眺望,他只见南关墙外敌人的连营一眼望不到边,好像这几天敌人的数量又有所增加。即使柳明秀领着军队来,凭他们这点儿兵力,又怎么能冲得破敌人这一座座连营呢?叶枫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他忧伤地看着崎峰谷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朝崎峰谷方向深深地躹了一个躬,转身慢慢地走下了南关墙。 今天在南关墙上当值的是罗归正的军队,守在石阶两旁的士兵们看到叶枫的脸色很不对,关心地问道:“城守大人,您这是怎么啦?” 叶枫向来平易近人,经常和士兵们同吃同住,一起话家常,士兵们非但不怕他,还很喜欢他。 叶枫抬头看了看那名士兵,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累。” “那大人快去营房休息吧。” “嗯。”叶枫点点头,转身慢慢走下了台阶。 他晃晃当当地向营房走去,走着走着,北关墙方向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一大串警钟“当当当”地响遍了整个狼关。士兵们拿着武器匆匆忙忙地跑向北关墙救援。 叶枫对此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依然迈着缓慢的步子目光呆滞地向营房方向走。他走到自己住的房子里。这座房子很大,有好几间屋子,是原驻守狼关的熊劲大人的居所。由于叶枫的官阶最高,大家决定把这座房子给他住,反正狼关里的房屋多的是,他也就没有推辞。他穿过议事厅,走进自己的卧室,把门关上,然后坐在桌子前,抽出一张信纸,在信纸的正中间庄重地写下两个字:“遗书”。写好之后,他又提起笔来想了想,接着往下写道: “母亲大人,孩儿就要为国尽忠了不能再奉养您老人家啦得到我的死讯之后,您一定要节哀啊 柳明秀大人,我不能再辅佐你了。我没有本事,不能帮助你收复卢龙城战争就要胜利了,可惜我看不到了。今后你要是嫁了人,生了孩子,可不能忘了我啊不要忘了咱们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峥嵘岁月啊这段日子虽然充满艰辛,但能和你一起渡过,我还是很幸福的。你没能增援狼关肯定有你的理由,我不怪你。毕竟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让你冒险我于心不安。 我平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做生意赚点儿钱,如今天下大乱,我再没有机会体会到本小利大,日进斗金的乐趣了每年清明的时候,你要是能想起我,就到我的坟上去看看吧。顺便再给我烧点儿纸钱,我到了阴曹地府也好有本钱做点儿小生意。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枉我喜欢了你一场。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你了。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老是吵架。我还跟自己说过,谁要是娶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可我现在就想娶你,连做梦都想呢。不怕你笑话,我好几次都梦到和你洞房花烛呢。每到梦醒时分,我都会哀叹:可惜这不是真的。人要是能永远生活在梦境里该多好啊。也许你看不上我,看到这封信后会生气。可我还是要说哪怕你拒绝我我也要说,否则我会不甘心的。我本来打算等胜利之后再跟你说的可我马上就要死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只好写在遗书里了。在遗书里表达爱慕之情,这恐怕也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一大创举吧。” 叶枫写到这里,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五分温馨,三分苦涩,二分无奈。他提起笔醮了醮墨水,继续写道: “伊普雷,我的好兄弟帮我照顾好家里的老人,照顾好小妹。还有,别忘了替我报仇杀了巴特隆这个王八蛋此贼不死,我死不瞑目啊 三哥,你应该是最先看到这封遗书的人。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对南疆军团的承诺没有兑现,他们一定会认为我是个大骗子。为了安定军心,鼓舞士气,我必须实践自己的诺言:以死谢罪我死之后,我的后事就委托你来办吧。请把我的尸骨埋在狼关正中间的北征大道上,我说过,巴特隆要想过狼关就得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变成鬼魂附在他身上,叫他日夜不得安宁最后代我向许德昌大哥还有罗氏兄妹说一声对不起,兄弟我先走一步啦 叶枫绝笔” 写完之后,叶枫潇洒地将笔一抛,站起身来向床铺走去。他走到床边,将床单撕成两片,系在一起,抛到房梁上,再打成一个结,然后搬过一个凳子来,站了上去。他先扽了扽,觉得这床单挺结实,就把头伸到那个绳结里去。他咧开嘴,伸出舌头来,做了个吊死鬼的样子。他心想:这么个死法,样子一定很难看。他又有些犹豫,就将头从绳结里移了出来,他想换一种死法,比如说用刀自刎,可这样会弄得到处都是血,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再说,死了之后,好看不好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想到这里,就又把头伸到绳结里去,咬了咬牙,猛地将脚底下的板凳一蹬。 “嗵”随着板凳倒在地上,叶枫的身子悬在了半空中。 第十三章 崔舒翰的帮助 第十三章崔舒翰的帮助 不知什么原因,叶枫只觉得脖子被勒得生痛,非常难受可又不至于一丝气都吸不进去,他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系的原来是个死扣。绳子只能挂住脖子,却不能收紧,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死不了。这下他可慌了手脚他头不着天,脚不着地,想下又下不来,想上又上不去,这罪可受大了。他只觉得空气细若游丝般地从喉管的缝隙间断断续续地进进出出,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嘶嘶”“咯咯”的声音,到后来,他的眼前出现了到处乱飞的小星星,再后来,他就糊里糊涂不省人事了…… 帝国历351年11月28日,也就是叶枫自杀未遂的前一天,隐藏在深山里的柳明秀和崔舒翰终于等到了机会。帝国增援狼关的四路大军受到了巴特隆军队的猛烈阻截,根本无法靠近狼关,这就迫使他们不得不改变战术,转而攻击西北另一座大城──卢龙城。 卢龙城储藏着供应巴特隆数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这座城要是丢了,巴特隆的军队将不战自溃。为了确保卢龙城不失,巴特隆派伏生率领一部分军队赶赴卢龙城进行救援,而他自己则继续率领大军猛攻狼关。 巴特隆明显感觉到狼关守军对攻城军队的打击不如前些日子那么凶猛顽强了,他们在努力支撑,而且力量正变得越来越衰弱。巴特隆已经猜到狼关北面来自昭苏城和两支游牧民族的军队肯定也在加紧进攻,狼关里的敌人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伤亡也越来越多,再经过两三天的沉重打击,他们必将崩溃。所以巴特隆在兵力减少的情况下,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加紧了对狼关的攻打,他要趁热打铁,一举拿下狼关 巴特隆哪里知道,就在不远的大山里还有一只军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等着他犯错误呢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支军队就是在庆阳城里被他打得奄奄一息,差点儿完蛋的那群山匪。 巴特隆的操之过急,给了崔舒翰和柳明秀一线机会。 这天一大清早,巴特隆就指挥军队继续对狼关进行猛烈攻击,他们那加长的云梯已经制作好了,所有的投石车也都经过了重新改造和调校。在飞石的呼啸声中,成千上万名士卒冒着如雨点般的箭支冲向了狼关,将高高的云梯架在了南关墙上,开始攀爬。还有一部分士卒抬着蒙有铁皮的冲撞车猛烈冲击狼关的南城门,“咚咚咚”的巨响震得人耳朵直痛,那声音能传出好几里地去。 一度,攻城的军队成功攻上了城头,但又被顽强的守御者打退了下来。双方争夺得十分激烈。这批军队才退下来,一批新的生力军又冲了上去。这种轮番进攻整整持续了十二个小时,到黄昏时才收兵。攻城的一方伤亡虽然很大,守御的一方损失也不小。令巴特隆感到惊喜的是敌人在城头的防御有些松动了,他们今天一共有五次攻上了城头,并坚持战斗了很长时间,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照这么打下去,攻上城头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攻下狼关的机率将越来越大。他心里很清楚,狼关里的守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巴特隆的军队在狼关南面一共扎下了五座大营,巴特隆的中军大营居中,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各一座,这五座大营呈十字状分布,布置得十分谨严。 如今天色已黑,士兵们都在埋锅造饭,五座大营里到处弥漫着炊烟。 巴特隆今天的心情非常好。虽然他在向昭苏城撤退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麻烦,但这些麻烦都不是无法克服的,西北的局势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他准备带领游牧民族的军队退回草原去,以彻底结束这场战争,这个决定深得将士们的支持。这场战争打了整整三年,将士们早就厌倦了,如今听说可以回家了,士气自然旺盛起来,战斗力得到了明显的增强。在西北的各个战场,巴特隆的军队开始奋勇反击,看起来谁都无法阻挡勇猛剽悍的草原民族军队回家的路,就连能征善战的蓝玉将军,还有那个敢于冒险的熊天云也做不到。再加上西都城的守军已牢牢牵制住星月帝国数十万大军,在西北,巴特特已基本扭转了西都大战以来的不利局势。 督战了整整一天的巴特隆,不顾身体的劳累,为了慰劳奋勇杀敌的将士们,他下旨在金帐里摆下酒宴,他要和将士们一起宴饮,以表示他的皇恩浩荡。 金帐内点着几十个金色的火盆,盆内的碳火在熊熊燃烧,将金帐内照得一片通明。 巴特隆和诸多将领围坐在一起,一边饮酒吃肉,一边欣赏着美人的歌舞。酒宴刚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从东南方向传来阵阵喊杀之声。 诸位将领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和美酒,侧耳倾听,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巴特隆站起来问。 “启禀陛下,好像是东南大营正在作战。” “跟谁作战?” “天黑,看不清楚” “快派人去看”巴特隆着急地命令道。 “是陛下” 过了一会儿,东南大营派人来禀报说:他们遭到了一伙从密林里钻出来的不明军队的攻击。 巴特隆立即下旨令其他大营除了留一部分军队守营之外,其他都派去支援东南大营。他刚刚派伏生领着五万人马去支援卢龙城,留下来继续进攻狼关的只有不到十万人了,敌人要是强行突破他们的防线,增援了狼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他非常紧张。 又过了一会儿,东南大营又派人来禀报说:他们在吃晚餐的时候突然遭到敌人的袭击,但敌人的数量不多,战斗力也不是很强。经过他们的顽强反击,又在其他大营的援兵帮助下,他们已成功击退了敌人,迫使敌人重新逃回了密林之中。东南大营几乎没有遭受什么损失。此外,他们在反击中还抓到几十名俘虏。俘虏们正在被押往中军大营的路上。 一场虚惊 金帐内的诸位将领紧绷的神经很快就松弛下来,大家又重新坐回席位前饮酒吃肉,欣赏歌舞了。 过了一会儿,那几十名俘虏被押到了金帐前,为慎重起见,巴特隆决定亲自查看。他走下宝座,来到俘虏们面前看了看。果然不出所料,这些俘虏都是前些日子被他围在庆阳城,差点儿被吃掉的那群山匪。七天前,他们的同党伙同南疆军团偷袭了狼关,如今被困在狼关里出不来了,这群山匪看来是要救他们的同党出来,所以才乘着夜色前来偷袭的。他又仔细看了看这些俘虏的身上,他发现其中有一半俘虏身上都有旧伤,看来敌人的兵力明显不足,竟然连伤员都派来作战了。巴特隆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本以为是哪路豪强呢,原来是这群手下败将。 他下令把这几十名俘虏全部处死 当刽子手把一排排鲜血淋漓的人头呈递到金帐里的酒席前时,在座的诸位将领全都得意地开怀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当酒宴即将散去的时候,东南大营方向又隐隐传来喊杀之声。这一次巴特隆没有派其他大营的军队前去救援,他觉得凭东南大营自己的实力就能够解决这场战斗,所以他只派了一名官员去东南大营询问了一下情况。 过了一会儿,那位官员领着一位东南大营的将领来到金帐里向巴特隆禀报说:他们又一次遭到了从密林中钻出来的军队的攻击,不过这次他们早有防备,已成功击退了敌人的进攻,并多有斩获。 巴特隆听完汇报,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你让你们的将军小心提防着点儿别出什么差错否则我要他的脑袋” “是。陛下” 那名东南大营来的将领和官员躬身退了出去。 巴特隆感到有些疲倦了,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在美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回寝帐睡觉去了。 午夜时分,在被月色笼罩着的绵延起伏的山岭间,有一支军队正悄无声息地前行他们来到离北征大道不远处的山岭上,和另外一支一直埋伏在这里的军队会合了。 有十几位将领簇拥着一位年青的女将军攀爬到山岭的最高处向狼关南面那一大片敌营眺望。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那位年青的女将军一边观察敌情一边询问。 “启禀柳明秀大人。一切都按照崔参谋官的安排进行,我们已派兵佯攻了东南大营两次。第一次其他各大营都派兵增援了,第二次他们没有增援。现在除了东南大营有所戒备之外,其他大营的敌军都已经休息了。” 一直站在柳明秀身边的崔舒翰问道:“我让你们派伤兵作战,你们派出去了吗?” “派了,我们两次都派了” “很好。” 崔舒翰和柳明秀一起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崔舒翰朝柳明秀点点头。柳明秀猛地站起来转过身朝站在她身后的将领们命令道:“开始行动” “是” 随着柳明秀的一声令下,数万将士迈着坚定的步伐勇敢地向山下敌人的大营走去。 他们越走越快,到后来,他们走到了山脚下,来到北征大道上,开始纷纷点起了火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南大营的营区方向跑去。 --奇@ 书#网¥q i & &s h u & # 9 9 &. c o m-- 东南大营的守将以为讨厌的敌人又来骚扰了,经过前两次的作战,他们对独自抗击敌人充满了信心,他们哪里想得到这次前来进攻的敌人是前两次的数倍之多,而且全都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 这一战柳明秀拼尽了全力,她已孤注一掷,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为了鼓舞士气,她亲自披挂上阵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崔舒翰怕柳明秀有失,提着刀紧跟在柳明秀身后。 由于敌人的轻视和麻痹大意,柳明秀率领的军队只一个冲锋就杀进了东南大营里。等东南大营的敌将发现不妙时为时已晚。柳明秀的军队凶猛得如同一群下山的猛虎。他们中的一些士兵手里没有武器,他们是专门负责放火的,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皮袋,皮袋里装着满满的油。他们紧紧地跟在冲锋的队伍后面,到处投掷火把,泼洒燃油焚烧敌人的营帐。一时间火势漫延开来,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惊恐的哀嚎声响成一片。许多敌人还没有冲出营帐就被大火裹住了身子,那明艳的火焰随着痛苦挣扎的人体到处跳动,就像一只旋舞着的火的精灵,凄美中透着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柳明秀仗着人多势众,又打了敌人一个猝不及防。在没有得到及时增援的情况下,东南大营很快就被攻破了。柳明秀的军队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巴特隆所在的中军大营方向冲杀了过去。 在美人的陪伴下,武威皇帝巴特隆在他那豪华精美的寝帐里睡得正香呢。他突然得到禀报说:东南大营正在遭受敌人的攻击,请求支援。 巴特隆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给我守住”说完将头又埋在枕头里睡着了。 “大事不好啦陛下敌人已攻破东南大营,杀到这里来了” “啊”巴特隆光着个身子就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他看到帐篷外隐隐闪现着火光,喊杀声如山崩海啸一般,他那迷迷糊糊的头脑突然清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侍立在巴特隆身边的禁卫军统领穆修慌慌张张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敌人突然就杀到中军大营里来了陛下,快跑吧” “慌什么快拿我的铠甲和武器来,我要亲自督战” 巴特隆的话音刚落,突然有一只火把不知怎么就投到了巴特隆的寝帐上,雪白的帐篷顿时被大火烧出了一个大洞。这洞就在巴特隆的头顶上方,燃烧着的布片从上面飘落下来。 躲在巴特隆身边的娇美的嫔妃,惊叫着从床上翻滚下来,赤身**地在帐篷内乱跑 巴特隆惊恐万状,他也顾不得他的爱妃们了,他抱着一床被子,在禁卫军的护卫下光着脚跑出了寝帐。 其他大营的将军们突然听到禀报说皇帝陛下的中军大营遭到了袭击,又看到金帐方向燃烧起冲天的火光,全都大惊失色。他们生怕救驾来迟,受到皇帝陛下的责罚,立即率领本部人马,慌慌张张地前来救援。 柳明秀挥舞着一柄镶金错银的宝刀左冲右突,她手里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再加上她的身手又十分敏捷,冲过来的敌人纷纷被她砍翻在地。她杀得十分尽兴,一路领着军队向前冲。在她那不要命的精神的鼓舞下,跟在她身后的将士们也都奋不顾身地拼命杀敌。冲向巴特隆中军大营的各路人马中,就数柳明秀这一只冲得最快,斩获也最多。 好在崔舒翰还保持着冷静,他看了看周边燃烧着的像火海一样的敌营,又看了看不远处被敌人重兵死死保护着的金帐,他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了,他心里很清楚,敌人只是被打懵了,而不是真的不堪一击,一旦敌人回过神来,他和柳明秀就可能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他急匆匆地向前猛跑了几步,跑到柳明秀的身边,把那柄鲜血淋漓的大砍刀递到左手,腾出右手来一把拉住正奋力拼杀的柳明秀说:“行了该撤了” “真痛快啊等一会儿再撤让我再杀一会儿”一身是血的柳明秀笑着推了崔舒翰一把,举起刀又要向前冲。 “不行敌人的援军正向这里赶来咱们不能恋战你别忘了,咱们的目的是狼关” 这句话提醒了柳明秀,柳明秀心有不甘地收起宝刀,然后向身后的将领下令:大部份军队按照计划举着火把向东南方向撤退,另一支精兵丢弃火把,在夜色的掩护下向东北大营方向潜行。 各路人马一边冲杀一边在等待柳明秀的命令,进攻敌人的中军大营只是崔参谋官制定的作战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为了调动敌人各个大营的军队前来增援,从而能成功突破敌人的营区,打到狼关脚下。如今,敌人的中军大营已被大火焚烧了三分之一,计划已经完成,下一步应该转而攻击敌人的东北大营了。可奇怪的是柳明秀大人好像把这事儿给忘了,迟迟没有下达撤离的命令 好在柳明秀醒悟得还不算晚,他们刚刚撤离巴特隆的中军大营,敌人的各路援军就杀到了。 夏震武和裴绍率领军队退出巴特隆的中军大营之后就举着火把向东南大营方向迅速撤退。罗猛的军队、柯尔纳和罗菲的军队则丢掉了所有的火把,悄悄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了。 各路前来增援的人马纷纷跑到巴特隆的金帐前救驾。 惊魂未定的巴特隆披散着头发,裹着个被子,正四处查看他那满目疮痍的营寨,越看心中越懊恼他那两颗小圆眼珠子四处乱转,仿佛随时都要从眼眶里飞出来吃人似的,他那心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他的嘴里喃喃自语道:“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启禀陛下敌人撤退了” “往哪里退了?” “往东南大营方向撤退了” 他指着东南方向,冲站在他身后的十几位将领大吼一声道:“混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啊” 第十四章 增援成功 第十四章增援成功 叶枫昏昏沉沉糊里糊涂地躺在床上不知道有多少时间了,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身边站满了人。 “城守大人醒啦城守大人醒啦” “哎呀,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 “兄弟,你怎么做这种傻事啊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啊”说最后一句话的人声音瓮声瓮气的,一听就知道是罗归正。 叶枫转着好奇的眼睛看了看周围。他居然没有死,他还活着,这让他感到惊讶。在他的床边站着的十几个人,绝大多数都是罗归正的部下,还有一部分南疆军团的将领。面色黝黑的铁瑛将军也在其中,他正关切地望着叶枫。他见叶枫醒来,用带有浓重的南疆口音微笑着说:“没有死(事)啦,没有死(事)就好。” 叶枫挣扎着坐起身来,朝铁瑛将军致歉道:“都六天了,我们的援军还没有来,我本应以死谢罪。” “城守大人不要这样说。既然大家都被困在了狼关就应该同心协力共同抗敌。你的死对守狼关没有帮助,反而会影响军心。请城守大人答应我们,今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铁瑛将军说完,其他南疆军团的将领们也都纷纷点头。 “好的我答应你们。”叶枫说完眼睛就湿润了。 “我们还要巡视城墙上的防务,先走一步了,城守大人好好休息吧。”铁瑛说完向叶枫拱了拱手,领着诸位将领走了出去。 “我留下两名卫兵陪着你,有事你就吩咐他们去做。我还要去军营里看看。”罗归正亲切地拍了拍叶枫的肩膀,转身往外走。 罗归正刚走出门外,叶枫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扑向他的书桌,书桌上空空如也,他的那封悲壮的遗书兼肉麻的情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顿时慌了手脚,心想,这封遗书要是流传出去还不成了笑柄,所以他赶紧追了出去。 好在罗归正还没有走远。叶枫一把拉住罗归正问道:“我的那封信呢?” 罗归正一脸茫然地望着叶枫问:“什么信?” “我桌上的信” “我不知道。” “是谁最先进我的屋子的?” “是我的卫兵,怎么啦?” “他在吗?” “在。” 罗归正把最先发现叶枫上吊的那名卫兵叫了过来。 “是你最先进我的房间的吗?” 那名卫兵摇摇头说:“不是,我是听到有人喊救人才跑来的。我跑进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城守大人已被人从绳子上解了下来。我看城守大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就把您抱到了床上,然后去向提督大人报告了此事。” “那是谁喊的救人?”叶枫问。 “我不知道。” 叶枫突然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李权。他的嫌疑最大,因为只有他经常去叶枫那里,其他人是不敢随便进他的房间的。而且叶枫差点儿没被绳子勒死,现在脖子和脸颊上还有一圈青紫的血印呢,李权却没有表示应有的关切,这让叶枫感到怀疑。 叶枫告别了罗归正,正想往李权的住处走。这时士兵们突然从营房里纷纷跑了出来,有的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开始往南城墙方向奔跑,一边跑一边互相转告: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叶枫一愣,他一把拉住一名从身边跑过的士兵问道:“你说什么?” 那名士兵停下脚步,高兴地对叶枫说:“城守大人,有军队正在火烧南边的敌营,他们说是咱们的援军来了” “是哪一路援军?” “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看不清旗号。” “那一定是咱们的柳明秀大人率军队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柳明秀大人不可能丢下我们不管。”叶枫口气坚定地说。其实在当时,叶枫并不了解狼关以南的军事态势,整个西北现在已经打成一锅粥了,帝国的四支军队无论哪一支都有可能打到狼关,可叶枫凭直觉判断应该是柳明秀的军队。至于理由嘛,他也说不清。 “要是女公爵大人来了,那就太好了城守大人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好。快走”叶枫心里喜滋滋的。虽然援兵晚来了两天,但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是来了他的信誉保住了,守住狼关的可能性增加了,更重要的是这说明柳明秀大人心里有他,没有把他丢在狼关里不管,而是冒着巨大的危险来救他了。他怎能不高兴,他高兴得都要发狂了他的喜悦让他把向李权索要遗书兼情书的事忘在了脑后。他已顾不上别人笑话不笑话了,他撒开脚丫子,疯了一样向南关墙方向跑去。看他那奔跑的速度,哪里像刚刚起死回生的人啊后来,有的历史学家考证,叶枫的此次自杀有做秀的嫌疑,看来不是毫无根据的。 叶枫一口气跑到南关墙上,举目眺望,只见在无边的夜色中,敌人的东南大营和中军大营的一半都被大火吞噬了从那里隐隐传来了喊杀声其他大营的军队有的骑马,有的跑步,纷纷举着火把奔向中军大营救援。 又过了一会儿,火势渐渐小了,一支举着火把的军队先是退出了敌人的中军大营,继而又从东南大营方向退了出去。大批的敌军紧追不舍,纷纷向东南方向追杀了过去。 叶枫和南关墙上的将士们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当他们看到前来增援的军队最终没能突破敌人的防线,并开始向东南方向撤退时,全都失望地喊了起来 “唉真是怎么不继续攻了?” “是啊怎么就撤退了呢” “太窝囊了” “真没用” …… 叶枫也感到很遗憾,但是他却说出了一句与众不同的话:“不能这么说。敌人太强大了他们能来增援已经很不容易了” 站在叶枫身边的铁瑛将军目光炯炯地望着前面的战局,自言自语道:“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好戏还在后头呢” “哦?”叶枫来了兴致,忙问道,“铁瑛将军此言何意?” “他们是在敌人的援军到来之前主动撤退的,而且向东南方向撤退的军队人数虽然多,却不像是主力,他们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待会儿还会有一番激战指挥这场战斗的将领十分了得思路既诡异又缜密变化莫测令人防不甚防,不知道是帝国的哪一位名将?” “是吗?”叶枫口气有点酸。如果前来增援的果真是柳明秀的军队,那指挥这场战斗的一定就是那个可恶的崔舒翰了崔舒翰能得到铁瑛将军的赞美,看来这小子在军事指挥上确实是有些才干的。 果然不出铁瑛将军所料,过了一会儿,战火在敌人守备空虚的东北大营方向重又熊熊燃烧起来。这东北大营离狼关已经很近了,激战时的呐喊声清晰可闻 狼关的南关墙上几乎沸腾了数千名将士高兴得又叫又跳又笑他们可没有铁瑛将军的预见力,东北大营的激战让他们那几乎绝望的心里重又燃起了希望 铁瑛将军果断地派出两千士兵骑着马出关,杀向敌人的东北大营,以接应前来增援的友军 过了一会儿,一支军队在夜色的掩护下冲破了敌人的营区,向狼关方向奔来。在他们身后留下了熊熊燃烧的一大片火焰和愤怒而又慌乱的敌人 在崔舒翰的精心策划和指挥下,经过一夜的激战,柳明秀率领军队成功突破了巴特隆的营区,于帝国历351年11月29日拂晓时分顺利抵达狼关这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事件,柳明秀率领八千精兵成功增援了狼关,从而将狼关的激战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在南疆军团的接应下,柳明秀率领军队到达了狼关。 狼关的南关门大开,柳明秀的军队快速有序地进入狼关,与前来迎接的罗归正的军队兴高采烈地会合了。大家都在高兴地欢呼雀跃,互相拥护,互相搀扶着手问长问短。他们可能都觉得再也见不到对方了,如今又能重逢,当然是喜出望外。 叶枫没有跟任何人拥抱,他现在很忙,他忙着在混乱而又激动的人群中搜索柳明秀的身影。他一边推开身边的人,一边四处寻找着。突然,他被一个迎面扑来的人紧紧地抱住了 一个女人 一个香艳、丰腴、性感而又美丽的女人 这个女人甚至给了叶枫一个热烈的香吻 叶枫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晕,他只觉得血往上涌,脸突然变得烫热起来。 “叶枫兄弟可想死姐姐了姐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叶枫定睛一看,原来是性感的罗菲姐姐。叶枫心想:要是柳明秀能对我这么热情该有多好啊 “姐姐好”叶枫脸红红地笑道,“谢谢姐姐前来相救” “姐姐为了救你,拼了命地杀敌你看看,姐姐为你负的伤”罗菲说着就解开衣领扣,露出丰腴雪白的一段肩膀和一条不大不小的伤痕伤口被纱布草草地覆盖住,血都渗出了纱布外面 “刀剑无情姐姐在厮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叶枫有些被感动了,他替罗菲掩好衣服,小声地说,“这里天气冷姐姐小心受了风寒” 罗菲摸了摸叶枫的脸蛋,笑道:“这小嘴儿还是甜甜的,怪不得可人疼呢” “我说妹妹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们不管我的死活了呢” “哎唷是大哥啊”罗菲转过身,一下就扑到了罗归正的怀里。 正好这时,罗猛也走了过来。罗氏兄妹三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叶枫看到他们兄妹团聚,也感到很高兴。为了不打扰他们说话,叶枫决定悄悄地离开,当他刚一转过身来,就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到一个苗条挺拔的身影和一张青春靓丽的脸庞。这身影和这美丽的容颜叶枫太熟悉了。这不正是他一直牵挂的柳明秀大人吗他刚刚死过一回了,他本以为今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呢如今突然相见,他不免有些紧张,有些激动,紧张得他没敢再走一步,激动得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流了出来。好在大家都很激动,都在流泪,没有人觉得城守大人哭成这样有什么不对。 柳明秀此时正与接应他们的南疆军团的将领握手,以表达感谢之意。她突然一回头,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叶枫。柳明秀也有些意外,有些激动,她用手捂住嘴巴,用惊喜的眼神望着叶枫。 叶枫看到柳明秀在注视着他,他伸出袖子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开始向柳明秀站立的方向走去。 柳明秀心不在焉地跟南疆军团的将领们告了别,也急匆匆地向叶枫走来。 就在两个人将要激动地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强壮魁梧的身影出现了。两个人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突然停在了那里。 崔舒翰面带冷笑地站在柳明秀和叶枫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 叶枫反应很快,他装作热情地走过来,一把抱住崔舒翰,用激动的口吻说:“在如此危难时刻,你们能不顾危险前来增援,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崔舒翰没想到叶枫会假惺惺地来这一手,他厌恶地一把将叶枫推开,冷冰冰地说:“我来救你,是看在秀儿的面子上是看在这么多将领向我求情的面子上要不然我才不会救你这个疯子呢” 叶枫也不生气,笑道:“是吗?那我应该多谢谢柳明秀大人”说完,他绕开崔舒翰向柳明秀走来。 柳明秀皱着眉头站在那里没有动,二十岁的她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 叶枫为了避免刺激崔舒翰,决定放弃和柳明秀拥抱的打算,而是改为握手。 “谢谢你,柳明秀大人。谢谢你们的增援。” 这时,罗氏兄妹也凑了过来,大家一起见了面,说了几句热情的闲话。 面有忧急之色,早就有些不耐烦的崔舒翰突然对罗归正说:“罗提督,赶紧集合你们的人马准备和我们一起撤吧不能再耽搁了现在敌人的主力已被夏震武和裴绍的军队引开了,这正是突围的最好机会。” 因为叶枫的缘故,罗归正一直看不惯这个姓崔的,他豹眼圆睁,冲着崔舒翰大声说:“突什么围我们夺下这座狼关容易吗?我们死了多少兄弟啊你知道吗?你说撤就撤凭什么?” 崔舒翰知道罗归正是个粗人,为了避免冲突,他不理罗归正,转而对柳明秀说:“事不宜迟请柳明秀大人快快下令撤退吧” 在柳明秀看来,狼关这么好的防御设施,这么险要的地势,放弃确实很可惜但要在这里驻守,她又担心敌人会越聚越多,自己寡不敌众。更主要的是,崎峰谷那边没人管,她不回去,心里总不放心。柳明秀一时拿不定主意,她想了想说:“是去是留,这么大的事,我不能一个人做主。还是找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吧。” 见柳明秀这么说,崔舒翰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耐着性子等着开会。 第十五章 是去是留 第十五章是去是留 随即柳明秀就派人召集各军团的将领来,然后领着他们一起走到城墙上与铁瑛将军和南疆军团的将领们见面,并讨论去留的问题。 叶枫什么也没说,他皱着眉头紧张地思索着,他在想办法说服崔舒翰和柳明秀留下来,跟他一起守狼关。守狼关的风险很大,要想说服他们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众将领围成一圈。负责警戒的士兵们举着火把在四周站着。 在南城墙下面关内的广场上聚集着成千上万名士兵,他们几乎都静静地站着,仰着头望着南关墙上灯火最亮的地方,他们知道将军们正在做重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将关系到每个人的命运。 与会的人中,崔舒翰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发言,他语速很快地说:“据我所知,帝国的大军还在加紧攻打西都城,在西北的军力并不多。追击巴特隆的只有四支人马,总兵力大概有十几万人,而且比较分散,各自为战,缺乏统一指挥。据我所知,准备随巴特隆北撤的敌军有四五十万之多他们大多数都在七家镇集结,有一部分已经沿北征大道北进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狼关现在狼关以北有多少敌军我不清楚但应该不会太少更何况敌人逃生心切,必定会以命相拼我们与敌人的兵力如此悬殊,如何守得住?这在兵书上叫做死地应该立即撤离” 铁瑛将军说:“我们与巴特隆的军队交手多次他们现在的攻击力确实比以前增强了士气也旺盛了许多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诸位将领纷纷点头,他们领教过北撤的敌人的疯狂,崔舒翰的意见很能引起他们的共鸣 叶枫急道:“我不懂什么死地,活地我只知道放巴特隆过狼关那就是放虎归山他将成为帝国的心腹大患帝国将长时间受到战争的威胁西北也必将频繁发生战事老百姓从此不得安宁我们必须坚守狼关这符合国家的利益,也符合西北的利益” 叶枫更多是从长远的政治角度来考虑问题,但对于这些军人们来说,说服力还不够。 于是有的将领说:“城守大人的愿望固然不错,谁不想干掉巴特隆这个王八蛋呢但前提是狼关得守得住啊如果守不住,那岂不是白搭” 叶枫意识到自己的说词有些空洞,必须另想办法,他想了想说:“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狼关以南有帝国的四支军队,狼关以北还有伊普雷的义军。他们可以牵制敌人,减轻我们的压力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或许能够守住狼关” 众位将领没有说话,有的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崔舒翰毫不客气地,不屑地说:“义军?你是说那支躲在大青山里打游击的军队吧?他们敢不敢从山沟沟里爬出来还不知道呢” 众将领听到这里,都附和地笑了起来。他们确实没把伊普雷的那支七拼八凑的军队太当一回事儿。 叶枫的心里有些紧张,他发现自己很难说服大家。 正在叶枫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一个人在负责警戒的卫兵们围成的圆圈外面放声大哭。众人都感到很奇怪,都将目光集中在那个大哭的人身上。叶枫也好奇地抬头望去。原来大哭的这人正是叶枫想要寻找的李权,不知他什么时候跑到南关墙上来了。 柳明秀看到李权哭得很伤心的样子,好奇地问道:“阿尔夏王国的王子殿下,你为何伤心痛哭啊?莫非是想念你们的老王爷了?” 李权从圈子外面走了进来,站在众人面前,掏出手帕来擦干了眼泪,摇了摇头悲伤地说:“非也,非也。我是在哭曾经威名远扬的美拉梅公国的关防军团。” 崔舒翰听到这句话,心头突然一震,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李权,拳头握得紧紧的。 李权对崔舒翰的紧张和愤怒视而不见,他收好手帕,带着哭腔说:“想当年,美拉梅公国的柳琛公爵大人倾其毕生的心血打造了一支精锐之师。有他们驻守狼关,数十年来,游牧民族的军队不敢正视中原。哎可惜呀这支军队已经不存在了要是他们在这里,何惧巴特隆的大军” 崔舒翰被李权的一番话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李权大怒道:“你你说这话是何意?” 站在崔舒翰身边的柳明秀紧紧地抓住崔舒翰的胳膊,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 李权根本没把崔舒翰的愤怒放在眼里,继续忧伤地说:“打仗是你们这些将军们的事,我一个读书人的意见何足道哉我只是凭吊已故的英雄而己。”他又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溢出的眼泪,然后举头望着偏西的月牙儿,望着淡淡的月光下高耸的山岭的轮廓,叹息一声道,“三年过去了三年啊明月依旧,关山依旧,可三万将士已埋骨黄沙公爵大人也随卢龙城一起化为灰烬要是有镇国公在,要是有三万英勇的关防军团的将士们在我们又何至于如此缩手缩脚踌躇不决举棋不定……唉,追古思今,怎不令人潸然泪下啊”说罢,李权又捶胸顿足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道:“公爵大人啊庆阳王妃啊世子和郡主们啊卢龙城和庆阳城惨死的百姓们啊我的兄弟姐妹们啊我的父老乡亲们啊你们的血海深仇哪一天才能报啊?天啊告诉我吧呜呜呜……”哭到后来,李权索性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与会的诸位将领被李权的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有好几位感情丰富的将领被李权的情绪所感染,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刚才还很严肃的军事会议,被李权声泪俱下的一番话搅和成了缅怀英烈的追悼会了 最感到羞辱的当数崔舒翰他知道李权的意思。李权这是在指桑骂槐崔舒翰作为前狼关守将,他麾下的三万大军被敌人设计围歼,他的主帅柳琛公爵大人被敌人逼得自残身亡,可他非但不想借此机会报仇雪恨,反而极力主张撤退在李权看来,他崔舒翰简直就是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一个可怜虫李权在他的这番话里根本没提崔舒翰的名字,这是对崔舒翰表示的最大的鄙视和蔑视,这比指名道姓的詈骂还叫人难以忍受最终崔舒翰恼羞成怒,怒不可遏,他“呛啷”一声拔出刀来,挥向了李权 “当”的一声,两把刀架住了崔舒翰的刀。原来是罗归正和罗猛两人拔刀相助。罗归正豹眼圆睁,怒吼道:“你怎么老跟我的兄弟过不去啊?你活得不耐烦啦你敢伤我兄弟,你试试看?” 李权擦干了眼泪,站起来,冷静地推开罗归正的刀,走到崔舒翰面前。他看了看崔舒翰的刀,冷笑道:“我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杀了我挽救不了你的臭名声你的仇人不是我,而是巴特隆你想洗涮耻辱吗?那好”说到这里,李权硬拉着崔舒翰转过身来,指着巴特隆的金帐方向大声道:“你去取巴特隆的项上人头到这里来祭奠冤死的关防军团的将士们” 崔舒翰被李权的一番话说得热血上涌他的胸膛激烈起伏着,他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没有说,他突然猛地将刀掷在地上,走到雉堞前,愤怒地瞪着南边敌人的大营。 夜晚凛烈的秋风凶猛地刮着,天色漆黑如墨,天亮前的这段夜色最为黑暗 大家全都转过身来,面对南方还点燃着许多篝火的敌人的大营,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柳明秀看了看崔舒翰宽阔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的将领们,努力保持平静地说:“我们柳氏家族驻守西北已经有二百多年了。这二百多年来,我们柳家的先辈们率领英勇的将士阻挡了草原民族一次又一次入侵,替帝国守护着西北边陲,立下赫赫功勋。如今这镇国公的爵位传到我的手里,为了列祖列宗的英名,为了家族的荣誉,为了父亲的血海深仇,我柳明秀决不离开狼关要想让我离开,除非我死在这里” 叶枫也激动地说:“我还是那句话:巴特隆要想从狼关过,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诸位将领见女公爵和城守大人都表达了必死的决心,也都一起大声道:“愿和大人一起死守狼关” 这时崔舒翰似乎比刚才平静了些,他转过身来,慢慢走到柳明秀面前,看着柳明秀,然后突然单膝跪倒在地,大声说:“柳明秀大人我原是狼关守将三年前,关防军团的三万将士遭敌人阴谋陷害,惨死在漠北如今仇敌就在眼前我恳请大人给我一个报仇血恨的机会允许我指挥三军与仇敌决一死战” 柳明秀又看了看铁瑛和南疆军团的将士们,用目光征询他们的意见。 他们都点头表示同意。 柳明秀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很感动。她知道南疆军团的这些将领们支持她守狼关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将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与巴特隆没有血海深仇,可他们竟毫不犹豫表示了支持。只要是对赢得这场战争有利的事情他们都会去做,而不去计较利害得失,这种职业军人的气概和风度令柳明秀等人深深折服。 柳明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崔舒翰,又看了看叶枫和周围的其他将领。 狼关上没有人说话。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明秀身上 柳明秀扶起崔舒翰,然后转过身来,慢慢向狼关的南关墙的北边走去,那里有她的士兵们十几位将领全都紧紧地跟在柳明秀身后。 下面是举着火把静静地站着,抬头仰望着的成千上万的将士们在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对战斗的期待和报仇雪恨的渴望他们希望他们的领袖柳明秀大人能做出符合他们心意的决定不要让他们失望 柳明秀一挥手,大声说: “帝国的将士们我们的仇敌就在眼前他们残害了我们的家人,烧毁了我们的家园他们的双手沾满了我们的鲜血他们与我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们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杀进了狼关截断了他们的退路我们能不能放他们过去?” “不” “决不” 三万多人声嘶力竭地高喊,声音直冲霄汉 “为了替死去的亲人报仇为了彻底打败侵略者为了国家和家族的荣誉为了西北的老百姓能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我柳明秀决心与敌人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士兵们全都高举着火把和武器振臂高呼,狼关内成千上万人的呼喊声如山崩海啸般震耳欲聋。 叶枫看到将士们拼死一战的决心,同仇敌恺的精神和高昂的士气,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走到正在得意地微笑着的李权身边,悄悄地说:“谢谢你刚才出口相助。你这张嘴,太能说了,我真是服了你了” 李权笑着小声说:“举嘴之劳,何足挂齿” “对了。”叶枫想起了刚才要找李权的事,“我的那封信呢?” “什么信?” “我的那封遗书?” “什么遗书?” “你别装傻” “装什么傻?” 叶枫急了,将手伸到李权的衣兜里乱摸起来。 李权急急地小声说:“喂,喂。我说城守大人,我可没有断袖之癖你要再这么乱摸,我可要喊了” 叶枫没有办法,只好停手。他恨恨地说了一句:“行你等着瞧”说完,又低头看着狼关下面群情激昂到几乎沸腾的士兵们,沉默不语。他知道李权肯定要拿他那封遗书搞点儿恶作剧,他担心那封写满热烈情话的遗书落到柳明秀的手里。他那时决心死了,当然无所顾忌;如今又不想死了,顾虑自然就多了。可他又拿李权没有办法他那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第十六章 孤立无援 第十六章孤立无援 巴特隆这次又失算了,他精心围堵住星月帝国增援狼关的四路大军,可万万没想到这帮险些被他打得全军覆没的山匪,居然敢在几天之后又卷土重来,成了第五路增援狼关的军队。而且他们还诡计多端,骗他上了一个又一个当,突破了他那似乎牢不可破的营区 巴特隆勃然大怒。他连下数道谕旨,准备调集西北的各路大军到狼关集结强行进攻;同时,他还准备派出两路人马进攻黑虎岭和崎峰谷,他要彻底捣毁这群可恶的山匪的老巢 伏生得到这个消息后十分吃惊他连忙从卢龙城跑到狼关来见巴特隆,以劝阻他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在伏生的劝说下巴特隆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事已至此,生气是没有用的,只能另想办法。此时他又从伏生那里得到了三个好消息。一是从西都各个战场上撤退下来的军队在七家镇已集结完毕,并开始陆续北进,投入到围堵尼雅河以北的星月帝**队的战斗中去。二是魏建功利用西都城坚固的防御工事将敌人的大军牢牢地牵制住了。三是敌人派来追击他的这四路军队缺乏统一指挥,而且彼此似乎有矛盾,不肯互相配合。这让伏生看到了打败敌人的希望他为巴特隆策划了一个围城打援的计划,他放缓了对狼关的攻打,只将其严密地围住,以防止再有敌人增援。同时,他开始实行逐个击破的策略,试图围歼另外四路大军。将增援狼关的这四股敌人彻底消灭 星月帝国在西北的四路大军中,吴曙天是最先得到铁瑛将军的消息的。吴曙天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建立盖世奇功的大好机会,便立即派熊天云率领两个军团前去增援他自己也马不停蹄地紧随其后。羽林军不愧是帝国的精锐军团行军的速度极快他们只比巴特隆的军队晚了一步巴特隆刚攻打狼关时只有十万人马,而羽林军有五六万人马,双方的战斗力并不悬殊,如果吴曙天趁巴特隆立足未稳的时候拼死一战,肯定能打到狼关脚下。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这么做的伤亡很大,风险也很大。吴曙天一贯的作战方针是:柿子要拣最软的捏、打不过就跑、保存实力是最重要的。所以吴曙天立即命令熊天云转向攻打卢龙城。此时的卢龙城守备比较空虚,守城的主力军团去了狼关还没有回来吴曙天虽然没有增援狼关,但由于他攻打卢龙城转移了敌人的注意力,为崔舒翰指挥军队突破巴特隆的营区创造了有利条件,从这个角度讲,吴曙天还是有些功劳的。 吴曙天和熊天云集中兵力攻打卢龙城,久攻不克,而敌人向卢龙城增援的军队越来越多。他们现在已呈孤军深入之势,再打下去,恐怕很难脱身。吴曙天一看形势不妙,马上下令羽林军放弃对卢龙城的攻打,迅速南撤 乌海图这时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本来一直在梦津渡口昏迷着,当蓝玉在他的耳边禀报说铁瑛将军此时已一举夺下狼关,请求他们增援时,他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变故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蓝玉请求乌海图率领军队迅速北进,增援狼关,这是堵截敌人退路的最好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不应该错过乌海图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蓝玉的请求。但很快,南疆军团就在北进的过程中遭到了敌人的重兵围堵。巴特隆始终没有放松对南疆军团的警惕,这个令他感到畏惧的对手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南疆军团一起动,巴特隆的几支军队很快就围了上去。南疆军团每前进一步都很困难增援狼关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自从吴曙天的羽林军撤下来之后,巴特隆立即重新集结大军,试图围歼南疆军团,以报仇雪恨 敌人越聚越多,为了避免被吃掉,乌海图决定向南方突围。他同时向吴曙天的羽林军和姚克的龙骧军派出信使请求援助,帮助他们撤退到尼雅河一线。吴曙天的羽林军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只有姚克领着龙骧军的一个军团前来增援,配合乌海图冲出了重围 在西北平旷的土地上跟草原民族的军队野战争锋,对星月帝国的军队十分不利,更何况他们在兵力上也不占优势。龙骧军和乌海图的南疆军团损失惨重,无力再增援狼关了。 帝国中央非但没有继续向西北增兵,反而下达了让各路军团迅速撤离西北战场的决定。 帝**务院放弃围堵巴特隆北撤,他们决定收缩兵力,先拿下西都城再说。光复西都城的政治意义和军事意义远比小小的狼关巨大。正在鏊战的狼关就这样从帝国中央那些决策者的视野中消失了。 狼关的守军渐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巴特隆在逐一击退了尼雅河以北的星月帝国的四路大军之后,开始调集十几万大军猛攻狼关。 巴特隆的大军在狼关前面集结了数十架大型投石车,向狼关投掷巨大的石块。他们还用浸满油的油毡将这些石块裹上,在投掷前把油点燃,这些石块就成了能飞翔的火球,杀伤力比普通的石头要大数倍。攻击密集时,能把狼关的城头打成一片火海。 乘着守军慌乱的时候,巴特隆命令士兵们抬着上百架云梯轮番往狼关上攀爬。 一时间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 负责守御南关墙的是崔舒翰、柯尔纳和罗菲。当敌人向狼关投掷石块时他们立即命令士兵们迅速后撤然后卧倒。士兵们全都趴在地上,躲避呼啸而过的大石头,他们还用巨大的盾牌盖在自己身上,以避免四处乱飞的细石块和燃烧的油毡块伤到自己。即使这样,有些石块砸在盾牌上,也能把士兵们砸得口吐鲜血。但由于卧倒之后的目标变小了,伤亡也就大大减少了。 等敌人投掷完石块之后,攻城的士兵就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沿着云梯往上攀爬。崔舒翰立即下令士兵们用准备好的一盆盆油往云梯上泼,然后用火将云梯的头点燃。很快,这些云梯有一大半成了通红的烧火棍,附在云梯上的“蚂蚁”纷纷掉落下去,发出凄惨的悲号。 巴特隆一看不行,又想了另外一个办法,他在狼关南面搭起了二十多个高大的木制箭塔,这些箭塔搭得比狼关还要高出两米,而且下面还有能滚动的轮子。他们再一次搭起云梯进攻的时候,就让弓箭手爬到箭塔上向狼关上躲箭,以掩护攀爬云梯的士兵。这一招还真挺奏效,终于有不少士兵爬到了狼关上面,但好景不长。守关的一方很快就想到破解的方法,他们利用小型投石车,向高大的箭塔投掷石块,由于箭塔是木制的,很脆弱,只三五下就分崩离析了。可怜箭塔上的弓箭手,一个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高空中飘落下来,摔成一摊摊殷红的肉泥。 此计不成,巴特隆又生一计。他命令卢龙城的工匠们赶制了数架带有铁屋顶的冲撞车。他亲自督阵,命令士兵们冒着头顶上的巨石和弓箭去猛烈冲撞狼关的城门洞。一连撞毁了三辆冲撞车,终于把狼关那铁铸的南城门撞掉了。巴特隆定睛一看,差点儿没把他气晕过去,原来城门洞里早就砌满了砖头整个狼关的南面居然成了一座没有城门的厚大的城墙。 无论巴特隆想出什么办法攻打,狼关上的守军都能想出办法来防御。气得巴特隆整天在阵前暴跳如雷,骂他的属下无能。他的属下很不服气,因为他们的统帅除了骂别人无能之外也没有别的能耐。当然,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狼关北面的战斗也很激烈,聚集的敌人大约有十万人。其中包括从昭苏城来的巴特隆的军队、乌拉特族的军队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由于游牧民族的军队不太擅长攻城战,所以狼关北面的防御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一些。前一段时间,南疆军团和罗归正的军队伤亡比较大,所以把比较好守的狼关北面交给了他们。 叶枫和李权两人率领着一干老弱残兵帮着伙伕烧火做饭,然后组织人手把做好的食物送到前线去。他们两人和这些不能上前线的士兵们的热情都很高,一天干十七八个小时也不觉得累。 在这场攻防战中,崔舒翰的经验和指挥才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几乎把敌人能想到的一切攻城手段都想到了,而且早早就采取了防备措施。虽然从表面上看,狼关打得热火朝天,双方互有伤亡,但实际上巴特隆一方的伤亡比守关的一方要大得多。 正在巴特隆无计可施之际,伏生向巴特隆建议派军队去攻打黑虎岭和崎峰谷,捣毁这群山匪的老巢,并把他们的老百姓抓来威胁关内的敌人。 巴特隆心中的一口窝囊气正找不到地方发泄呢,听到这个建议后,龙颜大悦,立即派伏生率领三万大军进攻黑虎岭。 一只巨大的黑色魔爪开始向祥和宁静的崎峰谷伸了过来。 第十七章 宁死不屈 第十七章宁死不屈 帝国历351年12月10日。负责崎峰谷防御的裴绍将军得到报告说,黑虎岭已经失守,黑虎岭上的守军被击溃,夏震武将军下落不明。敌人的军队正沿着山路向崎峰谷进发,崎峰谷危在旦夕。 夏震武和裴绍当初为了引开敌人的主力,举着火把向东南方向奔跑。后来被敌人追上了。他们边打边跑,跑回到崎峰谷时只剩下七八千人了。虽然损失很大,但他们胜利完成了吸引敌人主力的任务。按照当初的计划,崔舒翰和柳明秀会把狼关里的军队带出来和他们会合,一起守御黑虎岭和崎峰谷。可没想到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最后,他们绝望地意识到崔舒翰和柳明秀率领的军队已经决心去守狼关了,已顾不上他们和崎峰谷的百姓了。 夏震武和裴绍是职业军人,他们能够理解柳明秀的决定,为了整体的利益,牺牲局部的利益,这是战争中必须遵循的法则。他们没有太多的怨言,自觉承担起黑虎岭和崎峰谷的防务。裴绍心里清楚,凭自己手里这点儿人马根本无法守护住面积如此之大的崎峰谷。当他得到黑虎岭已经失守的消息时,便毫不犹豫地下令军队组织百姓开始向雾山山脉深处撤退。躲到早就探查好的上千个山洞里。 裴绍将军的命令一下达,崎峰谷内哭声一片。百姓们舍不得离开这座“世外桃源”。这个美丽的地方让他们躲避了三年的战火,让他们从这场浩劫中存活了下来。这个新的家园凝聚了他们许多的心血和汗水。如今敌人就要来了,这里马上就要遭受战火的蹂躏了,他们怎么舍得。尤其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他们好多人死死抱住自家的门框,任凭谁来劝说都不肯松手,最终在士兵们的强行拖拽下才离开。那情景真是凄惨之极。 黄昏时分,崎峰谷内的百姓已收拾好东西,开始有计划地向深山里撤离。山坡上,成千上万名百姓背着行李和干粮向山里慢慢走着,他们一边走一边抹泪,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望一眼他们的家园…… 伏生对黑虎岭和崎峰谷采取的军事行动异常顺利,战果颇丰。他们摧毁了黑虎岭上坚固的防御工事,击退了守御黑虎岭和崎峰谷的军队,火烧了崎峰谷上万间民房,俘虏了两千多名士兵和一万多名普通百姓。夏震武和其他五六十名文武官员也都做了伏生的俘虏。只有城防军团副提督裴绍、巡警署署长江石、物资局长李长生率领老百姓和部分军队撤退到深山里才幸免于难。 伏生率领胜利之师浩浩荡荡凯旋了。 巴特隆十分高兴,这些天狼关的战斗依然处于胶着状态,虽然每天都要发动猛烈进攻,敌人的伤亡也很大,但他们守关的意志异常坚决,战斗没有明显进展。巴特隆正为此气恼呢,伏生带来的大量俘虏就成了巴特隆泄愤的工具。 帝国历352年12月19日。 这一天天气寒冷,西北风呜呜地刮着,乌云在天上翻滚。 上午,巴特隆破天荒地没有对狼关发起进攻,而是在狼关南面开阔的平地上集结了大军,排列成威武的军列。刀枪林立,旌旗招展,军容十分威严整肃。 三通鼓响,巴特隆骑着马,在诸位将军的簇拥下来到了军阵前面。军阵前面站着一排排的俘虏,一万多名百姓、两千多名士兵还有五六十名官员分成三处站立,除了孱弱的老百姓,其他人全都被绳索捆住了手脚。 巴特隆在正式巡视俘虏前回头看了一眼狼关城头,只见关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知道狼关里的这帮家伙正在注视着他,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今天要给这帮家伙一点颜色看看这帮不知死活的混蛋,居然敢以区区一两万草寇独挡他数十万北撤的大军,而且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竟然顽固地死守狼关这么久真是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巴特隆虽然满腔怒火,满眼凶光,满身杀气,可他并不急着杀人,他要一点点地享受这美妙的杀人过程 他骑着马来到俘虏们面前,然后慢慢地得意地巡视着,他想看看他准备屠杀的这群人在临死前是个什么表情。 巴特隆巡视一周之后,便领着诸位将领来到狼关前喊话。 派去喊话的是嗓门很大,口齿伶俐的禁卫军统领穆修。 “城头上的人听着,你们的老巢已经被我们端啦你们的人都被我们俘虏啦你们好好看看吧他们就站在你们眼前他们是你们的亲人啊你们不会是铁石心肠吧?你们怎么忍心看着他们人头落地呢?快快投降吧我们仁慈的皇帝陛下会宽恕你们的我们的陛下已经恩准,只要你们投降,我们就放你们回崎峰谷让你们和亲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这多好啊再说,你们的援军都已经跑啦不管你们啦狼关迟早会被我们打下来的你们又何苦死撑着呢?快快投降吧,这是你们最明智的选择……” 叶枫、柳明秀等十几位将领都站在城头望着下面站着的一排排的崎峰谷的老百姓,心急如焚。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们并不感到意外,既然要死守狼关,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他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们今天面对眼前的情景时,心里依然无比沉痛。 叶枫的一双眼睛在俘虏的人群中努力地搜索着,他很担心他的家人也在其中。但是俘虏太多了,而且距离又这么远,密密麻麻地根本看不清楚。 其他站在城头的士兵也都怀着与叶枫同样的心情,他们也在努力寻找着人群中自己的亲人。 穆修喊了一会儿话,见城头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自己也觉得无聊。他勒转马头来到巴特隆面前说:“陛下,我看这帮家伙冥顽不化,不给他们来点真的,他们是不会害怕的” “嗯是得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看看”巴特隆点点头说,“开始行刑,先把那几个级别最高的官儿宰了” “是,陛下”行刑官领令走了。 不一会儿功夫,刽子手就就把夏振武将军押到了铡刀前。 柳明秀的眼睛湿润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夏振武一边拼命挣扎着往狼关前凑,一边大声喊道:“柳明秀大人我没有守住黑虎岭,没有保护好老百姓敌人太多了希望柳明秀大人原谅我” 柳明秀强忍着泪水大声喊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我不怪你们” 夏振武听到柳明秀的话便停止了挣扎,平静地向铡刀走去。 “他祖母的死到临头了嘴还这么硬”巴特隆看到这个家伙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里很不爽他狠狠挥了一下手,铡刀落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出去好远 夏震武是柳明秀麾下的重要将领,为柳明秀冲锋陷阵,屡立战功,劳苦功高,没想到竟落得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柳明秀是个重感情的人,她看到夏振武人头落地,十分伤心。她气愤地走到雉堞前,指着巴特隆大骂道:“巴特隆你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来跟我打杀手无寸铁的俘虏算什么本事?你是个孬种你是个懦夫……”她已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悲伤了。她也顾不上女公爵大人的身份和三军统帅的威仪了,所有难听的、恶毒的词句全都飞向了巴特隆。 堂堂的武威皇帝当众被人辱骂,本应当龙颜大怒才是。可巴特隆却很得意,他看到柳明秀被气得小脸儿通红,泪流满面,伤心又愤怒的样子非常开心。他突然觉得这丫头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他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美,总之跟他的那些低眉顺目柔若无骨绵羊一般的嫔妃们大不一样面对柳明秀的咒骂,他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非常享受。他张着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望着这个破口大骂他的女孩儿,脸上显现出愉悦的神情。 善于察颜观色的穆修统领知道巴特隆正在想些什么。他勒转马头来到正对着柳明秀的地方笑道:“我说柳明秀啊你不要再骂啦骂也没有用,我们该杀还是要杀的除非你能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仁慈的皇帝陛下或许会放了这些俘虏” 柳明秀心眼儿实,她也没多想,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问道:“什么事?” “只要你肯陪我们的皇帝陛下睡一觉就行啦” 站在巴特隆身后的几十位将领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巴特隆也跟着微笑。 正在穆修得意地放声大笑时,一只冷箭突然从墙头上****下来,正中穆修坐着的马头。那匹马中箭之后猛地一跳,将穆修掀翻在地。 巴特隆和其他将领全都大吃一惊,他们站的地方本来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没想到敌人居然有这么好的射手,能把箭射得这么远,这么快,这么准。巴特隆在其他将领的簇拥下立即向后倒退了五十米。 射这支箭的人是崔舒翰。他一直站在柳明秀身侧观察着眼前的情势。当他看到穆修那副色眯眯的样子,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就早早弯弓搭箭准备射他了。为了不让穆修发现,他把手和弓箭沉到了雉堞低下。等穆修不留神的时候,他突然抬起箭来就射。崔舒翰身大力强,这支箭射得又远又准,狠狠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博得了狼关上将士们的一片喝彩声 巴特隆看见守狼关的敌人在他血腥屠杀的威慑下丝毫没有妥协的迹象,心里很不高兴。他下令继续屠杀一口气将五十多位崎峰谷的文武官员全部斩杀。又过了一会儿,他又下令将那两千多名士兵全部斩杀 狼关前的战场上人头堆成了小山。浸满血的土地变成了黑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狼关上的将士们并没有被敌人的凶残所吓倒,他们手紧紧地挽在一起,忍受着失去战友的巨大悲痛,怒视着脚下这群丧心病狂的敌人。 巴特隆似乎意犹未尽,他准备继续屠杀百姓。伏生一看这样可不行,如果全杀了,非但起不到镇慑的作用,反而会增加守关的敌人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战斗到底的决心。这对他们非常不利,所以伏生立即上前劝阻巴特隆。 巴特隆听伏生说的有道理,如果把剩下的老百姓全都杀了,那狼关里的敌人更是无牵无挂了,更要血战到底了,这可不是他巴特隆想看到的。再说,杀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也确实没有什么快感。 就在伏生进攻崎峰谷的这段时间里,巴特隆丝毫没有放松对狼关的攻打。巴特隆对眼下的形势看得很清楚,他知道狼关激烈的战事并没有引起星月帝国决策层的重视。巴特隆犯了轻视崎峰谷这支军队的错误,导致崔舒翰成功救援了狼关。星月帝国的那些大将军们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们没想到柳明秀的军队能坚守狼关这么久。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西都城还在巴特隆的手里,它牵制了星月帝国很大一部分兵力。如果星月帝国的大将军们能够看到狼关异常惨烈的战况,以及令人惊叹的伤亡数字,他们就会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一支山岭里的游击队柳明秀军队的顽强凶悍以及士兵的训练水平和将领的指挥技艺绝不亚于任何一支帝国的正规军团。他们如果能够暂时放弃对西都城的攻打,全力进攻七家镇和梦津渡口,强渡尼雅河,在巴特隆的身后给予猛烈打击,不让他放手攻打狼关。如果是这样,狼关以南的巴特隆的军队就有可能被全部歼灭可惜他们看不到他们认为,在西北没有哪支军队强大到能够阻挡巴特隆北撤的步伐还没等他们突破尼雅河防线呢,狼关肯定就守不住了所以他们没有采取任何救援狼关的行动这种错误判断给了巴特隆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也给柳明秀的军队带来了灭顶之灾 巴特隆几乎每天都做噩梦,他梦到星月帝国规模庞大的上百万大军放弃对西都城的攻打,纷纷渡过尼雅河向他扑来。而狼关城头依然飘扬着敌人的旗帜。他的数十万大军被困在西北,被敌人一块块残食掉每当他梦到这个情景时都会吓出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地喘着粗气。 巴特隆对狼关的攻打可以说是疯狂的不遗余力的他几乎每天都要亲自督战由于进攻不利而被他当场杀掉的将军就有好几个 每天从早到晚,狼关上下都是一片震天的喊杀声尸体堆满了墙头和墙脚士兵的血和战火把青灰色的城墙弄得乌黑投石车投出的巨大石块把平整的城墙砸得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士兵们根本无视这惨烈的景象,自杀似地奋不顾身前仆后继地往前冲 一方为了报仇雪恨为了永绝后患 另一方为了逃生为了打通回家的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别无选择 双方都杀红了眼 在这短短的十天里整座狼关已经成为一张巨大的狼嘴,它那血盆大口和尖利的獠牙每天都在吞噬着大量的生命 第一章 救命的稻草 第一章救命的稻草 狼关的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 狼关内守军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每天的伤亡都很大,兵员又得不到补充。敌人在狼关的仓库里储存了不少的粮食,但是药品的数量却少得可怜。仗打到第七天的时候,仓库里所有的药品都用完了。许多伤兵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本来不重的伤,却越来越厉害,无法重新上战场。伤病的困扰和敌人越来越强大的攻势给柳明秀的军队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有一天,崔舒翰指挥军队打退了敌人的一波攻击,刚刚从南关墙上退下来,走到议事大厅里休息。 柳明秀走过来询问道:“怎么样了?” “敌人的攻势比昨天更猛了,尤其是投石车,他们在狼关以南集结了几十辆大型投石车。你知道,关墙不比城墙,地方狭小,很难躲避。现在每天都要砸死砸伤好多士兵照这么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那怎么办?” “我已经观察好几天了敌人的投石车每天使用完都要推到一个地方去检修。那个地方我已经看清楚了。我今天夜里准备率领五百名精兵偷偷从关墙上缒下去,偷袭他们的投石车维修营地。” “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没办法,只能冒这个险了。要是再任由敌人这么砸下去,咱们的损失太大了” “要不要多带些人?” “不用,人带多了目标太大,反而会坏事。我们把城门洞都堵上了,敌人一定以为我们不敢出关作战了。我就偏要出去跟他们打一仗,一定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与其窝在关内被动挨打,不如出去放手一搏。柳明秀知道崔舒翰的决定是明智的。她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点头同意。 崔舒翰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拎着刀走出议事大厅,准备晚上的行动去了。 柳明秀跟着崔舒翰走了出来,她望着崔舒翰渐渐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今天夜里的行动十分危险,崔舒翰万一回不来怎么办?谁来代替他指挥作战?柳明秀咬了咬薄薄的红唇,暗下决心:如果今晚崔舒翰回不来,她就亲自站到第一线去指挥战斗 叶枫虽然没有听清他们两人的谈话,但从他们两人忧急的眼神中猜到了现在狼关的形势很紧张。 这段时间叶枫的心里一直不好受。前几天,当他看到敌人在他面前杀害了被俘的官兵时,他那胸膛里就像被一层又黏又稠的烂泥堵上了似的,憋得他透不过气来。这几日,敌人对狼关的攻打越来越猛烈,简直到了疯狂的程度。来自帝国中央的援军又迟迟没有出现。粮食越吃越少,伤员越来越多,再这么打下去,狼关会很危险。叶枫为此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管怎么说,夺取狼关的战斗是他发起的,如果失败了,他怎么对得起这么多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官兵,怎么对得起那些失去军队保护的卢龙城的百姓。叶枫的心里郁闷之极,整日忧心忡忡,经常焦虑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两只黑眼圈活像一种叫做大熊猫的珍稀动物。 叶枫为了缓解内心的愧疚,只要一有时间他就要到前线去看望守关的将士们。 今天和往常一样,他又到北关墙上来看望伤员,顺便了解一下北边的战况。 叶枫沿着城墙的石阶慢慢走了上去。已经到了初冬,朔风凛烈,天气越来越冷。刚刚打退敌人的一波进攻,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正歪七扭八地躺在关墙上休息。军医们前前后后忙碌着,替负伤的士兵处理伤口。这都是一些身上有轻伤的士兵,他们知道狼关里的兵力不太充足,他们不肯离开前线躲到营区里去休养。 叶枫走到正在裹扎伤口的士兵们面前探望,和他们说说话儿。他拿不出像样的药品来缓解他们**上的痛苦,只好对他们进行精神上的抚慰了。正在叶枫好言安慰那些伤兵的时候,罗归正和罗猛还有其他几位将领走了过来。 “我说兄弟你不要老到这里来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进攻。这里很危险” 叶枫抬头一看,说话的这人正是野战军团提督罗归正。罗归正今天的额头上裹了一块纱布。 “怎么了?负伤了?”叶枫望着罗归正的额头关心地问。 “没事儿,擦破了点儿皮”罗归正伸手向北边一指,轻蔑地说,“就凭这帮兔崽子还伤不到我的筋骨你不用替我担心。” “最近敌人的攻势怎么样?”叶枫一边向北关墙的雉堞边走,一边询问跟在身后的罗归正和罗猛。 罗归正皱着粗黑的眉毛说:“不好说一阵儿一阵儿的。这帮家伙古怪得很。前几天打得很猛,可昨天和前天就没有组织起一次像样的进攻。今天不知吃了什么药,又开始猛攻了。” 这种情况叶枫已经有所耳闻,他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他听完罗归正的汇报没有说话,而是极目远眺。他看到在狼关北面辽阔的大草原上扎着敌人的三座大营。一座是从昭苏城来的巴特隆的军营,这座军营很小,显然兵力不是很多。另外两座分别是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的军营。这里面尤以乌拉特族的军营规模最大。 罗猛补充说:“这问题可能出在乌拉特族那里。大前天的半夜里我巡查岗哨时,顺便钻到瞭望塔里观察了一下敌情,我看到乌拉特族的大营里突然热闹起来。他们的大汗连夜整顿人马不知道要派往哪里。第二天早上,这支军队的营区就空了。这些情况我已经向柳明秀大人作了汇报。” “她怎么说?”叶枫忙问。 “她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 “提督大人城守大人你们快看”一个负责警戒的下级军官指着远方兴奋地喊道,“乌拉特族又有一支军队准备开拔了” 这当然是个不寻常的举动中洲大陆上难道还有比狼关更重要的战场吗?敌人不往这里调兵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应该从这里撤兵啊。 叶枫和罗氏兄弟连忙跑到北关墙的雉堞旁边举起望远镜向乌拉特族的营寨方向望去。他们果然看到乌拉特族的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正慌慌张张地排好队伍,匆匆忙忙地向东北方向进发。那些负责运送粮草辎重的士兵正在紧张地收拾营寨,准备跟随大军一起出发。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和来自昭苏城的巴特隆的军队正派兵进入原来乌拉特族的营区,形成新的防御阵地,以防止狼关里的守军乘乱出来偷袭。 他们这次撤军竟然不用夜色掩护,而且撤离这么多军队,大约占了他们军队数量的一半他们顾不上攻打狼关了,也顾不上他们的盟友巴特隆的死活了,他们的大后方肯定出了事而且是大事 叶枫在想,他们能去干什么呢?叶枫自然想到了伊普雷。他们从这里撤军,应该是去对付伊普雷的军队吧。狼关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整个西北都震动了,伊普雷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了一定会采取行动。他当然会试图增援狼关。乌拉特族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增援狼关。由于乌拉特族对巴特隆不遗余力的支持,他们的精锐军团大部分都被堵在了狼关以南。在狼关以北他们没有更多的军队来对付伊普雷,只有从这里调兵。叶枫想到这里,不禁又喜又怕。狼关的战斗打到今天,他早就对狼关以南的四支友军的增援失去了信心,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伊普雷一个人身上了。如今他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心中焉能不喜。可他又很担心。伊普雷军团的装备很差,离开地形崎岖复杂的大青山,来到开阔平坦的札兰大草原,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乌拉特族的骑兵呢?他们要想摆脱敌人的围堵,增援狼关,这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叶枫想到这里暗暗叹了口气,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敌情。突然,他看到从呼尔巴什族的大营里走出来一队人马,全副武装的呼尔巴什族骑兵簇拥着一个身穿华丽锦袍的人来到狼关前面。这个人的身份非常高贵,因为在他身后跟着的都是呼尔巴什族军队里的高级将领。 “这是什么人?”叶枫问站在身后的罗归正。 “好像是呼尔巴什族军队新任的主帅,是个王爷。原来那个主帅有好几天没露面,可能是调走了。” 叶枫俯身到雉堞前趴在垛口上聚精会神地观察。他看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他。” “你认识他?” “是的,他是呼尔巴什族的北山大王克穆齐。我被困在和林穆海城的时候和他有过交往。” 叶枫没有再往下说,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乌拉特族的大部分军队都撤走了。现在狼关北面的敌人主要是呼尔巴什族军队。他能不能借此机会偷偷去会一会这位北山大王呢?凭他和莫丽娅的交情,这位克穆齐大王应该不会难为他。这样他就有机会混出敌人的防区,去找他的好兄弟伊普雷了。叶枫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去拼命抓住一根稻草一样,在他眼里那纤弱的稻草已经放大成一根粗壮的木头了,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抓,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如今叶枫就把伊普雷当成了那根稻草。促使叶枫想去冒险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他是一个文官,他在守御狼关的战斗中发挥不了作用。看着狼关的战况一天比一天紧急,他却站在一旁插不上手,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不好受。 叶枫拿定主意之后就转过身来对诸位将领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给我看紧点儿,别以为敌人撤走了一部分就麻痹大意。” “是。城守大人。”诸位将领大声应道。 叶枫兴冲冲地跑到南关墙上来找柳明秀。这时敌人还没有发动猛烈的进攻,关墙上的守军正借此机会进行休整。士兵们有的在休息,有的在检查弩机、投石车等守城用的武器。柳明秀和崔舒翰还有几位将领正围成一圈商量着什么事情,在他们围成圈的中央还用石块画着一张草图。崔舒翰正指指点点向大家讲解着什么,其他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叶枫走到柳明秀身后小心翼翼地说:“大人,在下有件要紧的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要紧的事?”柳明秀抬起头来心不在焉地看了叶枫一眼,显然她的全部心思还都在地上的那张草图和崔舒翰的讲解上。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有话就说嘛。没看我正忙着呢。” “这里人多,不方便说。” 柳明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非常不情愿地跟着叶枫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急切地说。“有事快点儿说吧,待会儿敌人又要发动进攻了。” “好,我长话短说。我准备今天夜里潜出狼关,到敌人的大营里去……” 还没等叶枫把话说完,柳明秀俊俏的小脸上就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她忍住笑,揶揄道:“我说城守大人。你好歹也是一位帝国的地方长官啊,怎么说话做事还像小孩子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枫没听明白。 “我是说,你不要什么事都跟崔舒翰比。你是文官,他是武官。你跟他比什么呀?他今天夜里去闯敌营是为了执行作战任务,你去敌营里干什么?” “谁跟他比啦?我才犯不着跟他比呢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没关系……”叶枫刚想继续解释,就听狼关上下突然响起一片警钟声。又急又密的“当当”声不绝于耳,看来又出现紧急军情了。 柳明秀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枫,摇摇头说:“我说城守大人,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好不好就你这身子骨还去闯敌营?你出了狼关还不马上就当了敌人的俘虏。”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的意思是……” “好了,好了,我没功夫跟你瞎扯。打仗是武将们的事儿,你一个文官别在这里瞎掺和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营房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敌人又攻上来了,我得去前面看看,你赶紧回去吧。”柳明秀说完就不再理会叶枫,匆匆拎着战刀向关墙上的阵地跑去。 叶枫站在那里愣了几秒钟后不满地嘀咕道:“我怎么就像个小孩子啦?简直莫明其妙” 第二章 有所作为 第二章有所作为 叶枫愤愤地走下南关墙,向营区内的议事大厅方向走去。他刚走进屋门,突然有一个人迎面出来,差点儿和满腹心事的叶枫撞个满怀。叶枫抬头一看就乐了,和他撞在一起的正是足智多谋能言善辩的阿尔夏王国的王子李权。叶枫可遇到知音了。他以为李权会理解他的想法,支持他的行动。他一把拽住李权就往屋里走。他不管李权有没有别的事情,想不想听他说话,就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想法跟李权说了。 李权听完之后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不同意你去这太危险了你要知道,这可不是在和林穆海城里,而是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现在的北山大王也不是呼尔巴什族的使臣,而是与咱们作战的敌人的统帅你也不想想。万一克穆齐翻脸了怎么办?你难道真想去当敌人的俘虏?你非要让敌人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挂在旗竿上才甘心?” 李权心里着急,他怕叶枫头脑发热做出错误的决定。他知道叶枫很聪明,但目前狼关的局势牵扯面太广,关系太复杂,不可能像在和林穆海城那样耍耍小聪明就能过关。作为旁观者,他比叶枫自己更清楚叶枫在狼关守军中的作用,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已经成为这里的灵魂人物了。虽然他不懂军事,什么也干不了,但这里绝对不能没有他。士兵们只要看到他在身边心里就踏实,就有信心。他们坚信叶枫能像以前一样带领他们克服目前的困难,打败强敌,赢得最终的胜利。所以他们才能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依然保持着高昂的斗志。这种信任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而是叶枫在这三年里带领他们战胜一个又一个困难慢慢积累起来的。叶枫和柳明秀一样,是竖立在狼关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绝不能倒,否则将士们的信心将会动摇。所以李权坚决反对叶枫去冒险,他知道这小子的性格很执拗,一旦拿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李权的脑筋拼命转着,他在想叶枫有可能提出的各种理由,他要用自己的辩才将这家伙不切实际而又危险的想法彻底打消掉 果然让李权猜着了,叶枫想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来说:“确实如你所说,这次出关肯定十分凶险但这个险值得一冒” “理由呢?” “理由很简单。现在敌人对狼关的攻势越来越猛,调集的兵力也越来越多。由此可见,帝国增援狼关的几路大军肯定已经被打退了。整个西北,恐怕只有咱们在孤军奋战了。但咱们也不能责怪帝国中央。这里的情况他们肯定不清楚,他们一定认为咱们坚持不了多久,毕竟咱们不是正规军团。再加上西都城城高池深,极难攻克。帝国打不下西都城就不敢派大批军队到西北来。他们肯定是想先集中兵力攻打西都城,然后再向西北用兵。” “你分析的没错。”李权点点头。 叶枫继续说:“由此可见,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在于时间。就看谁能坚持得更久,是敌人在西都城的守军呢,还是我们?我们已陷入绝境,别无选择,只有坚持,坚持,再坚持。等帝国打下西都城,自然会挥师北进。即使西都城暂时无法攻克,我相信,只要我们能再坚持一到两个月,军务院肯定会对这里的形势重新做出评估,从而调整作战计划。只有这样,这里的战局才会发生转机。咱们才有一线生还的希望。” 李权笑了笑,接过话来说:“所以你想组织伊普雷的军队二次增援狼关。” “是的。为了跟巴特隆争夺狼关,咱们的军队能用的都用上了。帝国中央的援军咱们又指望不上。眼下,北边的伊普雷军团是唯一的希望。我必须去见他,让他尽快想办法增援狼关。我曾经救过莫丽娅长公主的命,还帮助他们从乌拉特族手里讨回了大片土地,这个北山大王即使不善待我,也不会轻易把我杀了。我不向他提别的要求,只求去见一见莫丽娅长公主,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这样我就有机会混出去见伊普雷了。” “你觉得伊普雷能够完成增援任务吗?依我看,这根本不可能。”李权说到这里站了起来,指着悬挂在议事大厅中央的军事地图说,“你好好看看。狼关北面不像南面,没有起伏的山岭和茂密的森林可以埋伏,那儿除了平坦的草原就是悬崖峭壁,伊普雷的军队无处藏身。再说,柳明秀率领军队增援狼关时,西北还有四支帝国的军队也在这么做。是他们吸引了巴特隆的注意力,这才给柳明秀创造了机会。如今,狼关北面只有伊普雷一支军队。就凭他这七拼八凑起来的一点儿人马,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增援狼关……”李权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停顿了一下,用劝慰的口吻说:“我看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不要让伊普雷和他的兄弟们去做无谓的牺牲了。” 李权的话句句在理,叶枫听得心服口服。但他依然要坚持自己的主张,他不能在这里束手待毙,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去试一试。他想了想,又另找了一个理由说:“如果伊普雷确实无法增援狼关,我们还有另一条路可走。这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有很深的矛盾,我们是不是能够利用这种矛盾……” “你又在做梦了。” 叶枫大声争辩道:“我没做梦呼尔巴什族跟乌拉特族之间确实有很深的矛盾,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既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无懈可击。那我们就应该想办法去破坏他” 李权说:“你不能只看到对咱们有利的一面,却看不到不利的一面。眼下,呼尔巴什族还有好几万军队握在巴特隆手里呢。这支军队回不了草原,他们的大汗一定很着急。迫于内部的压力,他们是不可能不派兵攻打狼关的。你说的没错,呼尔巴什族跟乌拉特族是有矛盾,但这个矛盾早就有了。这两个民族在草原上争斗了几百年,可他们合作的时间更长。他们的当权者很明白,当草原民族面对帝国的威胁时只有联合起来才能生存下去。以巴特隆现在的实力,虽然无力逐鹿中原,但他跟这两个游牧民族比,依然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两个游牧民族是不可能不顾及巴特隆的态度而互相打起来的。” 李权的分析非常透彻。叶枫太年青了,他还看不到这么深。这小子命好,初涉政坛就遇到了柳琛和柳明秀,这父女俩都很正直,叶枫所处的政治环境也比较清明。卢龙城地处西北一隅,地方又小,叶枫的政治经验和官场阅历都不算丰富。李权比叶枫年长六岁,对西北的政治局势看得自然要比叶枫透彻得多。但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正因为叶枫没有太多的经验和阅历,所以他做事就没有太多的顾忌,他就敢冒险,就敢做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初生牛犊不怕虎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命丧虎口,另一个就是能把老虎吓跑。 虽然叶枫没有再跟李权争辩,但他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他已铁了心要冒这个险了。无论李权有多少条理由,叶枫只有一条理由: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比在这里混吃等死强。在守御狼关的战斗中,崔舒翰生龙活虎一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崔舒翰在狼关当了三年副提督,两年提督,这五年里他整天想的和做的就是敌军来犯时如何守御。这是他的老本行,他做起来当然驾轻就熟。崔舒翰的表现可圈可点。在全军官兵眼里,崔舒翰的指挥技艺和料敌机先的能力令人叹服。可以这么说,凡是敌人能想到的攻城手段,崔舒翰都能想到,崔舒翰能想到的防御手段,敌人连做梦都想不到。要不是靠着崔舒翰的本事,狼关里的这点儿人马根本不可能跟敌人周旋这么长时间。崔舒翰大显身手,威望蒸蒸日上。而叶枫在狼关就像聋子的耳朵,只是个摆设。这让叶枫的自尊心大受伤害。叶枫暗想:“你们都不让老子去,老子偏要去老子要让狼关里的将士们还有柳明秀那丫头瞧瞧他姓崔的敢做的事,老子一样敢做大不了让敌人砍了老子的头,再把老子的头挂在高高的旗竿上,还能怎么样?这总比等关破了,让敌人的一个小兵卒子把老子砍死在乱军之中强吧。对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死都行就是不能窝囊死”叶枫已下定决心,没有人支持他,他就自己干偷偷地干 叶枫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特意装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对李权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确实,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去见北山大王可能没有什么意义。” “是的。确实没有意义。兄弟,不是哥哥我不支持你。实在是风险太大,成功的可能性又极小,这个险咱们不能冒。” 叶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嘲地笑笑说:“我是被敌人逼胡涂了,头脑一热,就胡思乱想了。多亏三哥提醒。” 李权也笑着说:“能明白就好。你还是好好当你的城守吧。千万别觉得自己没用。狼关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你你每天要让你的士兵们看见你,看见你的镇定、从容与自信,这对鼓舞士气很有好处。” “我知道了,三哥。” 李权拍了下叶枫的肩膀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枫目送李权走后,使劲儿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脸。他要提起精神来好好为这次行动策划一下。当务之急是要去找个帮手。这个帮手还真不好找,他首先得跟自己一条心,对自己要言听计从,其次还不能担任要职,能走得开。他想来想去,放眼整个狼关,只有一个人符合叶枫的要求,这个人就是他的秘书罗振玉。 叶枫决定去找罗振玉。 罗振玉这时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抄写东西呢。由于狼关里的文官不多,许多文案工作都落在了城守府秘书罗振玉身上。 “我说罗秘书,你最近干得怎么样啊?”叶枫面带亲切的笑容,关心地问。 罗振玉见叶枫进来,抬头笑道:“谢谢城守大人关心,我最近干得挺好的”说完,用笔醮了醮墨水,低下头继续抄写起来。 叶枫在柳明秀和李权那里碰了壁,心里不高兴,如今见罗振玉只顾自己干活儿,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心里就更不痛快了。他突然撸起袖子从腰间拔出一把防身用的短刀来,“当”的一声,叶枫手里的短刀狠狠地剁在了罗振玉的办公桌上。 这下可把罗振玉吓坏了,他“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看一脸怒气的叶枫,又看看斜插在桌子上正“嗡嗡”颤响的短刀,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叶枫盯着罗振玉,慢慢从旁边拉过一条板凳来,抬起左腿踩在板凳上,神情严肃地对罗振玉说:“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你这臭小子,根本就不配给我当秘书” 罗振玉无端受到上司的指责,既害怕又糊涂,他使劲儿挠了挠后脑勺,委曲地说:“我怎么啦?您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啊?” 叶枫用手指了指门外道:“你瞧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敌人最近的攻势越来越猛了吗?” “知道。” “关墙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你难道听不见吗?” “听得见” “既然听得见,那人家都在前线杀敌立功你为何要躲在这间屋子里舞文弄墨。你说你有出息吗?” “我……”罗振玉有点儿不服气,他觉得他的上司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是在无理取闹。他鼓足勇气争辩道:“谁说我不想上前线杀敌啊?做秘书可是您安排的怎么倒怨起我来了?再说了,前些天柳明秀大人还交待过我,让我照顾好您的饮食起居,保护好您的人身安全。您说我能不听命吗?这能怪我吗?我怎么就没出息啦?”罗振玉说到这里的时候,鼻子有点儿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叶枫以手扶额仰天长叹道:“是啊是啊这也不能都怪你,我也有责任啊是我耽误了你的锦绣前程大丈夫在人世间走一遭不容易,应当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才行。怎么能窝在屋子里干这些抄抄写写没有出息的事情呢?我不能再耽误你了” 罗振玉让叶枫忽悠得有点儿热血沸腾,他猛地拔起叶枫插在桌子上的短刀,握在手里,豪气干云地说:“城守大人,我现在就到南关墙上杀敌去你看我罗振玉是不是个孬种”罗振玉说完绕过桌子,大踏步就往外走 叶枫赶忙跑过去一把拽住冲动的罗振玉。 “城守大人,你让我去前线,我保证不会给你丢脸” “你以为这样做就表示你很勇敢?那只是匹夫之勇罢了”叶枫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看着横眉怒目做英雄状的罗振玉。 “城守大人,您先是说我没出息,让我去前线杀敌。我想去吧,您又说我是匹夫之勇。您都把我给说糊涂了您今天是怎么啦?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您到底要我怎么样嘛?”罗振玉一脸茫然。 “一点儿都不颠三倒四。我来问你,你上前线杀敌,能杀得过从南疆来的那帮家伙吗?” 罗振玉摇了摇头,铁瑛将军率领的南疆军团强悍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他们肯定要比他这个参谋出身的士官强得多了。若论冲锋陷阵,他当然比不过这些人。 叶枫望着垂着头的罗振玉讥讽道,“别说他们,就是罗提督麾下的那些清风寨的小喽啰你也比不过。我瞧你这副身子骨,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我应该怎么办?请城守大人说明白点儿。” “大丈夫立盖世之功,建不朽之业,不是靠一身蛮力就能取得的要靠头脑,懂吗?头脑”叶枫使劲儿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 “是,是。城守大人所言极是”罗振玉频频点头。 “光靠头脑还不够,还要有胆量”叶枫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边紧紧盯着罗振玉问,“你有胆吗?” “有”罗振玉将胸脯挺得高高的 “眼下就有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你敢不敢去?” “敢” “真的敢?” 罗振玉用力拍了拍高耸的胸膛,大声道,“只要城守大人一句话,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去我罗振玉要是有半点儿退缩,我……我……我就他**的不是人” “好这才像我的秘书过来,我告诉你……” 叶枫凑到罗振玉耳边,简短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罗振玉很聪明,他听完叶枫的话就笑了,他恍然大悟地对叶枫说:“噢我说您今儿是怎么了呢?绕这么大一圈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哪。是不是柳明秀大人不同意您去,您这才想起我来的呀?” “你小子别那么多废话在这狼关里待这么多天,都快憋死我了横竖我是铁了心了你给我一句痛快话,敢去还是不敢?” “敢当然敢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您开口,就是刀山火海我也……” “行了,行了。赶紧去准备吧,今晚就动身。” “今晚?” “对今晚” 第三章 克穆齐的款待 第三章克穆齐的款待 叶枫和罗振玉偷偷潜出狼关没遇到什么阻力。由于怕敌人撞破关门,北门洞里堆放着许多砖石,清理干净需要好几个小时。叶枫和罗振玉决定利用绳索从城墙上缒下去。 当狼关上的巡逻兵发现他们两个不寻常的举动时,他们的身体已经悬在了城墙外面,并且正沿着一根粗大的绳索往下滑。 罗氏兄弟听到巡逻兵的报告后,立即派人向柳明秀报告这一紧急情况,同时亲自跑到城墙边呼唤叶枫和罗振玉上来。叶枫和罗振玉连理都没理他们,继续闷不做声地沿着绳索迅速下滑。落地之后,他们两个头也不回地往北边跑。由于是冬季,护城河上结了厚厚的冰,叶枫和罗振玉轻松过了护城河。罗氏兄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等柳明秀和其他将领赶到北关墙的时候,叶枫和罗振玉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柳明秀急得直跺脚。 站在柳明秀身边的崔舒翰却在暗自微笑。 在朦胧的月光下,叶枫和罗振玉两人举着早就准备好的小白旗小心翼翼地向呼尔巴什族的大营走去。他们不敢奔跑,怕引起敌人的过激反应。 很快,敌人的巡逻队就冲过来将叶枫和罗振玉包围了。叶枫仗着从莫丽娅那里学来的几句蹩脚的呼尔巴什族语,试图向敌人的小队长解释他们前来的意图。只可惜,敌人的小队长最终还是没听明白。他不再听叶枫啰嗦,下令将叶枫和罗振玉两人绑了。叶枫急得满头是汗,他拼命呼喊着北山大王克穆齐的名字,他倒不是怕死,他是怕自己不明不白地做了敌人的刀下鬼,被人耻笑。那个小队长别的听不懂,克穆齐大王的名字还是听得懂的,他便径直把叶枫和罗振玉两人押到中军大帐里来。 呼尔巴什族的中军大帐里灯火通明。叶枫远远望见克穆齐和一干将领正在大帐内一边喝酒一边观赏歌舞。 小队长向站在大帐前的卫兵禀报了情况。那卫兵跑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出来,站在门旁边放小队长和叶枫他们进去。 小队长便把叶枫和罗振玉押进中军大帐,一直押到北山大王克穆齐的座前。大帐内的其他将领以为巡逻队又抓到了敌人的奸细,并没在意,依旧在喝他们的酒,看他们的美人跳舞。 叶枫和罗振玉努力保持着尊严,昂首挺胸,坚决不行跪拜之礼。那小队长见叶枫和罗振玉不向他们的大王叩头,非常生气,从背后一脚踹向叶枫的膝盖。叶枫差一点儿摔倒。克穆齐挥挥手,示意小队长退下,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叶枫。叶枫也镇定自若地望着克穆齐。 克穆齐终于认出了叶枫,他微笑着从王座上走下来,亲切地给叶枫解开绑绳,用不太流利的星月帝国的语言问道:“这不是叶大夫吗?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叶枫向克穆齐行了一礼,笑道:“我离开和林穆海城后就被攻占狼关的这支军队抓去当了军医。今天我在关墙上救助伤员,远远看见大王在视察前线,我便和我的小伙计连夜逃出狼关投奔大王来了?” “你为何不帮助他们守狼关了?”克穆齐笑着问道。 “我们在里头,就像那风箱里的耗子。” “什么意思?” “两头受气呗。” 克穆齐很聪明,听了叶枫的话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克穆齐大王的笑声吸引了大帐内诸位将领的注意,他们全都好奇地望着克穆齐、叶枫和罗振玉三人。 克穆齐笑了一会儿,问道:“这么说,你这次是来投降我们的?” 叶枫摇了摇头说:“不。我只是一个大夫。我来找大王只是为了保命。我不想死在狼关里,也不想替大王去杀我的同胞。” 克穆齐点点头说:“嗯,可以。” 叶枫想了想说:“此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大王您能应允。” “请讲。” “我想见一见莫丽娅长公主。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克穆齐听罢又“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明显有一股不太正经的味道。 有几位呼尔巴什族的将领听不懂克穆齐和叶枫的对话,凑过来向克穆齐询问。克穆齐便笑着向他们解释了几句。这几位将领听罢也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有几个一边笑着一边解释给其他将领听,整个大帐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笑声。将军们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叶枫,笑声中yin邪的意味更加浓烈了。 叶枫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克穆齐肯定告诉他们,自己是莫丽娅长公主的情人。叶枫虽然穿得很邋遢,但他身材清瘦,容貌俊秀,气质不俗。他还曾经医好过长公主殿下的病,得到长公主的垂青,发生那种关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些将领肯定把叶枫看成他们尊贵的长公主殿下的男宠了。叶枫心里虽然生气,脸上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板着脸,抬头望天,不拿正眼瞧那些嘲笑他的人。 罗振玉不明白这些人为何突然怪笑,不过在他眼里,这些外族人本来就怪怪的,他也就见怪不怪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能吃到桌子上摆放着的美味佳肴。这段时间守狼关,虽然能吃饱,但那都是些粮食和冬储的蔬菜,没有肉吃。他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闻到肉味儿了。他虽然还笔直地站在叶枫身边,一双眼睛却被桌上的肉牢牢勾住了。 克穆齐可能猜到叶枫有些不高兴了,看在莫丽娅长公主的面子上,他不能让叶枫太难堪。他命令侍卫们为叶枫摆上一桌上好的酒席,并热情地邀请叶枫入席饮酒。 叶枫欣然接受邀请,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餐桌前。 罗振玉紧挨着叶枫坐着,他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一颗心嘭嘭乱跳,手不知不觉就向桌子上的肉伸过去。 叶枫狠狠打了罗振玉的手一下,低声告诫道:“别这么没出息。” 罗振玉吓得缩回了手,不解地问道:“怎么,不能吃啊?” “那里明明有刀你干嘛非要用手抓?” “用不惯那玩艺儿。” “用不惯也得用,吃得时候斯文一点儿,别给我丢脸。” “是。” 罗振玉一脸不乐意地望着叶枫。他见叶枫果然吃得很斯文:慢慢地切肉,慢慢地递到嘴里。罗振玉照着学,他也慢慢切肉,慢慢地递到嘴里。不过他切的肉块异常巨大,塞进嘴里后咀嚼和吞咽的速度快得惊人。 叶枫看着罗振玉,失望地摇了摇头。 席间的许多将领鱼贯走到叶枫面前敬酒,叶枫礼貌地举起酒杯回礼,不过,他不敢多喝,每次只喝一小口。这些相貌粗砺满脸横肉的呼尔巴什族的将军们对叶枫非常体贴。有的将军来到叶枫面前一口气喝下三碗酒,却不勉强叶枫多喝一口。叶枫从这些将军们对他的态度中能充份感受到莫丽娅长公主在呼尔巴什族中崇高的地位和巨大的影响力。他对这次行动更加有信心了。 罗振玉看到呼尔巴什族的将军们走马灯似地给叶枫敬酒,他觉得很有面子,便抹了抹油汪汪的嘴,打着饱嗝说:“城守大人。我跟你算是跟对人了。你可真有本事,连敌人都这么给你面子……” 叶枫吓得酒杯差点儿掉到地上。他狠狠瞪了罗振玉一眼。好在这些呼尔巴什族人听不懂帝国语言,听得懂帝国话的克穆齐大王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美人跳舞,罗振玉的话才没有引起骚动。 叶枫吓出一身冷汗,他一边应付前来敬酒的将军们,一边抽空又偷偷踢了罗振玉一脚。 罗振玉望着叶枫不服气地说:“你干嘛踢我?我又没犯错误。” 叶枫怕他又说胡话,为了避免刺激他,便把目光移开,没有理罗振玉。 罗振玉喝得有点儿多了,他自言自语道:“这马**酒还挺厉害。我以前也喝过,没觉得有这么厉害。看来这是好酒,是好酒……” 罗振玉终于醉倒了。 叶枫心中懊悔不己,他不应该带这么个就知道喝酒吃肉的家伙出来。可不带他出来,又能带谁出来呢?叶枫想到这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克穆齐既会做人也会做事。他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待叶枫如上宾,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用自己的马车送叶枫去见莫丽娅,而且还亲自送出大营,给足了叶枫面子。但同时,他还派了五十多人的一支精骑陪同叶枫前去。这五十多人一路上不离叶枫左右,轮流盯着,一刻也不放松,生怕他跑了。克穆齐的小心谨慎是有道理的,叶枫毕竟是从狼关里跑出来的,叶枫的那番话又破绽百出,他当然会怀疑叶枫的来意。克穆齐比他的哥哥德拉戈玛要精明得多,他担任着狼关前线的主帅,他知道这个位置十分敏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叶枫坐的那辆装饰精美的四轮马车一路烟尘向北驶去。马车外面那五十多位衣甲鲜亮的呼尔巴什族骑兵前后簇拥着。叶枫坐在马车里丝毫没有安全感,相反,倒有一种被人装在囚笼里的感觉。他总觉得漂亮的马车外面有几十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盯着他。他能清楚感受到呼尔巴什族人对他怀有的警惕和敌意。这让他深感不安。 据克穆齐说,莫丽娅长公主就在布伦台要塞。叶枫他们便沿着北征大道直奔布伦台要塞而来。一路上非常顺利,不仅道路宽敞,路上还有许多驿站可以歇脚。 他们在北征大道上走了三天,于帝国历351年12月24日抵达布伦台要塞。 第四章 莫丽亚的劝告 第四章莫丽亚的劝告 叶枫挑开车帘向布伦台山口望去。巍峨雄壮的要塞矗立在山口中央。可令叶枫万万没想到的是,要塞周围居然驻扎着数量惊人的军队。一顶顶帐篷,一面面旗帜,一堆堆粮草,一匹匹战马,一列列士兵,一把把刀枪,像波浪一样在布伦台山口外面的草原上铺展开来。此外,还有数不清的工匠在赶制各种攻城器具:长长的云梯、巨大的投石车、高耸的移动箭塔。有的已建成,士兵们正用它演练。有的刚刚建成,工匠们正在调校。大多数还只造了一半。这些军队可能来自不同的部落,他们的服饰和装备不尽相同,但都打着呼尔巴什族的旗号。 罗振玉也看到了这一令人惊讶的情景,便问叶枫:“掌柜的。他们在这里集结这么多军队干嘛?”自从罗振玉失口叫了叶枫“城守大人”之后,叶枫便在没人的时候严厉批评了罗振玉,并命令他改口叫自己“掌柜的”,罗振玉充当小伙计,以符合叶枫药材商人兼大夫的身份。 “也许是为了狼关吧,谁知道呢。”叶枫说。他说的时候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如果他们把这些军队都派往狼关,那咱们还能守得住吗?” 叶枫没有说话,罗振玉说的正是他最担心的。呼尔巴什族不善长打攻城战,所以才在这里制造大量的攻城器具,演练各种攻城战法,等这些器具制成了,战法演练成熟了,他们再和乌拉特族联合起来从北面倾尽全力攻打狼关。相对于高大坚固的南关墙,狼关北面的城墙要矮得多,更容易被击破。到那时,柳明秀他们怎么招架得住,狼关被攻破只是旦夕之间的事。叶枫看到眼前这庞大得令人恐惧的军营就像看到了一把悬在头顶上的锋利无比的铡刀,他不知道这铡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这种等死的滋味儿比死更难受。在叶枫心里,马上就要见到莫丽娅的愉快心情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担忧。他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叶枫的马车驶进布伦台要塞,停在一座十分高大气派的府邸前面,这座府邸与别的不同,大门两侧站的是衣甲鲜亮的女兵。 叶枫下了马车,出来迎接的是叶枫认识的莫丽娅的贴身侍女。这位侍女会说帝国的语言,她朝叶枫笑道:“他们跟我说以前的那个叶大夫要来看望我们殿下,我还有些不信呢,没想到还真是你呀?” 叶枫朝那侍女亲切地笑道:“姐姐好。长公主殿下她还好吗?” 那名侍女一边往里引,一边说:“还好。她还常常念叨你呢。说当初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她恐怕都活不到今天了。” 叶枫谦虚地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名侍女将叶枫单独领到一间小屋。罗振玉则被另外一名侍女领到客房休息去了。 “叶大夫。您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殿下正在沐浴呢,过一会儿就来见您。” “好的。谢谢。” 侍女嫣然一笑,退出门外,轻轻掩上门。 叶枫仔细看了看屋里的陈设。墙上悬挂着卷轴字画;花梨木的圆桌上摆放着精美的棋盘;红漆棋盒里装着晶莹剔透的玉石棋子;花格子窗下的几案上摆着一张古琴;靠墙的雕花木床上挂着纱帐,朝门一边的纱帐拢在金钩上,金钩下垂着两条红色流苏;床上铺着大红缎面的绣花锦被,厚厚的床褥是白色的,一尘不染。靠近木床的柜子上放着几本线装书。屋子中央摆着一只古香古色的青铜碳炉,炉中碳火正旺,热力弥漫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让人觉得暖融融的。这些陈设家具的样式都很古朴,一看就是好几百年前的东西,就是现在星月帝国的有钱人家也难得见到这么多古董,这莫丽娅的财富和对帝国文化的痴迷程度令人惊叹。在这间屋子里叶枫丝毫感受不到北方游牧民族的生活气息,他仿佛走进了西都城一家贵族小姐的闺房。 “让你久等了。” 珠帘轻挑,美丽的莫丽娅长公主慢慢从里屋走了出来。可能是刚洗完澡,她的头发还是湿亮湿亮的。她没有精心打扮,也没有施朱粉,头发松松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根普普通通的玉簪。她的肌肤白皙莹润,脸上红扑扑的,像抹了胭脂,可能是洗浴时热气蒸的。她穿着一袭厚厚的粉红色浴袍,手里捧着个铜手炉,走到叶枫面前,望着叶枫浅浅一笑。 叶枫闻到一阵甜甜的奶香飘荡过来,飘进鼻孔,飘到五脏六腑,飘进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叶枫的身子骨有些发酥发软,不过他还能自持。他定了定心神,朝莫丽娅长公主礼貌地微笑,算是打过招呼了。没有外人在,他觉得这样打招呼就行了,太正式,反而觉得生分了。 “想不到你会来看我。”莫丽娅坐在了花梨木的圆桌旁,把手炉轻轻放在桌上。 “其实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西北一直打仗,我抽不出身……” “我知道,我知道。你可是个大人物呢,哪里有时间啊。你能在百忙之中来看我,我真的很感动。”莫丽娅说完朝叶枫嫣然一笑,模样迷人。 叶枫可能是不敢多看,也可能是被莫丽娅说得有点儿羞愧,他低下头,又挠了挠头笑道:“其实,其实,我找你来,一是为了看望你。二是……二是想……” “想什么呀?想什么就直说嘛。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哪怕是……”莫丽娅望着面前的年青人微笑不语,眼神中充满爱意和柔情。 莫丽娅的话有些暧昧,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要是叶枫现在没有承受这么大的精神压力,恐怕早就心旌摇摇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狼关的危局,强大的精神压力抑制了他体内荷尔蒙的分泌,他丝毫没有往歪处想,提起精神说道: “好吧。长公主殿下。你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那我就直说了。我们的军队被巴特隆和你们的军队堵在了狼关里面,现在的处境十分危急。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救救我那些被困在狼关里的弟兄们。” “真是的你们这些男人啊,满脑子都是打仗,一点儿情趣也没有?”莫丽娅显得很失望,她轻轻站起来,转过身,走到窗下,坐到那张古琴前说,“咱们还是不谈这些烦人的事儿吧。我给你弹支曲子怎么样?这是我刚从西都来的一位琴师那里学的,名字叫《花好月圆》。” 叶枫哪有心思听什么花好月圆,他猛地站起来,走到莫丽娅身边,扑腾一声跪在了她的脚下。 莫丽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叶枫。 叶枫顾不得男女有别那一套了,他一把抓住莫丽娅的手,泪流满面地说:“好姐姐。我替我的兄弟们求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们了只要你能救他们,你叫我做什么都行。让我给你做牛做马,侍候你一辈子都行,我求求你了……” 叶枫说完给莫丽娅“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都红肿了。 莫丽娅赶紧蹲在地上,一手扶住叶枫的胳膊,一手轻轻抚摩他的额头,心疼地说: “这又是何苦呢?” 叶枫眼泪汪汪地望着莫丽娅,悲痛欲绝地说:“攻打狼关是我的决定。帝国的军队没有来增援。我的兄弟们都被困在了狼关。要是狼关被巴特隆攻破了。我怎么对得起他们?我还有什么脸面独自活在世上?我还不如去死”说罢,叶枫泪如雨下。 自从被困在狼关之后,叶枫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他一直咬牙挺着,他要在他的军队和兄弟们面前表现得坚强。如今在莫丽娅面前,他终于可以不用挺着了,他索性大哭一场,把内心沉积的压力通通宣泄出来。 莫丽娅掏出手帕来一边替叶枫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道:“别哭了。哭也无济于事。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吧。” 叶枫点点头,努力止住了哭泣。 莫丽娅扶叶枫坐回桌旁,将自己用的手帕塞到叶枫手里说: “你把前后的经过跟我说说。” 叶枫于是便把他如何攻下狼关又如何决定坚守狼关的前因后果通通说了一遍。 莫丽娅听后笑道:“没想到你长得文文弱弱的,胆子却有这么大你连巴特隆的退路都敢堵。” “我跟这老贼有血海深仇,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犯了兵家大忌。兵书上说,穷寇莫追。你不仅追了,还把人家的退路堵住了,人家还不跟你拼命?你要想守住狼关,一定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要报仇……”说到这里叶枫的眼眶又湿润了,他的心情有些激动。 “报仇也得凭实力。你有吗?” 叶枫沮丧地望着前方,黯然摇头。 莫丽娅没忍心再责备他,她深情地注视着他,用手轻轻摸了摸他清瘦的面庞,怜惜地说: “你瘦了。瘦了很多。” 叶枫凄凉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莫丽娅想起在齐天楼里那个曾经赔她聊天的年轻的叶大夫。他毕竟有恩于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他。可怎么帮呢?莫丽娅心里清楚,库克尔克虽然表面上对她非常宠爱,给她很高的地位和待遇,像待亲妹妹一样待她,可暗地里一直在提防着她,从没有真正信任过她。她现在除了能给叶枫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之外,别的什么也帮不了。 叶枫整了整衣服,收拾了一下情绪,坐直身子问莫丽娅:“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莫丽娅轻轻摇头:“我的处境你还不知道吗?这等军国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左右得了啊。” “可你总可以向大汗进言啊。巴特隆想回到草原,这并不符合你们呼尔巴什族的利益啊。你们大汗英明神武,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啊。” 莫丽娅笑道:“你在和林穆海城亲眼目睹了我们与乌拉特族的矛盾冲突,于是你就想利用这个矛盾来破坏我们的联盟,对不对?” 叶枫没有否认。 “其实你错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和乌拉特族是草原上实力最强的两个民族,彼此争斗了上百年,谁都想当草原的霸主。我们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不再互相争斗。” “哪种情况?” “就是面对共同的敌人的时候。” 叶枫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共同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国家,叶枫的心凉了半截。 莫丽娅继续说:“我们这个同盟的盟主是巴特隆,他的实力最为强大。我们和乌拉特族彼此之间有些不和对他有利。他不会希望我们跟乌拉特族的关系比跟他的关系还要好。巴特隆是个玩弄政治的老手,他一直在我们和乌拉特族之间搞平衡。即使巴特隆退回草原之后会对我们的利益造成一些损害,但也不会是无止境的,他需要我们,也需要这个联盟。对于我们来说,有了巴特隆这道屏障,可以避免直接跟你们帝国对抗。这样,我们会更安全一些。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违背巴特隆旨意的事,我们一直小心呵护着我们的联盟,巴特隆没有理由跟我们翻脸。而且自从结盟以来,我们也确实从他那里获得了不少利益,我们有了更大的草原、更多的牛羊马匹,还有了更多的金银财宝。背弃这个联盟,不仅违背我们草原民族遵守信义的道德,而且也不符合我们的利益,肯定会遭到朝野的反对。我估计大汗是不会这么做的。” 叶枫听到这里,心彻底凉了。莫丽娅比李权分析得还要清楚透彻。他知道劝呼尔巴什族倒戈这条路肯定走不通。那他还有什么路可走呢?去找伊普雷?以伊普雷的实力,能够牵制住乌拉特族人的部分兵力就算不错了。那眼前的这支呼尔巴什族的大军怎么办呢? 叶枫的脸色熬白,呆坐在那里,半晌无言。 为了打破屋子里沉闷的气氛,莫丽娅站起身来,重又坐到古琴前,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屋子里便回荡起行云流水般的声音。 叶枫仿佛被美妙的琴音惊醒,惊讶地抬头望着莫丽娅的背影,眼神慌乱而迷茫。 莫丽娅笑着说:“世事艰难。有些事就是神仙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你我都是凡人,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 叶枫点点头,莫丽娅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他此时此刻正深刻体味着无能为力的感觉。 莫丽娅转过身来微笑着对叶枫说:“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呀。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叶枫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 莫丽娅向他招招手说:“来,到姐姐这里来,我教你弹琴。” 叶枫摇了摇头,突然站起来说:“此时此刻,我的兄弟们正在狼关浴血拼杀,我如果独自躲在这里享乐,我还是人吗?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叶枫看来是命中注定要吃苦的。我只求姐姐再帮我最后一个忙。” “说吧。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帮你。” “帮我找两匹快马,送我出要塞。” “你想到哪里去?” “这……”叶枫有些吞吞吐吐,不愿意说。 莫丽娅没有再问,爽快地应道:“好吧。我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明天吧。明天一大早我就想办法送你们出去。” 叶枫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客随主便。 第五章 结识小公主 第五章结识小公主 莫丽娅让侍女们伺候叶枫沐浴更衣。更换的衣服是莫丽娅亲自送来的,里外三新,最外面的一套是游牧民族贵族的公子哥儿们常穿的华丽锦袍。等叶枫穿好之后,莫丽娅在一旁啧啧赞叹:“可惜呀,可惜。可惜你是星月帝国的人,你要是咱们呼尔巴什族的小伙子,不知道有多少草原上的姑娘会被你迷死呢。” 叶枫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此时心情灰暗,穿什么衣服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当晚,莫丽娅设宴款待叶枫。为了增加宴席的欢快气氛,莫丽娅还专门邀请乐师来为叶枫演奏具有草原民族风情的乐曲,同时还找了十几位呼尔巴什族舞女跳舞助兴。 为了不扫莫丽娅的兴,叶枫坐在那里喝着酒,欣赏着歌舞。不过他神情落寞,显得郁郁寡欢,跟酒宴的欢快气氛格格不入。 酒宴和歌舞刚刚开始,一名侍女突然跑进来,凑到莫丽娅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莫丽娅听后立刻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大门口响起一串妇人爽朗的笑声。 叶枫抬头望去,只见从外面走进三个人。当先一位中年妇人,已经发福,体态丰满,衣裙鲜亮,首饰戴了不少,浑身散发着珠光宝气,显得气派非凡。在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女孩子十六七岁,个子很高,身形较瘦,眉清目秀,很漂亮,有几分妩媚,也有几分孩子气。她的穿着与众不同,头上戴一顶小巧的雪貂皮帽,帽子上斜插着一根翠绿羽翎,身上穿一件浅灰色银狐小袄,裤子和靴子都是白色的,肌肤也是洁白胜雪,混身上下只有嘴唇和脸蛋儿是红润的。她右手摇着个小小的皮鞭,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的手。她站在贵妇人身后,眼睛一会儿也不闲着,到处乱看。当看到叶枫的时候,那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停住了,显得很好奇。叶枫的长相清秀文弱,跟游牧民族青年男子的强壮剽悍迥然不同。那小男孩儿大约六七岁,白白胖胖十分可爱,衣服穿的既得体又漂亮,边边角角都弄得十分匀整,没有一丝褶皱,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出门前被仆人精心打扮过的。 贵妇人笑着走进来,显得很高兴。 莫丽娅面带微笑地迎过去给贵妇人行礼。 贵妇人微笑着将莫丽娅扶起。站在妇人身后的高个子女孩儿走到莫丽娅身前行礼。那小男孩儿则跳着扑到莫丽娅怀里。莫丽娅顺势把小家伙抱了起来,还在他那胖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莫丽娅和那位妇人寒暄了几句。他们之间说的话叶枫一句都听不懂。他也不关心,独自低头喝酒。 莫丽娅向叶枫招招手说:“来,过来。给王妃见礼。” 叶枫这才知道,来的是一位王妃。呼尔巴什族里的王爷很多,什么南山大王、北山大王……,叶枫没兴趣知道这是哪个大王的王妃,为了不扫莫丽娅的兴,叶枫应付差事似的给王妃行了个礼。 那妇人大大咧咧的,对叶枫懒散颓唐的样子并不在意,相反,她倒对眼前这位漂亮的异族男人很感兴趣,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一番,像是很欣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笑着和莫丽娅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想必跟男女私情有关,那妇人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莫丽娅则低头微笑不语。 莫丽娅邀请三位客人入席。叶枫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厅里的鼓乐声重新响起。舞女们穿着鲜艳的衣服在翩翩起舞。 叶枫既不吃东西,也不看歌舞,只低着头坐在那里喝闷酒。 罗秘书的胃口一向很好,他左手握着香喷喷的烤羊腿,右手举着酒杯,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看歌舞。他喝得红光满面,吃得满嘴流油,一双眼睛在舞女的屁股和胸脯上滴溜溜地打转转儿。 “你好像不太高兴。”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叶枫面前响起。声音很细嫩,也很响亮。 叶枫只好放下酒杯抬起头来。眼前站着的正是跟着贵妇人进来的那位高个子女孩儿。此时,贵妇人和莫丽娅谈得正欢,这女孩儿也许插不进嘴,便找叶枫来解闷。叶枫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他淡淡地看了女孩儿一眼,没有说话。 “是菜不好吃,你才不高兴的吗?”女孩子落落大方地望着叶枫,眼睛像一泓秋水,清澈明亮。 “不是。我没有不高兴。我挺高兴的。”叶枫说完咧开嘴笑了笑。 “你骗人。我能看出你不高兴。你知道吗?你笑得可难看了。” “是吗?”叶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是从星月帝国来的吧?”女孩子问。 “你怎么知道?” “你们那里的男人长得都差不多。瘦瘦的,没力气,像女人。” 这丫头说话没深没浅的,叶枫很不高兴,可他又不好跟她一般见识,毕竟这是在人家家里做客,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就连难看的笑容也一并收了回去,脸上又没了表情。 那女孩儿瞄了叶枫一眼说:“你不高兴了?” 叶枫扫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向别处。 那女孩儿自说自话:“我说错了吗?我师傅胡斯就长得瘦瘦的。他就是你们星月帝国的人。他还留着山羊胡子呢。脸也黑。不过,他长得可没你好看。” 叶枫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被女孩子当面夸奖“好看”,毕竟不是一件坏事。看来这丫头还能说点儿人话。叶枫心想。 “其实你跟我师傅比,你更像女人。所以我猜你一定是从星月帝国来的。” 叶枫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这个话题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他打量了一眼女孩子,问道:“你又是谁?” “我?我叫伊琳娜。” “你怎么会说我们国家的语言?” “学的呗。先是姑姑教我,后来我又跟着胡斯师傅学了一些。其实你们国家的语言一点儿都不好学,烦死人了。我父亲非逼着我学。要不然,我才懒得学呢。” “你姑姑是谁?” “就是长公主殿下啊。” “噢。你们是亲戚。”叶枫点点头,继续自酌自饮起来,他既没请她坐下,也没再说话,他显然已没有兴趣跟这个不懂礼貌的小丫头再聊下去了。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在我姑姑家?” “我?”叶枫尽量简短地说,“我是个大夫,以前给你姑姑治过病。这次是特意来看望她的。” “噢。我听姑姑说过。你是在和林穆海城给她治好病那位大夫,对吗?” “是的。” “你这次来,是来看她的病好了没有吗?” “是的。” “看来你还是个挺负责任的大夫。” 叶枫点点头,大言不惭地说:“当然。” “我能坐在你身边吗?”那女孩儿也不管叶枫同意不同意,便招招手,让侍女拿来一个软垫,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叶枫身边。 叶枫有意向旁边让了让,同时也把自己用的酒盏等器物往旁边挪了挪。 “你不用客气。我不喝酒,我只想和你聊聊天。”那女孩儿说。 “我哪里是跟你客气?我是怕你说话时把唾沫星子溅到我的杯子里。”叶枫说这话时阴阳怪气的,这句话很能反映他现在的心情。 小女孩儿好像并不在意,继续攀谈:“我听姑姑说,你以前是一个药材商人。” “是的。我原来只是个卖药材的,对医术只懂皮毛。” “那你怎么医好了我姑姑的病?只懂皮毛就能给人治病吗?” “凑巧了。我有一个祖传秘方能治你姑姑的病。” “什么祖传秘方?能不能给我看看?”小女孩望着叶枫,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好奇。 “既然是祖传秘方当然不能随便给人看。”叶枫心想,这小丫头屁也不懂,要不是看在莫丽娅的面子上,真是懒得理她。 “噢。你们星月帝国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小气啊?不就是一个方子吗?” “你不懂。这跟小气不小气没有关系。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你多大?”小女孩儿抬头问叶枫 “我?二十一。” “你也没多大嘛。我看你未见得比我懂得多。”小女孩儿显得很不服气。 叶枫没有说话,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如今不知从哪里来了这么一个没大没小不通世故的小丫头在他面前啰里巴嗦,弄得他不胜其烦。何以解烦呢。唯有喝酒了。 小女孩儿又问:“你卖什么药?” 叶枫只顾喝酒,没有理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女孩儿眨眨眼睛笑道,“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卖毒药的。” “你才卖毒药呢”叶枫瞪了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敢说呢?” “我什么药都卖,就是不卖毒药。” “那我今后要是生病了,能到你那里买药吗?” “不行” “为什么?” “现在打仗呢,生意做不成了。我手里没药可卖。” “没关系。等仗打完了,你再卖啊。总之,我非到你那里买药不可到时候你一定得告诉我” 女孩子的口气很生硬也很霸道,当然,这跟叶枫不耐烦的态度有关。叶枫知道她有点儿不高兴了,心想,在人家家里,犯不着惹人家的客人不高兴,再说又是这么个小丫头。想到这里,叶枫便面带微笑地看着那小丫头,放软声音,虚情假意地哄道:“好。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那你怎么样才能告诉我呢?” “不知道。” “你认识我家吗?” “不认识。”叶枫心不在焉地说,说完又斟上一杯酒喝了。 “其实挺容易的。你去王庭,就说找伊琳娜公主就行了。你会说呼尔巴什族语吗?‘伊琳娜公主’呼尔巴什族语是这么说的……” 叶枫喝的一口酒突然在嗓子眼儿里跳了起来,呛得他连连咳嗽。他也顾不上咳嗽了,急忙问道:“你,你说什么?到……到哪里找你?” “王庭啊。” “你家住在王庭里?” “是啊。” “库克尔克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啊。你不能直接喊我父亲的名字,这样不礼貌,你必须喊他大汗,或者大可汗,否则他会不高兴的。” 叶枫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外族人,不懂规矩,我不怪你。在别人面前你可不能这么说,那是要挨嘴巴的。” 叶枫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指了指那名王妃问道:“那她是谁?” “是我母亲啊。坐在她身边的是我弟弟──莫顿王子。” 莫顿王子是呼尔巴什族的储君。库克尔克的正妻不能生育,他的儿女都是由几个妃子生的。他得子较晚,生下莫顿王子后,很快就立为储君了。稍有政治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身为城守的叶枫岂能不知。看来,来的这位王妃可能就是库克尔克的妃子之一。由于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都尊巴特隆为皇帝,他们的妃子当然只能称王妃了。叶枫一直心不在焉,没想明白这一层。 “你弟弟既然是王子,那你就是公主了?”叶枫问道。 “是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伊琳娜公主。我还有一个姐姐。大家都叫她大公主,叫我小公主。” 叶枫这才意识到今天遇到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是库克尔克大汗的千金。他突然觉得这可能是莫丽娅在暗地里帮他,否则不会这么巧,让他在关键时刻轻而易举地结识如此重要的人物。叶枫用感激的目光偷偷看了莫丽娅一眼,他当然不能辜负莫丽娅的一番美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跟这位小公主搞好关系。他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最短的时间里和自己交上朋友。他其实没有不良企图,以他现在的心情和窘迫的处境也不可能有什么不良企图,他只是想建立一种良好的人际关系,这种人际关系或许会对以后游说库克尔克有所帮助。至于有什么具体的帮助,他心里也是一片混沌,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不管有用没用,拿来再说。 叶枫的想法变了,态度也就跟着变了。刚才那副不冷不热爱搭不理的样子突然消失了,变得既亲切又热情。热情得有点儿过了火,而且来得很突然,没有一点儿征兆。小公主一下子接受不了,准确地说是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软垫,坐得离叶枫远了些,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叶枫,她不知道叶枫何以会这样,是不是有毛病。 叶枫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他觉得自己像极了势利小人,一副趋炎附势的嘴脸。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恶心。但他此时已顾不得自己内心的感受了。谁让这个小丫头的父亲手里攥着狼关兄弟们的性命呢自己就当一回势利小人又有何妨,只要能完成任务。不过,他还是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注意技巧,要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不能操之过急。 为了让小公主对自己产生好感,叶枫当然要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他现在腰杆也直了,精神也振作起来了,容光也焕发了,眼睛也有神了,而且闪闪发光,刚才那副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借酒浇愁的颓唐模样烟消云散了。叶枫和小公主侃侃而谈。叶枫给他讲帝国的历史掌故、逸闻趣事。讲帝王将相的勾心斗角,英雄美人的恩怨情仇。叶枫的口才好,在他认识的人里面,除了李权,没有人口才比他更好。他的知识虽然谈不上渊博,可他毕竟是西都大学毕业的,应付一个十五六岁的外族小女孩儿绰绰有余。再加上他态度亲切,说话风趣,有幽默感,长得又英俊帅气,很容易博得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的好感。 小公主很快就被叶枫迷住了,她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叶枫,听他讲一个个令人神往的故事。听到好笑的地方,笑得她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大厅里到处都回荡着她那清脆动听如银铃般的笑声。 莫丽娅见叶枫和小公主聊得很投机,就没有过来打搅。她陪那位王妃喝着酒聊着家常。姑嫂二人聊得也很投机。游牧民族的性格粗犷豪放,于男女方面的礼数和禁忌不像帝国那样多,所以那位王妃并没有过多干预小公主和叶枫的聊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月儿已上中天。 王妃起身告辞,小公主也只好站起来。她兴奋地跑到莫丽娅面前说:“姑姑,这位叶大夫懂得可多呢,他会讲好多故事呢。我明天还想来听他讲故事。” 莫丽娅看了叶枫一眼,笑着对小公主说:“不行啊。明天叶大夫要出远门儿。不过他还会回来的。等他回来了再给你讲好吗?” 小公主失望地点了点头。 临出门前,小公主回头看了叶枫一眼,眼睛里尽是不舍之意。 叶枫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第六章 向小郡主求助 第六章向小郡主求助 罗振玉早就吃饱喝足了,他没事儿干,就在一旁看着叶枫和小公主聊天。刚开始还算正常,自从小公主说他是小公主之后,叶枫的态度就不对了。罗振玉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生气。富有正义感的罗秘书对他的上司公然勾搭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的卑劣行径感到愤慨和失望,也为他敬爱的柳明秀大人打抱不平。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说:“掌柜的,你可真行” “什么真行?”叶枫没听明白。 “你对女人可真有一套。大小通吃。”罗振玉的意思很明白,这大的是指长公主,小的是指小公主。 “你胡说什么?”叶枫瞪了罗振玉一眼,罗振玉的话很不中听,把他说得跟个色狼似的。 “我胡说?瞧你刚才跟她聊得那股热乎劲儿。到后来那丫头看你的眼神儿都不对了。你跟她坐得那么近,她笑得时候都差点儿滚到你怀里去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你懂个屁她爸爸可是库克尔克,是呼尔巴什族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咱们狼关的安危全在他一念之间,跟他女儿搞好关系有什么不好?说不定哪天咱们还会求到她头上呢。勾引女孩子?亏你想得出来。这叫公关,懂吗?公关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我不明白,就你明白。那好,你的意思是咱们还在这里继续游说,明天不走了?” “游说?游什么说?” “游那个小丫头的说啊。还有他爸爸。你不是说他爸爸是大汗吗?” “你怎么那么现实啊。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聊了一次天,就想见人家爸爸?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叶枫抬头望着远方,显得目光远大。他若有所思地缓慢地说,“这关系得慢慢培养,不能着急,要水到渠成才行。明天咱们还是得走,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见到伊普雷,我要从他那里了解更多的情况。” 罗振玉很不服气,嘀咕道:“嘁水到渠成?什么叫渠成,是不是做了库克尔克的女婿才叫渠成?可那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儿呢。到那时,狼关早就被踏平了。” 罗振玉对叶枫很不以为然,但叶枫毕竟是他的上司,他有所忌惮,说话的声音很小。 叶枫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罗振玉连忙摇头。 莫丽娅把客人送走之后,从外面回来了。她见叶枫和罗振玉站在门口说话,便微笑着对两人说:“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儿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莫丽娅便让叶枫和罗振玉坐上自己的马车,还派了一名贴身侍女领着一队女兵护送他们出要塞。 守卫要塞城门的士兵不敢阻拦长公主的马车。那辆马车一路驶出要塞,一直驶到一片树林边上才停住。 这时天色已大亮。叶枫和罗振玉走下马车,活动活动筋骨,呼吸一下草原上清冷新鲜的空气。 那名贴身侍女对叶枫说:“殿下吩咐我们把你们送到这里就行了。这里有两匹马,你们骑上它,穿过这片树林再走几里路就到无定河边了。河面上结了冰,你们牵着马就可以走过去。过了无定河就到乌拉特族人的地界了,你们想去哪里都可以。”那名侍女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布囊递给叶枫,叮嘱道:“这是殿下送给你们的盘缠,路上用的。” “谢谢姐姐。谢谢长公主殿下。”叶枫热情而又真诚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叶枫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虽然这一趟空手而归,但他并不怨莫丽娅,他的困难确实太大了,帮不上忙也很正常。 叶枫表达完谢意之后,就和罗振玉骑上马迎着凛冽的寒风向无定河方向走去。 两人穿过那片小树林,隐约看到前面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大河。想必那就是无定河了。两人纵马扬鞭向大河跑去,刚跑了没多远,就听身后的小树林里响起一阵马蹄声。叶枫回头一看,只见身后跑过来一队人马,大约有二三十人,他们的骑术都很高明,奔跑的速度很快,由于逆着晨光,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罗振玉忙问叶枫:“怎么会有追兵?” “不知道。”叶枫也很茫然。 “怎么办?”罗振玉问。 “跑”叶枫提起马鞭狠狠抽了一鞭子,那马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罗振玉在叶枫身后紧紧跟随。 两人跑了一阵,大河已渐渐清晰,两人刚想继续向前奔跑,突然发现前面有五十多名呼尔巴什族骑兵一字排开。这些骑兵叶枫很眼熟,好像是克穆齐派来押解他到布伦台要塞的那些人。如果是他们,那意图就很明显了,肯定是想把叶枫再抓回去。叶枫现在想去找伊普雷的心情很迫切,他当然不愿回狼关。他反应很快,一招手对罗振玉说:“快向南跑。”叶枫说完一拔马头又开始向南狂奔。罗振玉还是在叶枫身后紧紧跟随。 那五十多名骑兵见叶枫想逃,突然变成两队尾随过来。在这两队骑兵身后,还有一队人马也紧追不放,这一队就是从树林里追出来的那些人。 叶枫刚跑了几百米远,突然看到一圈绳索从头顶落下,他惊呼:“不好”赶紧低头,可是来不及了,整个人一下子被绳索套住,摔倒在地。罗振玉跟他一样,也被绳索缚住了,正在地上挣扎。 呼尔巴什族骑兵把叶枫和罗振玉围在中间,其中两个骑兵跳下马来将叶枫和罗振玉重新捆绑结实。叶枫知道挣扎没有用,便放弃抵抗,任由他们捆绑。 两人刚要被抬上马背,就听身后一阵马蹄声响。那五十多名骑兵包括叶枫和罗振玉全都回头去看。跑过来的竟然是一队女兵,衣甲十分漂亮。领头的也是一位少女,这少女叶枫认识,正是小公主伊琳娜。 五十多名呼尔巴什族骑兵看清来人是公主后,马上从马鞍上跳下来,单膝跪倒行礼。 叶枫和罗振玉没有跪,他们有点儿糊涂,不知道这些骑兵跟伊琳娜小公主是什么关系。 伊琳娜连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五十多人。她坐在马上望着叶枫说:“怎么样?你摔伤了没有?” “我没事儿。天这么冷,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叶枫关心地问。 小公主说:“我昨天听姑姑说你今天早上要走。我本想来送送你,没想到起晚了,真是不好意思。”小公主笑着伸了一下舌头,表示歉意。 叶枫举起手上的绳索笑道:“不晚,不晚。我倒是想早点儿走呢,可是走不了啊。你们呼尔巴什族人的热情好客真令我感动。” 伊琳娜疑惑地低头看看跪在地上的骑兵,又看看叶枫说:“他们为什么要捆你?” “我哪里知道?他们可能把我当成奸细了。其实这是一场误会。我根本就不是奸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商人。” “你稍等。我去跟他们说说。”伊琳娜说完就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一位军官模样的人面前,用呼尔巴什族语和他交谈起来。 叶枫没想到昨天晚上才和小公主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今天早上就发挥作用了。他得意地看了罗振玉一眼。 伊琳娜和那名军官交谈了一阵之后,那军官就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来给伊琳娜看,伊琳娜看完之后还给军官,满脸失望地朝叶枫这边走来。 “唉。真是对不起,我可能帮不了你了。”伊琳娜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叶枫的眼睛瞪得像个铃铛。 “克穆齐叔叔说你是从狼关里跑出来的,身份可疑。要不是看在你曾经救过我姑姑的面子上,他是不会送你到布伦台要塞来的。他向这些人下了监视你的命令。一旦你有逃跑的企图,他们就要把你押回狼关。” “这都是误会我干嘛要逃跑我又不是奸细。我只是个商人。我到处跑只是为了经商。”叶枫一脸的无辜。 伊琳娜无可奈何地说:“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呼尔巴什族的法令很严格,我虽然贵为公主,我说的话他们是可以不听的。” 叶枫心想:“这是天意啊。认命吧反正我也尽力了,该做的都做了,没什么遗憾了回狼关就回狼关吧。”叶枫心中涌起一种壮志难酬的感慨,他禁不住仰天长叹,潸然泪下。 “你别哭,你别哭。我再想想办法。”伊琳娜说完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跑回那位军官面前交谈了几句。那名军官一边听一边点头。 叶枫在看着伊琳娜做最后一次努力,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他回头一看,不禁笑了起来。驶过来的是一辆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正是克穆齐大王派来送他的那辆车。看来他们还想用它再把自己押回去。 小公主跟那位军官交涉了半天才走过来。她跟叶枫说:“他刚才告诉我,监控你的命令是克穆齐叔叔颁布的。现在只有回到狼关,由克穆齐叔叔亲自解除命令,你才能获得自由。” “那克穆齐要是不肯解除这个命令呢?” 小公主摊开两手说:“我也没办法。” 叶枫想了想说:“你赶紧去找长公主殿下,把我的情况告诉她,让她想想办法。” 小公主皱着眉摇摇头说:“这个办法不好。姑姑和我一样,说的话他们是可以不听的。找我姑姑不如去找乌日娜。” “乌日娜是谁?”叶枫有点儿晕, “她是克穆齐叔叔家的小郡主,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乌日娜妹妹关系可好了。我说的话她都听。她说的话克穆齐叔叔都听。找她当然比找姑姑强。” 叶枫心想,自己应该没有这个小丫头对呼尔巴什族内部情况了解得多。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把这件事托付给她呢。可叶枫又觉得不踏实,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两个小女孩儿手里是不是不够慎重?可不交到她们手里,又能怎么样呢?还有别的选择吗?叶枫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那好吧。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小公主自信地向叶枫挥挥手,然后掉转马头,带着她那些漂亮的女兵回去了。 不知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小公主和小郡主的面子上,这位呼尔巴什族的骑兵军官对叶枫还算客气。他命令士兵把叶枫和罗振玉身上的绳索解开,并恭敬地邀请叶枫钻进那辆马车。他亲自锁好车门。为了安全起见,他在车门上挂了两道铁锁。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那名军官命令骑兵整好队伍向北征大道方向进发,之后又沿着北征大道一路向南,朝狼关方向前进。 自从狼关开战以来,北征大道的交通就断绝了,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少。 窗外只有滚滚的车轮声,和“的的”的马蹄声。声音不疾不徐,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 叶枫斜躺在柔软的车座上,两眼望着车窗外出神。 罗振玉坐在叶枫对面不停地唉声叹气,一边叹气还一边小声嘀咕:“就这么回去吗?就这么回去了吗?除了混吃混喝,什么事儿也没干,怎么有脸见大家?见了柳明秀大人我该怎么说呢?大家肯定会瞧不起我的想我罗振玉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吗?……” 叶枫实在忍无可忍了,他瞪着眼睛冲罗振玉大吼道:“你别说了” 罗振玉见叶枫发怒了,不敢再嘀咕。不过,他对叶枫还是不太服气,乘叶枫回头看窗外的时候,他使劲儿朝叶枫撇了撇嘴。 叶枫可能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好,等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叶枫便面带微笑地看着罗振玉。 罗振玉避开了叶枫的目光。 “罗秘书。你这次跟我出来,总的来说表现还不错。”叶枫和颜悦色地说,“不过,你就是心太急了。这么难的事儿,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呢。遇到一点儿挫折就灰心丧气,这可不好。咱们这不是还没有回狼关吗?机会还是有的。” “有什么机会啊?城守大人。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我怕说出来会伤了您的自尊心。可不说吧,我又觉得您这事儿一点儿谱都没有。我作为您的秘书,出于对您负责,出于对咱们卢龙城负责,出于对大公国负责。我觉得我还是有责任把这番话说出来。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行了,行了。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怎么这么啰嗦”叶枫不耐烦地说。 “您要是这个态度我就不说了。您这可不是虚心接受批评的态度。”罗振玉说完,两眼一翻,假装睡觉去了。 叶枫只好强忍着怒气说:“好好好。你说,你说。我保证虚心接受。” “那好。”罗振玉坐直身子,非常严肃地说,“我觉得您这次出来的决定太草率了。不错,您确实认识一些呼尔巴什族里的大人物,可这些人怎么尽是些女的啊?什么长公主啊,公主啊,郡主啊。而且年纪越来越小,地位越来越低。这些女人虽然长得漂亮,对你也还不错,可她们手里没权啊,认识她们有什么用啊?” “有用,怎么能没用呢。你放心,小公主不是说去想办法了吗?她也许真能想出办法来呢。你别忘了,她说的那位郡主可是克穆齐大王的掌上明珠,郡主的话克穆齐一定会听的。到那时,事情就有转机了。” “好吧。那就等着瞧吧。”罗振玉看来是不想再说了,再说也没用,还是让事实说话吧,事实胜于雄辩嘛。 第七章 乌日娜的信 第七章乌日娜的信 叶枫和押解他的那支骑兵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路,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一处叫柳河镇的地方。这地方原来叫柳河驿,早先帝国在这里设立了一座驿站,从这里往东又修了一条大道直通西北重镇昭苏城,从这里往西可以直达和林穆海城。由于地处交通路口,许多商队和路人都在这里歇脚和补充给养,柳河驿渐渐发展成为一座繁荣的集镇。后来人们就叫它柳河镇了。 由于长年战乱,民生凋弊,柳河镇早已失去昔日的繁荣。叶枫从车窗里往外看,只见街道两旁十室九空。屋顶上长着长长的衰草,在寒风中瑟瑟颤抖;门窗破败朽坏,露出令人恐怖的黑洞。街上的行人不多,乞丐却不少,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行乞。他们大多数都背着一卷破草席和破棉被,怀里抱着根木棍,手里捧着只破碗,见到路人就哼哼叽叽地举起碗来,嘴里不知是在唱歌还是在呻吟。他们的脸上不时露出僵硬的微笑,目光呆滞,表情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还有的乞丐看到有人经过时居然没有反应,依旧懒散地躺在地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早已冻饿而死。冬日的斜阳给柳河镇的街道抹上一层淡淡的枯黄色,像病死人的脸。即将落下的巨大夜幕将柳河镇笼罩在一片神秘诡异的气氛之中。 不知为什么,叶枫突然不寒而栗。他赶紧拉上窗帘,重重地靠在车座上。 “怎么了?掌柜的。”罗振玉关切地问。 “没什么。”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可能是饿的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叶枫心不在焉地说。 罗振玉没有再问,他知道叶枫为什么老是往外看,他肯定是在等那位小公主。小公主迟迟没有出现,他的内心紧张焦急,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到了驿馆附近时才渐渐有了些人气。驿馆周围的几家店辅还在营业。这座驿馆确实很大,上下三层。驿馆里住了不少人,除了叶枫他们,有几支商队也在这里歇脚过夜。商人们把一包包货物存放在院子里。至于骡马、骆驼还有车辆都停在了驿馆外面的大街上。院子太小,放不下这许多东西。 那名军官给叶枫和罗振玉在三楼安排好住处,还让驿馆的厨师准备了一桌酒菜送到叶枫的房间里。酒菜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子。那军官亲自作陪,热情地给叶枫和罗振玉布菜敬酒。由此可见,叶枫认识这些公主郡主也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起码能吃好睡好。遗憾的是这位军官不会说帝国的语言,而叶枫和罗振玉在车里坐了一整天,早已无话可说,所以酒席就显得有些沉闷。那位军官可能也觉得无聊,他的菜也布了,酒也敬了,便找个借口溜到别的屋里喝酒去了,只在叶枫的房门口留下两名士兵守卫。 由于叶枫和罗振玉的心情都不太好,两人又喝了几杯酒就离席了。叶枫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罗振玉东转转,西看看,他可能是在找逃走的路。当罗振玉推开后窗往下看时,叶枫说:“别看了。我刚才看过了。这里是三楼,跳下去,就是摔不死,腿也得摔断。” 罗振玉不甘心,又看了看窗外,叶枫说的没错,这里确实很高。他把后窗关上,然后又沿着墙壁摸索起来。由于这座驿馆年头久了,墙砖和柱子之间有些裂缝,一道微弱的灯光从裂缝里射出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罗振玉凑到裂缝前使劲儿往里看,看了一会儿,又将耳朵凑过去听。 叶枫见罗振玉没了动静,便坐起来看。他见罗振玉趴在墙上又看又听,不知怎么回事儿,便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他突然使劲儿推开罗振玉的身体,自己占据了那个可以偷窥的位置。 罗振玉没有办法,谁让叶枫是他的上司呢,他惹不起,他只好把那个裂缝让给叶枫,自己再到别的地方去找。 叶枫使劲儿往里看,由于裂缝太小,位置又不太好,他只看到一个柜子角,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声音他能听得很清楚。隔壁的屋子不大,住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在聊天,他们说的居然是帝国的语言,听口气应该是星月帝国的遗民。 年轻的说:“我说大哥。你这生意还敢做啊?这仗可都打到狼关了。一旦狼关被帝国的军队攻破,咱们这里就该是战场了。” 年长的说:“这是早晚的事。我打算就跑最后一趟了。我家里人多,不跑不行啊。你不是还没成家吗?干嘛又出来跑?” “谁肯出来啊。是我们家老掌柜的非要我跑这一趟。” “谁知道这仗能打到什么时候?兵荒马乱的,生意不好做啊……” “我听说帝国的大军已经北上找巴特隆决战了,巴特隆眼看就要完蛋了。” “你听谁说的?” “外面都这么传。” “你觉得可信吗?现在大雪封山,除了狼关,没别的路可走。谁能知道南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啊。其实南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消息了。你说谁这么大胆,竟敢挡巴特隆的退路。” “听说是一位叫崔舒翰的将军。” “就是原来守狼关的那位将军吧?他不是在漠北战死了吗?” “没有,他跑回来了,听说是从敌人的包围圈里杀出来的。” “这家伙真有种,我挺佩服的。要是帝国的将军都能像他那么勇敢,咱们这些老百姓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是啊。是个英雄。敢挡巴特隆的去路,这世上可没有几个。” “真是个大英雄啊” “你知道吗?女公爵柳明秀大人也在狼关呢。她跟崔舒翰将军一起守着狼关。” “柳琛大人可是一代名将啊。没想到他的女儿也这么了得,真是将门虎女啊。” “来。为他们俩干一杯。” “干” 叶枫听到这番话既感到高兴又有些不平。高兴的是他出来这几天狼关的战事还算平稳,没有什么意外。不平的是,这些老百姓只知道守狼关的大英雄是崔舒翰,却不知道夺取狼关的大英雄是叶枫。叶枫知道,在战场上,他的光芒永远比不过崔舒翰。这小子打仗确实有一套,叶枫也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可他又有些嫉妒。叶枫心想:“哼他有什么了不起。跟我兄弟伊普雷比起来,他差远了。” 这时,屋里的两个人又闲聊起来。 年轻的说:“我说大哥。这柳河镇的乞丐怎么这么多啊?” 年长的说:“唉。现在到处都是乞丐。巴特隆可把咱们西北给祸害惨啦。年青的,能打仗的,都被他拉去当了兵。赋税又这么重,刑法又这么严苛,你说,让老百姓怎么活。妻离子散,流离失所的人太多啦。老百姓太苦啦。” 年轻人叹了口气说:“咱们也别可怜别人了。这仗要是再这么打下去,生意可都做不成了。咱们早晚有一天也得去要饭。” “哎……这世道……真是艰难啊。” 叶枫听到这里心里一阵酸楚,眼眶有些湿润。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年轻人不解地说,“前些天,我从这里经过时也没看见有这么多乞丐啊?现在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年长的半晌没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叶枫也有些紧张,他摒住呼吸认真听着。 过了一会儿,那位年长的低沉地说:“如果不是附近有什么地方闹灾了,那就是……” “就是什么?” “白莲圣母要来了” “啊?我的天啊她老人家真的会出现吗?那,那咱们怎么办?” “谁知道。听天由命吧。” 两个人说到后来恐惧得连声音都变了。 “白莲圣母什么白莲圣母?” 叶枫虽然不知道这“白莲圣母”是何方神圣,但肯定是一个可怕的家伙,否则这两个人也不会吓成那样。他又回忆起在柳河镇的街道上见到的情景。他眼前又浮现出乞丐们脸上的微笑。他突然想起来了。“是啊?这世上哪有微笑着行乞的乞丐?”叶枫这才明白自己进入柳河镇时为什么会不寒而栗了,他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叶枫还想再听听,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敲门的声音很急促。 罗振玉对叶枫说:“掌柜的。有人来了。” 叶枫好像没听见,耳朵依然没有离开那道墙缝。 “掌柜的。有人来了我去开门。”罗振玉大声说。 叶枫这才听清,他答应一声,连忙离开墙壁,整了整衣服,端正地坐在酒桌旁。 罗振玉拉开屋门。门口一位俏丽的少女,手里提着个马鞭,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位呼尔巴什族的女兵,全都穿着漂亮的铠甲。 进来的这人正是伊琳娜小公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小公主向叶枫微笑着打着招呼。 “不晚,不晚。你能来我太高兴了。”叶枫说的是实话,小公主的到来为他在罗秘书面前找回了不少颜面。 “你们走得可真快呀。我一路上不停地追呀追,可还是没追上。我猜想,你们一定会在柳河镇过夜的,所以就直奔这里来了。哎呀,我都快渴死了,有水喝吗?” “有,有。”叶枫连忙给小公主端茶倒水,他被小公主的热心所感动,感动得连手都有些颤抖了。他看着天真美丽的小公主笑道:“没想到你真会赶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答应过帮你的。我可是很守信用的。”小公主匆匆喝完一口茶就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来在叶枫眼前得意地晃了一下。 “这是什么?”叶枫问道。 “我跑了一天路,就是为了给你送这个。”小公主把信封塞在叶枫手里说,“拿去吧。有了这个东西你就没事了。” 叶枫将信将疑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只见纸上写着稀奇古怪的十几行文字。这是呼尔巴什族文字,叶枫不认识。 “看不懂吧。我来念给你听。”小公主不由分说,从叶枫手里拿过信纸来念道,“爸爸。”然后解释道,“这是我妹妹乌日娜写给克穆齐叔叔的信。所以开头要写爸爸。你明白吗?” 叶枫微笑着点点头。 小公主得意地继续念:“爸爸。我是乌日娜啊。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好想你啊。你想我吗?我本来想去看看你的。可是,这两天我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不舒服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大夫已经把我的病治得差不多好了。妈妈不让我告诉你我得病的事,怕你担心啊,她说你在前线指挥战斗呢,不能分心。可我想,我既然快好了,告诉你也没关系。爸爸,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在家的时候,我最爱的人是妈妈。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发现我最爱的人是你。我老是想你,想着想着就哭了。一想起你,我就哭,都哭了不知多少回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呀?我好想见到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封信半天也没提到叶枫的事,叶枫听得实在不耐烦,可又不好意思打断小公主念信,毕竟这是人家辛辛苦苦跑了一整天才弄来的,他只好强忍着,耐心听下去。 罗振玉站在叶枫身后捂着嘴偷偷乐。他一直不看好这位小公主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小郡主。看来还真让他猜着了,这两个丫头太小了,干不成什么正经事。他觉得他的上司把他们的命运交给两个小丫头简直太荒唐了荒唐透顶 小公主对此浑然不觉,依然得意洋洋地念着: “我这个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妈妈呀,要不然她会不高兴的。我得病的这几天,伊琳娜姐姐老来看我,陪我玩儿,给我讲故事。她可会讲故事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这么多好听的故事。我可喜欢她了,她人又好,又聪明,又漂亮,最重要的是她也喜欢我啊。她说,我们俩其实是亲姐妹,只是来到世上的时候不小心走错了人家。她说没关系,她把我当成亲妹妹,我把她当成亲姐姐不就行了。爸爸,有这样一个姐姐多好啊你替我高兴吗?” 这信写得婆婆妈**,叶枫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信里还没提到我的事啊?” 小公主对叶枫打断她念信很不满,埋怨道:“急什么呀,马上就轮到你了。好好听着。” 叶枫只好闭上嘴巴,耐心等待。 “爸爸。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姐姐今天来找我,说她有一个朋友被你的士兵抓走了。姐姐说她的朋友不是奸细,只是一个商人。她的朋友会讲好多故事,长得也挺帅的。她说哪天还要带我去看她的那位朋友呢。你能下令放了姐姐的朋友吗?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你唯一的女儿的面子上。求求你了。爸爸。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会不高兴的。我要是生气了,那你可就惨了。等你回家的时候,我天天跟妈妈一起睡。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呀?肯定很着急吧?哈哈。要是你答应我,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不跟妈妈睡了,让你跟妈妈睡好不好?最爱您的女儿──乌日娜。” 叶枫听到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叶枫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么一封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信就能给他带来自由,帮助他去完成神圣而伟大的使命。他现在连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有点儿荒唐 “怎么样?叶大夫?”小公主得意洋洋地望着叶枫。 “啊?什么?”叶枫一脸的沮丧和茫然。 “这个主意啊。这个主意可是我出的。当初我爸爸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天天跟妈妈睡,结果他就答应了。这招可管用了。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主意。谢谢你啊。小公主。”叶枫强颜欢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罗振玉终于忍不住了,“扑嗤”一声笑出声来。 叶枫回过头来咬牙切齿地望着罗振玉,眼睛瞪得像庙里的门神。 第八章 可怕的乞丐 第八章可怕的乞丐 天已经黑了,为了安全起见,小公主决定在柳河镇过夜,第二天早上再返回布伦台要塞。负责押解叶枫的那名军官亲自替小公主安排了住处。这个住处就在叶枫的隔壁。除了那二十几个小公主自己带来的女兵之外,那名军官还派出二十名身强力壮的士兵轮流站岗,负责小公主的安全。 小公主把信交给叶枫,并嘱咐他保管好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屋里吃饭去了。她的精神头可真大,吃完饭,洗了个澡,休息了一会儿,又兴冲冲地跑到叶枫的屋里来缠着叶枫给她讲故事。 叶枫捏着那封信正犯愁呢,脸上的表情像苦瓜,哪有心思讲故事,便找了个理由推脱。 小公主一脸的不高兴,噘着嘴说:“我为你的事来来回回跑了一整天,多不容易啊。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回去了。还不知道哪天才能见到你呢。你就再讲一个嘛。” 小公主的理由简单而充分,叶枫心软,不忍拒绝,只好继续给她讲那些帝国的陈年往事。刚开始,小公主还聚精会神地听着,渐渐的她的眼睛就开始打架了,最后,她终于被困倦击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站在小公主身后的两名侍女想叫醒小公主,却被叶枫阻止了。他怕小公主醒了之后不肯回去,还缠着自己讲故事,不如索性让她多睡一会儿,等睡沉之后,再悄悄把她抱回去。两位侍女听从了叶枫的劝阻,默默守候在小公主身旁。叶枫找了件衣服披在小公主身上,自己单独走到后窗边静静地站着。 罗振玉看见自己的上司又要利用讲故事来哄骗懵懂少女的芳心,他实在看不下去,干脆眼不见为净,早早上床睡觉了。 夜已经深了,万籁俱寂。屋子里只有罗振玉轻微的鼾声。 叶枫轻轻推开窗户。窗外一轮明月悬在中天。月光如水般洒在柳河镇每一个漆黑的屋脊上。 叶枫在想:柳明秀大人是不是也没有睡呢?是不是也站在窗前望着这轮明月呢?是不是在思念自己呢?就像自己在思念她一样。如果这轮明月能变成一面镜子该多好。这样自己就能看到柳明秀大人站在窗前的样子了。那个样子一定很美。 叶枫举头望月,他仿佛真的从月亮里看到了柳明秀的身影。但同时他也仿佛看到了围绕在那个身影周围的熊熊烈火,那是狼关的战火。他仿佛还听到隆隆的战鼓声,刺耳的喊杀声,还有那刀剑刺入血肉之躯时与骨胳碰撞的声音…… 叶枫的心又揪了起来,他想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从漫天大火中救出来,她是为了救自己才跳到这火海里来的。可他又想不出好办法来,他的心如刀绞。叶枫望着月亮的两只眼睛突然被涌出的泪水浸泡了,眼前一片模糊。 突然,叶枫看到从金黄的月亮旁边慢悠悠地飘过来一盏纸灯。椭圆形的白色纸灯,像一枚乳白色的橄榄。这纸灯刚开始看着还很小,渐渐地越来越大,到后来变得比月亮还大。它摇摇晃晃从柳河镇那一片片黑色的屋脊上飘过,向叶枫的站立之处飘来。 叶枫以为是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眼前出现了幻觉,便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去看。他没有看错,空中飘来的果然是一盏纸灯。等纸灯飘到驿馆的楼顶上时突然不动了。由于处在叶枫头顶的正上方,叶枫看不到那盏纸灯了。他将身子探出窗外,扭过头来使劲儿看,才看到悬浮在驿馆楼顶上的纸灯的底部。 叶枫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跑到床前拍了拍罗振玉的屁股叫道:“快起来。快起来。” “干什么不让人睡觉?”罗振玉嘴里嘟囔着。 “快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叶枫不由分说,拉起罗振玉就向窗前走去。 “什么什么东西?你看到什么了?一惊一乍的?” 罗振玉跟着叶枫来到窗前,探身窗外,扭过头来仔细看那盏纸灯。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嘭”的一声,那纸灯突然像枚火箭一样朝夜空中飞去,飞到半空中,就像烟花一样绽裂开来。柳河镇的上空绽放出一幅由烟花组成的硕大无比的图案。那是一朵白色的莲花,莲花宝座上隐约坐着一位胖胖的妇人,慈眉善目,体态端庄。这幅图案只闪现了三秒钟,便又“嘭”的一声灰飞烟灭了。 天空中刚刚寂静下来,柳河镇却突然热闹起来。这束烟花仿佛是一根火柴,把如同鬼域一般漆黑的柳河镇点燃了。好多条街道都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很快,火把一个接一个被点着,越点越多,火光也越来越亮,最终将柳河镇的街道点成了一条火河,这条火河还在蜿蜒流动,汇聚的地点就是叶枫和罗振玉他们所住的驿馆。 叶枫和罗振玉手扶窗台,望着窗下突然沸腾起来的柳河镇,感到很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罗振玉惶恐地看了叶枫一眼。 “可能是乞丐,还有白莲圣母什么的?”叶枫想起刚才偷听到的那段谈话。 “什么乞丐?什么白莲圣母?”罗振玉问道。 “你别问我。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好像驿馆里的其他人也发现柳河镇上的变化了,楼上楼下突然骚动起来。一位负责站岗的呼尔巴什族士兵吹响了预警的号角,一部分士兵赶紧跑去守护大门,另一部分则拎着箭爬上了墙头。 那名押送叶枫的军官匆匆跑到叶枫的房间里来,他是来看望小公主的。 小公主被叫醒了,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说了句呼尔巴什族语。好像是在问那名军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军官向小公主如实做了禀报,说完就匆匆跑下楼去了。他只在小公主身边留下了十名健壮的士兵,其余的都被他带去守护驿馆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叶枫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小公主。 “不知道。他跟我说,好像是什么白莲教在闹事。” “白莲教?” 小公主摇了摇脑袋,看来她对此事知道的也不多。 火把的洪流终于汇集到驿馆周围。由于离得近了,叶枫看得很清楚,这些手执火把的人果然都是白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些肮脏的乞丐。但他没想到柳河镇上居然会有这么多乞丐。乞丐们一边向驿馆奔跑,一边用力投掷石块,嘴里还发出尖利的怪叫声,眼睛里闪烁着凶残的光芒。他们哪里像孱弱的乞丐,简直像一群饿疯了的狼。在他们眼里,驿馆就是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相对于成千上万的乞丐来说,守护驿馆的几十名呼尔巴什族士兵就显得太单薄了,他们在墙头上设立的防线根本不堪一击,一冲就垮了。石块像雨点一般落下,十几名士兵惨叫着从墙头摔了下去。那些乞丐像无数只黑色的蚂蚁一样翻过墙头。大门也被乞丐撞开了,乞丐们冲进院子里,开始哄抢那一包包货物。有的商人心痛自己的货物,不顾一切地跑出去跟那群可怕的乞丐争夺货物,结果都被活活打死了。那些胆小的商人不敢出去,只有躲在屋里抱头痛哭。 叶枫望着眼皮底下那混乱而又血腥的一幕,自言自语道:“连乞丐都敢抢东西。这个世界简直太疯狂了。” 叶枫正在感叹呢,突然一块石头呼啸着向叶枫的窗户飞了过来。 好在罗振玉反应及时,将叶枫一把拉离了窗口。 正当叶枫惊魂未定的时候,屋门打开了,两名呼尔巴什族士兵扶着那位军官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军官满脸是血,腿也像被摔断了似的,站都站不起来。 一直跟在叶枫身边的小公主看到军官的脸吓得失声尖叫,一转身扑到叶枫怀里,混身簌簌发抖。从一生下来就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叶枫倒没有什么感觉,比这血腥百倍的场面他都见过。他轻轻推开小公主,来到那位军官面前。那位军官靠着门板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起来伤得不轻。他两眼一直看着小公主,像是有话要说。那位军官嘴里嘟噜了一句,叶枫没听懂,他赶紧把小公主拉过来做翻译。小公主不敢到军官身边,她怕看他的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叶枫已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使劲儿拉着小公主来到军官面前。 那位军官一边费力地说着,小公主一边含着泪翻译: “他说,楼下都是白莲教的人。白莲教这段时间的活动很猖獗,但他们一直都在偏远的贫苦地区活动,没想到,他们竟敢跑到北征大道上来抢劫。他为没能保护好我的安全而感到抱歉,他请求我原谅他。” 叶枫说:“他都快死了。你就原谅他吧。” “好吧。我原谅他。”小公主满脸悲戚地点了点头,然后含着眼泪朝那名军官说了一句呼尔巴什族语。 那名军官听完之后笑了,血肉模糊的脸笑起来很可怕。他笑了之后,头一歪,咽了气。 这时,屋门外面响起了惊叫声、呐喊声和打斗声,一片混乱。看来乞丐们已经闯进驿馆里来了。 为了保护小公主的安全,剩下的十名士兵和小公主带来的二十几名女兵也都提着刀冲了出去。 叶枫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事件是福是祸。这群乞丐有可能帮助他摆脱呼尔巴什族的控制,也有可能置他于死地。在叶枫看来,人与人之间出生的意义没有多大差别,死亡的意义却差别悬殊,他最害怕的就是死于非命。与其被肮脏的乞丐乱石砸死,还不如在狼关被敌人的乱箭射死。他当然不想束手待毙,他想找一条逃生的路。他跑到窗前往下看,看了一眼他就绝望了。院子已经被乞丐们占领,他们正疯狂地抢运货物。他们把院子里的货物抬到院子外面的马车上,然后一辆接一辆地向柳河镇的西面驶去。看来,这还真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抢劫行动。 叶枫使劲儿关上窗户,背靠着墙,紧蹙着眉头,额头上已急得冒出了汗,。 “怎么样?掌柜的?”罗振玉问。 “院子已经被他们占领了。” “这群乞丐比强盗还厉害。咱们得赶紧想办法逃走。” “逃走?没那么容易。”叶枫的语气有些绝望。 外面那些士兵和小公主带来的二十几位女兵与乞丐的激战已接近尾声。他们终因寡不敌众,全部牺牲。当然,乞丐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毕竟这些士兵比商人们要顽强,要有战斗力。最终他们还是仗着人多势众攻到了驿馆的第三层,控制了每一间房屋。商人们纷纷举手投降,任由乞丐们洗劫他们的财物。 小公主的两名贴身侍女在乞丐们攻进屋子的前一刻倒在了血泊中。她们是自杀的,在乞丐们拼命撞门时,她们勇敢地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临死前,其中一名侍女还把一只匕首递到小公主手里。她希望小公主像她们一样勇敢地自杀,以免受辱。 小公主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每次匕首刺到离胸口一寸的地方就停住了。她脸色煞白,双手颤抖,惊恐无助地望着叶枫。她显然是在向叶枫寻求帮助,帮助她离开这个世界。 “真的非要这样吗?”叶枫心里不忍,毕竟小公主是为了他才落到这步田地的。 小公主含泪点头说:“是啊。这是我们呼尔巴什族的规矩啊。我们这些贵族女子,宁死也不能落到敌人的手里。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吧。”小公主的样子真的很可怜。 叶枫为难地接过小公主手里的匕首。 小公主微闭着眼睛,等着叶枫将匕首刺进她的胸膛。 叶枫犹豫着举起了匕首,还没等刺呢,小公主就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叶枫连忙扑过去抱住了晕倒的小公主。 这时,屋门已经被撞开,大批乞丐闯了进来,他们举着斧头、菜刀、锄头、镰刀、锤子等稀奇古怪的武器将叶枫、小公主和罗振玉围在中间。他们的身上又黑又脏,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让人的鼻子大受折磨。 叶枫的身上穿着莫丽娅送给他的游牧民族贵族穿的华丽锦袍,他怀里抱着的小公主的穿戴也很高贵。一看就知道是有特殊身份的人。再加上门口有那么多呼尔巴什族的士兵拼死守护,这群乞丐以为抓到了大家伙,这下可发财了。他们围着三个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肮脏的脸上露出贪婪的微笑,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叶枫和罗振玉的心砰砰直跳,他们不知道这帮乞丐打算怎样处置他们。 罗振玉小声问叶枫:“掌柜的。怎么办?” 叶枫连想都没想就说:“投降。快投降。保命要紧。” “是。”罗振玉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叶枫也将手里握着的匕首抛到了地上 一部分乞丐围住叶枫、罗振玉和小公主,另一部分开始翻箱倒柜地搜索起来。搜了半天,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搜到。乞丐们脸上的表情由惊喜变成了不满,由不满变成了恼怒。他们恶狠狠地盯着叶枫,眼睛里闪烁着凶光。 叶枫试图做些解释,他微笑着说:“诸位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出门时没有多带银两,不过我家里有钱。有很多很多钱,我带你们去取怎么样?你们想要多少都行,只要……” 叶枫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就晕倒了。 原来是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丑陋的乞丐拿着擀面杖重重地敲击了叶枫的后脑勺。 第九章 成为秀人 第九章成为秀人 叶枫醒来时,觉得自己的头脑不是很清醒,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他意识到那可恶的乞丐打的那一下实在不轻。他在心里骂了句“浑蛋”,然后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坐在一盆热水里。在他身旁,一个身材高大妆扮艳丽的不男不女的人正鼓着眼睛看着他。 “你是谁?”叶枫惊惧地问。 那人拍手笑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他拍手的时候,手里的红丝帕还在叶枫面前一跳一跳的。 叶枫想从澡盆里站起来,准备去找一件衣服穿。他搞不清眼前这人是男是女,不管是男是女,他总该穿件衣服。 就在叶枫想站起来时,突然有四只粗大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惊恐地扭头去看。他看到在他身后蹲着两个穿白衣服的男子正撸起袖子准备给他洗澡。 “你们想干什么?”叶枫有些慌了。 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轻轻拍了拍叶枫的脸蛋,温柔地说:“我们都是男的。你不必害羞。我们在帮你洗浴呢。哟哟哟,瞧把你吓得,脸儿都白了。不怕,不怕。要是把你吓坏了,圣母她老人家可要责怪我啦。” “圣母?什么圣母?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嘛,我们是圣母她老人家的内侍。我是内侍总管。” “内侍?太监吗?” “不是,圣母她老人家是女的。所以我们不用割掉那个。你听说过面首吗?” 叶枫当然听说过,帝国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位女皇帝,在她的后宫里养着许多容貌清秀的男子,每天晚上,女皇帝都让他们轮番侍寝,他们就是面首,也叫男宠。 内侍总管接着说:“我们的圣母可不是皇帝。皇帝再怎么高贵也是肉身凡胎呀,我们的圣母是天上的神仙,她老人家喜欢的男子不叫面首,叫秀人。” 叶枫很好奇,他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内侍总管。内侍总管五十上下年纪,面白无须,皮肤有些松弛,眼角和额头上起了皱纹,鬓发染了微霜,不过他骨骼奇伟,眉清目秀,年轻时应该是个美男子。内侍总管虽然长得还可以,叶枫却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他的脸上抹了脂粉,身上的香水味儿又那么浓烈,再加上那一套花花绿绿的袍服,让人觉得十分古怪。 “恭喜你。”内侍总管伸出捏着红丝帕的手,微笑着对叶枫说。 叶枫困惑不解,自己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喜可言呢?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恭喜谁……我?” “当然是你啦。圣母她老人家就要大婚啦,各个地方最虔诚最忠心的教徒送来了许多年轻英俊的男子以备圣母她老人家遴选。你是乞丐堂的堂主花花儿送来的,你已经通过初试,被选为秀人啦。你能从一百二十个人中脱颖而出,而且还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恭喜吗?” 叶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突然觉得血往上涌,天旋地转,一下就滑到澡盆里去了。水淹没了他的鼻子和嘴。那四只侍候他洗浴的手连忙伸到水里去捞他。 “叶秀人叶秀人”内侍总管轻轻拍了拍叶枫的脸呼唤道。 叶枫的头低垂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内侍总管又将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到叶枫的鼻孔下面,他感觉到叶枫湿热的气息,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他直起身子笑道:“得到圣母她人家的垂青是难免要高兴得昏过去的。” 等叶枫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还盖着层厚厚的被子。离床不远处的屋子中央支着个铜盆,盆里的炭火熊熊燃烧,把房子照得又暖和又明亮。叶枫说不准这是什么地方。如果说它是房子显然并不准确,因为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两个石门。如果说它不是房子,它四周又是整洁光滑的墙壁。室内的陈设高贵典雅,甚至墙上还挂着许多幅画,很像一间有钱人家的寝室。 叶枫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他依稀记得自己先是被一群乞丐围攻,后来不知怎么又当了什么秀人。这些印象都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他分不清是荒诞的梦境还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如果是现实,怎么会发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呢?如果是梦境,眼前这奇怪的地方又是哪里呢? 叶枫发现床边的梳妆台上有一面镜子,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镜子前照了一下。镜子里竟然现出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庞,仿佛一位漂亮的妙龄女子正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这景象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吓得他连忙躲到镜子旁边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会是自己。可不是自己又会是谁呢?难道真有传说中能看到奇异景象的魔镜?叶枫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他准备坚强地站在镜子前照一照,他到底要看看他们把自己鼓捣成什么样子。如果真被他们打扮成一位女子,那自己当圣母的男宠这件事就是真的了。自己当然不能当男宠,宁死也不能当。这也太丢人了堂堂卢龙城守,天下第二大英雄怎么能做这种事,这要传出去,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可是如果不当,他们会不会杀了自己呢?当然会,这些稀奇古怪的家伙什么事干不出来。 叶枫一边想着一边犹犹豫豫地重新站到镜子前面。这下他看得清清楚楚,镜子里的人果然是自己,而且被打扮得十分漂亮。他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绸缎睡衣,头发也被洗得干干净净,梳得整整齐齐。样式虽然不常见,却很好看。和他见过的那位内侍总管一样,他的脸上也施了薄薄的脂粉。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就像戏台上唱戏的花旦。叶枫恼怒地拔去头上的钗钿,除去耳上的银饰,狠狠地摔在梳妆台上。他还不解气,又抄起凳子将那面镜子砸得粉碎。 镜子破碎的声音惊动了石门外面的人,外面隐隐传来呼叫声。 士可杀,不可辱。叶枫不能容忍别人这样糟蹋自己。自从他和罗振玉偷偷溜出狼关后就没有一件事顺心过,他遭遇的一系列挫折让他气闷。当初那么多人劝他不要出关,他就是不听,如今又落到做男宠的悲惨境地,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愚蠢、固执、自以为是。叶枫对自己失望极了,在极度沮丧的情况下,他萌生了轻生的念头。他想干脆激怒他们算了,让他们杀了自己,这样才痛快。他再无顾忌,愤怒地举起凳子到处乱砸。见到什么就砸什么,什么瓶子,罐子,坛子的,全都被他扫到地上,砸得粉碎。 这时石门开了,那位内侍总管提着花裙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惊叫:“哎呀,叶秀人,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叶枫就像没听见,继续砸。他走到那几幅画像前举起手准备撕扯时,那位内侍总管一把抱住了他。 “放开我”叶枫怒吼道。 “你冷静冷静千万不要干糊涂事,你砸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碰这些画” “碰了又怎样?” “圣母她老人家会杀了你的” “我可不像你们这样贪生怕死你叫那个混蛋圣母快来见我她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叶枫一想到那个邪恶的老太婆就是一肚子气,她居然恬不知耻地想让自己当她的男宠,真是太可气了 “她不仅会杀你,连你的朋友也会被她杀了的?” “朋友?” “是啊。有一个男的叫罗振玉吧,还有一个呼尔巴什族的公主和她的几个女兵。难道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叶枫点点头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还没死吗?” “当然没死。他们粘你的光。你被荣幸地选为秀人,他们就被赦免了。圣母她老人家怕你寂寞,还把他们留了下来。” “噢。是吗?”叶枫现在有所顾忌了。罗振玉和小公主伊琳娜是因为他才身陷险境的,如今要是再因为他被杀了,叶枫无法原谅自己。他在考虑是不是要跟那个圣母周旋周旋,以帮助罗振玉和小公主脱身,等他们脱身之后他再决定如何去死,这样他就不欠谁的了,死得也会安心些。 内侍总管见叶枫安静了些,稍稍松了口气,松开了抱着叶枫的胳膊。 “我说叶秀人……”内侍总管想继续温言软语地劝说。 “闭嘴谁是叶秀人,我可没说要当你们的秀人”叶枫厉声叱道。 “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每个人刚进来的时候都像你这样又哭又闹又上吊的。以前圣母选秀人的时候都要把他们关在石屋里调教好几天呢。这回不知怎么了,圣母对你格外开恩,让我直接把你送到她的寝宫里来了。” “寝宫?你是说,这就是圣母的寝宫?” “是啊。圣母说你身体不好,这里比石屋那边要暖和些,她让你在这里好好养养身子,还特意让我来照顾你。她还说,等她回来时要是看你的身体还不见起色,她还要拿我是问呢?你说,她老人家是不是偏心眼儿啊?” “你是说她已经跟我那个了,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叶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倒没有。圣母又准备大婚了,她要从七位新秀人中选出一位来做她老人家的圣夫。你可能不懂。怎么说呢?就是……就是我们平常说的丈夫。” “什么?让我做她的丈夫?你告诉她,叫她别做梦了我可是个暴脾气,把我逼急了,我就跟那个可恶的臭老太婆同归于尽我可不是吓唬你。我说到做到” “嘿嘿。”内侍总管微微一笑。“其实不像你想的那样。” “哪样?” “圣母她老人家可不是什么臭老太婆。你过来看看。”内侍总管拉着叶枫的手来到一幅画像前,这幅画像比其他画像要高大许多,而且在其他画像的正中央,其他画像画得都是英俊的男子,唯独这幅画像画得是一位丰腴妖娆的中年妇人。 “漂亮吧?她就是我们的圣母。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聪慧最了不起的女人”内侍总管自豪地说。 “美丽又怎样?不关我的事”叶枫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那画像里的中年妇人几眼。他觉得内侍总管说的没错,这个女人确实很美。看来刚才的想法是对的。跟她周旋一番,帮助罗秘书和伊琳娜脱离险境之后再去死这样妥当些。可是他看着看着就发现了问题,这画纸很旧,有些地方已经泛黄。他用手摸了摸画纸,然后疑惑地望着内侍总管的眼睛。 内侍总管知道叶枫想问什么,他微笑着说:“这画像已经有年头了。这是她三十年前的画像。” 叶枫的脑袋突然一阵剧痛,他差点儿又晕过去。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刚才的决定了。 内侍总管继续说:“她现在比三十年前更美了。” “胡说,世上哪有这种事?” “我可不是胡说,小兄弟。你可别忘了,圣母她老人家不是凡人,她是天上的神仙。” “别叫我小兄弟我羞于和你们这种人为伍” “你有多大?” “你不需要知道。” “可能也就二十吧。” 叶枫没有否认。 内侍总管微笑着说:“五年前我被圣母她老人家选为秀人的时候只比你大一岁。” 叶枫惊奇地望着眼前这位鬓发斑白的中年人,恐怕谁都无法相信他今年只有二十六岁。 “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般都活不过三十岁。圣母她老人家说,正是我们的精气滋润着她,让她永葆青春。你看到了吗?圣母画像周围的那些画像都是已经仙去的秀人,他们都为圣母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无怨无悔地奉献了。我和他们一样,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内侍总管望着那些画像,眼睛里闪现着坚定而幸福的光芒。 叶枫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像,突然觉得脑后刮起一阵阴风,脊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内侍总管望着叶枫说:“再过几年,我也会死的。不过不要紧。我身体中最好的一部分已经融进了圣母的身体里。和她融为一体,成为永恒。死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的身体会和他们一样被画成肖像挂在墙上。灵魂却能升入仙界……” 叶枫吃惊地望着内侍总管,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无法理喻。他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他被眼前这诡异的情景震慑住了。看来这白莲教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他现在最想干的事就是在脚底下抹上一层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奔跑。 叶枫惦记着罗振玉和伊琳娜小公主,他向内侍总管提出要见见这两位朋友。内侍总管显得通情达理,欣然允诺。 叶枫很快就见到了他们。他们被两名穿白衣服的健壮男子带到叶枫的房间里坐下,那两名男子站在门口守候。叶枫看到罗振玉和伊琳娜的气色很好,虽然眼神里还有些惶恐不安,不过总的来说还不错。叶枫放了心。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不男不女的。”伊琳娜望着叶枫新奇的装束感到很奇怪。 罗振玉生气地对伊琳娜说:“来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问东问西的” 看来罗振玉对叶枫的处境比伊琳娜要清楚些。伊琳娜吐了下舌头不再说话了。 “没关系。”叶枫笑了笑说,“你们最近还好吗?他们没有欺侮你们吧?” “没有。”罗振玉说,“他们对我们很好。有吃有住的。就是那帮乞丐把我们从柳河镇掳来的路上吃了些苦。” “他们不给我们吃的,有时连水都不给喝一口,还拿鞭子打我们……”伊琳娜说到这里差点儿流泪了。她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这种苦头。 叶枫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清楚吗?我可是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罗振玉说:“你当然不知道。你几乎睡了一路,有时醒来喝两口水就又昏睡过去了。看来那个乞丐把你打得不轻。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乞丐们抢了柳河驿站之后就用马车把我们送到这里来了。我们在路上走了两天两夜,一路上马车帘子都蒙着,我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刚开始的时候路还平坦,后来就崎岖了。我想可能是进山了。现在我们是在一座大山洞里。” 伊琳娜接过来说:“这山洞可深了。马车在山洞里走了好久才停下。那些坏乞丐把我们交给了穿白衣服的人。我们就被他们带到了石屋子里。你被他们抬走了,抬到哪里去他们不告诉我。不过,看起来他们对你还挺好的,就是给你穿的衣服有些不合适。这颜色应该是女孩子喜欢的嘛。” 罗振玉感慨地说:“看来人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谁说的。”伊琳娜抢白道:“叶大夫长得好看,就比咱们住得好,吃的也肯定比咱们强” 叶枫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罗振玉小心地问:“我说掌柜的。你知道他们到底想把你怎样吗?” 叶枫低下头,小声对罗伊二人说:“我现在的状况一言难尽。总之很难脱身。你们两个比我要自由一些,你们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罗振玉皱着眉低声说:“怎么逃啊?这山洞可深啦。没人指点根本就走不出去。” 叶枫严厉地说:“你难道想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吗?”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罗振玉低下了头。 叶枫放软语气说:“有我跟他们周旋他们不会难为你们的,不过时间不会太长。你们要尽快找机会逃” 罗振玉问:“逃出去之后呢?” 叶枫想了想说:“去狼关把北边的情况告诉他们。你还要告诉柳明秀大人,说我叶枫宁死也不会给她丢脸,不会给国家丢脸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诬蔑我,糟踏我,请她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的心” 罗振玉听他说话的口气就像立遗嘱似的,心里有些发虚。 “就这些吗?” “就这些。”叶枫的眼眶湿润了。“她只要相信我,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罗振玉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伊琳娜哭着说:“你是说你会死吗?他们会杀死你吗?” 叶枫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守在门口的一位白衣人高声叫道:“时间到了,你们该回去了” 罗振玉和伊琳娜站了起来,依依不舍地离开叶枫。 叶枫站起送行,他向他们招招手,他知道这可能是跟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第十章 潘大总管 第十章潘大总管 叶枫对外面的情况和自己的处境很快就清楚了。内侍总管第二天就把七名新秀人叫到一起来上课。上课前内侍总管介绍了情况。原来这七名新秀人是从白莲教的各个分坛进献给总坛的一百二十人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全都是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子。他们将接受为期三天的培训,三天之后白莲圣母将亲临总坛举行白莲教的开坛大会,会上将从这七名新秀人中选出一名男子与圣母婚配,成为她的第十位圣夫,其他六位落选的秀人将成为她的内侍。圣母的前九位圣夫先后都已仙逝了,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至今还是一个迷,迷底只有圣母一个人知道。 叶枫对于选“圣夫”的态度既不消极也不积极。他心存侥幸,万一选不上,可能还有机会逃出去。就是逃不出去他也得配合,他要为伊琳娜和罗振玉逃离白莲教总坛──也就是这个又深又大的山洞──创造机会。他希望罗振玉能把他的话带给柳明秀。其实他知道他跟柳明秀之间可能不会有结果了,他只想给她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他的处境越危险,这种愿望越强烈。 内侍总管亲自主持了七名新秀人加入白莲教的仪式,仪式庄严神圣。入教仪式后内侍总管就开始向他们系统讲解白莲教的教史、教规和教义。叶枫在西都大学上学时选修过历史和宗教的课程,他知道天下苍生遭受苦难最深重的时候,这种能给人的灵魂以虚幻的慰藉的宗教就会应运而生。如今西北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就给了白莲教滋生蔓延的土壤。历史上这种例子比比皆是,一点儿也不新奇。尽管内侍总管的口才很好,声音也极具感染力,但他精心设计的洗脑课程还是无法影响叶枫。其他六名新秀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听得很专注,眼神越来越热切,越来越虔诚,他们渐渐成为真正的白莲教徒了。 叶枫从头至尾都抱着一种顺从而淡漠的态度,他有时甚至还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自己。他空有雄心壮志却无处施展,而且还沦落到做一个邪教女教主的男宠的悲惨境地,他深深陷入一种巨大的凄凉悲苦的心境之中。人到了这步田地也就不在乎什么了,叶枫现在就是这样,他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怕了。他的脑子里只盘算着一件事,那就是怎样才能有尊严地死去 培训的最后一天,内侍总管领着七名新秀人穿着漂亮的衣服去给白莲教中除教主之外地位最高的三个人过目。地点是在一间巨大的石室里。石室四周挂着许多油灯,将屋子照得雪亮。石室中央摆着三把椅子,这三个大人物就端坐在椅子上等待检视七名新秀人。 中间的一位叫图图塔,是白莲教的大祭司。他是除圣母之外唯一能和神对话的人,在教中的地位崇高。他其实是个长着红头发的身材高大的外族人,蓝眼睛,鹰钩鼻子,嘴巴很大,嘴唇很薄,他脖颈细长,瘦骨嶙峋,看上去就像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饱过似的。他的脸色阴沉忧郁,眼神却有一种能看到人灵魂的穿透力。一般的人碰到这样的脸和眼神都会退避三舍。 左边的一位叫蒙克,是白莲教的大护法,负责保卫圣母和总坛的安全。他有一半游牧民族的血统,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在札兰大草原上长期混居,所以像他这样的人很多。他长得奇丑,方头大耳,头上和脸上毛发浓重,肤色黝黑,两只眼睛一大一小,中间由一道深深的伤疤隔开,让人想起了牛郎和织女。他个子不高,身体粗壮结实,坐在那里像一口大钟,他身上肌肉虬结,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他那两道又黑又密乱蓬蓬的浓眉微挑着,眼睛到处乱看,显得心不在焉。 右边一位叫潘富贵,是白莲教的大总管,负责掌管教内的财物还有仆役。人称潘财神。潘富贵长得胖胖的,中等身材,小眼睛,脸上的肉很多,胖嘟嘟的,表情和蔼,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他那两只小胖手交叉着握在一起,笑眯眯地望着七位新秀人,一边看还一边点头微笑,好像这七位新秀人是来给他送礼似的。 在内侍总管对新秀人进行培训的过程中曾介绍过这三个人的地位及职务,叶枫对此有所了解,今天他见到本人之后还是觉得很新奇。尤其是那个叫潘富贵的大总管,不知什么原因,叶枫一看见他就觉得亲切,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仔细一看这脸形和五官又肯定是陌生的。叶枫心里想,也许是这潘富贵长得很可爱,惹人喜欢,才让他产生了一见如故的感觉。可是后来叶枫不这么想了。因为笑容可掬的潘总管看到叶枫时,那惹人喜爱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就像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流把他的脸冻住了似的。他那握在一起的小胖手也不由自主地分开了,抓住了椅子把,抓得很紧。他那副异常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秒钟,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不过叶枫还是看到了。“他难道认识我?”叶枫心想。 其他六个人都被检视过了,该轮到叶枫了。内侍总管用捏着红手帕的手向叶枫招了招说:“快告诉三位大人,你叫什么名字。” 叶枫顺从地站出来,看了三人一眼,平静地说:“我叫叶枫,今年二十一岁,是做药材生意的。”叶枫的声音不卑不亢,神情镇定从容,没有丝毫胆怯畏缩的样子。他经过大风大浪,几次死里逃生,虽然这建在山洞里的白莲教总坛阴森诡异,却也吓不倒他。他的气质跟其他六个人明显不同。这引起了坐在椅子上的三个大人物的注意。 大祭司图图塔脸色依然阴沉,他只是抬起头来多看了叶枫几眼。这已经很难得了,前边那六位站出来时,他那蓝眼珠子连动都没有动过。谁都搞不清他是检视了还是没检视,因为没有人敢问。 大护法蒙克朝叶枫点了点头,说:“听你说话还有点儿男人的样子。就是长得太像女人了。你说你一个男人,干嘛非要长得这么好看呢?男人好看有什么用?” 叶枫心想:他的言外之意是他长得很丑却很有用吧。他看了蒙克一眼,不紧不慢地说:“父母给的,我有什么办法?” 这句话把蒙克顶得没有话说,他晃了晃大脑袋说:“你这家伙嘴巴还挺厉害。” 内侍总管怕叶枫再顶撞蒙克,弄得最后不好收拾,连忙向他使眼色。 叶枫装作没看见,他也不再看蒙克,神态自若地目视前方。 大总管潘富贵笑眯眯地望着叶枫,问道:“你真叫叶枫?” “那还有假?”叶枫突然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不由自主地又看了大总管一眼。 “从南边来的?”大总管问叶枫。 “是的。” “南边在打仗,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从狼关跑出来的。我本来还想再回去,结果半路上被你们的人抓到这里来了。” “听你的口音像是西北的。你老家哪里?” “卢龙城。” “巧了,我母亲家就在那里,这样说来我们还算半个老乡呢。不知道现在那里的情况怎样了?帝国的军队打到那里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有很久没回去过了。” 潘富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检视结束了,内侍总管把叶枫和其他六个新秀人领出石室,叶枫在离开前又看了一眼那个潘大总管。没想到潘大总管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眼就各自把眼神错开了。 叶枫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内侍总管就跟进来对叶枫说:“你不用换衣服了,快跟我来。” “干什么?”叶枫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潘大总管要找你谈话。他想了解一下南边的情况。” 叶枫把刚脱下的衣服又重新披上,跟在内侍总管的身后。 “见到潘大总管要有礼貌。潘大总管是个极聪明的人,你说话的时候要小心点儿。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不要瞎说。”内侍总管一边走一边叮嘱着。 叶枫心想,这位内侍总管可能归潘大总管管,所以才这么恭敬。两人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拐进了一间不大的石室。石室门开了,潘大总管正坐在里面喝茶。 “大总管。我把人领来了。”内侍总管向潘大总管恭敬地躹躬。 潘大总管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谢谢你。我和这位小老乡话话家常,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内侍总管又躹了个躬,掩上门出去了。 潘大总管放下茶杯,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用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见没有动静,便果断地把门上的两道门闩插上了。 叶枫好奇地看着他,不知他想干什么。 等潘大总管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走过来紧紧抱住叶枫痛哭流渧。 叶枫吓了一跳,使劲儿挣脱潘大总管的拥抱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潘大总管依然张着双臂,流着眼泪望着躲在远处的叶枫,哭着说:“兄弟啊。是我啊。我是你大哥啊” “大哥?”叶枫又仔细看了看。 “是啊。” “是许大哥吗?” “是啊,是啊,就是我啊。” 叶枫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走过来绕着潘大总管转了一圈,问道:“你真是许德昌大哥?” “真的是我啊。我易过容啦。半年前我到和林穆海城去搭救你,没想到中途出了些岔子,我没敢进城。后来的形势越来越糟,我也腾不出手来了。再后来我就一直被人追杀,只好东躲西藏。我都差一点儿见不着你啦兄弟” 叶枫不再迟疑,他走上前去紧紧抱住许德昌大哭起来。他这段时间把遭受的挫折和苦难一直压抑在心里。如今见到亲人,他终于可以释放了。于是他放声大哭,哭声异常响亮。 叶枫的哭声把许德昌吓了一跳,他赶紧捂住叶枫的嘴,同时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门外没什么反应。许德昌拍了拍叶枫的肩膀劝慰道:“好了兄弟,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快跟哥哥说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叶枫强忍住泪水,把狼关的情况还有这一路上的经历一五一十地都说了。说完之后,他好奇地摸了摸许德昌的脸,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我都认不出你了。” “这叫易容术,干我们这一行的都得会这个,要不然有十条命也都没了。”之后,许德昌就把他这半年来的情况向叶枫说了。他说得很简略,只说内部有人反水,他的情报组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工作了。他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不得已加入了白莲教。 几年后,叶枫到帝国中央任职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份绝密档案。这档案是汤寿臣写给皇帝陛下的一份报告。报告里详细陈述了这次危机。他这才知道真实情况比许德昌当时给他讲的要严重的多。许德昌说他差一点儿死了,一点儿也不夸张。不仅如此,连汤寿臣的老命也差点丢了。 十几年前,汤寿臣和许德昌为了调查巴特隆和他的党羽谋反的罪证,在西北创建了秘密情报组织。这个组织结构严密,工作效率很高,从没有出过问题,而且在挫败巴特隆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巴特隆和他的丞相伏生对其恨之入骨,曾几次想铲除它,但都没有得逞。 没想到这一年的年初发生了变故,汤寿臣手下的一位地位仅次于许德昌的重要人物突然叛变,出卖了这个组织。伏生派出军队四处搜捕许德昌和他手下的谍报人员,连汤寿臣的行踪也暴露了。这个情报组织遭受沉重打击,损失惨重,已彻底瘫痪。为了安全起见,汤寿臣被迫转入地下,不敢与任何人联系。许德昌担负起收拾残局和营救被捕人员的任务。为了隐藏身份,躲避追杀,他易了容,还使用了潘富贵的化名混入了白莲教。之后他又把幸存下来绝大多数情报人员也隐藏到白莲教里来。白莲教人数众多,人员构成复杂,组织松散,便于藏身。而且白莲教徒分布广泛,什么身份和职业的人都有,非常便于打探消息,收集情报。在这个过程中,许德昌也为白莲圣母出谋划策,为白莲教的发展壮大做出了贡献,很快赢得了白莲圣母的信任,被任命为大总管。 报告里虽然没有明说,但能看出无论是汤寿臣还是皇帝陛下对出现这种变故还是有思想准备的。他们好像也知道是谁干的。叶枫甚至能明显感觉到字里行间透漏出来的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这个大敌是谁叶枫不清楚也不敢问。在报告的结尾,汤寿臣叮嘱皇帝陛下要小心提防。皇帝陛下用朱笔批示: “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第十一章 血溅洞房 第十一章血溅洞房 许德昌向叶枫说明了这段经历以及目前的处境之后,又向他详细介绍了白莲教的情况。在加入白莲教之前,许德昌曾经做过一番调查。他的介绍不像内侍总管那样充满溢美之辞,显得客观而真实。 原来白莲教的历史并不短,但影响一直很小,刚开始它只在西北一带的偏远地区流行。他们供奉的白莲圣母是主管生育的大神,其作用是保佑妇人顺利产子,保护幼子不致夭折。所以信奉白莲教的大多是贫困地区的中青年妇女。自从巴特隆叛乱之后,老百姓的生活穷困潦倒,痛苦不堪,白莲教这才借势迅猛发展起来。 白莲教的现任教主是德米特族人,名叫尤瑟娜姆,四十多岁,至于具体年龄,许德昌也不清楚。尤瑟娜姆原是札兰大草原上一户普通牧民的孩子。她的祖母是个巫婆,她从小跟祖母学习巫祝之术,之后又随她的祖母一起加入白莲教。由于她聪明能干,很快赢得了老教主的信任,老教主死后就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她。此时的白莲教派系林立,彼此争斗不息。尤瑟娜姆很有手腕,她刚柔并用,拉拢打压,很快平息了派系纷争。把一盘散沙似的教会捏成了团,同时也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之后她又对白莲教进行大胆的改革。她重用大祭司图图塔,重写教义和教规,大力发展新教徒;她还自封为白莲圣母,说她不是肉身凡胎,是从仙境里下来拯救苍生的大神。她向教众庄严承诺只要信奉她就能摆脱**的痛苦,使灵魂获得拯救,最终进入仙界,长生不死。她的新教义迎合了大众心理,让他们看到解脱苦难的希望,所以信奉白莲教的人越来越多。白莲圣母虽然聪颖过人,但她私欲极强,野心极大,耽于享乐,挥霍无度。她为了获得更多的物质财富,不惜鼓励教众去掠夺富人。她没有民族意识,没有道德观念,不分是非黑白,凡是有钱的她都仇视,她既反对游牧民族的残暴统治,也不放过普通的商人。她疯狂聚敛钱财,手段极其残忍,客观上给游牧民族对北方的统治制造了不少麻烦,这对星月帝国是有利的。正是基于这一点,许德昌才藏身此处,并帮助她管理教务。 听许德昌介绍完白莲教和白莲圣母其人之后,叶枫打心眼儿里感到厌恶。这个白莲教是个邪恶宗教与强盗杂交出来的怪胎。叶枫很想尽快脱身,他现在脱身的希望全在许德昌身上了。他直截了当地对许德昌说: “大哥。我现在想去找伊普雷。狼关的形势很危险,也许他能有办法……” 许德昌摇了摇头说:“我看他也没什么办法。伊普雷那里的情况我很清楚,他的军队里也有一些信奉白莲教的人。我私底下一直与他们有联系。伊普雷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他的军队发展得很快,好像有四五万人了,装备虽然一般,战斗力却不弱,不知道他是怎么带出来的。乌拉特族人对他很头痛,他们曾经几次围剿他,都没有成功,在大青山里他们奈何不了他。狼关发生变故之后,伊普雷曾经有所动作,我想他可能是想帮你们的忙。他冒着很大的风险从大青山里出来攻打和林穆海城。乌拉特族大汗立即调兵回救和林穆海,双方在城外打了一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不久。” 叶枫知道这就是乌拉特族从狼关撤兵的原因了,他猜得没错,果然是他的好兄弟伊普雷在行动。叶枫又问:“结果怎么样?” “败了。在草原上他们打不过乌拉特族的骑兵。” 叶枫失望地低下了头。 许德昌接着说:“敌强我弱的局势伊普雷看得很清楚,他是主动撤退的,损失并不大。眼下,烈烈维奇正率领大军到处找他决战呢。你就是去找他也没什么用。离开大青山,他是打不过乌拉特族人的。等回头,我找个机会安排你离开这里,然后再帮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狼关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这怎么行”叶枫惊讶地抬起头,眼中充满恐惧和不安。 “你听我的。兄弟狼关的事情你管不了” 叶枫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不过他的眼神还是坚定的。他静静地望着许德昌,一字一顿地说:“大哥。我知道,狼关恐怕是……没救了。可狼关的事是我挑起来的我怎能不管?他们要是死了,我也得去死” 许德昌不再劝了,他了解他的兄弟,知道劝也没用。 “好吧。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这就想办法安排你去找伊普雷。不过眼下不行。还要再等一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 “明天圣母就要回来举行大婚了。在这之前你和其他六个秀人将被严加看管,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大婚之后要摆酒宴,到那时这山洞里就会混乱一些。只要你没被选上,我就有把握把你弄出去。” “我不会被选上吧?”叶枫不无担心地问。 “说不准?但愿你选不上。”许德昌皱着眉头说,“不过我有一种直觉。你被选上的可能性很大。” “为什么?在这七个人里面我又不是长得最英俊的一个。” “可你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我了解圣母,你最合她的胃口。” “我要是真被选上该怎么办?” 许德昌想了想说:“忍耐。只有忍耐。然后咱们再想办法。” “好吧。我听你的。”叶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别担心。说不定我的直觉不准呢。”许德昌说完拍了拍叶枫的手臂以示安慰,然后打开门让等在门外的内侍总管把叶枫领走。他不敢让叶枫逗留太长时间,怕引起怀疑。 事实证明许德昌的直觉是对的。叶枫果然被白莲圣母相中了。 叶枫初次见到白莲圣母时觉得内侍总管说的不错,她确实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的美与众不同,美得妖娆诡异。她的体态像中年妇女般壮硕,可肌肤却细嫩如婴儿。她的眉眼描画得妩媚多情,眼神却刚毅冰冷如匕首的寒光。她那粉红的嘴唇既性感又孤傲,让人想亲吻又畏怯。她的身材比男人还要高大,所以她的女性特征显得异常醒目,甚至有些夸张。她的ru房高耸如山峰,腹部平坦如草原,臀部滚圆如同饱含汁水的大苹果,两条腿修长得如同参天大树。从远处看,她就像一尊高大的母性雕塑──肥壮丰饶。 “这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叶枫对白莲圣母产生了一种崇拜的感觉,这个感觉把他吓了一跳。他连忙提醒自己这只是迷人的表象,在她那慈祥庄严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贪婪残忍的心。 晋见白莲圣母的地方是一个如同戏剧舞台般的场地。舞台正中摆着高高的宝座,圣母她老人家就站在宝座前。头顶上悬挂着数十盏油灯,把整个舞台照得如同白昼。在并排站着的七个新秀人的身后是一面大红色帷幕。 白莲圣母从高高的宝座前下来,她慢慢地从七个候选人面前走过。她的眼睛逐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庞。没有人敢和圣母对视,当她看他们时,他们全都谦逊地低下了头。叶枫为了不引起注意也和大家一样低下了头。 白莲圣母在谁面前都没有停留,对跟在他身后的三个人(大祭司、大护法和大总管)也没有做任何表示。她看完之后一言不发地回到宝座上端正坐好,然后轻轻一挥手。叶枫身后那一扇巨大的红色帷幕徐徐拉开。叶枫出于好奇忍不住回头一看。他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在舞台下面竟站着成千上万名白莲教徒,黑丫丫一大片。这些教徒的穿着打扮真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形形色色。从穿着就能看出他们的职业,有乞丐,有工匠,有苦力,有脚夫,有牧民,有农民,有店员伙计,还有巫婆神汉。其中有些人还穿着各式各样的民族服装,有星月帝国的百姓、乌拉特族、德米特族、呼尔巴什族,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来的少数民族。这里几乎成了整个西北中下层穷苦百姓的一个缩影。叶枫看得眼花缭乱、叹为观止。人虽然杂乱,可他们都很虔诚,全都神情肃穆地望着石台宝座上的圣母。没有人敢说话,整个会场安静极了。 叶枫抬头一看,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巨大得不可思议的溶洞。洞顶上悬垂下来的钟乳石如同辉煌大厅里的吊灯。白莲教的人在钟乳石上挂了很多油灯。想必这就是白莲教的总坛所在地了。 圣母见到了她的教众,面露微笑,缓缓站了起来,向她的信徒们举起了双臂。她那华丽的衣服襟摆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张开了。 一片衣服抖动的声音。 信徒们全都默默地跪在地上虔诚地向圣母行礼。 七名新秀人也和大家一样跪在地上行礼。 礼毕,大祭司图图塔开始诵读一篇赞美文。赞美文先后用四种语言诵读。叶枫只听得懂其中一种,他发现图图塔的这篇赞美文写得铿锵有力,才华横溢,由此可见这位大祭司绝非等闲之辈。 诵读完赞美文之后,大祭司开始举行神圣而庄严的祈神仪式。他一边挥舞着大袖跳着神秘的舞蹈一边唱着远古的歌谣。在他跳舞唱歌的同时,有四名年轻的男祭司抬过来一只如同匾额一样巨大的木盘放在地上,木盘里细细铺上一层沙子,铺得均匀平整。 祈神仪式举行完之后,大祭司退到一边。 白莲圣母站起身来,走到木沙盘转过身,盘腿坐在地上。她神情木然地望着台下成千上万的信徒,慢慢举起双臂,一直举过头顶。她慢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突然两眼一翻,把眼白露了出来。她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主宰了她的身体。她举过头顶的双臂开始激烈地颤抖,一边抖一边慢慢地放下来。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眼白依然露在外面,双臂随身体一起没有规则的舞动,越舞越快,越舞越狂野,就像身体上满了发条。 台下的信徒们见到此情此景全都激动得热泪盈眶,虔诚地跪在了地上,有的甚至涕泗横流,狂呼乱叫,那声音十分古怪,不知道在叫些什么。 这诡异的宗教仪式让叶枫反感,而信徒们如此虔诚和狂热又让叶枫深感惊讶。居然有这么多人相信这个老巫婆真是愚昧 接下来的事情大大出乎叶枫的意料,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莲圣母突然停了下来,她平举双臂,一动不动地面对信徒们站着,像个十字。 圣徒们全都跪倒在地,溶洞里渐渐安静下来。除了一种“沙沙”的声音之外没有其他声音。叶枫抬头看了一眼那巨大的木制沙盘,这时他看到的景象简直匪夷所思。沙盘中央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沙子上轻轻地画。那“沙沙”声竟然是沙子被轻划的声音。 真是见鬼了?叶枫心想,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叶枫绝不相信真有什么神仙附体,这沙盘里肯定有机关。他们这是在变魔术,欺骗信徒只是这沙盘很薄,这机关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叶枫开始对白莲教的这套骗术深感佩服,怪不得有这么多人信它呢。 等这“沙沙”的声音消失之后,白莲圣母突然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白也消失不见了,好像她的魂魄又从那不可知的仙界回到了凡间。 她微笑着举起一只手,向她身后的祭司们致意。 四名年轻的男祭司接到了命令,高高举起沙盘,展示给台下成千上万的信徒看。 叶枫惊呆了,沙盘上的沙子居然没有滑落下来,好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更让叶枫感到惊讶的是,那沙盘中央居然画着一张脸,一张年青男子英俊的脸。这张脸他太熟悉了,只要照镜子就能看到。 叶枫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不由自主地望着站在大祭司身后的大总管──许德昌。 许德昌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要沉住气,不要惊慌。 这时,全场上下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神灵已经为他们崇拜的圣母选择了丈夫。 大祭司径直向叶枫走来,他先是恭敬地给叶枫行了个大礼,然后牵着他的手来到圣母跟前。按照内侍总管的教导,叶枫此时应该给圣母行跪拜大礼,可叶枫现在心乱如麻,他茫然不知所措。在大祭司的提醒下他才匆匆给圣母行了礼。这个礼行得极其难看,就像不小心跌倒似的。 圣母宽容地望着眼前这位英俊的年轻人,她知道这种紧张是难免的。谁做她的丈夫能不紧张呢?她对这位年轻人感到十分满意,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走过来扶起叶枫,拉着他的手缓缓走到舞台中央。 溶洞里上万名教徒全都给圣母和她的新丈夫跪下了,嘴里还激动地高唱着赞美的歌谣。 叶枫的视线有些模糊,耳畔的声音也渐渐渺远,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神志又开始不清了。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难道就这样完成了他的终身大事? 写到这里,读者恐怕要失望了。主人公的第一任妻子居然是一位体态丰满高大壮硕的中年妇女,而且还是个巫婆一样的邪教教主。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新娘居然是个结过九次婚的女人。 我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不管怎么说,事情毕竟还是发生了,叶枫成了一位已婚男人,时间是帝国历352年元月1日。 叶枫命运多舛,令人惋惜。唯一让人感到庆幸的是他和他的第一任妻子没有发生**关系。叶枫倔强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可能屈服于白莲圣母的yin威。他一怒之下就把这个比他大十几岁或者几十岁的新娘杀了。 血溅洞房 白莲圣母赤luo祼地躺在床上,ru房依然不屈地高耸着,雪白丰满的肌肤上少了些血色。血正从额头上的伤口流到枕头上,流了一大片。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已经散开,不知道还有没有神志。她可能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不屈服,更没想到他竟敢对她下毒手。她如果想到了可能就不会那么逼他了。可是她太喜欢他了,从她见他的第一面时就喜欢上了。他显得那么可爱,那么与众不同。再说谁敢违抗她的意志呢?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敢这么做。何况又是这么一个瘦瘦的,文弱的,长得像女孩子一样的年轻人。她以为她的第十位丈夫跟前九位一样孱弱,一样可以任她玩弄,任她弃取。她错了。 叶枫衣衫不整地跪在床上,他的脸和袒露的胸膛上有被他的新娘打伤的痕迹。他的裤子也被撕破了,他为了保护自己的贞C与高大健壮的新娘做了殊死的搏斗。结果是令人欣慰的,他的裤子还在他身上,没有被扯下来。 他惊恐地望着死去的新娘,手里还握着杀人凶器─一─座银制的烛台。 这座烛台就摆在床边的柜子上。他是无意间发现这个武器的,就在新娘壮硕的身躯强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的力气那么大,大得让他恐惧──他在慌乱之中摸到了柜子上的烛台,他想都没想就用力朝她的头顶砸去…… 他本来不想杀她,他只想让她离得远一点,不要逼他。 可是她不听。 他的手在抖,不停地抖。 第十二章 小个子男人 第十二章小个子男人 第一个发现新娘被杀的是内侍总管。他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第二个发现新娘被杀的是大总管。他把第一个发现者给杀了。 许德昌身上早就藏了一把匕首,他了解叶枫的性格,他猜到今晚可能要出事。他藏着匕首以备不测。 内侍总管和大总管两人一直在白莲圣母的洞房外侍候着。其他人都去喝喜酒了,他们两人重任在肩,不能去。 内侍总管先是听到洞房里有吵闹声,还有圣母她老人家得意的笑声。以前圣母结婚时也曾发生过这种事,并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顺从,内侍总管并不觉得奇怪。再后来就发生了打斗。他知道圣母脾气暴躁,忍耐到一定程度就会暴发。接下来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就会屈服于圣母的神威,然后他就能听到他想听到的声音了。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没有声音。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洞房里一片死寂。 内侍总管发现情况有异,连忙掏出钥匙打开门闯了进去。他推开两重低垂的粉红色的帘幕,看到床上圣母赤luo的身体,还看到那个年青人手握银烛台正愣愣地看着他。他吓得不轻,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喉咙给堵住了。他刚想转身逃跑,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大总管。 “大总管,不好啦杀人啦杀人啦”内侍总管惊慌失措地向他的上司汇报。 大总管笑眯眯地说:“你喝多了吧。内侍总管。圣母她老人家不是好好儿的吗?她正在看着你呢。”说完,他伸手朝内侍总管身后一指。 内侍总管被搞糊涂了,不由自主地转身去看。圣母她老人家依然yu体横陈,那个杀人凶手依然傻傻地跪在那里,手里握着凶器,只是手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他不明白大总管为什么要骗他。 他马上就明白了,因为大总管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这一刀捅得很深,足以致命。 他不明白大总管为什么要杀他。到死也没弄明白。 许德昌推开内侍总管的尸体,惊讶地望着跪在床上的叶枫问道:“你怎么……怎么……把她杀了?” “不是我要杀她,我不想杀她。是她逼我的”叶枫的声音有些变形,听上去不像是从他的嗓子里发出来的。 “你呀你呀……”许德昌又气又急,气得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得他直挠头。“你怎么能这么干呢?你闯了大祸啦这可怎么收拾啊?”他虽然经过许多大风大浪,但这个变故来得太突然,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叶枫看到许德昌后心里踏实了些。他把杀人凶器放在柜子上,拢了拢不整的衣衫,望着许德昌说:“反正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实在不行你把我交给他们吧。一命抵一命。这件事最好不要把你牵扯进去。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你不像我,根本就是个没用的人。我死了,对谁都没影响。”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你是我的兄弟呀你说这话我很伤心。” 叶枫自知失言,低下头,羞愧地说:“大哥,对不起……” 许德昌看了一眼叶枫,然后转身扯开粉红色纱帘向外张望了一下。外面没有动静,他又转过身来对叶枫说:“你待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就来。”他说完就匆匆跑了出去。 许德昌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套厚厚的白色皮袄。衣服很普通,这山洞里的人几乎都穿白色的衣服,但穿皮袄的很少。也许是因为山洞外面冷吧,毕竟这时候是隆冬季节。许德昌将衣服扔给叶枫说:“快穿上趁他们不知道赶紧走” 叶枫一边穿那套皮袄一边问:“那你怎么办?” “别管我啦。你赶紧离开这里” 许德昌不由分说拉着刚刚穿好衣服的叶枫离开了洞房。 洞房外面应该有两名圣母的贴身侍卫站岗,现在人都不见了,看来又是许德昌动的手脚。甬道那头通着那座巨大的溶洞,从那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看来他们还在喝圣母的新婚喜酒呢。许德昌拉着叶枫匆匆拐进另外一个甬道岔口,这里比较偏僻,没有人声。许德昌把包裹交给叶枫说:“你一直往前走,走到头就会有人接应你。我已经安排好了。那个人会带你去找伊普雷。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叶枫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他突然抱住许德昌哭了起来,哭得像个闯了祸的孩子。 “好了。别哭了。快点走吧。”许德昌使劲儿解开叶枫的手臂。 “你跟我一起走。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留下会很危险的。” “你不用管我我没事。你快走”许德昌使劲儿推开叶枫。 叶枫抹了一把眼泪,转过身去,沿着幽暗的甬道跑了起来,他越跑越快,很快就跑远了。 甬道很长,叶枫跑了很久才隐约看到前面有扇大铁门,门前站着四个白衣武士,腰里挎着刀。 “什么人?”白衣武士看见有人跑过来感到惊讶,连忙喝问。 叶枫无法回答,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臂撑在膝盖上拼命喘气。 “什么人?”白衣武士又喝问了一声,与此同时,他们警惕地摘下背上的弓,搭上箭,瞄准了叶枫。 叶枫吓得连忙向旁边避让。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叶枫的胳膊。叶枫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多了一个人。此人个子不高,清瘦,穿一身白色羊皮袄,皮袄虽然很厚,穿在他身上一点儿也不臃肿,他头戴银狐皮帽,脚穿牛皮箭靴,一副武士打扮。他显然知道叶枫的身份,一把就把畏畏缩缩的叶枫扯到了甬道中央。 “别射箭。都是自己人”那小个子男人对白衣武士说。他的声音平静,从容。 叶枫好奇地低头看他。由于甬道里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他的脸部轮廓和他的身材一样清瘦秀气。叶枫心想,难道这就是许大哥派来保护我的人。他怎么不派一个高大威猛些的呢?在洞房里和圣母搏斗时,叶枫已深知身大力不亏的道理。他对这个小个子男人没有信心。 “谁派你们来的?到这里来干什么?”白衣武士又问。看来这个甬道很偏僻,很少有人来。 “是蒙克大人派我们来的。他派我们去洞口接一位客人进来。” “什么样的客人?” “非常重要的客人。” “为什么不从主洞口走?” “这位客人身份特殊,蒙克大人交待,不能让其他客人看见。” “口令?” 小个子男人叽哩咕噜说了一串话,叶枫一个字也没听懂。他猜想这可能是白莲教的暗语。 看来口令是对的。白衣武士收起了弓箭。 小个子男人扯了叶枫一把,低声说:“跟着我” “哦。好。” 叶枫紧紧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 两人快走到铁门前时,突然一位白衣武士伸手拦住了叶枫。 “慢着。”武士紧盯着叶枫的脸问,“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叶枫的脸上被圣母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这引起了武士的怀疑。他不明白蒙克大人为什么要派一个脸上有伤的人去迎接重要的客人。 “新来的,新来的。”叶枫一边遮掩着脸上的伤一边谄笑着说,“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旁边一位武士凑过来看了看说:“你怎么长得像我们圣母新选出来的圣夫啊?”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儿像。” 其他两位武士也凑了过来,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叶枫。 “不可能?圣夫不在洞房里与圣母**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是啊。他现在应该正快活着呢。” “再说,谁敢把圣夫打成这样?” “小子,你说说,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个子男人一把推开围观的武士,板着脸严厉地斥责道:“快把铁门打开,我们要迎接的客人马上就要到了。耽搁了你们吃罪不起” “你那么凶干什么?”四位武士不再打量叶枫,转过身去走到铁门前一起托住粗大的铁门闩。领头的武士喊道:“一、二……”刚要喊“三”时。突然铁门顶上悬着的一个铜铃“丁丁当当”乱响起来。 这是报警的铃声,看来里面出了事。 四位武士大惊失色,连忙放下铁门闩,转身拔刀。 站在他们身后的小个子男人反应极快,他见铃声一响连忙拔出匕首向四位武士刺去。 叶枫还没看清他的动作,那四位武士就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小个子男人手腕一翻,匕首就消失不见了,就像变戏法一样。他看了叶枫一眼,急切地说:“快帮我开铁门” 叶枫在左,小个子男人在右。 “预备,起”两人一起用力。 粗大的铁门闩纹丝没动。 “你用点儿力气行不行?”小个子男人不满地看了叶枫一眼。 这时,在甬道那头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 “预备,起”两人第二次用力。 叶枫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铁门闩只起了一半,又“当啷”一声掉下去了,当然是叶枫这头掉下去的。 “真没用”小个子男人不耐烦地把叶枫推到一边,一个人站到了铁门闩中间,蹲下身子,双手托着铁门闩,大喊一声:“起” 叶枫没想到这小小的身躯里居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粗大的,生铁铸成的铁门闩竟然被他托了起来。 “闪开”他那响亮的声音吓了叶枫一跳。 铁门闩被他扔到地上,把地上的青石板砸碎了四块。 叶枫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是刚才用力过度了呢,还是感到羞惭,反正他的脸涨得跟猪肝似的。 这时甬道里杂沓的脚步声更响了,叶枫甚至听到了“在这里在这里”的呼喊声。 小个子男人一把推开铁门,喊了声:“还愣着干什么?快走”说完,拉着叶枫跑了出去。 铁门外是一道山梁,山梁两侧是陡陡的山坡,山坡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月亮如银钩般挂在天上,四周星光灿烂。 小个子男人拉着叶枫跑到山梁上。这时铁门外出现了纷乱的人影,看来追兵已经跟了出来。 山梁上比山洞里要冷很多,风一吹,叶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虽然他穿着厚厚的皮袄,依然感到寒风刺骨。 小个子男人领着叶枫走到那面最陡的山坡前看了看,又抬头看着叶枫说:“滚下去” “啊?”叶枫看了看陡坡,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追兵又近了,他们正在四处搜寻逃跑的人。 小个子男人不满地瞪了叶枫一眼。他突然一低身子,搂住叶枫的腰,用力一摔,就把叶枫摔下了山坡。叶枫起初还想挣扎,可这家伙力气太大,他根本无法控制,身子不由自主地从山坡上骨碌碌滚了下去。小个子男人抱住头,纵身一跃,也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山坡很长,两人滚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滚到山坡底下。山坡上虽然有不少积雪,可也有碎石,叶枫不太会滚,身上受了不少伤。 两个人都停止了滚动,他们已滚到坡底。小个子男人麻利地站了起来,浑若无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走到叶枫跟前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的腰差点儿折了。脑袋上还磕了个包。你看看,你看看。”叶枫很不高兴地指着脑袋说。 小个子男人没有看叶枫脑袋上的包,而是径直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跑去。 叶枫坐在厚厚的积雪上,无聊地抬头望望月亮,再望望从高处滚落下来的地方,那里人影绰绰。这时山岭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的声音。 夜风一吹,叶枫突然清醒了许多。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在这奇怪的大山洞里的所有遭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小个子男人从树林里牵出两匹马来,他将一匹马的马缰绳递给刚刚站起来的叶枫,严肃地说:“叶城守。我奉命将你带离此地,并领你去见伊普雷将军。路途艰险,希望你能听从我的安排,不要擅自行动。” “知道了。小兄弟,谢谢你。”叶枫微笑着说,态度亲切。虽然吃了不少苦,但现在自由了,而且马上就要见到伊普雷了,他的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 “不必谢。我只是奉命行事。”小个子男人很严肃。说完,他又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一件厚厚的羊皮坎肩、一顶皮帽、一双皮靴、一副羊皮手套扔给叶枫。在这么寒冷的冬天,这些御寒的衣物是必不可少的。叶枫一边穿一边想,许大哥想得真周到,给我派来的这位小兄弟也不错,个子虽然小,力气却很大。叶枫穿好之后便对小个子男人说: “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姓易,叫易雨开。” “雨开老弟,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这山洞里还有我的两个朋友,一个叫罗振玉,一个叫伊琳娜。不知……” “昨天就安排他们离开了。” 小个子男人一边回答叶枫的问题,一边检查马鞍上的皮带是否系紧,脚蹬是否挂牢,包袱是否捆好。他做事专心致志,一丝不苟。 “噢。那太好了”叶枫心想,能在这里碰到许大哥真是奇遇啊,看来我开始走好运了。他的心情一好话就多,他又开始问东问西了。 “雨开老弟一直在许大哥的手下做事吗?” 易雨开专心做事,没有回答。 “雨开老弟身手不凡,一定是许大哥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吧?” 还是没有回答。 “我怎么没听许大哥提起过你呢?噢,我知道了。你以前一定也是搞地下工作的,要隐姓埋名,是不是?” 易雨开可能是嫌叶枫啰嗦,他微微皱起眉头,看了叶枫一眼,然后突然翻身上马,独自向前奔去。 “喂雨开老弟。等等。等等我。” 叶枫连忙骑上马追了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叶枫和易雨开已经跑出崎岖的山岭,跑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来了。此时是隆冬季节,大草原上白雪皑皑,几乎看不到成群的牛羊。天虽然亮了,但由于天气阴沉,见不到金灿灿的太阳。天上挂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像鸡蛋饼一样的东西,那可能就是太阳。除此之外天空和草原一样是白茫茫一片。 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叶枫和易雨开两人缩着脖子趴在马背上顶着风艰难跋涉。在他们身后留下了的脚印很快就被风扬起的积雪覆盖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叶枫的体力有些不支,一边走一边喊饿。 易雨开只好停下来,找了一些枯树枝,用火石点着了,烧了一锅雪水,煮饼给叶枫吃。 叶枫看到易雨开系在马背上的包袱里藏有一条腊肉,便试探着问:“天这么冷。你看这肉……” 易雨开没有理叶枫,他把包袱系系紧,像防贼似的看了叶枫一眼,然后就端着锅坐到一边吃起来了。 “怎么这么吝啬啊?一块肉都舍不得。要是都冻死了,这块肉去喂狼啊?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叶枫小声嘀咕着,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易雨开性格内向,沉默寡言,跟叶枫不投脾气。叶枫很喜欢交朋友,也很会交朋友,可跟易雨开就是交不成朋友,这让叶枫感到扫兴。如今又发现这个人还是个讨厌的小气鬼,他心里对易雨开产生的那么一丁点好感就消失得差不多了。可叶枫又很无奈,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又是冰天雪地的,他还真离不开这个向导。不管高兴不高兴,他都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叶枫尽量不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不高兴。不过,他也不再理易雨开了。他骑着马跟在易雨开后面,有时吹吹口哨,有时扯着嗓子唱唱山歌,有时自己跟自己说说话儿。 下午的天气比上午还要阴沉,连鸡蛋饼都看不见了。风也越刮越大,西北风冷得像刀子。 易雨开突然勒住马,抬头望着如铅般阴沉的天空,眉头深锁着,脸上的神情紧张起来。 叶枫看易雨开不走了,凑过来问:“怎么了?” “要变天了。”易雨开又望了望远方,远方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对叶枫说:“我们不能再走了,得找个地方过夜。” “好,好。我也走累了,最好能歇歇。” “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走开。我过一会儿就会回来。”易雨开说完一挥马鞭,朝一座平缓的山坡奔去。 第十三章 遭遇狼群 第十三章遭遇狼群 叶枫觉得自己都快冻僵了,他趁这个机会赶紧跳下马,使劲儿在雪地上蹦,一边蹦一边拍着手。蹦了一会儿,他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运动虽然能使身体暖和,但也消耗体力。他比刚才更累了,他真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休息。 易雨开很快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那边的山坡下面有一户牧民,我们可以到那里去过夜。”易雨开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东北方向。 “太好了”叶枫骑上马跟着易雨开走。 果然,在东北方不远处有一户牧民,一圈篱笆围着两座毡包。其中一座毡包里冒出一缕黑烟。那是炊烟,说明有人。有人就有食物,有滚烫的开水,还有温暖的床,可以饱饱地吃一顿,美美地睡一觉。叶枫觉得自己的运气果然是越来越好了。 为了表示对牧民的尊敬,易雨开和叶枫早早就下了马,他们牵着马向毡包走去。还没走到篱笆墙时,两只大狼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来,朝着不速之客狂吠。 易雨开警惕地朝后退了半步,手腕一转,手心里出现了两把匕首,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叶枫动作也很快,他向后一跳,躲在了易雨开的身后。 这时,毡包的门开了,一位身穿乌拉特族牧民服饰的老婆婆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姑娘。小姑娘也就三四岁,她扯着老婆婆的袖子,一边吮着块糖,一边好奇地用眼睛望着来访的客人。 老婆婆大声喝止了两只凶恶的大狼狗。当两只狗知道来访的不是敌人而是客人之后,就夹着尾巴乖乖地躲到一边去了。 易雨开满面笑容地朝老婆婆走了过去,用一口流利的乌拉特语跟老婆婆交谈起来。 叶枫心想,原来这家伙会笑啊,可怎么偏偏对我这么严肃呢?噢。我明白了。送我去见伊普雷肯定是件苦差事,他不太愿意,心里有怨气,所以才一天到晚板着个臭脸。 老婆婆转过脸来,微笑着跟叶枫打招呼。 叶枫也连忙鞠躬行礼,然后偷偷问易雨开:“她在说什么?” “她说,她欢迎我们到她家来做客。” “噢。谢谢。谢谢。真是太谢谢了。”叶枫一连躹了七八个躬,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老婆婆在前面引路,叶枫和易雨开在后面跟着。 叶枫觉得那个小姑娘很可爱,就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个小姑娘也很好客,她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叶枫,热情地举起了她手里的糖递给叶枫品尝。糖上面还粘着她新鲜的鼻涕。 叶枫微笑着摆了摆手,表示谢绝。 小姑娘便把糖塞进嘴里吮吸起来,一双大眼睛依然好奇地望着叶枫。 这是一个不大的牧民毡包。毡包里的陈设很简单。中间摆着生铁铸的小火炉,火炉上竖着一根铁皮烟囱,一直伸到毡包外面。火炉里的炭火正旺,毡包里温暖如春。火炉旁边放着一张矮桌,矮桌四周放着几个软垫。墙角还有一个木柜,木柜旁边堆着好几床被褥。 老婆婆先给客人端上奶茶,然后又拿出一些零食散放在矮桌上。 易雨开恭敬地对主人的招待表示感谢。 叶枫坐在易雨开身边,高兴地说:“这老婆婆真是个好人啊。看来乌拉特族里也不都是坏蛋。” 易雨开瞪了叶枫一眼,他可能是嫌叶枫在客人家里说这种话很不恭敬。 叶枫微微低下头,对易雨开说:“对不起。我应该忘记我的政治立场。我在这里只是一个过客。”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反正我说什么她也听不懂,有必要这么严肃吗? 老婆婆果然听不懂,她还热情地给叶枫倒了一杯茶。 易雨开热情地和老婆婆攀谈起来。叶枫一句话也听不懂,实在无聊,便和躲在老婆婆身后的小姑娘玩了起来。小姑娘被叶枫逗得哈哈笑。整个毡包里的气氛非常融洽,愉快。 过了一会儿,老婆婆出去了。 叶枫便问易雨开,他们在聊些什么。易雨开说,这老婆婆一家有四口人,儿子和儿媳妇赶着羊群到四十里外的市集上去了。家里只有她和她的小孙女两个人。她的儿子和儿媳妇明天就会回来。她说我们可以在她儿子和儿媳妇的毡包里过夜。她还说马上暴风雪就要来了。如果不在这里过夜就会被冻死。 “当然要在这里过夜最好还能弄些好吃的”叶枫搓着手笑着说。 老婆婆给客人准备的晚饭虽谈不上丰盛却很可口,而且还有羊肉吃。叶枫吃得很香,很饱。吃完之后,一阵倦意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老婆婆知道客人累了,便领着他们两个到她儿子和儿媳妇住的毡包里来。 叶枫穿戴整齐走出了毡包。毡包里外简直是两个世界。毡包里暖融融的,外面却是寒风凛烈,大雪纷飞。风大得差一点儿把叶枫刮个跟头。易雨开扶着老婆婆在前面走,叶枫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后面跟着。 好在两个毡包离得不远。这个毡包比老婆婆的那个毡包稍大一点。毡包里的陈设跟老婆婆那里的一样。也是一个火炉,一张矮桌,一个柜子和许多床被褥。老婆婆早早就把火炉里的炭点着了,毡包里非常暖和。 叶枫钻进毡包之后使劲儿搓着被风吹得生痛的手和脸。 易雨开用乌拉特语向老婆婆道了谢。 老婆婆放下玻璃风灯走了。 叶枫坐到火炉边烤火。 易雨开展开一床被褥躺下了。 叶枫把手放在火上烤着,眼睛却偷偷看着易雨开。沉默寡言的易雨开身上笼罩着一种神秘感,这让叶枫感到好奇。他仔细看了看易雨开,突然发现易雨开长得还真是英俊,甚至比他自己还要英俊,这是一个新的发现。天黑的时候光线不好,看不清楚,天亮之后尽顾着赶路了,没有留意。没想到这家伙长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睫毛那么长,就像用画笔画出来似的。叶枫心想,这白莲圣母真是瞎了眼了,为什么没看上他呢,他不比我长得好看啊叶枫继而又想,也许是因为他个子矮吧。白莲圣母长得那么高大,个子恐怕比我还高,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确实不般配,要是让这小个子当她的丈夫可能有损白莲教的形象。不过,雨开老弟这张脸长得可真是没的说,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英俊的小伙子。人家都说我长得俊,跟他一比就不行啦。这就叫天外有天啊。 “你的手都快烤糊了”易雨开可能发觉叶枫在偷偷看他,他睁开眼瞧着叶枫说。 “糊了我就当红薯吃。”叶枫觉得自己的这句话很俏皮,便哈哈笑了起来。等他笑完之后再看易雨开,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翻过身去睡了,把个冰冷的背影留给叶枫。 叶枫很无趣。他往炉子里扔了两块木材,就抱起一床被褥走到易雨开身边来,展开,铺好,躺下睡了。他刚躺下,突然觉得屁股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叶枫痛得一骨碌爬了起来,气恼地冲易雨开叫道:“你干嘛踢我?” 易雨开也坐了起来,寸步不让地反问:“谁让你睡在我身边的?” “我怎么就不能睡在你身边?天这么冷,两个人睡在一起还能暖和些呢,有什么不好?” “我最讨厌别人睡在我身边。再说这毡包里又不冷。你就不能睡到那边去” “好,好。我睡到那边去。离你远远的”叶枫气鼓鼓地站起来拖着被褥向毡包的那一头走去,边走边嘀咕,“真是个怪人。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怪的像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有朋友没人愿意搭理他” 易雨开假装没听见,躺倒之后就转了身,留给叶枫的依然是个冰冷的背影。 叶枫看了看易雨开,叹了口气,躺下来,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他躺在那里胡思乱想:不知道这场暴风雪明天能不能停?不知道还要走几天才能到达伊普雷的军营?离开伊普雷已经有七八个月了,不知道他把这支军队带得怎么样了?具不具备打到狼关的实力?不管具不具备总要试一试才行。狼关那里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出来都快半个月了,他们还挺得住挺不住?哎,别想那么多了,想也是白想。一切还是等见到伊普雷再说吧…… 叶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有人在推他。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见推他的人是易雨开,便埋怨道:“你不睡觉推我干嘛?”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易雨开望着叶枫,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叶枫侧耳听了听,说:“就是风声啊?这风好大啊不对呀。这风刮得怎么像狼叫啊?” 叶枫话音刚落,突然篱笆墙里的两只大狗狂吠起来。那叫声既暴烈又凶狠,如临大敌。 “是狼叫”易雨开确定地说。 “这儿怎么还有狼啊真是的?这狗怕狼吗?它不会怕狼吧?它最好不要怕狼。狼怕狗吗?狼好像不怕狗。” “不是一只狼,是群狼。”易雨开好看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群狼?” “听声音不是一只狼在叫。刚才那叫声是头狼,它在召唤同伴。”易雨开很有把握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狼。” 易雨开没有解释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四周突然响起了好几只狼的嘷叫声。 狗叫得比刚才更狂躁了。 听到这么多只狼的叫声,叶枫顿时睡意全无。他一下子就从被窝里跳了起来。他一边抓衣服穿,一边四处乱踅摸,想找个趁手的家伙握在手里。 易雨开比他镇定得多。他走到毡包的门边查看了一下门闩是否插好。然后就将耳朵贴到门缝边仔细听。 这时外面的声音更混乱了,不仅有狼和狗的狂叫声,还有厮咬打斗声、狗被咬伤时凄惨的“嗷嗷”声。 易雨开离开门,站起身来,开始穿他那件白色的羊皮袄,看来外面的形势已经不好了。在易雨开穿外套的时候,叶枫发现他的两只袖筒里各藏着一把匕首。叶枫想要一把匕首防身,可又有些不好意思,正犹豫着,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马的嘶鸣声。那是痛苦的嘶鸣,看来马也遭到了狼的攻击。马是拴在篱笆墙里的,而且就在老婆婆的那顶小毡包旁边,这说明狼已经突破了两只狗的防线。马不能死。马要是死了,他们靠什么赶路呢?易雨开决定出去看看。 “我得出去一趟。”易雨开穿上皮靴,系紧皮带,扶正帽子,对叶枫说,“你守着门,千万不要让狼把门顶开” “好。不过……”叶枫看易雨开就要出去,知道不说来不及了,赶紧说,“雨开老弟。我没有防身的武器。你看……” 易雨开回头看了叶枫一眼,手腕一转,又一甩,一把匕首就轻轻立在了叶枫的面前。 叶枫拔出匕首笑道:“你的手可真快,你以前是变魔术的吧?行了,你赶紧去吧。我一个人守着门没问题。” 易雨开提起玻璃风灯,推开门,顶着暴风雪走了出去。 叶枫看易雨开出去了,连忙把门关上,闩牢,然后用后背紧紧地顶住。 “真他**的倒霉我还以为我开始走好运了呢,怎么又遇上狼了呢他祖母的。人要是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唉”叶枫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地板,整个身子沮丧地缩了起来。 外面的风像抽了疯似的狂卷,雪花像泼洒的盐粒似的从空中散落。 易雨开用手遮住眼,顶着狂风向老婆婆的毡包方向艰难走去。风雪交加,加上天色阴沉,能见度极差,他只能靠着玻璃风灯的光看到不远的距离。很快,他就听到了狗的哀鸣、马痛苦的嘶叫,还有那惊慌杂乱的马蹄声。他知道狗已经不行了,恐怕现在已成了狼嘴里的食物。马也受了伤。他必须加快脚步去保护马 易雨开依稀看见不远处有匹马在狂踢,它身边有三只狼围着,伺机进攻。另一匹马已不知去向。他心里着急,奋力向那匹马跑去。 突然一只狼从雪幕中窜了出来,那狰狞的脸、雪白的獠牙,还有两只锋利的前爪,一下子就飞到了易雨开的面前。 易雨开的动作快如闪电,他一侧身,闪过狼爪,右手顺势向前挥去,手中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狼的肋骨,直达心脏,不差分毫。狼的攻势尽失,像只没头的鸟一样落在地上。易雨开拔出匕首,一股冒着热气的狼血**出来。这时,他突然发现身后有异,用匕首反刺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拼尽全力将左手的玻璃风灯向身后砸去。这一下力量极大,身后的狼被打翻在雪地上,玻璃风灯也被撞得粉碎,灯油洒在狼身上,把狼毛点着了。带着火光的狼清晰地展现在易雨开的面前。他没有犹豫,上前一步,结果了那条狼。 如今风灯没有了,易雨开能看到的距离更短了,他只能靠微弱的雪光看到身前一小块的地方。他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狂奔,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他发现这群狼比他想象的要凶悍。他对狼的习性是了解的。平时这帮家伙不会主动攻击人。牧民们有很多对付狼的办法,它们吃过人的苦头,对人很畏惧。如今它们敢主动进攻,那肯定是因为风雪太大,找不到吃的,饿疯了。狼一旦疯了,那是非常可怕的。它们将无所顾忌,它们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与人战斗,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现在最危险的是人最重要的是救人 易雨开已顾不上去救马了,他甚至希望两匹马能延缓一下群狼的攻势。他要把老婆婆和小姑娘救出来,救到他和叶枫住的那个毡包里去,然后再想办法对付狼。他只能这么做,相对于四周虎视眈眈的狼来,他们处于严重的劣势。 易雨开定了定神,看了看四周。他知道四周还有准备向他发起攻击的狼,只是刚才那两只狼的惨死镇慑了它们,让它们不敢轻易进攻。易雨开将匕首擦干净,收回袖子里,然后从右边的靴子里摸出一把小小的,像柳叶一样的飞刀,他的手指轻轻一捻,一把飞刀变成了一扇飞刀。他将其中的半扇放到左手,然后非常小心地向老婆婆所在的那个小毡包走去。 易雨开的注意力全在声音上。猛烈的风声给他的耳朵制造了麻烦,但他的听力依然很敏锐,这是一个暗器高手必备的能力,也是他长期刻苦训练的结果。他突然从杂乱的风声中听到了积雪破碎的声音,那声音很小,轻微,细碎,但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循声望去,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两点幽幽的绿光,不是两点,而是很多点。他知道那是狼的眼睛。 那些绿光在动在向他移动以最快的速度 易雨开出手了 他右手一伸,手指间的一扇小叶飞刀带着尖利的破空之声飞入黑暗之中。 他看不清目标,只能凭感觉,他的感觉虽然远不如他的眼力,但依然很准。 那几只狼吃痛,放弃了进攻,“嗷嗷”叫着向远处逃窜。 绿光消失了。但易雨开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这些狼只是受了伤,甚至是轻伤。在看不见目标时,他没有能力将敌人一刀毙命。如果是白天,这些狼是绝不可能活着离开的。活着离开一只都是他的耻辱。 “等天亮了,我要你们好看”易雨开扶了扶被风吹歪了的帽子,心有不甘地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老婆婆的小毡包传出一声尖叫 恐惧而凄厉的尖叫 第十四章 咬狼的英雄 第十四章咬狼的英雄 叶枫缩成一团蹲在门口。外面的风刮得惊天动地,像地狱里的无数恶鬼在狂喊乱叫,还有那时起时伏的狼的悲嗥声,这些都让他感到恐惧。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不过他还算镇定,没有慌了手脚。易雨开的勇气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觉得易雨开真是了不起,明知道外面有一群狼还能坦然走出去,那不是英雄是什么?虽然这个英雄有点儿孤僻,有点儿抠门儿,可从本质上说,他还是英雄。叶枫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现得像英雄一样,不能让人家看扁了。 很快,考验他的时刻到了。他突然觉得身后的门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力量奇大,撞得他坐都坐不住。他使劲儿用脚踩住地毯,用背牢牢抵住门,虽然门闩插得很牢,但照这么大的力量撞,门闩迟早会被撞弯,甚至脱落。叶枫发现狼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居然知道这毡包最薄弱的地方是门。 就在叶枫跟门外的狼角力时,他突然听到牙齿咬噬的声音。这是狼牙在咬噬毡包外面的竹条的声音。紧接着他就看到对面的毡包墙壁上鼓起了一个大包。这让叶枫感到毛骨悚然。他突然觉得这毡包不安全了。其实他大可不必惊慌,牧民的毡包很结实,龙骨是铁做的,包裹毡包的除了竹条还有铁条呢。即使竹条被咬断,狼也钻不进来,它们的牙齿再锋利,也咬不断龙骨和铁条。可叶枫不是牧民,他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怕狼咬破毡包钻进来,便握着匕首跑到那个鼓包前用力一捅。这一捅力量很大,穿透了毡包。就听毡包外面的狼“嗷”地一声惨叫。叶枫听到这样的惨叫心里得意极了。他现在也是一个杀狼的英雄了,杀狼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咔嚓”一声,那是金属声,是门闩被猛烈撞击的声音。 叶枫急忙回头看。门闩和门锁虽然没有断裂,却被撞弯了,变了形,门和毡包的墙壁之间露出一条大缝,一只灰棕色的巨大狼头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它咧开血盆大口,呲着森森的白牙,伸着腥红的舌头,一双又圆又绿的狼眼贪婪地盯着叶枫。 叶枫使劲儿去拔插在毡包上的匕首。由于刚才用力太猛,匕首插得很深,一时拔不出来。 那头巨狼喘了口气,开始用力往回缩。它要缩回去再撞,它卡在门缝里使不上力。它知道只要再撞一下门闩就会断裂,这样,这屋里的人就会成为它嘴里的食物。 叶枫也看出了狼的意图。他不能让它缩回去,他必须继续把狼头卡在那里,否则那门非破不可。门一破,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保不住了。他没有时间再拔匕首,一个箭步窜到门前,两条胳膊抓住门框,用肩膀拼命抵住门。 那头巨狼本以为再用力缩一下就能缩回去,没想到门突然紧了。它的脖子被叶枫用门牢牢卡住了。要想硬缩回去,除非头被挤扁。狼没有办法,只好改变策略,为了减轻脖颈被挤压的痛楚,它开始用肩膀往前顶,想把门缝顶得大一些。 叶枫的力气本来没有狼大,他只是靠着门的杠杆作用与狼打了个平手。 叶枫低头看着下面的狼头,那头巨狼也在抬头看他,他甚至能闻到狼头散发出来的骚臭气味儿。 叶枫冷笑一声对狼说:“狼兄。我小时候吃核桃就喜欢用门挤,我好长时间没吃核桃了,我今天非把你这个大核桃脑袋挤碎不可”说完,他又加了一把力。 那头狼也不是吃素的,也开始用力往前顶,它看来极不情愿让自己的脑袋变成核桃。 毡包的门不大,容不下两头狼同时进攻,其他的狼又开始攻击其他地方,毡包的壁上又被狼嘴咬出了几个鼓包,不过叶枫已经顾不了其他地方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门守住。 叶枫顶住门的姿式有问题。他像牛一样去顶,这样顶虽然力量大却不易持久,不如蹲在地上用后背去顶。毡包的门不高,个子稍高的人进进出出时都要弯腰,叶枫的个子又大,他顶了一会儿就开始腰酸背痛,继而开始出汗了。 狡猾的狼似乎也感觉到叶枫的力量在下降,它加大了力量。 叶枫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他想换个姿式,用后背去顶,这样能省些力气。就在他转换姿式时出了问题。他没想到狼的脖子伸缩性这么好。就在他的手臂垂下来的瞬间,狼的脖子突然向前猛伸,一口咬住了叶枫的小臂 叶枫感觉到自己的肉被尖利的狼牙刺穿的疼痛,他甚至还听到了骨胳被狼牙咬磨的声音。一阵钻心的痛,痛得他差点儿晕过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渐渐麻木,鲜红的血正在离身体而去。狼闻到了血腥气,咬得更紧了,身体也比刚才更兴奋更有力了,它一边死咬住叶枫的胳膊,一边用力挤门。好在这门闩还算结实,没有断。它阻碍了狼的攻势。 叶枫咬着牙强忍着痛,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晕过去。他先是试了试把自己的胳膊拔出来,但很快就放弃了,肉到了狼嘴里怎么可能拔得出来?叶枫的眼睛红了,他感觉到血在往上涌,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愤怒过。这一阵子实在太背运了,受人欺负也就算了,竟然连这畜牲也来欺负他,还想要他的命他实在无法容忍他想弯下身子,凑近狼头,可是胳膊别住了,弯不下去。他大吼一声,猛地向下一蹲,胳膊突然软了,他生生把自己那条被狼咬住的胳膊扭脱了臼。他的胳膊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他的身体也自由了。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揪住狼头上的棕毛,双眼死死盯住狼眼,眼睛里**出愤怒的火焰,他只盯了一秒就猛张开嘴,毫不留情地向狼的脖子咬去。狼本能地想闪避,但是它的头被弯曲的门闩和叶枫断了的胳膊别住了,它又不肯丢掉嘴里的肉,所以它没有避开。这给它带来了不幸。 叶枫拼尽全力一咬,咬的又深又狠,他咬穿了狼的肌肉,咬断了动脉。他感觉到狼血在往他嘴里喷涌,差点儿呛着他。狼痛得拼命扭动脖子,叶枫的嘴不由自主地随着狼的脖子来回摆动。由于门框的限制,狼的脖子活动的范围极其有限,所以它无论怎么扭都摆脱不掉叶枫死死咬住它的牙齿。狼血的腥气熏得叶枫直皱眉头,他努力控制呼吸,用鼻子将大量的氧气吸入,以便自己能够保持清醒。狼血把他的口腔涨满,顶着他的嗓子很难受,他开始缓缓吞咽狼血,以减轻嗓子的压力。那血很热,很滑,慢慢滑到他的胃里,他感觉痛快极了就像打了胜仗喝庆功酒一样痛快就在此时,他胳膊上的血也在往外流,他的身体渐渐发冷,头越来越沉,视线也渐渐模糊,当然他也感觉到狼的身体在痉挛颤抖,狼的脖子扭动得越来越无力,这让他感到兴奋,激励他坚持得更久。叶枫的胃已经盛不下这许多狼血,滚热的血开始从他的嘴角往外溢。 叶枫心想:狼兄你现在的处境比我好不了多少现在就看谁的血先流干了你咬的是我的胳膊,我咬的是你的脖子,你的血流得比我快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后头我就不信会输给你你这个狗日的畜牲 想到这里叶枫心里一阵暗笑。 他不免有些得意,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笑出声来。 他晕了过去…… 易雨开冲进老婆婆的毡包的一刹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老婆婆已经死了,两只狼正在分享她的尸体。她临死前趴在地上,两只手牢牢地抓着地毯。毡包里没有小姑娘的身影。 易雨开来不及多想,拔出匕首向两只狼刺去。一只狼当场毙命;另一只负了伤,狼狈逃出毡包。 易雨开在毡包里找了一圈,还是找不到小姑娘,他在想是不是让狼给叼走了。他担心叶枫的安全,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发现老婆婆的尸体形状十分怪异。她的背部有些隆起,这说明她的身体下面一定压着什么东西。 易雨开把老婆婆的尸体搬开,发现尸体下面是一床被子,被子鼓鼓的。易雨开一阵惊喜,他掀开被子,小姑娘果然就躺在被子下面。她蜷缩着身子,紧闭双眼,两只小手紧紧抱住膝盖,看样子吓得不轻。易雨开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还没有死。易雨开赶紧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一块毛毯。他把小姑娘放到毛毯里,裹住,背在背上。他知道狼没有退却,出去之后必定还有一场血战。他将毛毯在胸前打了一个牢牢的结,把小姑娘紧紧捆在背上。然后他又从左靴子里摸出一把小叶飞刀,捏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毡包。 狼果然没有放弃,在毡包外,狼已经给易雨开准备了一个包围圈。在狂风卷起的漫天大雪中,易雨开又看见了那若隐若现的点点绿光,他知道狼群正在向他靠拢。 危险迫在眉睫 易雨开不知道这里到底还有多少只狼。但他知道敌众我寡,他必须速战速决。他将匕首含在嘴里,左手的小叶飞刀分半扇放在右手,然后发足向前狂奔,当他看见绿光正在迅速向他逼近时,他出手了。小叶飞刀分四次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射去。夜空中传来一连串狼痛苦的悲嗥 易雨开不敢停留,取下嘴里的匕首,握在手心里,拼命向前奔跑。在接近毡包时,他又刺死了一头狼,踢飞了一头狼。当他终于到达毡包的门前时,不禁吓了一跳,一头巨狼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脖子被门缝卡住了,狼头伸到了门里面。他没有犹豫,挥起匕首就向狼身刺去。这狼一点反应也没有,连尾巴都没摇一下。易雨开愣住了,再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头死狼 易雨开将手伸到门缝里,摘下门闩,打开门。他看到了一个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景象:一个人的嘴紧紧咬住狼的脖子,脸上全都是狼血,连眉眼都看不清了。地上还有一大滩血,分不清是狼血还是这个人流的血。这个人的一只胳膊被狼咬住了,另一只胳膊抱住狼头,抱得很紧,就像生怕失去它似的。这个人当然就是叶枫。 “这个家伙居然把狼给咬死了,真是千古奇观” 易雨开看到这副奇异的景象时,忍不住笑了。易雨开不常笑,这是他第一次朝叶枫笑,可惜叶枫此时昏迷不醒,看不到他的笑容。 易雨开身后的狼刚才吃了不少苦头,攻势被打退,但它们还是没有放弃,又渐渐向这座小毡包聚拢过来。 易雨开身上的小叶飞刀已经全部用完,单用一把匕首无法对付群狼。他知道敌人正在步步逼近,不敢耽搁。他将那头死狼抬进毡包里。然后转身掩上门。门闩已被撞弯,他又用力拉直,再牢牢插上。他对这门还是感到不放心。这时他看到了那只大柜子。他解下背上沉睡着的小姑娘,轻轻放在褥子上,然后走到柜子前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抱住柜子,大喊一声,就把柜子搬起来了。这柜子非常沉,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将柜子搬到门前,放倒,再牢牢抵住大门。 他终于安全了。 他累得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这场与群狼的血战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只喘了几口气,他就努力爬起来,走到叶枫和那只死狼跟前。叶枫一直没有动静,这让他感到不安。 叶枫依然抱着狼脖子在咬,姿式和刚才一样,甚至连卡在死狼嘴里的胳膊都没有拔出来。易雨开赶紧伸手摸了摸叶枫的胸口,心跳虽然还有,却很微弱。叶枫的伤势很重,他必须立即采取措施。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叶枫和那只死狼分开。他用布抹去叶枫脸上的狼血,又用刀撬开叶枫紧闭的嘴巴,从里面掏出不少狼毛和狼肉。叶枫口腔里的血腥气和腐臭气熏得他直恶心。他猛含一口气,开始向叶枫嘴里吹,吹了几口之后,他又用手掌挤压叶枫的胸口。忙了一阵子,他又重新将手伸到叶枫的胸口。那颗想要罢工的心脏又坚强有力地跳了起来。他大大松了口气,紧皱的眉毛也舒展开了。 易雨开走到墙角取来装水的陶罐,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绣着黄色菊花的新手帕,他用手帕沾上陶罐里的水,一点一点给叶枫擦去脸上和胳膊上残留的血迹,擦干净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黑色的药膏抹在叶枫那只被狼咬伤的手臂的伤口处。伤口很深,已经穿透到了骨头。为了让药膏浸透到伤口里面去,他倒一点揉一揉,再倒一点再揉一揉,非常耐心细致。 第十五章 生力军 第十五章生力军 这时那小姑娘突然醒了,她坐在地毯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奶奶,奶奶。” 易雨开赶紧走到小姑娘跟前哄她说:“奶奶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哄了一会儿,小姑娘不哭了。易雨开抱着小姑娘,轻轻哼唱着乌拉特族儿歌,声音温柔动听,一会儿功夫就把小姑娘哄睡着了。易雨开把小姑娘放在地毯上,拿过一床厚厚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走到叶枫身边裹扎伤口。 不知叶枫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柳河镇的那个乞丐对着他后脑勺打了那一棍子。(反正自此之后,叶枫经常昏厥,后来据医生诊断,他患有轻微的脑震荡后遗症。)总之,他现在昏迷不醒,而且额头发烫,好像在发烧。好在他的脉搏和呼吸还算正常,性命应该没有大碍。 易雨开突然觉得好累,他躺下来,伸展了一下身体。他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突然一声悠长尖利的狼嗥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噌”地一下又坐了起来,手里握着匕首,警惕地望着四周。他知道狼并没有收手,它们又要发起进攻了。 果然没多久,毡包外面就响起了狼牙咬噬竹条的声音。狼群在拼命撕咬毡包,一边撕咬一边用头撞击。易雨开看到毡包的很多地方被撞鼓了起来。他握着匕首蹑手蹑脚地蹲到一个鼓包前等着,等狼再一次撞过来时,他举起匕首狠狠地扎了下去。毡包外面的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易雨开如法炮制,又连刺了五六个。狼受到重创,停止了进攻。毡包外面响起了群狼绝望痛苦的悲嗥声。 狼的这一番攻势虽然被击退,毡包却也受到了损坏,凛烈的寒风从破裂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毡包里的温度骤降。易雨开做了一番修补工作,他拆开一床被子,用棉花将缝隙塞住。可温度还是在下降,而且毡包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他知道小铁炉里的炭火不旺了,他想添两把干柴,把炉火弄得旺一点,他走到小铁炉边时突然发现炉边的干柴只剩下两根了。他顿时紧张起来,北方草原的冬夜十分漫长,天气又这么寒冷,如果没有足够的柴火,这毡包里的人就要被活活冻死。天没亮之前他是不能出去取柴火的,飞刀用完了,他孤身一人无法与群狼对抗。怎么办?眼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尽量节省柴火,二是就地取材找些能烧的东西。他看到了抵着破损的门的那个大木柜。木柜虽不能拆散,但木柜门还是可以拆下来当柴火烧的。他将木柜门拆下来,劈成许多小块,分成几小堆。他必须尽量节省着用,以维持到天亮。等天亮之后,他就可以出去取柴火,顺便教训一下这群可恶的狼。 他把炉火处理好之后就来照看叶枫。叶枫的状况比刚才更糟了。他脸色苍白,眼睛紧闭,浑身颤抖,虽然盖着三床被子,可他依然冷得缩成一团。他的神志还是不清醒。易雨开摸了一下叶枫的额头,吓了一跳,刚才还滚烫的额头现在居然一片冰凉。由于毡包里的温度骤降,再加上失血过多,叶枫的身体衰弱到了极点。 易雨开急忙采取措施。他从怀里摸出几颗红色的药丸塞进叶枫的嘴里。又烧了一些热水喂叶枫喝。迷迷糊糊的叶枫刚喝了一口,突然嘴一张,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毡包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易雨开怔怔地望着叶枫,流下了两行眼泪。其实叶枫吐的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刚才喝的狼血。易雨开不知内情,以为叶枫快不行了。 易雨开一边哭着一边把叶枫吐出来的黑血收拾干净,又抱来一床被子盖在叶枫身上。叶枫身上已经盖了三床厚被,可依旧冷得牙齿打颤。易雨开用手摸了摸叶枫的脉搏,脉搏又变得很微弱了。他眉头紧蹙,眼中充满忧伤。他替叶枫掖好被角,然后就蹲守在叶枫身边呆呆地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救他。 他想了一会儿,望着叶枫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接着脸蓦地红了。他赶紧把目光从叶枫的脸上挪开,望着别处,他还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红得发烫的脸。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拿不定主意。过了几秒钟,他突然俯过身子,掀开叶枫的被子,开始替叶枫解去身上的衣服。他的手有些颤抖,解衣服时,目光总是避着叶枫的脸,生怕叶枫突然睁开眼睛看他似的。 他脱得叶枫身上只剩下最后一套薄薄的内衣时才停下手。他怕叶枫着凉,赶紧盖好被子。他蹲在叶枫身边看了看。叶枫的脸上依然没有血色,双目紧闭,就像睡着了一样,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他转过身去,给炉子添了一小堆柴火,炉火旺了一些。然后他重又蹲到叶枫身边,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叶枫,脸红得像深秋的红叶。他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咬着红润的嘴唇,摘下头顶上的银狐皮帽,又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一头青丝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 被叶枫认为比他还要好看十倍的易雨开竟然是一位美丽的女子 易雨开拢了拢了秀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发带,将头发系好,然后开始解自己身上白羊皮袄上的纽扣。她脱下羊皮袄,又脱下一件白色的棉布小褂。小褂里面是一圈白绸子的束胸,束胸里面是薄薄的内衣。她解开束胸,被束缚的ru房重新获得了自由,愉快地挺立起来。那是一对小小的、饱满结实的ru房。她的身架很小,乍看上去显得柔弱纤细,其实肌肤圆润,丰满有力,显得很健壮。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令人陶醉的青春气息。她又脱掉了外裤和袜子,只穿着一身和叶枫一样薄的内衣。她冻得哆嗦了一下,急忙掀开叶枫身上厚厚的被子,像鱼一样滑了进去。 易雨开用力分开叶枫紧拢的双臂,将自己温暖的身体紧贴在叶枫冰冷的胸膛上。她眼含热泪,微蹙着额头,又胆怯又难为情又无奈地抬头看了叶枫一眼,然后伸出双臂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她要用自己的体温帮助他抵御寒冷。她要把这个她负责保护的男人从死神手里夺回来。既然答应人家要保护好这个男人,她就应该这么做,责无旁贷,义不容辞,没什么可说的。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感到忐忑不安。他毕竟是个男人,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太那个了。此外,她也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救得了他。她的身体很强壮,就是一块冰躺在她怀里,她也能把它融化掉,问题是叶枫的身体行不行?刚才叶枫吐的那口血把她吓坏了,现在她仍然担心着。她又想,既然决定这么做了,就不应该多想,只要尽心尽力就行了。虽然她已经很累了,但她还是提醒自己不要睡着。她知道人睡着了体温会下降,她怀里的这个男人就会感到寒冷。更何况她还要照顾炉火,万一炉火灭了,他们都会被活活冻死。好在这并不困难。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突然躺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怀中,想很快就睡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睁着一双细长妩媚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东看看西看看,一会儿看看叶枫的脸,一会儿又看看他的脖子。她怀里的这个男人长得很英俊。怪不得圣母会看上他呢。他也很勇敢。能把一头狼咬死还不算勇敢吗?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啰嗦,没话也要找话说,就像不说话能把他憋死似的。要是他能一直这样安静就好了。想到这里,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偷偷看了一眼叶枫,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敢跟一个如此生疏的男人睡在一起,而且还是自己主动钻到他怀里去的。真是羞死人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失血过多,毡包里又这么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冻死吧?这事儿最好没人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好在没有旁人。毡包里只有那个小姑娘。她已经睡着了。就是醒了也没关系,她还小,还不懂事。不会有人知道的。肯定不会的。妈呀要是怀里的这个男人突然醒了可怎么办呀? 就在叶枫像水中的落叶一般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的时候,帝国中央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论,这场争论的结果将直接影响狼关的局势,也将决定叶枫的命运。 争论的诱因是高凉王索龙从南疆派来了生力军。 帝国发生叛乱对南疆的孔雀王腊戍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想趁这个机会把被蓝玉那小子夺去的南疆四镇再夺回来。他纠集九洞十八寨的那帮家伙一起向帝国的边防军发难,跟高凉王索龙打得难解难分。孔雀王本想趁火打劫,捞点儿好处,没想到他的后院也起了火。他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老婆,给他生了几十个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儿子,其中五六个有本事的儿子暗中勾结起来准备造他的反。在造反之前,他们派刺客刺杀他们的爸爸。好在孔雀王肚子大,油脂厚,刺客的匕首没能伤到他的脏器。这件事把孔雀王气了个半死,收复失地的雄心严重受挫,他只好带兵回去平叛。在回去之前,他与高凉王索龙举行了一次谈判,谈判之后双方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条约期限为一年。这帮南蛮子虽然不开化,却没有中原人那么狡诈,他们很讲信义。前些时候,为了抵御孔雀王入侵,三个诸侯国紧急征召了大批军队开赴边境,帮助高凉王索龙与孔雀王作战。如今孔雀王突然撤兵,边境集结这么多军队实在没有必要,可就这么让士兵们回家又有些可惜。高凉王索龙便从这些军队中选拔出一批精锐派遣到西都战场上来助战,其余的就都遣散回家了。这支派来助战的军队有五万人之多。 此时的西都战场正处于胶着状态。西都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魏建功骁勇善战,诡计多端。想打下这座中洲大陆上最雄伟最坚固的大城当然不容易。不仅如此,敌人虽然败局已定,可他们的斗志一点儿也没丧失,相反还越战越勇。除了占据有利的地势之外,巴特隆没有完全放弃西都城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他成功击退了四路试图堵截他北撤的军队之后,就以尼雅河为防线,以七家镇为桥头堡,不断派出迅疾如风的精锐骑兵袭击帝国的军队,致使帝国的军队无法放手攻打西都城。巴特隆这么做不是出于对魏建功和他的守城军队的仁慈,也不是不打算尽早退回草原去,他是被逼无奈。他的大军被堵在狼关出不去。狼关地势狭小,地形险要,游牧民族勇猛的骑兵在这里全无用武之地,而且军队也无法大规模展开。他知道狼关的守军已孤立无援,死一个少一个,打狼关不需要太多的兵力,但需要时间。他派骑兵声援西都城的守军,就是希望他们能守得更久一点,为他攻下狼关赢得时间。这样一来,西都城和七家镇就成了犄角之势,遥相呼应,再加上帝国发动的几次大规模攻城战都被魏建功一一挫败了。帝国的各路大军都感到很疲惫,士气也有些低落。 此时高凉王派来援军无异于雪中送炭。南疆军团的勇猛善战是有目共睹的,这五万生力军的加盟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皇帝陛下非常高兴,连忙下旨,命令国库拔出大批银两赏赐南疆的将士们,不仅赏赐新来的,还厚赏了正在西都战场作战的将士。南疆军团为这场平叛战争做出了杰出贡献和巨大的牺牲。他们北上勤王时共有三十万人,打到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万人。于情于理都应该重赏。帝国的其他军队看见别人发财虽然难免眼红,但没有不服气的。此外,皇帝陛下还擢升蓝玉为大将军,封靖南侯,不过眼下只让他暂领大将军衔,依旧在尹川王麾下效力。 蓝玉名为尹川王帐下的前锋将军,其实早就成了南疆军团的实际指挥者。这一阵子乌海图整天躲在帐篷里和新王妃(就是那个他从山里娶回来的王木匠的女儿王二妹)颠鸾倒凤,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到后来,连军务院的信使和传令官都直接去找蓝玉而不再理会尹川王了。原因很简单,军情如此紧急,尹川王的床上功夫又十分了得,有时候传令官在他的寝帐外一等就是一个钟头,这也太折磨人了。按理说传令官这么做是极不合规矩的,可尹川王一点儿也不在乎,好像军队的事跟他无关。魏元忠刚刚担任总理军务大臣,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怒之下就把那个坏了规矩的传令官给撤职下狱了。尹川王心里过意不去,毕竟这件事不能全怪人家传令官,每次传令官一来找他,他就立刻yu火焚身,非要找新王妃**一番不可。仁慈的尹川王为了这件事特意跑到魏元忠那里去求情。魏元忠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没有给尹川王面子。没想到尹川王居然火了,当着军务院各级官员的面和魏元忠大吵了一架,把个原本老实和气的魏元忠气得差点儿用头撞他。这事儿最终闹到皇帝陛下那里才算罢休。从此尹川王只爱美人不恋权位的名声就传开了。 皇帝心里明镜儿似的。他知道尹川王这是在向他表态。尹川王的这个表态皇帝陛下非常欣赏。他念尹川王新婚燕尔,房事劳累,干脆就赏了他一个长长的婚假。尹川王给皇帝陛下叩头谢恩,然后就把南疆军团的帅印兵符等物一股脑都塞给蓝玉,他自己领着王二妹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蘑菇屯看他的老丈人去了。 高凉王索龙派来的五万援军当然归在蓝玉麾下。由于南疆军团实力大增。军务院便决定要以南疆军团为主力,再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攻城战役,想一举拿下西都城。魏元忠对这次战役极为重视,西都城是帝国的陪都,收复西都城这样的赫赫军功肯定会彪炳史册,也会为魏元忠站稳总理军务大臣这个显赫官位奠定坚实的基础。可蓝玉不同意,他主张围城打援。蓝玉当然不敢像尹川王那样去找魏元忠当面吵架,可他的性格又很耿直,心里有话就要说出来。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跑到皇帝陛下那里去说。他一直在军营里长大,不懂官场,也不知道这么做比当面跟魏元忠吵架更让他的上司恼火。魏元忠和南疆诸侯的仇恨就这样结下了,而且越结越深。 皇帝陛下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便下旨召开御前会议商量此事。被招来参加此会的将军有四十多位,帝**队最高级别的将领除了极个别还在坚守岗位外,其他的都来参加了,规模之大是前所未有的。 这场激烈的争论就在这个会议上展开了。 第十六章 政治问题 第十六章政治问题 皇帝刘度的白头发好像比前些时候多了一些,看来他最近操心的事情不少,不过他的气色很好,精神也不错,而且比以前胖了,也显得更加魁梧了。 刘度扫了一眼坐在御案前的诸位将军,语气平和地问道:“你们谁先说?” 蓝玉看了魏元忠一眼,他的上司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蓝玉站起来说:“陛下。我先说吧。” 刘度没有马上允诺,他偷偷看了魏元忠一眼,同时端起御案上的茶杯来喝,茶杯里的茶有些凉了,他马上又放下了茶杯。站在他身旁的内务部次长杨煜想要给陛下换新茶。刘度将手一摆。杨煜立即退到一旁。刘度微笑着对蓝玉说“那就你先说吧。” “是。陛下。”蓝玉大踏步走到御案对面的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前,摘下指示杆,指着蜿蜒曲折的雾山山脉的西北段说:“大家知道,从西北的平原地区进入北方的大草原,狼关并不是唯一的通道,雾山上还有好几条山路可走,但这些山路都非常崎岖难行,要在别的季节或许还能走一走,现在是冬季,大雪封山,即使人能爬得过去,马匹辎重也过不去。敌人要想退回草原,狼关是必经之路。” 羽林大将军吴曙天不屑地瞅了蓝玉一眼,低声嘀咕道:“尽说些废话。” 蓝玉好像没听见,接着说:“狼关的情况我们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敌人最近的动向非常可疑。他们在七家镇驻扎了重兵,又沿尼雅河一带设防,还不时派兵南下与我们作战,摆出一副要与我们血战到底的样子。这与前些时候他们的作战意图相违背。难道敌人已经改变了作战方针,想要南下与我们决战了?显然不是。他们只派骑兵袭扰,而且尽量避开我军重兵把守的战略要地。依我看,出现这些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在狼关受到了强有力的阻击。他们认为很难在短时间内拿下狼关,他们是为了赢得时间才派骑兵南下与我们周旋的。为了进一步证实我的判断,我先后派了几批密探到北边去。据密探说,敌人对狼关以南一带的地区封锁得很严密,不仅商旅不通,连普通的老百姓都不许靠近狼关。敌人为什么要封锁狼关的消息?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蓝玉的话吸引了诸位将军们的注意,他们听得比刚才更专注了。 蓝玉放下指示杆,走到将军们近前,声音洪亮地说:“一个月前,铁瑛将军在给我们发来的求援信中说,他们为了夺下狼关遭受重大损失,希望我们能迅速增援。当我们的增援受挫时,我们都认为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才放弃。我可以明确地告诉诸位,我们当时的判断是错误的照目前的情况看,狼关很可能得到了增援,虽然我不知道这支增援的军队来自哪里,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是不容低估的。他们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坚持战斗了整整一个月” 蓝玉说到这里时举座哗然,连皇帝陛下也吃了一惊。 蓝玉痛心地说:“我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们错误估计了形势,贻误了一举击溃敌人的战机我们现在不能再耽误下去了狼关还在激战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应该立即调头北上,夺取七家镇,强渡尼雅河,趁敌人没有打通狼关之前,与敌人在西北平原进行决战,将敌人一举歼灭” 在座的有许多将军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蓝玉结束了发言,走到皇帝陛下的御案前行了一礼,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们有什么不同意见?”刘度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将军们,他知道肯定有不同意见。 吴曙天首先发难,他站起来抹了抹嘴上的两撇胡子,不阴不阳地说:“蓝将军可真有想象力。将来要是不打仗了,蓝将军可以去当小说家。我希望能在《东都晚报》的《软玉温香》栏目里看到你写的小说。” 有几个将军会心地笑了,《软玉温香》栏目刊载的都是**小说。 蓝玉虽然不懂这些,但是他也听出吴曙天这是在讥讽他。他用冷峻的目光看着吴曙天。 吴曙天心虚,不敢与蓝玉对视,他侧过身去,看着其他的将军,清了清嗓子说:“诸位我不知道蓝将军所说的这支成功增援了狼关的军队是从哪里来的?我羽林军当时也是奉命堵截巴特隆那个老王八糕子北撤的四路大军之一。我也收到了铁瑛将军派信使送来的求援信。当时在西北平原混战的只有我们四支军队。据我所知,这四支军队里没有一支打到过狼关打到离狼关最近的就数我麾下的熊天云了。今天熊大胆执行任务去了,没能来。等下次他来了,你们可以问问他,他看到过狼关的城墙没有?这四支军队都是帝国最精锐的军团,里面不知有多少身经百战的名将,连他们都做不到的事天底下还有谁能做到?我怀疑蓝玉将军所说的那支神奇的援军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是从地底里钻出来的。反正我是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蓝玉将军自己也说不清这支军队的来历。他只是主观臆测。帝国的军事行动怎么能建立在主观臆测的基础上呢?这也太离谱了吧”吴曙天挑衅地看了一眼蓝玉,总结陈辞:“所以我不赞成蓝玉将军的观点,我认为应该继续攻打西都城” 吴曙天的这番话效果不错,也有许多将领表示赞同。看来他今天是有备而来。吴曙天说完之后偷偷看了一眼魏元忠。魏元忠没有什么表示,面沉似水。 龙骧大将军姚克捋了捋白胡子,摇了摇他那健康红润的脸庞,大声说:“狼关离我们有五六百里远,那里发生的事情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都是在主观臆测,包括你羽林大将军。” 老将军姚克快七十岁了,在座的将军里有许多都是他的学生,连当今的皇帝陛下年轻时都听过他的军事理论课。他的资格很老,老到可以不经皇帝陛下允许就开口说话。他的话把吴曙天噎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吴曙天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姚克一眼,心里暗骂道:“这个老不死的干嘛跟我过不去?蓝玉和乌海图是不是给他什么好处啦?” 姚克继续大声说:“老朽认为,蓝将军的话是有根据的。所谓一叶知秋。敌人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确实没能按计划撤到狼关以北。狼关还在战斗。至于目前狼关的形势到底如何,老朽不敢断言。但老朽觉得,西都城如此难打跟敌人还盘踞在七家镇有关。如果真能按蓝将军的主张,将敌人的主力歼灭在狼关以南。那西都城的守军将彻底丧失斗志,西都城将不攻自破。这不失为一个打西都城的好办法,起码比这样硬打要高明。” 姚克的话说得很中肯,而且以他的资格,他的话影响力非常大。会场上的有些人甚至开始偷偷议论。 “这西都城确实太难打了。城墙恐怕比东都城还要高,还要厚。” “那魏建功也真够狡猾的。我们可没少吃他的苦头。” “要我选,我宁可跟敌人在平原上冲杀,也不愿仰着头让敌人砸我的脑袋。” …… 魏元忠不能不说话了。总理军务大臣威严地扫了一圈与会的诸位将军,他的目光把杂七杂八的声音压了下去。他沉稳地说:“姚老将军所言极是。要是真能把敌人歼灭在狼关以南,那魏建功恐怕马上就会投降。可战场上的事是很难预料的。就像羽林大将军刚才说的那样,狼关的情况我们只是臆测,并没有准确的情报。狼关里的情况我们更是不知道。就算蓝玉将军猜的没错,现在狼关还在激战,狼关的守军还没有放弃。可是他们现在的实力如何?还能坚守多长时间?能不能坚持到我们与敌人的主力决战的那一刻。如果不能怎么办?如果我们刚刚攻克七家镇,渡过了尼雅河,狼关就失守了怎么办?我们一路杀下去如果最后碰到的是敌人重兵把守的铜墙铁壁一样的狼关,我们又该怎么办?是打还是不打?” 魏元忠的话很有说服力。在座的将军谁都不吭声了。 魏元忠突然站了起来,趁热打铁地说:“我们的主力如果北上,必然给魏建功以喘息之机,等他养精蓄锐了,我们再来打,那难度将更大。而且敌人夺下狼关后,进可攻退可守。等我们想再回过头来打西都城,他们有可能尾随过来继续袭扰我们。如果真出现这种局面,那将是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人力、军力和物力的消耗将难以估量。当然,蓝玉将军的作战计划并不是一无是处,但带有很大的冒险性而以我军现在占据的明显优势来看,冒这个险毫无必要。我们应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地把敌人赶出西都,赶出西北,一直赶到草原上去” 这时突然有人鼓起掌来。 还有人兴奋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魏总理的话真是句句在理啊。” “是啊,都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是啊。是啊。我的心坎里也是热乎乎的呢。” “生姜还是老的辣啊,见识果然不凡。” …… 什么时代都缺乏人才。什么时代都不缺乏捧臭脚的。陆军军务大臣熊大木死于乱军之中,前任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畏罪自杀,如今硕果仅存的魏元忠主持军务院,大权在手,想捧他臭脚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蓝玉依然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他心里对魏元忠的话很不以为然。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魏元忠提到的只是其中的一种变化,而且是最糟的一种,但绝不是必然出现的一种。为将者必须亲临前线,观察敌情,在瞬息万变的情况下寻找战机,随机应变,才能战胜敌人,夸夸其谈,坐而论道是没有用的。不过蓝玉天生就不是一个以言辞见长的人,他也不喜欢与人争辩,他觉得他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的就交给皇帝陛下来裁决吧。 英明的皇帝陛下现在有点儿犯晕,他也拿不准谁说的有理,谁说的没理。他半天没有表态。与会的人除了极个别的还在继续捧臭脚之外,其他的人都在望着皇帝陛下,等着他的裁决。刘度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迟疑,让杨煜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慢慢啜了两口,可他还是拿不定主意。就在他放下茶杯准备递给杨煜的时候,杨煜急忙偷偷向他的姐夫使了一个眼色。杨煜的眼色使得很夸张,表情极度焦急。 刘度配合很默契,他连忙捂住嘴咳嗽了几声,他咳得很响,就像受了风寒。 “陛下。您忘记喝药了。”杨煜躬着身子,小心地提醒着。语气虽然小心,声音却足够大,与会的将军们全都能听到。 “是啊。你不说我倒给忘了。”刘度点了点头。 “陛下,耽误了龙体可不是小事。还是先喝药吧。这会不妨停一停,等喝完药再开。” “好吧。你们先讨论讨论。我去把药喝了再来。要是再不喝,太医们又该唠叨个没完了。” 刘度站起身,绕过身后的屏风,走进内室。 杨煜尾随而至。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刘度转过身来冲着杨煜直截了当地问。他最近对杨煜很是器重,他发现这小子很聪明,看问题非常透彻,是个难得的人才。杨煜在皇帝身边的这段日子表现得也很优秀。他既能恪守臣子的本份,将内务府的工作管理的井井有条,又能替他的姐夫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帮了不少的忙。杨煜如此卖力不是没有原因的。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命太子监国。太子肯定会珍惜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以讨陛下的欢心。杨煜当然不能被太子比下去,他要表现得更加出色。虽然这种出色只有皇帝陛下一个人知道,但这就足够了。他和他姐姐还有杨氏家族的命运不就掌握在皇帝陛下手里吗? “陛下。臣刚才真替陛下捏了一把汗。”说完,杨煜就用袖子抹了抹额头,额头上好像还真有汗珠。 刘度皱了一下眉,他听不懂杨煜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侍女关上内室的门。然后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望着站在面前的小舅子说: “你说,捏什么汗?” “臣以为,外面的这些人都是鼠目寸光。他们关注的只有战场,想的只是胜负。他们将置陛下于极其不利的境地。所以陛下绝不能听他们的那一套。” “哪一套?是魏元忠的那一套?还是蓝玉的那一套?你把话说清楚。” 杨煜摆了一下手说:“都不要听。哪一套都不要听。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屁话”刘度不满地骂道,“战场上的事不听他们的,听谁的?听你的?你会打仗吗?” “陛下息怒。请听臣细说。魏元忠要打西都城,蓝玉将军想和巴特隆的主力决战。我是门外汉,他们哪个说的对,哪个说的错,我可搞不懂。我只懂一点: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狼关,而狼关绝不仅仅是个军事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政治问题。” “政治问题?”刘度笑道,“你可真能胡扯。” “臣绝不是胡扯。臣以前一直没有仔细想过狼关的问题,如果不是刚才旁听了御前会议,臣恐怕还是不会想到。一个月前,当臣听说有人发兵夺了狼关堵住了巴特隆的退路时,臣认为这个人多半是个疯子。虽然臣不知道做这个决定的人是谁,但这个决定简直太疯狂、太自不量力了,所以臣就没往心里去。一个疯子,自己发疯,自寻死路,这能怪谁呢?刚才臣听众位将军发言时又仔细想了一下,才发现臣的想法不对。这个疯子和他的军队居然守狼关守了一个月。一个月啊陛下谁能想得到呢?” “你是说他们能守一个月就没人再把他们当疯子看了?”刘度似乎有点儿明白杨煜的意思了,他的心里突然一阵紧张,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是的。陛下。能守一个月,做这个决定的人就不是疯子啦他就成了一个勇士一个英雄他们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独当巴特隆数十万虎狼之师,坚守孤城,浴血奋战……” “你闭嘴”刘度有点儿不高兴了,他听出了杨煜的言外之意。狼关的守军拼了性命给帝国的军队创造了一个一举歼灭敌人的良机,可他们竟然错失了不仅错失了,他们在这一个月里还无所作为,任凭这些个勇士们、英雄们被敌人前后夹击,一个个杀死 “是陛下。臣请恕罪。”杨煜恭敬地向陛下行了一礼。 第十七章 在皇帝脖子上撒尿的人 第十七章在皇帝脖子上撒尿的人 刘度冷静了一会儿之后,发觉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对,可他又不服气,不愿意认错,他转过身来对杨煜辩解道:“你说的不对。刚才蓝玉将军不是说了吗,他们不是孤立无援,他们得到了增援,所以才能守这么久。” “是啊。可是增援他们不是咱们军务院下辖的军队,这个命令也不是咱们军务院发出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你是说我有见死不救之嫌?”刘度的两眼直直地盯着杨煜。 杨煜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他在想该如何措辞才能既不惹恼陛下,又能把自己的担心讲清楚。有一点他是非常有把握的,那就是他的担心绝不是多余的,他担心的事情将关系到皇帝陛下的切身利益。他没有直接回答陛下的问题,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小心谨慎地说:“陛下。请恕臣直言。” “说吧”刘度蹙着额头,脸色阴沉。 “巴特隆反叛帝国,西北的四路诸侯没有一个肯归顺他的,于是他大肆杀戮,荼毒百姓,西北的百姓对其恨之入骨,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这个敢堵巴特隆退路的人,无论他是英雄也好,是疯子也好,反正他做了一件西北老百姓最想做的事。他没有放走他们的仇人而是不顾一切地跟他们的仇人拼命您想想看,这个人在西北的老百姓心目中会处于什么位置?如果他死了,而且是在坚持战斗了一个多月的情况下死的,他的死是不是很悲壮?他是不是就成了令人景仰的烈士?百姓们会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如果他是因为我们见死不救而死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本该有所作为,可是我们居然什么都没做──那些百姓会怎么想?又会怎么说?他们会说咱们……” “行了”刘度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他瞪着眼睛大吼道:“不要再说了” 杨煜吓得躬着个身子,像虾米一样站在那里。虽然他的表情很紧张,很惶恐,但他的心里是有数的。他知道他的姐夫最终会原谅他的冒犯,接受他的谏言。刘度不是昏君,虽然他的才能并不出众,但他有很好的判断力,他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慢慢地,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就会感激杨煜,因为杨煜是真正替他着想的人。这正是杨煜想要的。杨煜装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眼睛却在偷偷乜斜着他的姐夫。 刘度的脸红了,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不知道他这脸是气红的,羞红的,恼红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红的,总之是红了。他在地毯上走来走去,有时走到杨煜身边想说点儿什么,可又把想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狼关的事情确实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如果不是蓝玉提出来要到西北找巴特隆的主力决战,他恐怕还是不会重视。在此之前,他满脑子想的就是走进西都城,将脚踩在巴特隆的伪帝国皇宫的龙椅上发表胜利宣言。他知道杨煜说的对,狼关的问题绝不是个小问题,而是一个关系到他的政治声望与历史评价的大问题。他不想失去西北的人心,更不想给自己招来千古骂名,他必须做出决断。 当他想好之后就大步流星地向前边的会议室走去。 内务府次长杨煜寸步不离地跟在皇帝陛下身后。 叶枫的想法没有错。他们只要在狼关坚持一个月,事情就会有转机。果不其然,转机出现了。虽然有些迟,但毕竟还是出现了 刘度转出屏风前步伐有些放慢,他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转出屏风后,他抬起了头,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诺大的会议室里本来还有些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随着皇帝陛下的出现这些声音立刻消失了。 总理军务大臣魏元忠站起来关切地问:“陛下的龙体可好些了?” “我没事。”刘度坐到御案前的龙椅上,向魏元忠摆了摆手说,“坐下吧。咱们继续开会。” 刘度转过头问蓝玉:“蓝将军。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当初夺取狼关的军队中有你们南疆军团的将士,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陛下。”蓝玉恭敬地站起来说,“当初我部奉命堵截巴特隆北撤。在拿下七家镇之后,我担心游牧民族的骑兵会从北方草原沿北征大道南下,前后夹击我。所以我命铁瑛将军率领一万人马北上,埋伏在狼关附近,监视北征大道。如果遇到前来增援的敌人,就下山伏击他们。” 刘度点点头说:“嗯,你想得很周到。那后来他们怎么又去夺狼关了呢?” 蓝玉将军一边回忆一边说:“铁瑛将军的求援信上没有细说。不过,我记得当时我询问过那位信使。据信使说,是因为一支友军突然袭击狼关,但由于他们兵力不足,无法攻克,铁瑛将军才决定伸以援手的。据信使说,巴特隆派驻狼关的军队十分强悍,他们为夺下狼关付出了很大代价,所以才四处求援。” 刘度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又问:“照你所说,发起争夺狼关这场战争的不是你的部下?” “不是。陛下,他们只是助战。是无意中卷入的。”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发起的呢?” “不知道,陛下。但我知道当时我部之所以能一举攻克七家镇,是由于一支友军缠住了驻扎在庆阳城的蔡元康部,使他无法增援七家镇。我还记得当初军务院给我的命令中说,这支友军的将领姓柳,叫柳明秀。他们的驻地在崎峰谷,好像黑虎岭也有他们的军队。军务院还命令我在攻下七家镇之后立即派信使与柳明秀将军联系,以便两军能配合行动。巴特隆的主力军团突破我军的防线之后,就把柳明秀将军团团围困在庆阳城了。依我看,这支攻打狼关的军队很可能就是柳明秀将军的留守部队,他们攻打狼关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柳明秀将军解庆阳之围。至于后来那只成功增援狼关的军队,极有可能就是突围之后的柳明秀将军的军队,当他们看到那支留守的部队被困在狼关时,便第二次下山前去增援。当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测,并无实据。” 刘度这时又调过头去看魏元忠。 魏元忠闪避着皇帝陛下严厉的目光,站起来说:“臣,臣觉得蓝玉将军的推测有些道理。据臣所知,在西北坚持抗敌的只有柳明秀一支军队。夺狼关这种事看起来像是他们干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刘度霍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拍了桌子。“啪”的一声巨响。这声音吓得在座的四十多位将军全都哆嗦了一下。 魏元忠双膝一软跪在御案前,磕头谢罪道:“请陛下息怒。臣并不知道柳明秀将军增援狼关的事情。毕竟这只是猜测,没有什么根据啊。臣当初想的是狼关得不到增援,也坚持不了多久,早晚还得让巴特隆给夺回去,所以就没有向陛下汇报。是臣一时疏忽。请陛下恕罪。” 刘度双手扶住御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既深且长,他悲愤地向在座的将军们说:“镇国公柳琛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柳公啊?你们这是陷我于不义啊你们这是在叫天下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啊你们这些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刘度怒斥将军们。他的眼睛气红了,手也在颤抖。 四十多位帝国的将军全都齐刷刷地离开座位,跪在御案前,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杨煜没有跪,他吩咐侍女赶紧去准备一块湿毛巾来。 刘度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在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激动,他指着将军们痛心疾首地说:“你们知道柳琛是谁吗?你们知道吗?他是帝国的顶梁柱他是让巴特隆给活活逼死的他死得惨哪他要是……要是还活着,还在我身边,怎么可能让巴特隆这个叛贼嚣张成这个样子?现在,他的女儿在狼关孤军奋战,眼巴巴地等着你们去救她。可你们呢?你们这帮混蛋居然还有脸跑到我这里来胡扯淡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刘度突然侧过脸来,望着虚空,好像那虚空中飘着镇国公的魂灵,他任凭眼泪流淌,声音哽咽地说:“柳公啊我本想等我死后,把你的坟迁到我的陵寝旁边来,咱们君臣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做个伴儿。可是……可是……现在出了这种事,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你啊你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埋怨我的。啊──” 刘度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杨煜赶紧递上湿毛巾,让刘度擦拭眼泪。 刘度哭着哭着,好像是伤心过度,身体突然向后倒去。 整个会议室顿时乱成一团。跪在地上挨骂的将军们看到悲痛欲绝的皇帝陛下突然不见了,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全都站了起来。有几个跪得近的,像蓝玉、魏元忠还有吴曙天这几个人都赶紧过来搀扶晕倒的皇帝,但马上就被守护陛下的四位御前侍卫阻拦了。 杨煜赶紧跑过来扶起双目紧闭的皇帝陛下,焦急地唤道:“陛下,陛下,你醒醒啊。陛下,你没事吧?醒醒啊”杨煜也急哭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伸手去掐他姐夫的人中。没想到刘度这时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向杨煜迅速地眨了眨。 杨煜何等聪明,他连忙站起来,挥着双手边跳边叫道:“快快,你们四个快抬陛下去寝宫你,还有你赶紧去找太医来要快快……” 四十几个将军全都聚拢到御案前,关切地望着四名御前侍卫将陛下的龙体抬进屏风后面。 “陛下日夜操劳,身体本来就不好,你们还这么气他。你们可真是……”杨煜气愤地瞪了四十几位将军一眼,将军们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杨煜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喂喂,别走啊,杨次长。”吴曙天叫道。 杨煜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你们还想怎样?还嫌陛下气得不够?” “不是这个意思。”吴曙天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想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散会”杨煜大声说。 “你误会了,杨次长。我是问我们散会之后该怎么办?你知道我们的阵地离这里很远,来一趟很不容易,更何况前边还打着仗……” “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羽林大将军。军国大事我可不懂,我也不敢多嘴。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们诸位。镇国公柳琛和皇帝陛下名为君臣,实为手足。我记得每次柳琛到宫里来的时候,皇帝陛下都要与他抵足而眠。柳明秀过满月的时候,陛下把她举在头顶玩耍,她尿了陛下一脖子,陛下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我告诉你们敢骑在皇帝陛下脖子上撒尿的天底下只有柳明秀一个人。你们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去宫里打听打听。要是这个小丫头真死在狼关……嘿嘿……这后果你们心里都明白,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杨煜说完转身走了。 在场的四十多位将军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十八章 塔塔格里亚大使 第十八章塔塔格里亚大使 暴风雪刚刚过去,明媚的阳光布满晴朗的天空,干爽的风温和地吹着,一点儿也不冷,雪地上插着的彩旗轻轻飘舞。这可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白茫茫的积雪覆盖着大地。被积雪装饰的布伦台要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雄伟壮丽。有很多呼尔巴什族的军营帐篷星罗棋布地围绕在要塞城堡的周围。城堡的大门洞开,威武的呼尔巴什族骑兵整齐地排列在大门两侧。大门前面骑在马上的是愁眉苦脸的丞相别里古台。 丞相别里古台一大早就到要塞外面来是为了迎接一位贵客。这位贵客来自南方,是武威皇帝巴特隆的特使。特使大人率领的使团不畏艰险,翻越雾山山脉,穿过草原,即将到达这里。他们不远千里来拜见大汗库克尔克的目的是要表达武威皇帝的问候。 上午十点左右,巴特隆派来的使团终于抵达了。 别里古台拼命挤出一脸的笑容热情地迎了上去。 这位特使大人叫塔塔格里亚,是德米特族人,从小在昭苏城长大,年纪大约四十几岁。此人长着一张典型的游牧民族的脸,扁平宽阔的脸庞上长着一对细小的三角眼,就像一张烧饼上点缀着两粒芝麻。他的眼睛虽小,却很有神采,显得很精明,也透着狡黠。如果你以貌取人,那就错了,其貌不扬的塔塔格里亚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个外交天才。据说他精通十几种语言,了解许多国家的历史和文化,是个学者型的官员。他一直在巴特隆的帝国里担任外交大臣的职务,深受巴特隆器重。这次巴特隆派他来也可见对这趟出使的重视。 别里古台策马跑到风尘仆仆的塔塔格里亚面前赶紧下马行礼。 塔塔格里亚显得很谦逊随和,连忙下马亲热地扶起了别里古台。 “特使大人这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别里古台微笑着问候。 别里古台天真的问候令塔塔格里亚毛骨悚然,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脸已经变成灰黑色了。别里古台不知道塔塔格里亚为什么不理他,而且脸色还那么难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别里古台很不高兴,由于他天生一张苦脸,他的不高兴并没有改变他的表情。别里古台如果了解塔塔格里亚这一路上的情况,他就不会不高兴,而且也不会问一路上是不是辛苦这个傻问题了。塔塔格里亚的使团在翻越雾山的过程中,人员损失超过三分之一,马匹损失超过二分之一,他们都被深深地埋葬在雾山山脉的冰雪之下了。 别里古台一边把塔塔格里亚往城堡里引,一边说:“我们已经在驿馆为诸位准备好了热水和食物。你们先洗个澡,解解乏,再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休息。你们不用着急。我们大汗准备下午两点钟接见你们。时间还很充裕。晚上大汗还为你们准备了酒宴和歌舞。” “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你们了。”塔塔格里亚终于露出了笑容,脸色也缓和了。 不仅塔塔格里亚高兴,那些疲惫不堪的使团成员也是满脸喜悦。他们甚至连走路的步伐都加快了。 为了表示亲切和热情,大汗库克尔克决定在他的起居室里接见塔塔格里亚和他的使团。库克尔克的起居室在布伦台要塞城堡的高处,离塔顶只有两层的距离,要爬很多级台阶才能到达。这里能俯瞰整个布伦台山口,能够欣赏到壮丽的景色。 “欢迎你。塔塔格里亚。”大汗库克尔克站在门口看到塔塔格里亚和他的使团成员正拾级而上,连忙伸出双臂表示欢迎。库克尔克非常爱惜人才,像塔塔格里亚这么有才华的人他是非常尊重,非常喜爱的。 “拜,拜,拜见大汗。”塔塔格里亚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他又要遵守外交礼仪,要向大汗行大礼。 “都是老熟人,不必拘礼了。”库克尔克微笑着把客人让进起居室。 这间起居室非常大,布置得华丽而又温馨。壁炉里的炭火把屋子烤得暖融融的。 起居室分内外两间,丞相别里古台负责在外间招待使团的其他成员。库克尔克在内间单独接见塔塔格里亚特使。 “南边的情况怎么样?有进展吗?”库克尔克微皱眉头关切地问。 “您也知道……”塔塔格里亚的脸有些红了,“这狼关的城墙高大坚固,地势又险峻,很难攻打。”他说完就羞愧地低下了头。狼关的城墙是巴特隆斥巨资历经三年才修筑完成的。这可真叫作茧自缚。塔塔格里亚提起这件事就觉得难为情。 库克尔克用充满同情的语气说:“谁说不是呢。昨天我那个在狼关统兵的弟弟克穆齐还来信向我诉苦呢,说狼关很难打。” “不过,总的来说形势还可以。”塔塔格里亚抬起头来说。“西都城还在我们手里。我们还控制着七家镇,尼雅河以北的西北地区也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攻克狼关是迟早的事儿。” “当然啰。我们游牧民族的军队可不是吃素的。”库克尔克向前倾着身子,小心地问,“不知道我们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可让皇帝陛下满意?他们没有给我丢脸吧?” “没有,大汗放心。他们表现得很英勇。陛下还特意让我来向大汗您表达谢意。” “那就好,那就好。”库克尔克轻轻点头,放心地坐直了身子。 “有一件事还想请教大汗。”塔塔格里亚的小眼珠子转了又转,好像对下面要说的话有些顾虑,可又不得不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问吧。”库克尔克微笑着说,“特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不要有什么顾虑,这里没有别人。” “我听说,狼关北面只有北山大王克穆齐的一支军队,好像只有三万多人,而且攻城器具也明显不足。这是不是太少了……” 库克尔克脸色一沉说:“这可不能怪我们。这事你得找烈烈维奇那小子去说。当初得知狼关失守后,我立即派使臣找烈烈维奇商量,他满口答应由他出兵打头阵,他只要求我派一支军队帮他一下就行了。你要知道,我们呼尔巴什族的领地都在大青山以北,离狼关很遥远,集结军队需要不少时间,而且我们平时准备的攻城器械也不充足,猛地一下子要我们把大军调集到狼关非常困难。他们乌拉特族就不同啦,他们占据着札兰大草原,和林穆海城离狼关又不算远,他们当然应该打头阵。” 塔塔格里亚陪着笑脸说:“大汗不要生气,我可没有责怪大汗的意思。我听说札兰大草原上匪患猖獗,烈烈维奇他分身乏术。您看是不是可以考虑向狼关多增派些军队呢?” 库克尔克点点头说:“这我倒是听说了。我只是觉得奇怪,小小的一支山匪,至于让烈烈维奇这么大动干戈吗?我在怀疑他们是不想在狼关伤亡太大,所以才找剿匪的借口来脱身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想烈烈维奇大汗可能确有难处。” 库克尔克宽容地笑了笑,说:“他们乌拉特族的事我们不好多说什么。只要皇帝陛下心里有数就行了。” “当然,陛下心里一直非常有数。” 库克尔克那明显发福的肚子高高挺起来,头也微微昂着。他非常自负地说:“看来眼下真要由我们呼尔巴什族来解决狼关的问题了。” 库克尔克说到乌拉特族时语气轻蔑,一说到呼尔巴什族时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塔塔格里亚十分机敏,立即推波助澜地说:“当然啦,当然要靠您来解决了。我们陛下也认为只有您能帮他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他们乌拉特族是大不如从前了。” “哈哈哈……”库克尔克高兴地大笑起来,他笑了几声停下来望着塔塔格里亚赞许地说:“你说的不错。烈烈维奇家族是一代不如一代啦,现在竟连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了。他们这样怎么领导乌拉特族呢?看来今后这草原上的事情还得靠我来替陛下分忧啦。” “我们陛下也是这么想的。”塔塔格里亚陪着笑脸。 “请你转告陛下,我不会让他失望的。你来看。”库克尔克站起身走到窗前,塔塔格里亚跟在后面。库克尔克徐徐拉开窗帘,窗前展现出一幅壮阔的景象。要塞城堡下面广阔的场地上,呼尔巴什族的士兵们正在列队操练,有的在熟悉攻城器械,有的在练习爬云梯……忙得不亦乐乎。而且,军队的数量多得惊人。 塔塔格里亚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中充满了惊喜。 “怎么样?”库克尔克自豪地问,“这些军队够解决狼关的问题吗?” “这,这得有,有多少?”塔塔格里亚的腔调就像一个守财奴看到了一堆金光闪闪的金币。 库克尔克说:“十五万。这是我们刚从各个部落招集来的。” “够了,够了。足够了。”塔塔格里亚说。 库克尔克望着窗外的军队说:“我们游牧民族的军队最擅长的是马颈相交,野战争锋,这攀爬城墙的功夫跟皇帝陛下的军队相比差得远啦。我已经让他们加紧进行攻城训练,一旦训练完毕,我就会立即命令他们赶赴狼关战场。” “真是太好了。”塔塔格里亚高兴地说。 库克尔克转过身来看着塔塔格里亚,郑重地说:“请你一定要转告陛下,我库克尔克不仅要帮助他打通狼关,我还要帮助他挽回败局。我们草原民族并没有完全输掉这场战争我们手里还有英勇善战的军队” 塔塔格里亚激动得连身体都颤抖起来。 库克尔克掩上窗帘,室内的光线立即暗淡下来。 塔塔格里亚的激动情绪也平复了些。 库克尔克盯着塔塔格里亚的眼睛说:“我实话告诉你,这支军队几乎就是我们呼尔巴什族的全部家当了。我们的人口有限,不能再招募更多的军队了。” “我知道,我知道。”塔塔格里亚激动的情绪渐渐消失了,他意识到下面的谈话恐怕不会那么激动人心了。 “你自己不仅要知道。还应当想办法让皇帝陛下知道。我们没有水草丰美的草原,也没有数目庞大的人口,我们养这样一支军队是非常非常吃力的。” 听到这番话,塔塔格里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觉得皇帝陛下非常英明,早就料到了库克尔克的想法。他是有备而来的,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紧张。他转了转两粒小眼珠子,轻声说:“陛下早就体恤到大汗您的困难。陛下这次派我来有两个任务,一是转达他老人家的问候,二是让我问问您有什么困难?如果有,就请您跟我说,我一定会帮助您解决。” 库克尔克笑道:“皇帝陛下真是体贴入微啊,居然早就想到了我们的困难。” 塔塔格里亚左右看了看,微笑着说:“咱们不用拐弯抹角了,您就直说吧。您的困难是什么?” 库克尔克看了塔塔格里亚一眼,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我现在的饷银不是很充足。” “需要多少?” “白银三千万两。” 塔塔格里亚在心里笑了起来。他脸上非但没有笑,反而流露出责怪的神情。他摇摇头对库克尔克说:“大汗您也太客气了。皇帝陛下认为您的军队至少需要饷银五千万两。绸缎布匹一万匹。粮食三十万石。” 库克尔克一下子愣住了,他在想他可能错误估计了形势。现在西北的局势可能并不像这个小眼睛的机灵鬼所说的那么乐观,巴特隆急于让他出兵打通狼关,所以才会慷慨解囊。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大大低估了巴特隆的财力。巴特隆占据的河汉平原是中洲大陆上最富庶的一块土地,西都城也是富甲天下的大都市,而且安享太平三百多年,其间积累的财富一定极为可观。巴特隆到底掠夺了多少财富,谁都不知道。给库克尔克的这笔财富也许对巴特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库克尔克深恨自己开价太低,可他现在已经不好反悔了,他毕竟是大汗,要自重身份。而且游牧民族的联盟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他可不想给巴特隆留下一个敲诈勒索,贪得无厌的印象。 塔塔格里亚眯缝着小眼睛谄笑道:“陛下说,这些东西的一半您可以马上从昭苏城支取,另一半就要等他回到草原后再付给您了。陛下让我告诉您,他是绝对不会亏待您的。” “陛下真是太慷慨了。”库克尔克微笑着说,脸上流露出受宠若惊的喜悦表情。 塔塔格里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库克尔克说:“这是陛下赏赐财物的清单。” 库克尔克带着感激的心情接过来,这种感激是真诚的,这笔财富对于贫穷的北方游牧民族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塔塔格里亚现在腰杆比刚进来的时候要直多了。主人接受了他那贵重的礼物,自然就会高看他一眼,他现在的自信心也增强了。 “陛下对烈烈维奇在处理内政外交上的许多做法很不满意。陛下认为他还不够成熟,缺少政治家的眼光和智慧。”塔塔格里亚的腔调俨然是以武威皇帝的代言人自居。 塔塔格里亚对烈烈维奇的批评在库克尔克听来十分悦耳,他连忙表示赞同:“是的。烈烈维奇处理问题的方法确实有不妥当之处,否则他也不会处于如此狼狈的境地。” “嗯。不过,看在同是盟友的份儿上,陛下希望你能帮他一把。陛下认为,你是有能力帮助他的。” 库克尔克哈哈一笑说:“我又何尝不想帮他呢。你是知道的,我们两族的恩怨已有上百年了,这里面错综复杂,想解开这个结可不容易。不过,我请你转告陛下,我库克尔克愿意不计前嫌,帮助乌拉特族渡过难关。我听说入冬以来乌拉特族的许多牧场遭受了大雪灾,我已下令准备许多衣被、粮食和牲畜,帮助他们渡过灾荒。我将让我们的长公主莫丽娅代表我出使,将这批救灾物资亲自送到烈烈维奇手里。现在已基本准备就绪,长公主莫丽娅过两天就出发。特使大人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或者为他们送送行,嘱咐几句,都可以。” 塔塔格里亚赞许道:“大汗能如此识大体,顾大局,为巩固我们草原民族的同盟做出这么大的贡献。我要替皇帝陛下对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库克尔克微蹙着眉头,望着远方说:“如今大敌当前,我们理应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请你转告皇帝陛下,我库克尔克不会做对草原民族同盟不利的事情。绝对不会” “这我相信,这我相信。” “不过,我派莫丽娅去,还想跟烈烈维奇谈一谈狼关的事。毕竟狼关不只关系到我们呼尔巴什族一家的利益。打狼关是要死很多人的,他们乌拉特族可不能袖手旁观,他们应该抽出一些兵力来帮助我们打。就算出不了太多的兵,也应该多提供些钱粮。他们这样低着头只顾做自己的事,好像不是盟友应该做的吧?” “大汗说的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我想烈烈维奇大汗会同意的。” “至于狼关的事。请你放心。我的将军们告诉我,再有十天他们就准备好了。到那时我们的军队将从北面向狼关发动强有力的攻击。请皇帝陛下安心在南边打仗吧,不必再为狼关的事情操心了。”库克尔克的声音不高,口气却很坚定。 “我代表皇帝陛下感谢大汗的鼎力相助。”塔塔格里亚高兴地说。这是他最想听到的承诺,也是他此行的目的。看来他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 “我劝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等一会儿会有一个丰盛的晚宴,还有美女陪伴你们渡过美好的夜晚。那可是很耗体力的哟。一定要养足精神。”库克尔克微笑着说。 塔塔格里亚知道大汗的接见结束了,他站起身来恭敬地向大汗行了一礼,说:“谢谢大汗的盛情款待。” 库克尔克也站起来说:“晚上我就不陪你们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找别里古台。如果你想见我,明天上午可以到我这里来。你是个知识渊博的人,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聊天。” 库克尔克一直把塔塔格里亚送到起居室的外间。使团成员还有作陪的别里古台看到大汗和特使大人出来了,连忙恭敬地站了起来。 就在塔塔格里亚准备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过身来对库克尔克说:“大汗,我在来这里之前,曾听过一个谣传,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谣传?”库克尔克饶有兴致地望着塔塔格里亚。 “我听说,星月帝国曾派遣密秘使团到海拉苏城找过大汗,有这回事儿吗?” 库克尔克点点头说:“不错,有这回事儿。” “大汗接见他们了?”塔塔格里亚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当然。” “噢。”塔塔格里亚想了想,决定不再追问。他向大汗鞠了躬转身就要走。 “你不想见见他们吗?”库克尔克笑着说,“我猜你是很想见见他们的,你对他们很好奇对吗?” 塔塔格里亚突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库克尔克用稍带命令的口气说:“你不妨去见见他们,然后帮我出个主意,应该如何处理这类事情。你是帝国的外交大臣,在这方面你可是行家啊。” “不敢,不敢。”塔塔格里亚连忙笑着摇头。不过他心里比刚才踏实多了,库克尔克既然敢让他去见,就不应该有什么大问题。看来,他刚才是多虑了。 第二天上午,塔塔格里亚就由别里古台陪同着来探望星月帝国的使团。星月帝国的使团虽然也在布伦台要塞,但不在城堡里,而是在距离城堡十五里外的采石场。这个采石场有重兵把守,干活的都是囚犯和俘虏。 别里古台陪塔塔格里亚爬上采石场的一处高坡,然后指着采石场里面一队穿着星月帝国服装的苦力说:“他们就是星月帝国派来的使团。那位星月帝国的大使叫鲍超,也在里面干活呢。” 塔塔格里亚摇摇头说:“让外国使团做苦力,这在外交史上可没有先例呀。” 别里古台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们来了之后就劝我们大汗背叛武威皇帝陛下。大汗一怒之下就要杀他们。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规矩啊。所以我们就劝大汗不要杀他们。可我们又不能白养活他们,正好采石场缺苦力,我就安排他们到这里来干活了。” “你们大汗为什么不让他们回去复命呢?” “大汗对我们说,他们明知道此次来不会成功,可为什么还要来呢?这不是明摆着是要离间我们嘛。我要是客客气气地放他们回去,他们还会再派一批人来。不如把他们扣下来,以绝后患。” “嗯。大汗说得有道理。有道理。” 塔塔格里亚满意地笑了。 回到驿馆之后,塔塔格里亚立即给武威皇帝巴特隆写信。信上说:库克尔克的忠心不容置疑。草原民族的伟大同盟十分巩固。至于狼关战事,他告诉巴特隆,十天之后库克尔克将向狼关发兵,到那时狼关的问题就会得到彻底的解决,皇帝陛下就可以安全回到昭苏城了。 塔塔格里亚写完信之后就将信纸插进一个细管里,细管口用蜡封好,再牢牢地系在鸽子腿上。他捧着鸽子走到窗前,双手一送。鸽子展翅飞翔,它在空中绕了半个圈,辨清方向之后就直直地向南飞去了。 这一天是帝国352年元月3日。 第十九章 依依惜别 第十九章依依惜别 天晴了,可怕的暴风雪过去了,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毡包里,照在叶枫的脸上。刚刚醒来的叶枫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慢慢坐起身子,向四周看了看。毡包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甚至连毡包壁上被狼咬坏的地方都被修复平整了。要不是叶枫的左胳膊上缠上了纱布,绑上了正骨板,他还真以为那场与狼的搏斗是一场噩梦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叶枫。昨天夜里他梦到自己搂着一个美丽的姑娘睡觉。那姑娘的身体非常暖和,还有淡淡的甜香,那种暖融融香甜甜的感觉十分清晰,好像不是梦。可不是梦又是什么呢?这毡包里哪儿来的姑娘呢?叶枫以前做过类似的梦,他怀里的姑娘有时是他的初恋情人慈雨,有时是他的暗恋对象柳明秀,有时是一个他不认识的漂亮女孩儿。这种迷人的*梦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经常做的,根本不足为奇。根据以往的经验,叶枫最终认定这只是一场梦。叶枫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使劲儿掴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没出息好色之徒”然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裆,以前伴随这样的*梦,身体里总要流出一些带着奇怪气味的肮脏下流的东西,不过这次倒没有。他觉得自己还不是无可救药,于是他笑了,笑着挠了挠头。 易雨开一脚踢开毡包的门,抱着一捆柴火走了进来。叶枫能坐起来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想到叶枫恢复得这么快。她愣了一下,看了叶枫一眼,但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 叶枫的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已不像昨天那么令人担忧了。他的精神很好,他拢了拢被子,兴致盎然地望着易雨开说:“雨开老弟,我昨天差点儿被狼咬死,你知道吗?” 易雨开依然是那身武士装束。只是白色的羊皮袄上粘上了斑斑点点的狼血,那是夜里她与群狼搏斗时留下的痕迹。这染有狼血的羊皮袄给容貌清秀的易雨开增添了几分英武粗犷的男子气。昨天夜里,叶枫没有看到易雨开散开秀发解下束胸躺在他怀里的女子模样,他依然把易雨开当成他的小老弟。经过昨晚的事,易雨开在叶枫的心目中变成了英雄,他很佩服她,甚至还有些崇拜。 易雨开没有理叶枫,她用脚把毡包的门钩上,然后径直来到炉子前,往炉膛里填劈碎的柴火。 叶枫已经习惯了易雨开的沉默寡言,他一点儿也不生气,侧过身子又问:“后来的事我记不清楚。那只狼死了吗?” “死了。” “是你杀死的?” “不是。是你自己咬死的。”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头大灰狼太可怕了。它咬我的胳膊,我就咬它的脖子。它的脖子被门卡住了,我一下咬断了它的动脉,我还喝了好多狼血呢,那味道真够呛。”叶枫一想到狼血的腥气,胃里一阵恶心。他不想再谈论狼的事情了,那是一种不讨人喜欢的动物。他想起了那个好心的老婆婆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便问道:“那个小姑娘怎么样啦?她没事吧?” “没事。” “那个老婆婆呢?” “死了,被狼咬死了。”易雨开放下手里的柴火,轻轻叹了口气。她后悔昨天去晚了一步,没有把善良的老人从狼口里救下来。 “真不幸。”叶枫的心情变得很沉重,那个老婆婆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乌拉特族人。 两个人好久没有说话。 易雨开填完柴火,又用火钳拨了拨,让炉火烧得更旺。然后,她走到叶枫身边,蹲下身子,握着叶枫那只受伤的胳膊,命令道:“伸过来,让我看看。”易雨开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叶枫的胳膊,不看别的,好像叶枫就是那条胳膊似的。 “噢。”叶枫顺从地将胳膊伸到易雨开的面前。 易雨开解开叶枫胳膊上的绷带,检查了伤势,然后轻轻将旧药抹去,又涂上新药。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专注,非常小心,生怕触疼了叶枫。实际上叶枫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包扎伤口的技法很娴熟。 叶枫看她这么细心地照料自己,心中十分感动。他本来就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他动情地对易雨开说:“雨开老弟,这一路上你照料我,保护我,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直说,只要我叶枫能做到的,赴汤蹈火我……” 易雨开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叶枫冷冷地说:“你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我在执行任务,只要你不妨碍我执行任务就可以了。”说完,她放下叶枫那重新包扎过的手臂,站起来,转身走出了毡包。 叶枫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原以为经过昨天的共患难,他和易雨开之间的友谊应该有所增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叶枫感到很尴尬,也有些扫兴,可不知什么原因,他现在对易雨开这种冷冰冰的态度不像原来那么反感了,他不仅能接受,而且还觉得很有趣,很有挑战性。他望着易雨开离开的背影,近乎赌气地对自己说:“你对我越是冷淡,我就越要对你热情。我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要融化你这块坚冰嘿嘿雨开老弟,你这个朋友我叶枫交定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一群乌拉特族牧民骑着马赶来了。其中有两位是老婆婆的儿子和儿媳。易雨开用乌拉特族语向他们讲述了昨天晚上狼群袭击他们的事情。并把老婆婆被狼咬死的噩耗告诉了他们。老婆婆的儿子和儿媳失声痛哭。易雨开帮助乌拉特族牧民掩埋了老婆婆的尸体。叶枫不会说乌拉特族语,没有对老婆婆的儿子和儿媳表示安慰。等乌拉特族牧民举行超渡老婆婆亡灵的仪式时,叶枫跪在老婆婆的坟前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对老婆婆留他们过夜的好心表示感谢,对她的不幸去世表示哀悼。 易雨开把十六具狼的尸体交给了乌拉特族牧民,好让他们剥皮做狼皮褥子。这些牧民都很惊讶,他们不敢相信像易雨开这么瘦小的男人居然能独自杀掉十六匹狼。易雨开告诉他们其中四匹是自己用匕首刺死的,别外十一匹是用小叶飞刀射杀的,最后那一匹脖子上有个窟窿的巨狼是那个又高又瘦的年轻男子用牙齿咬死的。乌拉特族人纷纷对叶枫表示钦佩,他们告诉叶枫,他咬死的是一匹狡猾凶残作恶多端的头狼。叶枫感到很自豪,他用自己的牙齿在他那极具传奇色彩的历史中书写了光辉的一页。 乌拉特族牧民为了对易雨开营救小女孩的英勇行为表示感谢,特意赠送两匹好马给他们,还为他们准备了路上吃的干粮。他们两个告别了乌拉特族牧民,踏上了继续寻找起义军的旅程。 这一天是帝国历352年1月2日。距离呼尔巴什族对狼关发起进攻还有十一天的时间。 易雨开对大青山南麓的地形地貌十分熟悉,她在路上又找了两个牧民打听消息,这两个牧民有可能就是许德昌的线人,他们的消息非常灵通,而且似乎对叶枫和易雨开的来访早有准备。看来许德昌的情报网络已经从沉重的打击中渐渐恢复过来了。 帝国历352年1月4日,在易雨开的带领下,前后历时五天,叶枫终于在大青山南麓一个叫盘陀岭的地方找到了伊普雷。 伊普雷带着一队士兵站在白雪皑皑的山岗上迎接叶枫。叶枫看到伊普雷的样子差点儿认不出来。伊普雷的脸上留着又浓又密的胡须,几乎遮住了脸的一半。他戴着大皮帽子,身穿皮袍,脚上穿着一双高筒皮靴,腰间横插着一把牧民们常用的弯刀。乍一看,他跟札兰大草原上的牧民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他的身材比一般人要高大魁梧,而且比叶枫上次见他的时候要粗壮结实得多。 叶枫跑上前去和自己的好兄弟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个场面本该是激动人心的。可叶枫没有激动得流泪,他现在的心情跟上次见伊普雷时大不一样。上一次是惊喜,是喜出望外,他没想到伊普雷还活着,不仅活着,还带出一支像模像样的队伍来。这一次他来是为了让他的好兄弟去狼关,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那里每天都在死人。他这次来是让他的兄弟和他一起去赴死。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兄弟二人边往山寨里走边说着话。 叶枫看了伊普雷一眼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要不仔细看,都认不出你了。” “你是说胡子?”伊普雷摸了摸脸上的胡须。 “对啊。我记得你以前每天早上都刮胡子。现在怎么啦?变懒啦?” “不是。乌拉特族大汗悬赏捉拿我。我们起义军为了行动灵活,已经把军队化整为零了,我整天领着这支几千人的队伍在跟敌人捉迷藏,谁知道哪一天不小心被他们捉住呢。我留这胡子是为了伪装,到时候好逃命。” 叶枫笑了笑说:“你这个丑模样最好别让我妹妹看见,她要是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会后悔答应嫁给你。” “灵凤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叶枫皱起了眉头,深深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她要么还躲在崎峰谷周围的深山里,要么就是被敌人杀害了。” 伊普雷和叶枫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很压抑。 盘陀岭是一处十分简陋的山寨,驻扎着大约五千人马。山寨的中心是一座荒弃的村落,村民们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伊普雷便把这里当成他的藏身之地。 伊普雷的指挥所设在村子中间的一处院落里,院落里有十几间大瓦房,中间最大的一间是议事大厅。 伊普雷把叶枫和易雨开领进议事大厅,然后陪他们一起吃午饭。饭菜虽然简单,但由于大家的心情都很好,所以吃得很香。吃饭的时候,叶枫介绍了有关狼关的情况,还有他这一路上的遭遇。他重点描述了那个暴风雪的夜晚他们遭遇群狼的事情。伊普雷认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偷偷打量易雨开。易雨开安静地坐在叶枫身边吃饭,一句话也没说,脸上木无表情,好像叶枫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地讲述的事情跟她毫无关系。 吃完午饭,易雨开就提出告辞了。在临走之前,易雨开把一封许德昌写的信交给了伊普雷。这时正好有一批探马从山外回来,伊普雷要立即听取他们的汇报,军情紧急,不容耽搁,所以他就不能送易雨开了。他请易雨开代他向许德昌问好,易雨开答应了。 叶枫提出要为易雨开送行。易雨开不同意,叶枫坚持要送。她拗不过叶枫,只好随他去。她背上包袱,牵过马,自顾自向营寨门口走去。 叶枫紧紧跟在易雨开身后,边走边说:“雨开老弟离开这里回哪里去?还回白莲教总坛吗?你恐怕回不去了吧?” 易雨开没有说话。 “雨开老弟,这一路上多亏你了。要是没有你,我早就被狼吃了,还有你这些天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你放心,你的这份恩情,我叶枫绝对不会忘记。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叶枫说到“情”字的时候,易雨开回头看了叶枫一眼。 “雨开老弟,你非常勇敢,是个英雄,是条汉子。我叶枫最佩服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要是不嫌弃,我叶枫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易雨开连头也没抬,继续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山寨的门口走去。 “雨开老弟……” 易雨开突然回过头来说:“你要是能安静一点儿,别一天到晚说个没完,我还可以考虑跟你交个朋友。可是你,你根本就做不到。” “我能做到,我真的能做到。其实我的话不算多,我是想逗你说话,所以才故意多说话的。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叫梅林格,他的话那才叫多呢,他一天到晚碎嘴唠叨的,烦死人了。我跟他比,那可差远啦……” 易雨开微皱着眉头,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转过身,牵着马往前走。 “雨开老弟,这一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把那把匕首送给我留作纪念呢?就是那天晚上你留给我防身用的那一把。今后想你了,我也好拿出来看一看。反正你有那么多匕首,也不在乎这一把。你觉得怎么样?” 易雨开好像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叶枫望着易雨开的背影,灰心地叹了口气,暗想:看来他是真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了。叶枫灰心之后就不再说话了,一言不发地跟在易雨开后面。 易雨开好长时间没听见叶枫唠叨了,觉得奇怪,便回头看了叶枫一眼。 叶枫这时也正好抬头,两人目光相接。易雨开赶紧将目光错开。叶枫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到了山寨门口。门口有四个站岗的士兵,还有一队巡逻兵刚执行完任务,正蹲在门口休息。 易雨开突然转过身来对叶枫说:“你要是能一直这样安安静静的就好了。” 叶枫笑道:“你喜欢安静,那还不容易。我在你面前尽量少说话就是了。” 为了表示赞同,易雨开微微一笑。 叶枫从来没见易雨开笑过,这一下他如获至宝,他高兴地问道:“这么说你答应做我的好兄弟了?” 易雨开微蹙着额头,她看了看远方起伏的山峦和苍茫的大地,感叹道:“路途艰险,生死难料,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相见。如果还能见面,到那时候再说吧。” 叶枫听到易雨开的这番话顿时思潮起伏。他想起了狼关,想起了柳明秀,想起了在狼关苦战着的兄弟们。他肯定是要回去的。如果回去了,十有**活不成。也许今天就是他跟易雨开见的最后一面,今后恐怕再也见不着了。叶枫的眼眶湿润了,眼泪在眼眶里不由自主地打起转转来。 “我走了,你回去吧。”易雨开说完就要转身上马。 叶枫内心一阵酸楚,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舍不得易雨开离开,他怕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上前一把将易雨开搂在了怀里。 如果是男子,这种告别前的拥抱是再正常不过的。易雨开只要轻轻拍一拍叶枫的肩膀以示安慰,叶枫就会松开易雨开,然后挥手向她告别。 可易雨开偏偏是个女的,她冷不防被叶枫搂在怀里,吓得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心里又羞又急。她本能地伸出双手一把将叶枫推开。她的力气非常大,叶枫根本受不住她这一推。叶枫踉踉跄跄倒退了十几米,重重摔在了地上。 叶枫摔得很惨,但是他并不觉得痛,他被摔傻了。他不知道易雨开为何如此对他,就算不做朋友也没关系,总不该动手打人吧? 营寨门口的那些士兵看到叶枫被摔得狼狈模样,都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 叶枫的嘴唇磕破了,脸颊上粘着血迹,额头也磕青了一块。他气乎乎地爬起来,准备找易雨开理论。怎么能无缘无故地打人呢?这也太过分了吧? 叶枫刚坐起身,就看见了易雨开那张英俊得让叶枫自惭形秽的脸。 她关心地问:“疼不疼?” “废话能不疼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我很抱歉。” “你用不着抱歉。反正你又不想交我这个朋友。无所谓,真的无所谓。”叶枫抹了抹腮边的血迹,催促道,“天色不早了,你走吧。走吧走吧。” 易雨开低眉想了想,突然她手腕一转,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把匕首来。正是那天晚上她给叶枫防身用的那一把。她悄悄将那把匕首放在叶枫的手心里。 叶枫这下乐了,既不觉得痛了,也不怕别人耻笑了。他霍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看着易雨开笑。他紧紧握着那把匕首,不知道该说什么,吭哧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谢谢。” 易雨开叮嘱道:“你的身体太弱了,应该多锻炼。” “知道了。” 易雨开转身跨上马向山下奔去。 叶枫向前跑了两步,使劲儿喊道:“雨开老弟,一路上小心带我向许大哥问好” 易雨开没有回头,她向身后挥了挥马鞭,然后猛抽一下马屁股。那匹马迈开四蹄一转眼就跑没了踪影。 第十九章 拒绝增援 第十九章拒绝增援 叶枫的心情有些失落,他舍不得易雨开走。此外,易雨开临行前的那番话也引起了他对狼关局势的担忧。“路途艰险,生死难料。”这八个字就好像在说他,也在说伊普雷。他到了这里亲眼看到伊普雷和他的军队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东躲西藏,处境艰难。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对伊普雷提增援狼关的事,他真开不了这个口。可是他必须开这个口,他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开这个口吗?他越想越没有头绪,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他刚走进村子,突然有两个人从墙后跳出来拦住了他。叶枫先是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原来这两个人是他的秘书罗振玉和呼尔巴什族的小公主伊琳娜。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这里?”叶枫吃惊地问。 “我们已经到了两天了。”伊琳娜开心地说。 “是许德昌大哥派人把我们送来的。”罗振玉说。 叶枫没有说话,也没有问他们一路上的情况,他现在没有心情关心这些琐事。 罗振玉走在叶枫的左边,伊琳娜走在叶枫的右边,三个人并排往村子里走。 罗振玉和伊琳娜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的心情不错。他们刚刚经历了白莲教那场劫难,大难不死,他们没有理由不高兴。伊琳娜一直生活在王庭里,从没有过这么惊险刺激的经历,她觉得很好玩,比在王庭里好玩多了。 伊琳娜问叶枫:“叶大夫。我听罗振玉说,你其实不是大夫,你的真实身份是卢龙城守,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枫责怪地看了一眼罗振玉,那意思是:你跟小丫头说这些干嘛? 罗振玉知道自己错了,惭愧地低下了头。 “是不是真的?”伊琳娜不依不饶。 “是真的。”叶枫不耐烦地说。 伊琳娜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叶枫说:“卢龙城我知道,那可是一座好大好大的城。你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城守,真是了不起” 罗振玉自豪地说:“我们大人当城守的时候只比你大三岁。他是我们帝国历史上最年青的城守。” “闭上你的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叶枫狠狠瞪了罗振玉一眼。 罗振玉立刻用手把嘴巴捂上了。 伊琳娜遗憾地说:“要是不打仗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去卢龙城玩了。到时候你这个城守大人可要亲自给我当导游噢。” 叶枫正在为狼关的局势发愁呢,他看到伊琳娜就想到了驻扎在狼关以北的呼尔巴什族军队。他冷冷地看了伊琳娜一眼说:“卢龙城不欢迎你” “为什么?”叶枫的眼神和冰冷的话语像一盆凉水浇在伊琳娜的头上。她瞪着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叶枫。 “因为你爸爸派他的军队杀害了很多无辜的卢龙城市民。你们是侵略者是暴徒是敌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干的”伊琳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当然跟你有关系因为你是你爸爸生的” 叶枫说完撇下伊琳娜,大踏步向村子里走去,留下伊琳娜一个人在风中哭泣。 罗振玉紧跟在叶枫身后埋怨道:“城守大人。我认为你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为什么?” “她才十六岁,这场战争跟她没有关系。” 叶枫被他的秘书气笑了,他转过身来望着罗振玉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不是。我没有” “别不承认了。你要是喜欢就去劝劝她,然后带她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不要到这里来烦我” 叶枫说完大踏步走进了院子。 院子中央的议事大厅里只有伊普雷一个人,他正坐在一张桌子前看地图。他那宽广的额头,浓密的剑眉,镇定的眼神,使他那张充满朝气的脸平添了几分成熟。他听到了叶枫的脚步声,这是他熟悉的声音,他没有抬头便问:“那位武士走了吗?” “走了。”叶枫知道他指的是易雨开。易雨开跟伊普雷也是初次见面,彼此并不熟悉。 叶枫坐到伊普雷的对面,望着他的这位兄弟。 伊普雷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着叶枫说:“我看他个子不高,也不够强壮。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是的。他一个人杀死了十六匹狼。他是一位真正的勇士。没有他的保护,我恐怕早就变成狼屁股下的粪便了。”叶枫说完笑了笑,他想在和伊普雷谈那个沉重的话题之前把气氛搞得轻松一点。 伊普雷没有笑,他是一个不太懂幽默的人。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便单刀直入地说:“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做不到” 叶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很了解伊普雷。伊普雷是个非常严肃谨慎的人。他从不乱说话,一旦说了就很难更改。还没等叶枫开口,伊普雷就明确表了态,这对叶枫的打击不小。 伊普雷伸手按住叶枫的肩膀,说:“你先坐下,听我说完。” 叶枫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沉不住气,便坐了下来。但是他那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伊普雷。他不相信他会见死不救。 “你看看地图。”伊普雷指着地图上大青山南麓的一个点对叶枫说,“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我们要增援狼关,就要横穿整个札兰大草原。即使最快的轻骑兵,也要四天三夜的急行军才能到达。这还是在没有敌人堵截的情况下。” “你现在有多少骑兵?你现在的实力到底怎么样?”叶枫的语气显得很急躁。 “跟你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我的兵力增长了一倍。” “那你还犹豫什么?我看你这仗打得越多,胆子反而越小了。”叶枫显然对伊普雷刚才的断然拒绝心怀不满。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我的实力确实比以前有所增强。可是我的敌人也不是那两个脓包王爷了。现在是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在亲自统兵与我作战。我必须小心谨慎。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实不相瞒,我在这一个月里吃的败仗,比这两年里加起来的都要多” 叶枫知道伊普雷没有说谎。烈烈维奇是草原上的雄鹰,是一代枭雄,他率领乌拉特族与强大的星月帝国对抗,毫不畏惧。近十年来,草原民族之间为争夺草场曾经发生过三次混战,每次都以乌拉特族的胜利告终,就连库克尔克也不得不承认烈烈维奇才是草原上的霸主。要不是乌拉特族在巴特隆发起的这场叛乱中投入太多,陷得太深,像伊普雷这样的起义军,早就被烈烈维奇的铁骑扫荡干净了。 伊普雷指着地图说:“我现在手里有五万多人马,其中步兵三万,骑兵两万五千。步兵负责保护山寨和各个重要山口,阻击敌人。骑兵迂回穿插,牵制敌人。烈烈维奇的军队有十万之众,全都是装备精良的骑兵。他们的速度和战斗力都比我们强得多。我们靠着对大青山地形的熟悉才勉强支撑到现在,要是到了草原上,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敌人很可怕,是吧?”叶枫早就不耐烦了。他听伊普雷说完了,便阴阳怪气地问他。 “是的。在草原上,游牧民族的骑兵确实非常可怕。” “所以你就怕啦?胆怯啦?我没想到你原来是个胆小鬼”叶枫在使激将法,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一招。 “随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事实明摆在这儿,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性格沉稳的伊普雷不吃这一套。 “你就不觉得丢脸?” “不觉得。有什么可丢脸的?实力如此悬殊,打不过是正常的。要是能打,我干嘛窝在这山沟沟里?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种地方吗?” 叶枫真有点急了,他转了转眼珠子,偷偷看了伊普雷一眼,然后官腔十足地,缓慢地说: “如果我命令你去打呢?” 叶枫终于拿出了杀手锏,他要用手中的权力来迫使伊普雷听命。他的官职是卢龙城守,公爵大人临终前把军政大权交给了他。伊普雷作为军团提督必须听他的指挥。 这一招确实管用,伊普雷先是一愣,继而开始犹豫。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大,那一贯刚毅严肃的表情掩盖了他内心激烈的冲突。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他抬起头来平静地对叶枫说:“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那么……” “怎样?” “我就辞职” “你……你你,你敢辞职?你……你还是不是帝**人?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叶枫听到这句话顿时火冒三丈。他没想到伊普雷这么倔犟,竟然以辞职相威胁。 “正因为我是帝**人,我才辞职。作为一名帝**人,我必须服从命令。你虽然是我的长官,可你这个愚蠢透顶的命令会丧送这支军队。不错,这支军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但它不是我个人的。士兵们之所以不畏艰险来投奔我,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我伊普雷,而是因为他们想报效这个国家。他们是属于国家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所以我不能执行你的命令。请你另选一名指挥官吧,城守大人。我愿意交出我的指挥权。” 叶枫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伊普雷骂道:“你气死我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换谁?你让我换谁?你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谁能听我的?你这不是存心刁难我吗?” “对不起,我并不想刁难你。但是,这件事,我确实无能为力。” 伊普雷说完就要离开座位。 叶枫这下可真急了,他一把扯住伊普雷的衣袖,吼道:“你不能走你的意思是说,狼关的事情你不管了是不是?你袖手旁观了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普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真够狠心的困在狼关的可都是咱们大公国的子弟兵。你居然撒手不管。你还是不是咱大公国的人?你是不是在卢龙城长大的?你居然还说出袖手旁观这种没有良心的话你的良心都让狗给吃啦” “我没说袖手旁观是你说的” “你说了我亲耳听到的就是你说的” 叶枫已经下定决心,他今天要跟伊普雷耍无赖,而且要一赖到底。换了别人叶枫也许不会这么做,他要顾忌自己的城守形象,但在伊普雷面前他没有这种顾忌。形势已经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了,快把他逼疯了。人到了这步田地,什么颜面,什么道理,都顾不上了。 叶枫终于把这个老实人挤兑急了。伊普雷“腾”地站了起来,一双虎目愤怒地盯着叶枫。伊普雷忍受不了叶枫对他的诬陷,他绝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他很想去解狼关之围。可理智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就像太阳不可能从西边出来一样。他在大青山与乌拉特族人打了大大小小五六十场仗。他太了解敌人了,更了解他自己,他不敢把这支军队拉到草原上与敌人对阵,因为这跟自杀没有什么两样。伊普雷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更不会吵架。他现在只想用拳头来表达他的愤怒。如果叶枫只是叶枫而不是城守,不是他的上司,那他早就扑过去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了 叶枫感觉到伊普雷想要打架,他毫不示弱,站起来与伊普雷对视。他不仅站起来了,一只脚还踩在了刚才坐着的椅子上,同时撸起了袖子,嘴里念叨着:“好啊。来吧你有种就来打啊打啊打啊” 叶枫现在真希望伊普雷能打得他鼻青脸肿,遍体鳞伤,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一些。也许**的痛苦能减轻内心的煎熬,这也是他蛮不讲理,一再挑衅的原因。 两人的眼睛相距不超过五厘米。彼此都能看清楚对方眼睛里燃烧着的愤怒的火焰。 最先冷静下来的还是伊普雷,他退后一步说:“我不想跟你打架。你现在不够冷静。我不跟你说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以你现在这种状态我没法跟你谈。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吧。” 伊普雷说完拿起桌子边上的皮帽,绕过如好斗的公鸡般站在那里的叶枫,走出了议事大厅。 屋子里只剩下叶枫一个人了。他郁闷得快要发疯了。他大喊一声,把伊普雷桌子上的东西一下子全推到了地上。然后他又把桌子掀翻了,掀得四条腿朝天。他疯了一样在屋子里乱转,见到什么就掀什么,直到把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掀翻了的时候,他才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伊普雷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门外边。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叶枫在屋里发疯。当听到叶枫悲怮的哭声时,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叶枫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场,心里觉得好受了些,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了看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屋子。他站起身,开始收拾屋子。他将桌椅重新摆正,然后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地图、纸张和文具。 伊普雷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帮助叶枫一起收拾。 叶枫的眼泪和鼻涕虽然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可他的语气却比刚才平和多了。他知道伊普雷就在他身边,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对你大吼大叫。” 伊普雷没有说话,继续收拾东西。 叶枫又说:“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这件事还是等等再说吧。”叶枫说到等等两个字时,心如刀绞。狼关还能再等吗? 伊普雷站起身来说:“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现在烈烈维奇看得很紧。我们只要一到草原上,就成了待宰的羔羊,敌人就会像狼一样扑过来。实力过于悬殊。增援狼关的事,我实在无能为力。” 叶枫叹了口气说:“这件事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偏要逞能,打什么狼关。结果把兄弟们都害惨了。是我对不起他们。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条命。兄弟们要是都死在狼关了。我就用这条命偿还他们。到了阴曹地府,我多给他们磕几个头,向他们多陪几遍不是。我想他们会原谅我的。”叶枫说这番话时,语气凄凉之极,说到最后,忍不住又掩面痛哭起来。 “我吃午饭的时候听你说,你打下狼关的时候,西北不是有帝国的四路大军吗,难道没有一路来增援你们?” “没有。他们一个也没来。”叶枫一想到这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气愤地说,“当时,巴特隆突然离开西都城向北撤退。帝**务院派人到崎峰谷给我们下达命令,要求我们协助帝国的军队作战,争取堵住巴特隆的退路。柳明秀大人亲自率领大军下山执行命令,结果被巴特隆的军队围在庆阳城里出不来了。我当时也没想打狼关,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巴特隆,帮助柳明秀大人突围。后来,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把狼关拿下来了。我心想,既然帝国中央不想让巴特隆撤退,那我守住狼关他不就退不了了吗?我这也是在执行帝国中央的命令啊再说,这狼关好不容易打下来了,让我就这么拱手让给巴特隆,我不甘心啊当时,我脑袋一热,就下定决心守狼关了。然后我就派信使四处求援。他们派信使回复说,让我们坚守狼关,等待他们的增援。可到最后,这帮龟儿子一个也没来就这么丢下我们不管了让我们在那里死扛我真想跑到军务院问问这群王八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以为我们西北人都是榆木脑袋吗?不错,跟东都城和西都城里的人比我们是又土又憨又老实,我们没有他们精明,可我们也不是傻子啊?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耍我们?只要到了军务院,不管见到谁,他祖母的就是总理军务大臣我也要啐他一脸唾沫这帮狗*养的,真他**不是东西” 第二十章 发现内奸 第二十章发现内奸 被叶枫痛骂的总理军务大臣魏元忠的日子很不好过。他已顾不上做光复西都城名垂青史的美梦了。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皇帝的意思很明白,要是柳明秀死在狼关,他魏元忠就是替罪羊他要替皇帝陛下向西北人民谢罪,向死去的柳琛公爵大人谢罪。当整个西北甚至河汉平原都落入敌手的时候,柳琛以带病之躯率领卢龙城军民坚持抗敌四个月。城破时,他壮烈殉国。他已经成为帝国百姓最景仰的大英雄。如果魏元忠真要为柳明秀的死背书,丢了乌纱帽是小事,恐怕他还要落个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下场呢。那他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魏元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他不断向各路军队下达各种命令,并听取各路军队向他汇报进展情况。他通过军务院这架权力机器把自己背负的巨大压力转嫁到大大小小上百位将军的身上。针对狼关的作战计划已经拟定。这是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不留任何余地,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凶狠疯狂残酷到极点的作战计划。从军务院向下发布的一级一级的命令全都是不折不克必须完成的死命令。各级军法处的执法人员全都磨刀霍霍,严阵以待。 七十万大军已经按照预定计划进入阵地,瞄准攻击目标,蓄势待发。星月帝国与巴特隆滞留在西北的主力之间一场生死大决战即将展开。 眨眼间,广阔的西北平原上就要刮起腥风,下起血雨了。 西北的天空中已经乌云密布,滚滚而来的乌云里暗藏着闪电和惊雷。 巴特隆已经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令人恐惧的杀气。这股杀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尼雅河防线的军队将领不断向他汇报,说星月帝国的军队正在尼雅河南岸快速集结,数量多得吓人。 巴特隆一方面指挥军队准备阻击来犯的敌人,一方面加紧对狼关的攻打。 魏元忠身上的压力最终通过巴特隆转嫁到了死守狼关的柳明秀身上。 巴特隆为了消除军队的恐惧心里,稳定军心,亲自到七家镇督战。他留下伏生继续攻打狼关。巴特隆虽然走了,狼关的战斗却比以前更加激烈,更加血腥了。 狼关里的伤病员越来越多,能参加战斗的人员越来越少。唯一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狼关北面的压力不大。克穆齐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也没有发动猛烈的攻击,他的军队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显得很悠闲。 柳明秀曾经问过负责指挥狼关防御的崔舒翰,狼关最多还能守多久? 崔舒翰说,以目前的兵力,如果只防御南边,还能守十天左右。如果北边发起猛烈的进攻,三天之内,狼关必破。 崔舒翰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帝国历352年1月4日,也就是叶枫坐在伊普雷议事大厅里大骂总理军务大臣的时候。 狼关的形势已岌岌可危,叶枫这个始作蛹者却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不过机会很快就出现了,只是叶枫还不知道,他的机会就藏在许德昌写给伊普雷的一封信里。 叶枫哭也哭够了,骂也骂累了,便靠在椅子背上发呆。 “你看看这封信。”伊普雷说着递给叶枫一张信纸。 叶枫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便还给了伊普雷。 “怎么,没兴趣?”伊普雷皱着眉看着叶枫。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处理就行了。给我看什么?” 原来信里的内容是有关奸细的问题。许德昌通过他潜伏在呼尔巴什族内部的情报人员发现呼尔巴什族高层对义军内部的情况及动向非常了解。他怀疑在起义军内部有呼尔巴什族的奸细,这个奸细的地位很高,他向呼尔巴什族透露的情报都是极其重要的。他提醒伊普雷要排查奸细,以防情报外泄,给起义军造成重大损失。 叶枫当然没兴趣。在战争期间,敌我双方互派奸细挖情报的事是司空见惯的。而且他相信伊普雷能够解决。他连这点儿事情都解决不了,还当什么义军领袖。 “你口口声声想增援狼关,我看你也就是说说而己。”伊普雷见叶枫态度淡漠,不满地说。 叶枫眼睛一瞪,指天发誓说:“谁说我只是说说。谁要是能救狼关,就是要我的脑袋给他当尿壶,我也能马上割下来” “那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漠不关心?”伊普雷指了指许德昌的信。 叶枫很聪明,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撑着办公桌,两眼盯着伊普雷问道:“这么说你在考虑增援狼关的事了?” “我只是说眼下不具备增援狼关的条件,并没有说永远不去增援。只要时机成熟,我当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奔赴狼关。你以为狼关的事情我就不着急吗?我告诉你,我着急的程度一点儿都不比你差” “对啊。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叶枫高兴地拍了伊普雷的肩膀一下。 “我的军队如果奔赴狼关,就不可避免要跟呼尔巴什族的军队交战。所以在这之前一定要把他们的奸细清理干净,否则我们就要吃大亏。” “对啊。那你清理不就行了。我就不信你以前没有清理过。恐怕乌拉特族没少向你的军队里派奸细吧?” 伊普雷自豪地说:“我有一整套防备乌拉特族奸细的办法。我排查出不少于一百例的乌拉特族奸细。但我还从未发现我的军队里有呼尔巴什族的奸细。这还真是挺新鲜的。” 叶枫困惑地说:“呼尔巴什族往你这里派奸细干什么?你们从来不与呼尔巴什族人为敌,也没有危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刺探你们的情报有什么用?难道是想暗中帮助他们的盟友乌拉特族人?那他们的友谊可真够伟大的了。”叶枫曾亲眼目睹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为界河改道的事争得你死我活,他不相信他们之间有什么伟大的友谊。 伊普雷说:“正因为奇怪,我才给你看这封信。你点子多,帮我想个办法,把这个奸细给查出来。” “我可不会干这种事?”叶枫不耐烦地说。 “我一天到晚忙得要死,根本就抽不出时间。你反正也没事儿,就请你多费费心。”伊普雷说完戴上帽子又匆匆走了出去。看来他真的是军务繁忙。 叶枫抖了抖手里的信,苦笑道:“我是来搬救兵的,到了这里却让我抓奸细。我哪儿会抓奸细啊?真是够烦人的”他说完,就把那封信又扔回到伊普雷的桌子上了。 叶枫想出去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他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出去,有可能会憋闷死。 刚走出大门,叶枫就跟他的秘书罗振玉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你个冒失鬼”叶枫使劲儿把罗振玉从他的怀里推开。 “城守大人,我正找你呢。不好啦。” “什么不好啦?” “伊琳娜她,她生气了。她说,她说她是你的敌人,她没脸留在这儿。她要下山,她要回布伦台要塞去。” “她要回去就让她走嘛。你找我干什么?” “她不能走啊。这儿离布伦台要塞那么远,外面是荒山野岭,她又不认识路。她一个女孩子,路上会很危险的。” “那你就陪她去嘛。有你这个护花使者,她路上就不会有危险了。”叶枫厌烦地一边往外走,一边挥手道,“去去,送她去。别来找我。你要是能跟着她一直去做呼尔巴什族的附马,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 罗振玉的脸被叶枫讥讽得红一阵白一阵,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等我得到狼关被攻破的消息时,我就找个地方自我了断。你不要跟着我了,跟着我没有前途。走吧,走吧。当附马去吧。” 罗振玉赌气地说:“城守大人,这可是你让我走的。好去就去我去当附马。再见了。”罗振玉说完向叶枫躹了一躬,气乎乎地转身就走。 “再见,呼尔巴什族的附马爷一路保重。”叶枫一边挥手一边大声说着。 听到这句话,罗振玉的步子更快了,一眨眼就跑没了影。 叶枫望着空空的院门,气恼地说:“他**的。老子急得都想自杀了。这小子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真是气死我了。哼哼,附马爷哼哼呼尔巴什族的附马爷附马爷?小公主?伊琳娜可是呼尔巴什族的公主啊我怎么没想起来呢?”叶枫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拼命追到门口,冲着罗振玉的背影大喊道:“站住罗秘书,你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叶枫追上了罗振玉,罗振玉领着叶枫去找小公主伊琳娜。伊琳娜虽然赌气要走,可是她没有马上走,她根本不认识路,能走到哪里去?她在慢慢地收拾东西,等人来劝她别走。 叶枫见到伊琳娜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得既热情又体贴。经过叶枫的好言相劝,伊琳娜决定留下来。 稳住伊琳娜之后,叶枫来找伊普雷。他把自己的想法跟伊普雷说了。 “你这个办法真够缺德的。”伊普雷评价道。 “管他缺德不缺德,能把奸细抓到就行?反正他们呼尔巴什族人没少干奸yin掳掠的勾当。这就叫以牙还牙。” 要说叶枫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以呼尔巴什族的小公主伊琳娜为诱饵,让奸细上钩。他们准备制造一种假象,让伊琳娜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呼尔巴什族的奸细不可能见死不救。如果不救,他回去之后没法向他的主子交待。如果想救伊琳娜,那他很容易就被抓住。 伊普雷想了想,最终点点头说:“正好,我明天要在这里开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到时候所有的义军将领都会聚集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实施这个计划。我真想看看,这个呼尔巴什族的奸细到底是谁?” “我实施计划?”叶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伊普雷。 “这么缺德的计划当然得由你来实施了。”伊普雷态度坚决地说。 这个计划的核心内容就是要对伊琳娜实行伪装**,引她发出恐惧的尖叫。这样奸细就会以为他的主子处境很危险。当然计划里的**不是真的,可如果执行命令的人真的**了她也没有办法,在那样一种情况下谁也无法控制局面。伊普雷治军严格,军纪严明,他不可能向他的士兵下达这种荒唐的命令。万一**既成事实,这要传出去,会严重影响他在军队中的威信。他还怎么率领这支军队? 叶枫当然也不愿意执行这个计划。伊普雷便指出叶枫可以让他的秘书罗振玉去担任伪装**的任务。叶枫说,他的秘书可能已经爱上这个小丫头了,他无法执行该任务。 伊普雷说:“反正这种事不能让我的人去做。万一出了事,我可受不了。主意是你出的,还是你来看着办吧。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说完就匆匆跑了出去。 叶枫望着伊普雷的背影不满地说:“鬼才信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不愿意揽这件事就直说。干嘛用这种蠢话来骗我。” 叶枫无可奈何,只好来找他的秘书罗振玉商量此事。 罗振玉当然不同意,不仅不同意,他还眼泪汪汪地请求叶枫不要这么做,最后就差跪下来求叶枫了。 叶枫看着罗振玉那副没出息的模样,气得直摇头。“瞧你这副德性。又不是真的要**她,就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她,让她尖叫两声就行了。你至于急成这个样子吗?” 罗振玉任凭叶枫怎么说,还是不同意。他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想给善良的伊琳娜小公主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想伤害她那颗幼小的心灵。 伊普雷态度很坚决,他和他的部下是绝不肯参与这件事了。除了罗振玉,叶枫也找不到别的人。想来想去,叶枫决定自己干。 叶枫自己劝慰自己道:“我又不是真的要**她。只当是开个玩笑,吓唬吓唬她。至于名声嘛……” 关于名声问题,叶枫早就心灰意冷了,狼关都落到了这步田地,他自己的名声早就坏到底了,他还顾忌什么?顶多再让世人多骂他一句,还能怎么样? 第二十一章 假强奸 第二十一章假强*奸 伊琳娜被拘禁了,同时伊普雷向全军公布了伊琳娜的真实身份。士兵们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呼尔巴什族离他们很遥远。他们追随伊普雷反抗的是乌拉特族的暴*,他们跟呼尔巴什族没有仇怨。但是,他们也知道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是同盟的关系,伊普雷下令把伊琳娜抓起来他们完全能够理解。 伊琳娜的牢房就在伊普雷和他的将领们准备开会的房间旁边,两者相距不超过二十米。 到了晚上,叶枫用黑布蒙了脸,悄悄来到关伊琳娜那间牢房的墙根儿下面。房间里亮着灯,小公主正坐在床沿上哭泣。伊琳娜被许德昌派人送到这里之后,虽然没有告诉士兵们她是小公主,但她从不掩饰自己是呼尔巴什族人的身份。士兵们对她都很友好。伊琳娜知道他们只恨乌拉特族人,所以也不怕他们,跟他们相处得很融洽。她不知道这支起义军为什么突然翻脸,把她当敌人一样关押了起来。这可把她吓坏了,她一直在哭,哭得很伤心。 叶枫听到伊琳娜的哭泣声,心中暗自得意,待会儿进去吓吓她,吓得她哇哇乱叫,就达到目的了。当然她的声音不仅要惊慌恐惧,还要凄惨痛苦,最好是痛不欲生。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叶枫决定要演好这个**犯的角色,要演得逼真、可怕。 叶枫掏出伊普雷给他的钥匙正准备打开门闯进去的时候,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了叶枫。 “啊──” 叶枫被吓得大叫起来。 伊普雷吓了一跳,怎么尖叫的声音不是小公主伊琳娜的,而是叶枫的呢?出了什么差错了? “提督大人。这是什么声音?”一名参加会议的军官问伊普雷。 “没什么,也许是巡逻的士兵被蛇咬到了。” “提督大人,现在是冬天,蛇都冬眠了。” “噢。有可能是走路崴了脚,谁知道呢?不去管他,咱们继续开会。” …… “谁呀?”伊琳娜停止了哭泣,惊奇地走到窗前问了一声。 叶枫赶紧躲了起来。罗振玉躲在了他的身后。 伊琳娜侧耳听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便又坐到床上继续哭泣,而且哭得比刚才更伤心了。 “是我,城守大人。”这低低的声音是罗振玉的,原来在黑暗中抓住叶枫的人是罗秘书。 “你来干什么?”叶枫生气地问。 罗振玉说:“我是怕您把持不住。真要出了什么事,您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我还怕这事要是传出去会给咱们卢龙城丢脸。还有柳明秀大人……” “你别在我面前提柳明秀大人你也不必担心我的一世英名。我的自杀计划早就拟好了。我活不了几天了。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什么脸面,名声,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你让开,我要执行计划。” “那你得向我保证,你不能真的……真的……上她。” 叶枫气得解下蒙脸的黑布塞给罗振玉说:“你要是不放心,你自己去” “这……”罗振玉有点儿犹豫。 “我要听见她恐怖的尖叫声,这声音要持续十分钟少一分钟都不行。” “那我可做不到。那样她就不会喜欢我了,也不会再理我了。” “行了,行了。我就是吓唬吓唬她。你放心吧。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把黑布给我” 叶枫从罗振玉手里拿过黑布重新蒙在脸上,然后一把推开罗振玉,悄悄打开门,突然冲了进去。 房间不大,进了门之后,叶枫一下子就扑到伊琳娜身上,又是亲嘴儿,又是在她身上乱摸,还学着小说里描写的色鬼的样子,喘着粗气,嘴里念叨着一些猥亵而又凶狠的言辞。 叶枫按照预定计划低头忙活了一阵。他解开了伊琳娜的外衣,摸到了她的胸,还亲了她的嘴,可是事情有点儿不对头。 他突然发现太不对头了 伊琳娜居然没有尖叫,也没有反抗她顺从地躺倒在床上,任凭叶枫非礼她。不仅如此,她的两只手竟然还在帮叶枫解衣服上的扣子。 这下可把叶枫吓坏了。他“噌”地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他一边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一边问伊琳娜:“你为什么不叫喊?你难道不怕我**你?我可是个大坏蛋” 伊琳娜脸上灿若桃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十分迷人。她羞答答地说:“你不是大坏蛋。你就是叶大夫,不不,是叶城守,对不对?你刚才在门外喊了一声,我就听出是你的声音了。你虽然蒙了脸,可我能看见你的眼睛,我知道是你来了。” “哎这个可恶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叶枫暗恨罗振玉破坏了他精心设计的计划。 伊琳娜望着叶枫说:“原来你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呀。在莫丽娅姑姑家里见你的第一面时,我就喜欢上你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去送你。其实你根本不用蒙上脸,你要是喜欢我,干嘛不跟我直说呢?你想做那种事,只要你想,我也不会不同意呀?只要你事后别不认账,别不要我就行了。” 游牧民族的女孩子性情豪放,热情开朗,敢爱敢恨,对男女之间的禁忌又不像农耕民族那么严格。这恐怕是叶枫没有想到的。 “啊。事情是这样的。”叶枫定了定神,然后一把拉下黑色的蒙脸布,朝伊琳娜做了一个鬼脸,笑道,“我睡不着觉,闲得无聊。就想找你玩玩。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并没有别的意思。行了,玩笑开过了,我得回去睡觉了。你早点儿休息吧。晚安。” 叶枫也不管伊琳娜高兴不高兴,一低头就从屋子里溜了出来。 他刚走出伊琳娜的房门,就听见有人在墙角偷偷哭泣,叶枫一听就知道,这悲伤的声音是罗秘书发出的。 叶枫走到躲在墙角悲哭的罗振玉跟前问道:“小公主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 “别哭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那个丫头的。我对当呼尔巴什族的附马不感兴趣。” “真的?”罗振玉抬起头望着叶枫。月光下,他的脸上挂满了眼泪。由于天气寒冷,他的眼泪掉到地上时都冻成了晶莹的冰珠。 “当然是真的。”叶枫皱了一下眉头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替我完成任务。”说完,叶枫就把那块蒙面的黑布递给了罗振玉。 “不行。我不能做这种事。我不能对不起她。”罗振玉直往后躲,仿佛要躲到墙缝里去。 “罗秘书。你要明白。我也是个男人,身体健康,我也有那种需要。现在这间屋子里的女孩子与我有着同样的需要。我们两个完全能够互相满足。你虽然是我的下级,但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我不忍心伤害你,所以才从里面跑出来。你如果不替我完成任务,我只好再进去一次。至于进去后会发生什么事,真的很难讲。是你进去,还是我进去?你自己拿个主意吧?” 罗振玉咬了咬牙说:“那还是我进去吧。”说完,他拿过黑布蒙在脸上,一转身冲进了伊琳娜的房间。 叶枫很快就听到了他想听到的声音──伊琳娜恐惧的尖叫声。 叶枫的这个办法很奏效,第二天夜里就有人偷偷溜到关押伊琳娜的牢房的窗户下面用呼尔巴什族语跟伊琳娜小声交谈。赢得伊琳娜的信任之后,那人又帮助伊琳娜从窗户里爬了出来。 叶枫和伊普雷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偷偷跟着这个奸细。这个奸细把伊琳娜领出小村子,交给另外两个人,然后返回村子里来向另一个人汇报情况。这个坐在屋子里听汇报的人应该就是呼尔巴什族的奸细头目。伊普雷毫不犹豫地下了逮捕的命令。 等卫兵们把这个奸细头目押到伊普雷和叶枫面前时,伊普雷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他最信任的参谋官汪诚。 汪诚是尼柯罗城的商人,后因不满乌拉特族的残暴统治投奔起义军。他卖掉家产,倾其所有来资助起义军,帮助起义军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后来他又负责筹措粮草和各种物资,他每次都能出色地完成任务,为起义军的发展壮大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同时也赢得了起义军领袖伊普雷的信任。 伊普雷吃惊不小,由于事关重大,伊普雷决定连夜审讯汪诚。参与审讯的还有起义军的两名副提督祖正和祝宏。叶枫也没有睡意,坐在一旁听审。 “你叫什么名字?”祖正将军问道。 “汪诚。” “我问你的真实姓名” “汪诚这就是我的名字我就叫汪诚”汪诚的声音很大,态度很强硬。 祝宏记了下来。 祖正又问:“籍贯?”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问你的籍贯?” “尼柯罗城。” “参加起义军前的职业?” “商人。” “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都做你们问这些干嘛?”汪诚激动地说,“我对义军忠心耿耿,你们干嘛要怀疑我?” “大胆你明明是呼尔巴什族的奸细,还说什么忠心耿耿?” “我不是” “你不是?那你为什么要让你的卫兵去救呼尔巴什族的小公主?” “我是看她可怜。你们这么欺侮她太不人道了,太没人性了。我看不过去,所以我才……”汪诚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愤怒地盯着坐在旁边的叶枫。他猜测这个鬼主意可能是叶枫出的。 叶枫并不生气,还朝汪诚微微一笑。 祖正又问:“你难道不知道呼尔巴什族也是我们的敌人?” “可是这跟那个小女孩儿没有关系,她才多大?我认为她是无辜的。” 这时,起义军军法处的人跑到伊普雷身边耳语了几句,同时递给伊普雷一封信。伊普雷听完汇报之后立刻拦住了正在审问的祖正,然后朝汪诚扬了扬手中的信,问道:“我问你。这是什么?” 汪诚一看这封信,知道事情已败露,恐惧地低下了头。 “我再问你一次,这是什么?”伊普雷的声音低沉而严厉。 汪诚不敢看伊普雷的脸,低着头说:“这是我写给呼尔巴什族的帐前咨政胡斯先生的信。” 原来这封信是汪诚交给那两个负责送伊琳娜回去的人带给胡斯的。那两个人和伊琳娜还没走出两里地就被伊普雷派去的人抓了回来。那两个人被送到军法处审讯,伊琳娜继续关押在那间牢房里。军法处在审讯那两个人时发现了这封信,由于事关重大,他们立即送到伊普雷这里来了。 伊普雷对祖正说:“继续审。” 祖正又问汪诚:“这封信里写的是什么?” “信里写的就是这件事。” “什么事,说清楚点儿” “就是我发现了小公主伊琳娜的下落这件事。我在信上说,她是被一个叫叶枫的人拐骗到这里来的。由于起义军与草原民族的军队作战,小公主被当成敌人抓了起来,处境很危险。我已经把小公主解救出来,并派人护送她回布伦台要塞……” “那你到底是不是呼尔巴什族的奸细?” 汪诚没有说话,惊惧地低下了头。 祖正一拍桌子,问道:“说,你到底是不是?” “我是,我是……奸细。” “你应该知道我们起义军对奸细是如何处治的?在这种事情上我们从来没有手软过。”祖正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凶光毕露。 汪诚的胆子并不大,经这么一吓唬,他的精神立刻就崩溃了,实话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些实话把在座的都吓了一跳:原来在起义军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汪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起义军的事情啊。求求你们饶了我吧。看在我过去做的那些事情的份儿上。” 伊普雷用他那特有的低沉平稳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说:“你放心,你以前的功劳我们在量刑的时候会充分考虑的,现在你必须把事实真相全都说出来如果你继续隐瞒,我们必将严惩” “是,是。我说,我全都说。这事儿还得从两年前说起。提督大人,您还记得您那次翻越雾山到札兰大草原上来筹粮的事情吗?” 伊普雷皱着眉头问道:“你跟那件事有关系吗?” “有。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那时,你率领军队把乌拉特族的大慈大悲两位贤王打得不敢出城。他们的大汗烈烈维奇向呼尔巴什族求援。我们的大汗,噢,不,是,是库克尔克,库克尔克就派南山大王德拉戈玛率领军队来围剿您。您的军队被包围了。就是从那时起,库克尔克启动了他早就拟定好的木偶计划。计划的负责人就是帐前咨政胡斯先生,我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 伊普雷浓眉紧蹙,追问道:“木偶计划?” 第二十二章 木偶计划 第二十二章木偶计划 “是的。木偶计划。木偶计划的起因是乌拉特族偷偷让界河改道,强行霸占了原本答应划给呼尔巴什族的大片土地。库克尔克和他的帐前咨政胡斯先生秘密拟定了这个木偶计划来对乌拉特族进行报复。该计划的核心内容就是在札兰大草原上暗中扶植一支反对乌拉特族的军事力量,其目的就是要让乌拉特族对札兰大草原的统治不稳固。该计划必须是保密的,因为还要维系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之间的同盟关系。提督大人,您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勇气和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赢得了胡斯先生的青睐。就这样,您和您率领的起义军被纳入了木偶计划。” “这么说我就是那个木偶了?”伊普雷一双虎目紧紧地盯着汪诚。 汪诚犹豫了一下说:“是的,不仅是您,还有您的军队。如果您没有被纳入木偶计划,那么两年前,您和您的起义军早就被德拉戈玛大王的军队消灭了。” 伊普雷倒吸一口冷气,那场自杀式的恶战到今天他依然记得很清楚。根据当时的形势,他和他的军队确实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他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正是由于这个什么木偶计划,他的起义军才没有被呼尔巴什族的铁骑赶尽杀绝。看来这个奸细说的没有错。 伊普雷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个木偶的说法,因为这是事实,伊普雷不像叶枫那样感情容易冲动,他冷静地问汪诚:“你继续说,后来的情况是怎样的?你又是何时加入这个计划的?” 汪诚说:“我原来确确实实是尼柯罗城的商人,我母亲是呼尔巴什族人,所以我一直与呼尔巴什族有生意上的往来,也有很多呼尔巴什族的朋友。后来我的商队遇到了强盗,被抢劫一空,没多久我就破产了。就在我无力还清债务,准备自杀时,呼尔巴什族人暗中帮了我一把。我为了感谢他们的帮助,便答应为他们收集情报,做了他们的间谍。没多久,他们就让我加入木偶计划。我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你们这支处境艰难的起义军提供物质援助。我想,这可能跟我曾经在大青山开掘过铁矿有关。我对大青山的地形地貌比较熟悉。我接受了这个任务,然后我就伪装成变卖了万贯家产的爱国商人投奔了起义军。” 伊普雷又问:“这么说,你向我们提供的那些银钱、还有粮食、棉被、帐篷等物都不是你的财产?” “是的。所有的东西都不是我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弄到这些东西。我只不过是利用商队作掩护,把这些物资从大青山北面的呼尔巴什族领地运到大青山南麓来。这些东西都是呼尔巴什族暗中提供的。这是木偶计划的核心部分。他们提供的物资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他们不能提供得太多以免别人怀疑,他们提供的物资刚刚能够帮助起义军渡过难关。他们并不希望起义军发展得太快,太强。他们担心如果起义军壮大到他们无法控制的地步,会威胁到他们自身。他们虽然跟乌拉特族有矛盾和磨擦,尤其是在争夺草场的问题上,但他们毕竟同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他们之间还有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在许多方面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们并不想给乌拉特族人制造太大的麻烦。所以,这半年来,呼尔巴什族暗中停止了对起义军的一切援助。” 汪诚的这番话说完,所有参加审讯的起义军将领还有叶枫全都面面相觑,惊讶不已。这个事实真相对伊普雷和他的将领们的信心打击很大。他们原本以为他们现在的成就是靠着他们的智慧、勇气和奋斗精神换来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是靠着别人的暗中扶持才走到了今天。 伊普雷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突然问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 汪诚拼命地点头。 “这半年来,你从我这里获取的军事情报,有没有透露给乌拉特族人?” 汪诚听到这句问话,汗就下来了。他的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缀满了汗珠。 “快说”祖正将军大吼道。 “我。我,我不清楚,这半年来,我依然像以前那样为胡斯先生提供这里的情报。至于他们有没有把这些情报透露给乌拉特族人,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那就是乌拉特族人绝不会知道这个木偶计划。这个计划是绝对保密的。就是在呼尔巴什族内部,除了大汗之外,也只有三四个大人物知道这个计划。” 伊普雷沉默不语,脸色十分难看。当他挺过最困难的时期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的起义军发展得十分迅速,可等到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制约。他不仅在筹措粮草等方面变得困难重重,就连在战场上他也经常遭到莫明其妙的失利。他猜想这半年来,呼尔巴什族对他的态度已经从扶植转向扼制了,这就不排除他们把汪诚提供的情报透漏给乌拉特族的可能。也许不会全部透漏,但只透漏一部分也会给起义军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他现在明白最近为什么老是出师不利了,原来他最信任的人竟然是个奸细。而这个奸细同时又是对起义军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这让他很难办。 这时叶枫也想起了一件往事。他插话道:“汪诚先生,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叶枫的态度很和蔼,显得彬彬有礼,这让汪诚感到不安。他知道叶枫跟伊普雷的关系,不敢怠慢,忙说:“您有什么尽管问吧。” “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去年春天,我被困在和林穆海城,当时我的身份是大夫。大悲贤王强令我为你们的长公主莫丽娅治病。可是后来,你们的长公主居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而且是在我派人与起义军联系上之后发生的。我问你,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我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汪诚说:“我不太清楚。当时莫丽娅长公主出使和林穆海城时,帐前咨政胡斯先生有没有陪同前往?” 叶枫想了想说:“有,他们的使团里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又瘦又小的中年男子,叫胡斯,好像是咱们帝国叛逃过去的。” “那就对了。根据木偶计划,我直接对胡斯先生负责,我的线人最终会把情报提供给他。他如果在长公主身边。那长公主肯定就是通过他了解到您的真实身份的。” 叶枫狠狠地瞪了汪诚一眼,心里骂道:“你个臭奸细,差点儿把我害死。” 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感到困倦了,而且该问的也都问得差不多了。伊普雷便下令把汪诚关押起来,明天再审。 叶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木偶计划对叶枫的影响很大,他从这个计划里面看到了朦胧的希望。他原本以为呼尔巴什族跟乌拉特族之间因界河改道产生的矛盾已经得到了解决,现在看来事情还没完。呼尔巴什族的木偶计划非常阴毒,要是乌拉特族人知道了这个计划,他们的大汗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想到这里叶枫躲在被窝里自言自语起来。 躺在离叶枫不远的另一张床上的伊普雷也没有睡着,他听到叶枫在背窝里自言自语,便问:“你在想什么?” 叶枫说:“没想到,你这个木偶还会说话。” 伊普雷没有理会叶枫的玩笑。“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乌拉特族人和呼尔巴什族人有了新的矛盾了对不对?” “是的。看来还是你了解我,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你觉得有成功的可能吗?” “有。乌拉特族一直比呼尔巴什族强大,哪儿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再说,上次界河改道的事,乌拉特族人吃了亏,他们损失了两位王爷还有大片牧场。他们肯定想报复,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咱们要是能想办法让烈烈维奇知道这个木偶计划,他们一定会非常气愤,而且他们也有了找呼尔巴什族人算账的理由。如果在这个当口,两族之间再发生一次冲突,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冲突,咱们也就有机可乘啦。” 伊普雷说:“你别一厢情愿了。我看这个冲突不一定会发生。我一直在跟乌拉特族人打仗,我知道他们在札兰大草原上的兵力不是很充足,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找呼尔巴什族人算账。” 叶枫自豪地说:“那是因为我把乌拉特族的大批军队挡在了狼关以南。其中也包括呼尔巴什族的军队。我认为,呼尔巴什族的兵力同样不充足。而且从历史上看,乌拉特族人从来没有怕过呼尔巴什族,他们之间的战争胜负得六四开,乌拉特族的胜面要大一些。既然如此,乌拉特族人就没有理由忍气吞声。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占理,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向呼尔巴什族讨回公道,索要赔偿的机会。” 叶枫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伊普雷一直在大青山里打游击,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他也不知道呼尔巴什族在狼关以北有多少军队,他甚至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件事。叶枫虽然到过布伦台要塞,看到过呼尔巴什族的大军,但他在军事问题上一直是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的,他对两族之间军事力量的对比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在这种情况下,叶枫和伊普雷两人躺在背窝里商量的一个挑拨离间的计划就草草出台了。 这个计策的核心人物是在押的大慈大悲两位贤王。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兄弟二人自从上了长公主莫丽娅的当,在山洞里被起义军逮捕以来,表现得很不错。他们两人连续三次获得了起义军监狱长亲自颁发的模范犯人的称号。监狱长甚至任命他们两人当劳改小组的组长,负责监督管理其他的犯人。这其间,伊普雷也曾想用这两位昔日的王爷换些银钱来花花,可是未能如愿。他们的亲弟弟,呼尔巴什族的大汗烈烈维奇明确地告诉伊普雷,他不准备在他的两个傻蛋哥哥身上花一分钱。伊普雷把这个结果告诉了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兄弟二人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大汗已经生他们的气了,所以他们两人干脆断了逃回去的念头,死心踏地地为起义军的监狱管理工作做贡献。 这个监狱的位置离伊普雷的山村指挥所并不算远,骑马只要半天的路程就到了。 第二天,伊普雷命令手下人把奸细汪诚关押到起义军监狱里去,并分派到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兄弟二人负责管理的小组。此外,伊普雷还让监狱长在审问汪诚时不要回避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兄弟二人从汪诚回答监狱长的口供中了解到呼尔巴什族的木偶计划。兄弟二人心中窃喜。这个木偶计划能够帮助他们洗脱罪名。他们之所以无法剿灭伊普雷的起义军,不是因为他们无能,而是因为起义军背后有强大的呼尔巴什族人的支持。他们想,也许能凭借这条理由得到大汗的谅解,重新做回他们的王爷。监狱长在每次审讯结束后都要对汪诚施行杖刑,即使汪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要打他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打完之后就让烈烈卡特和烈烈农尔去照料他。 两天之后,伊普雷派人假扮成汪诚的同党混进监狱偷偷与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联系,请求兄弟二人里应外合帮助汪诚越狱。兄弟二人立即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要求一起逃脱。汪诚的同党当即表示同意,双方一拍即合。越狱的时间定在1月6日晚上。 一开始都很顺利,就在越狱即将成功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儿小问题。汪诚的同党为了掩护他们三人越狱,全部壮烈牺牲了。只有他们三个人侥幸逃了出来。他们非常幸运,居然在一条路口发现了三匹马,马的主人不知到哪里去了,马背上的包袱里有粮食,银钱,还有一幅非常清晰的地图,这张地图足以指引他们走出大青山。汪诚的屁股被打肿了,他只能趴在马背上,而且他也离不开烈烈农尔兄弟的照顾。兄弟二人当然很乐意照顾他,因为他是一个重要的人证,这个人证能帮助他们兄弟重新做回王爷。 闲话少叙,经过一天半的艰苦跋涉,烈烈农尔兄弟和汪诚在那张地图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了乌拉特族正在剿匪的军队。军队将领见是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两兄弟,当然不敢怠慢,虽然大汗已经下令撤掉了他的两位哥哥的爵位,但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更何况这两位昔日的王爷曾经还是这位将领的顶头上司。这位将领亲自领兵护送三个人去见大汗。 第二十三章 冤家路窄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在回来的第一天就撞见他们的大仇人。 前文已交待,莫丽娅奉大汗库克尔克之命带着促进游牧民族伟大友谊的使命到烈烈维奇的大营里来劳军。莫丽娅除了带来救灾物资之外,还带来了许多上等的美酒和野味。烈烈维奇对莫丽娅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并给了她极高的礼遇,接待她的规格仅次于大汗库克尔克。可是在乌拉特族人眼里,莫丽娅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他们没有忘记莫丽娅在界河改道的谈判中如何使用不光彩的手段取得胜利的;也没有忘记他们的两位王爷是如何被这个女人诱惑而蒙受羞辱的。这个女人虽然美艳绝伦,可乌拉特族人都觉得她是一条美女蛇。她那光彩照人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蛇蝎一样狠毒的心肠。当然,乌拉特族人也能理解他们的大汗为什么不计前嫌,热情地接待这位使者。大汗是从维护草原民族同盟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大汗的胸襟和度量让乌拉特族人感到自豪。 可是这种友好的气氛只维持了一天。第二天,莫丽娅就以库克尔克特命全权大使的身份与烈烈维奇进行了单独会谈。会谈虽然是秘密的,但会谈的内容每个人都能猜到,那肯定是狼关的问题,看来又要讨价还价了。像这样的讨价还价在两个游牧民族之间是常有的事。由于狼关的局势微妙,复杂,而且关系到切身利益,所以会谈的气氛显得很紧张,双方都格外小心,生怕有什么差错。在金帐外面的人甚至没有听到一次笑声,这和昨天欢快融洽的气氛简直有天壤之别。 在会谈结束时,烈烈维奇脸色阴沉,他用手扶住额头,靠在他的宝座上发呆,连莫丽娅向他告辞时他都没有抬起头来。莫丽娅对此并不在乎,她恭恭敬敬地向大汗行了礼,走出了金帐。 就在这个时候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见到了他们的仇人。他们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在金帐里与大汗会面的就是莫丽娅长公主,他们被告知大汗正在会见呼尔巴什族的使者,要求他们在金帐外等候。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等到最后,他们就看到莫丽娅低着头走了出来。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看到莫丽娅时的感觉就像一个不会喝酒的人一口气灌进去一斤烈酒。心跳得像重锤敲鼓一样“咚咚咚”的没完没了,震得他们全身都颤抖起来。他们的血液就像煮沸了的水似的,在身体里的各个地方以极快的速度流动着。他们的胸膛就像正准备喷发的火山,火红的熔岩在里面翻滚涌动。两只眼睛就像那火山口,愤怒的火焰在里面闪动跳跃。他们全身的骨骼都“卡卡卡”地响起来,就像一架准备发射的加农炮正在瞄准目标。 火山终于爆发了 愤怒的火焰冲天而起 怒不可遏的烈烈卡特像疯子一样朝莫丽娅扑了过去。 烈烈农尔紧随其后。 莫丽娅看见他们两兄弟时着实吓了一跳,他们的外貌变得太多了,消瘦得不像人样。她一下子没弄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像疯狗一样向她扑来,看他们那凶狠的样子就像要把她撕碎扯烂再整块整块地吞咽到肚子里似的。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那种疯狂的样子令她恐惧,她本能地向后躲闪。其实她根本不用害怕,大汗烈烈维奇的金帐外面有很多武士,他们一拥而上拦住了疯狂的烈烈卡特和烈烈农尔。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无论是谁都不准在大汗的金帐外闹事。 等莫丽娅看到这两条疯狗被拦住了,她再仔细看了看,这才认出原来是这两个冤家对头。俗话说冤家路窄,一点儿也没错。自从她上次离开和林穆海之后,就一直没踏上过乌拉特族的土地,没想到这次出使,竟然又碰到了他们兄弟二人。 真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莫丽娅想到这里,开心地“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她的腰都弯了,弯得就像那春风拂动的杨柳。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气得暴跳如雷,隔着侍卫们组成的防线指着莫丽娅又跳又骂。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是王爷了,根本用不着顾忌什么贵族的礼仪和王室的尊严。他们在起义军监狱里呆了八个多月,学到了很多骂人的脏话,他们什么解气就骂什么,什么肮脏就骂什么。他们还用不同种类的语言变着花样地骂,他们知道莫丽娅几乎了解所有游牧民族的语言,他们不怕她听不懂。骂到后来还不够,他们还向莫丽娅吐口水。口水的量不足,吐不远,他们就把眼泪和鼻涕抹到嘴里和着口水一起吐向莫丽娅。这些招术和本领都是他们在监狱里跟那些囚犯们学来的。由此可见,这八个多月的牢狱生涯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 莫丽娅没有被吓倒,也没有生气,她站得远远的,微笑着望着兄弟二人,就像被骂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似的。她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就像在熊熊烈火上浇了一盆油,两兄弟气得受不了啦,气得他们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边跳着脚一边哇哇乱叫。 这场闹剧一直到大汗烈烈维奇走出金帐才结束。 烈烈维奇看到他的两个哥哥并不感到惊讶,有人事先向他禀报过这件事。他微微皱着眉头对两个哥哥说:“你们还闹什么?难道你们给我丢的脸还不够吗?”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不敢再跳再骂了,他们站在那里望着大汗委屈地流眼泪,那样子就像两个在外面淘气,受人欺侮,回家又挨家长责骂的孩子。 莫丽娅转过身来望着烈烈维奇,她一改刚才嘻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而是十分严肃地对烈烈维奇说: “我是怀着对大汗您无比尊敬的心情来到这里的。我来的目的是替我们大汗转达他对您的敬意和问候,顺便也来商量一下我们共同的事业。我是抱着诚心和善意来到这里的。可是刚才,就在您的金帐外面,我受到了辱骂他们两个用世界上最下流最肮脏最恶毒的语言辱骂我。他们向我吐口水,还有恶心的鼻涕。如果不是您的卫兵拦住了他们,我甚至会遭到他们的毒打我感到我们呼尔巴什族、我们尊贵的大汗还有我自己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羞辱我发誓一定要将此事汇报给我们的大汗,因此而引起的任何后果都将由你们承担最后,我郑重地告知殿下,我和我的使团将中止这次出使,两个小时后,我们将返回布伦台要塞。” 莫丽娅说完向烈烈维奇恭恭敬敬地躹了一个躬,转身就走。 烈烈维奇脸上的表情比苦瓜还要苦,他知道莫丽娅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女人。他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他立即对站在他身后的丞相梅里吞说:“快去。拦住她。你要想办法稳住她,千万不要让她回去。” “是。大汗。” 梅里吞以最快的速度向莫丽娅跑去。 烈烈维奇望着莫丽娅和梅里吞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这位大汗的个子虽然小,却极有威严,他毕竟是草原上第一大族的大汗,他只要一跺脚,整个札兰大草原都会颤抖。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心惊胆战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大汗,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莫丽娅用严肃庄重的外交辞令说的那番带有恐吓意味的话把他们吓坏了。他们心里明白,他们一回来就给大汗惹了麻烦。 烈烈维奇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两个惹事生非的哥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张开双臂热情地说: “欢迎你们回来。我的哥哥们。”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受宠若惊,一下子跪到大汗的面前,痛哭流涕。 烈烈维奇蹲下身子,对两个哥哥温和地说:“好了。起来吧。我不会怪你们的。莫丽娅是个坏女人,你们吃了她不少的苦头。这我心里都清楚。你们骂的对。要是换了我,我也会骂她的,只不过我可不像你们那么会骂。”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心情舒畅极了,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爱他们的弟弟了。这是一位英明仁慈的大汗。 这时所有的乌拉特族的文臣武将们都围到了金帐前面,他们看到兄弟团聚的动人场面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有的甚至还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烈烈维奇单独招见了他的两个哥哥,听他们叙述了这八个月来的情况和他们刚刚得知的有关木偶计划的消息。 烈烈维奇听到木偶计划时的反应并不像他两个哥哥想象的那么强烈,那么怒不可遏。不过,烈烈维奇显然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在他后来审问汪诚的时候,他的一只手在微微颤抖,脸色铁青。 刚刚审问完汪诚,丞相梅里吞就匆匆跑进来说:“启禀大汗,呼尔巴什族的特使执意要走,她说,要她不走也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烈烈维奇的声音中蕴含着怒气。 “除非您的两个哥哥向她赔礼道歉。要正式的公开道歉。”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欺人太甚” 烈烈维奇拍案而起,由于急怒攻心,他的脸色惨白,他的身子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站在大汗身边的两名侍女赶紧扶住大汗,梅里吞也上前扶持。 烈烈维奇瘫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他的身体感到十分困倦,他用手支撑着他那仿佛就要炸开的头颅,大拇指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关切地望着他们的弟弟,他们希望大汗能够不让他们去赔礼道歉,否则他们将蒙受难以忍受的耻辱。金帐内安静极了,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钟表“嘀哒嘀哒”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烈烈维奇抬起头来,他的头痛症状好像缓解了些。侍女又要上前扶他,他摆了摆手说:“我没事。”然后他转向梅里吞说:“你去通知呼尔巴什族特使,就说,只要她肯留下来谈判,我可以满足她的要求。” 梅里吞傻在那里了,脚像钉在了地上,没有动。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急得扑通跪在地上哭道: “弟弟啊。您怎么能让这个臭*子这么欺侮你的亲哥哥啊?” “是啊。这也太丢人了。我们今后还怎么见人啊?” “您不知道啊,这个臭娘们儿把我们整得有多惨啊” 烈烈维奇走下宝座,来到两位哥哥面前,握着他们的手说:“哥哥啊,委曲你们啦。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们一定要体谅我。我不是怕他们呼尔巴什族,我们乌拉特族人何时怕过别人呢?如今我们掌握了木偶计划的有力证据,可以在下一轮谈判中占据主动,争取到我们的利益。可是如果谈判就这么中止了,这个有力的证据还有什么用呢?对于我们乌拉特族来说,现在的形势很艰难,这一轮谈判的结果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哥哥们啊。所以我们必须忍下这口气,不能让她把谈判破裂的责任推到我们头上。委屈你们啦,快去给那个臭女人赔个不是吧。”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理解了烈烈维奇的苦衷,他们含着眼泪答应了。虽然他们经过八个多月的牢狱生涯,早已不像原来那么高傲了,忍气吞声、下跪磕头、赔礼道歉这些事儿对他们来说已习以为常,但让他们答应给一个他们恨之入骨的女人赔礼道歉还是很不容易的。烈烈维奇很受感动,他拍了拍哥哥们的肩膀鼓励道:“这么做不仅是你们的耻辱,也是我烈烈维奇的耻辱。等到形势对我们有利了,我一定要报这个仇,我一定要替你们出这口气。你们放心吧,我烈烈维奇绝不是有仇不报的人。”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站起来时脸上带着悲壮的神情,他们就像即将赴死的勇士一样向大汗告了别,在丞相梅里吞的陪同下去向莫丽娅那个臭女人赔礼道歉了。 尽管莫丽娅在这件事情上一再刁难,想挑起事端,可没想到高傲的乌拉特族大汗全都一一忍受了。她也不敢做得太过火,毕竟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之间伟大的同盟关系还是很重要的,破坏同盟的罪责太大了,她可承担不起。 第三天,莫丽娅与大汗烈烈维奇的秘密谈判照常进行。这次会谈不像上次那么沉闷了,他们不知谈到了什么,一向沉稳的烈烈维奇突然变得怒不可遏,对莫丽娅大声吼叫起来。莫丽娅不敢顶撞大汗,在金帐外焦急等候消息的群臣们听不到莫丽娅的声音,他们只能隐约听到烈烈维奇那狮子般的怒吼声。 “……这是一种背信弃义的行为……我决不允许……” “……” “……你们这样做太阴险太卑鄙太狠毒了……” “……” “……你不要解释了我不想听……” “……”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听到这些话时心里充满了自豪,他们两人知道汪诚的供辞给大汗当面指责莫丽娅提供了证据,在谈判中占了上风,这可都是他们的功劳。他们觉得大汗这番严厉的指责比他们自己说出来还要有效,还要解气,还要痛快。而且,站在帐外的乌拉特族的群臣们听到大汗的这番指责,也会改变对他们兄弟二人的看法。看吧,是呼尔巴什族背信弃义的行为才促使他们败给一个深山里的游击队的。是呼尔巴什族那阴险、毒辣、卑鄙的诡计才使他们两个人蒙受奇耻大辱的。大家不应该再蔑视他们,更不应该指责他们,而应该对他们表示同情,他们是真正的受害者。 站在帐外的乌拉特族的群臣中有些善解人意的在听到大汗的怒吼时,都默默地走过来向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表示同情和慰问。 兄弟二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最后一轮会谈结束了,金帐的门帘掀开,莫丽娅低着头走了出来。她脸上的表情很沮丧,显得筋疲力尽。她什么话也没说,只微微叹了口气,低着头走了。 乌拉特族的群臣们望着莫丽娅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愤怒。 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觉得这个莫丽娅和她的哥哥库克尔克对他们干了那么多坏事,把他们害得那么惨,简直是惨绝人寰。如今这些坏事败露了,她总该向他们道个歉吧,或者起码脸上应该有些愧疚之色吧。可是这个臭娘们儿竟然连正眼都没瞧他们,就好像他们是两根木桩似的,她也太目中无人了兄弟二人真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把她摁倒在地,压在身子低下,狠狠地蹂躏一番。最好是把她痛痛快快地**了,然后就像丢弃一块啃得乱七八糟的西瓜皮一样把她丢到垃圾筒里去 等候在帐外的群臣们以为大汗在密谈之后会召见他们,介绍一下会谈的情况,商量一下对策。等了一会儿,烈烈维奇的贴身侍卫出来对大家说:“大汗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大汗请大家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就在乌拉特族的群臣正准备离去时,突然金帐内传来侍女们的惊叫声:“不好啦。大汗晕倒啦。快来人啦快来人啦” 群臣们一听到这个消息,赶紧转身冲进金帐。他们看到大汗烈烈维奇趴在书案上,已经口吐白沫,不醒人事了。 群臣们都想上前去看望大汗,但被大汗的贴身侍卫拦住了。过了一会儿,太医来了,他们让侍卫将昏迷不醒的大汗抬到寝帐里去治疗。 金帐里的群臣义愤填膺,纷纷咒骂那个可恶的小妖精莫丽娅,就是她把大汗气病了的。他们指天发誓,要是大汗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狠毒的美女蛇,他们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给大汗报仇。 老成持重的丞相梅里吞这时站了出来,他先安抚大家,平息大家躁怒的情绪。等大家的情绪平稳些后,他又让大家回到各自的岗位去努力工作,同心协力渡过目前的难关。 按照常规,大汗生病时,将由丞相代替大汗处理朝政。 莫丽娅第二天一大早就来看望病中的烈烈维奇,但由于烈烈维奇的神志还不清醒,丞相梅里吞对莫丽娅的好意表示感谢,同时婉拒了莫丽娅进帐探望的要求。 莫丽娅向梅里吞表示她要返回布伦台要塞向库克尔克汇报这次会谈的情况。梅里吞知道大汗烈烈维奇病的不轻,谈判只能结束,他便同意了莫丽娅的请求。 大汗一病,梅里吞肩上的压力就大了,他每天要处理许多繁杂的军政事务,忙得不可开交,竟然忘记派军队保护莫丽娅一路上的安全。如果在平时,不保护也没有问题,但现在乌拉特族群臣对莫丽娅都心怀怨恨,这种保护就显得很有必要了。更何况,现在那两位与莫丽娅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的王爷又回来了呢。 这是个致命的疏忽 大汗的风疾是最近这半年才得的,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并不知道这是宿疾,他们两个固执地认为是那个臭*子莫丽娅把他们的亲弟弟气病了的。再加上这八个月来一直憋在胸中的一口恶气无处发泄,他们两个对莫丽娅的仇恨已经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当他们听说莫丽娅就要离开大营返回布伦台要塞时,他们的愤怒情绪达到了顶点。他们认为如果不报这个仇,如果让这个坏女人就这么舒舒服服,大摇大摆地回去了,那他们还有脸活在世上吗?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于是,兄弟二人拟定了一个大胆的复仇计划。如果大汗烈烈维奇没有得病,也许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还不敢这么干,起码不会自作主张地去干,他们会顾忌大汗的态度,会向大汗请示后再做决定。可如今是梅里吞主政,他们两个从来没把这个老家伙放在眼里。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实施了这个复仇计划。他们向护送他们来的那位将领索要了一支骑兵的指挥权,他们率领这支骑兵偷偷跟踪莫丽娅的车队。当莫丽娅和她的使团越过无定河,进入呼尔巴什族的地界时,他们就用黑布蒙上脸,伪装成强盗劫持了莫丽娅的车队。他们天真地认为只要劫持事件不在乌拉特族的领地里发生就没关系,就算呼尔巴什族人来追究,他们可以推说是土匪强盗干的,与他们无关。他们哪里知道,精明的莫丽娅早就发觉有人在跟踪她,而且她也猜到了是什么人在跟踪她,她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了。她偷偷派了一个属下,骑一匹快马,连夜赶往布伦台要塞向大汗库克尔克紧急求援。 帝国历352年1月11日。就在大汗库克尔克向驻扎在布伦台要塞的大军下达了攻打狼关的命令的第二天。一支沿着北征大道迅速南下的军队突然接到大汗的命令,命令他们停止南下,改为向东进军,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和林穆海城,在城外待命。与此同时,在布伦台要塞正准备南下的第二批军队也接到了大汗新的命令,库克尔克命令他们迅速越过无定河,向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所在的军营进军。发布这两条命令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乌拉特族人劫持了呼尔巴什族的特命全权大使,这是对呼尔巴什族尊严的严重挑衅,是一种无法容忍的野蛮行为。出于对长公主殿下的危险处境的担忧,呼尔巴什族大汗果断地向乌拉特族宣战 一时间,狼关以北风云突变。叶枫和伊普雷在这变幻莫测的风云之中看到了一条裂缝,一缕阳光,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个绝处逢生的希望 第一章 最后的阻碍 第一章最后的阻碍 自从离间计实施以来,叶枫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就跪在屋子里的床上向上天祈祷,他磕的头难以计数,念得祷告词五花八门。叶枫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上天。 帝国历352年1月13日,一名探马跑上山来大喊大叫: “打起来啦打起来啦” 叶枫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他跳得像蚱蜢一样高,连头都撞到房梁上了,他也顾不上痛,捂着头上的包冲到大厅里来。 伊普雷正在询问探马:“谁和谁打起来了?” “是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打起来了。” 叶枫得意地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的计策成功啦,兄弟” 伊普雷可不像他那么得意忘形,他继续问探马:“你再说得仔细些。” 叶枫不耐烦地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乌拉特族大汗得悉木偶计划之后勃然大怒,一怒之下就向呼尔巴什族宣战了呗。” “不是的。城守大人,事实跟您说的恰好相反,是呼尔巴什族向乌拉特族宣战了。他们的军队已经越过了无定河。” 这个耿直的探马一点儿也不知道察颜观色。 叶枫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他脑子好使,反应快,马上改口道:“这也有可能。这就说明呼尔巴什族知道了他们的木偶计划已经败露,他们怕乌拉特族人报复,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 伊普雷笑道:“城守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什么情况都让你料到了。” 叶枫知道伊普雷这是在讥讽他,他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甭管是谁打谁,反正现在机会来了。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准备下山。 伊普雷说:“我早就准备好了。我的人马全都处于待命状态,就等我的命令了。” 伊普雷说完站起身来,庄重地戴上那顶大皮帽,对他的传令官大声说:“传我的命令命令所有骑兵纵队立即分头下山,到预定地点会合。胆敢延误者斩” “是,提督大人。” 传令官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山岭上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整个小山村全都骚动起来。 叶枫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精神振奋地大喊道: “我们终于要下山啦柳明秀大人哪狼关有救啦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伊普雷命令他的五支骑兵纵队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到预定地点会合。伊普雷的军队行动迅速,纪律严明,五支骑兵纵队果然准时赶到了会合地点。这五支军队加在一起有两万五千余人,是起义军中的精锐。 伊普雷和叶枫率领这支军队像贼一样小心谨慎地进入札兰大草原。在下山之前,伊普雷放出上百名探马,了解草原上的情况。札兰大草原上空空荡荡,围剿起义军的乌拉特族军队已经无影无踪。过了一段时间,探马纷纷来报。原来和林穆海受到了呼尔巴什族军队的威胁,代理朝政的丞相梅里吞和将军们商议之后,决定放弃对起义军的围剿,返回和林穆海城。 伊普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再有任何顾虑,他果断地命令起义军的五支骑兵纵队日夜兼程,全速前进。 到了第三天上午,伊普雷的军队终于踏上了笔直平坦的北征大道。 叶枫坐在马上举目眺望,远方除了斑驳的积雪和几棵枯树之外什么也没有,但是在那积雪和枯树的后面,叶枫看到一条淡青色的影线,那应该就是绵延起伏的雾山山脉了。叶枫的心跳加快了,脸也微微泛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鞭子遥遥向前方一指,兴奋地对身后的人说:“看那就是雾山。” 伊普雷顺着叶枫指的方向一看,也看到了那条影线,他突然一摆手道:“传令官。” “在。” “命令全军放慢速度,保持好队形。” “是。提督大人。” 军队的行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伊普雷对战场的感觉十分敏锐,他刚发布完命令,突然探马来报:“报告提督大人。前方发现敌军。” “什么旗号?” “是呼尔巴什族北山大王克穆齐的旗号。” 叶枫笑道:“果然快到狼关了。克穆齐的军队奉命攻打狼关。他这是来阻止我们增援狼关的。” 伊普雷问探马:“敌人有多少人马?” 探马说:“大约三四万的样子。” 伊普雷连忙命令道:“传我的命令:保持防御队形,小心前进。” “是,提督大人。”传令官将命令传达下去。 军队的行进速度变得缓慢了,整支军队的队形开始发生变化,行军队伍的两边出现了速度很快的轻骑兵,叶枫和伊普雷周围也出现了大量的骑在马上的弓箭手。叶枫能感觉到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 快到中午的时候,伊普雷和叶枫终于看到了敌军,还有军中高高飘扬的王旗。看来克穆齐是亲自率领呼尔巴什族骑兵前来迎战了。 叶枫看着敌人威严的军阵和飘舞着的旗帜小声对他身边的伊普雷说:“兄弟,这是最后一道坎儿了。越过这道坎儿,咱们就成功啦” 伊普雷说:“交给我吧,城守大人。你到后面去观战。” 叶枫策马向后退去。 罗振玉紧随其后。小公主伊琳娜看到克穆齐那杏黄色的王旗在远方的风中飘舞,感到十分亲切。她刚想策马朝那面王旗奔去,负责看守她的两个卫兵“呛啷”一声拔出了刀。伊琳娜吓得哆嗦了一下,缩了回来。 罗振玉赶紧抓住伊琳娜的缰绳,跟着叶枫一起跑到军阵后面去观战。 叶枫奔上不远处的一座土坡,罗振玉、伊琳娜还有一队卫兵紧随其后。 伊普雷开始指挥他的五支骑兵纵队摆开阵势,一场血腥的厮杀即将开始。 叶枫看到双方的兵力相差无几,克穆齐的军队显得略多一些。不过,双方的军容差得太多了,克穆齐的军队军容整齐,士兵们穿着统一的军服,举着相同图案的军旗,拿着同一种款式的武器,甚至连胯下战马的马鞍都是一样的。跟敌人相比,伊普雷的军队除了方阵列得比较整齐之外,没有一个地方是整齐的。无论是服装、旗帜、武器还是战马都是五花八门,五颜六色的。 叶枫非常紧张,他知道这一仗的胜负意味着什么。如果不能打败克穆齐的军队,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当叶枫看清双方的阵形之后,心里很担心,这分明就是一支正规军和一支游击队在打仗。仗还没打,伊普雷的军队在军威上就处了下风,这会不会影响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呢? 容不得叶枫多想,战斗马上就开始了。号角声和战鼓声齐鸣,双方的阵形慢慢动了起来。克穆齐的军队可能觉得来犯之敌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根本没放在眼里,所以率先发起了进攻。第一批冲出阵形的是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大约有四五千人,这些骑兵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跑到中途的时候,竖举的长矛全都改为平举,速度也骤然加快,保持着冲刺队形,以势不可挡的劲头儿向伊普雷的阵地冲杀了过来。 伊普雷身边的传令官举起了旗帜,他和他身后的骑兵开始迅速向后退,以躲避敌人的锋芒。退了一段路之后,又开始向两翼撤退,给敌人的重甲骑兵正对着的方向闪出一条通道来。当敌人的骑兵冲进这条通路后,埋伏在两翼的投矛手突然向敌人的重甲骑兵投出无数飞矛。飞矛势大力沉,能够穿透铠甲,比弓箭有杀伤力,这飞矛是专门用来对付重甲骑兵的。 呼尔巴什族的重甲骑兵在如雨般落下的飞矛中纷纷倒地,人仰马翻。 在重甲骑兵发动攻势之后,呼尔巴什族的军阵两翼也派出大量骑兵策应,但都被伊普雷的骑兵稳稳地挡住了。重甲骑兵一看形势不妙,赶紧回撤。虽然撤回去了,但损失惨重。 呼尔巴什族赶紧鸣金收兵,他们意识到这支看上去五颜六色杂乱无章的军队实际上是一支经验丰富,训练有素,极有战斗力的军队。而且他们对草原民族的骑兵战术显得十分熟悉,应对得恰到好处。他们不知道,这支军队已经跟乌拉特族铁骑打了几十场仗了,他们不仅对敌人的种种战术了然于胸,而且还想出了种种巧妙的对策,所以他们应对呼尔巴什族军队的进攻时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当叶枫的秘书罗振玉看到呼尔巴什族的重甲骑兵受到重创之后,高兴得鼓起掌来,一边鼓掌一边欢呼。在他身边的小公主伊琳娜看到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吃亏了,心里很不高兴,噘着嘴不说话。她看罗振玉那么高兴,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罗振玉赶紧收敛笑容。自从上次他被叶枫逼着跟伊琳娜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心里对伊琳娜充满愧疚,比原来更怕她了。伊琳娜对那件**事件倒没有记恨罗振玉,因为罗振玉刚开始把伊琳娜吓得哇哇乱叫,可是他后来被伊琳娜令人恐惧的尖叫声吓坏了。就在伊琳娜像个落水的小猫那样混身颤抖时,罗振玉的心软了,他下不了手。伊琳娜知道是谁之后,倒也不怕了,她匆匆穿上被罗振玉剥掉的衣服,然后狠狠地打了这坏小子一顿。又沮丧又惭愧的罗振玉抱着头任她打,直到她气消了,打累了为止。事后罗振玉又后怕,又庆幸,他庆幸自己没有干那件坏事儿,要不然,伊琳娜肯定不会再理他了。 罗振玉停止了欢呼,在他前面的叶枫却振臂高呼起来:“好好样的打把他们打跑” 罗振玉抬头一看,原来在敌人的重甲骑兵退却之后,伊普雷立即指挥军队发起了一波凌厉的反击。反击是从中路发起的,那支躲避敌人的攻势不断后撤的骑兵纵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在伊普雷的带领下,如影随形般向撤退的敌人杀去。两翼的骑兵也得到了命令,开始配合中路的骑兵向敌人的两翼发起进攻。 伊普雷指挥他的军队就像运用他的手臂一样自如。各个骑兵纵队之间配合得妙到毫颠,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神经把他们串连在一起,没有任何停滞和迟钝的地方。伊普雷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出了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怪不得这些起义军将士们愿意追随他呢,他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将军。 这一波反击把敌人打退了一里多地。到这时候,呼尔巴什族才重新审视起这支五颜六色的军队来。这支军队跟呼尔巴什族最精锐的军团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天黑了,双方收兵,准备明日再战。 这一天,伊普雷派出去的探马带回了一些新消息: “启禀提督大人,呼尔巴什族的两支大军都在向和林穆海城进发” “启禀提督大人,驻扎在草原各处的乌拉特族军队正在向和林穆海城集结,尼柯罗城也向和林穆海城派出了大量援军。” “启禀提督大人,呼尔巴什族的大军和乌拉特族的军队在和林穆海城外对峙。很快就要爆发一场大战。” 这都是好消息,叶枫和伊普雷期待着两个游牧民族上演一场自相残杀的好戏,不管谁胜谁负,对帝国来说都是好事,对狼关的守军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叶枫的心情十分愉快,自从狼关之战爆发以来,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的形势呢。可是好景不长,他很快就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启禀提督大人,在我们身后二十里处发现了一群人马,这群人马好像正在集结中。” 这个消息传来时,叶枫和伊普雷正在和士兵们一起吃晚饭。听到这个消息,伊普雷紧张地站了起来。他马上派探马立即仔细探查,同时拿出地图来仔细查看,根据他以往掌握的情报,这一带应该没有别的敌军?这支人马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情报有误呢?要不就是乌拉特族或者呼尔巴什族在这里埋伏了一支军队? 第二章 一场混战 第二章一场混战 这个消息很快就探查清楚了,结果证明是一场虚惊,原来正在集结的不是军队,而是白莲教的教众。 伊普雷松了口气,他从来就没把白莲教放在心上。他知道白莲教的情况,那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虽然也反抗游牧民族的统治,但他们不敢像伊普雷那样带领一支军队与敌人真刀真枪地干,他们从来不与游牧民族的军队正面冲突,他们干的都是一些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勾当,而且竟搞些神神怪怪,邪门歪道的东西,伊普雷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群人。当然,伊普雷也从来不得罪他们,他的起义军里就有一些白莲教的教徒,而且他最近通过许德昌也得到了白莲教的不少帮助,获得了很多重要的消息。伊普雷并不担心白莲教会卷进这场战争,他们既不具备这个实力,也不具备这个胆量。他只是奇怪,为什么在这附近会有白莲教的人集结。不过,他也没有想得太多,现在他要操心的事是如何打败对面的敌人。 叶枫可没伊普雷那么镇定和坦然。他此时正坐在伊普雷身边吃东西,当他听到白莲教的教众正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集结的消息时,一口馍突然噎在了嗓子眼儿里,怎么吞也吞下不去。这口馍把他噎得直咳嗽。咳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感到紧张和恐惧。他隐约猜到白莲教众为什么会在起义军身后集结。他听伊普雷说过,起义军里有一些白莲教的信徒,既然如此,他叶枫的行踪不可能不暴露。叶枫当然没有忘记他是如何在洞房花烛夜把白莲圣母打得头破血流当场毙命的。如果白莲教为此而向起义军发难,那他可就把伊普雷给拖累了。叶枫为此紧张得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伊普雷派人向呼尔巴什族军队提出决战的要求,遭到了拒绝。敌人坚守不战的策略让起义军很是头痛,为了追求行军速度,伊普雷的骑兵军团没有多带粮草,整支军队的给养还能维持五六天,如果五六天之内还打不到狼关,他们将不战自溃。叶枫和伊普雷商量,决定对呼尔巴什族军队发起强攻。 强攻是从下午发起的,一直打到天黑。由于呼尔巴什族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像乌龟似的把脖子缩了起来,起义军在这场强攻中一点儿便宜也没占到,反而损兵折将,吃了不少亏。 天黑的时候,双方偃旗息鼓,准备明日再战。 起义军的探马照旧源源不断地把各种消息送来。 “启禀提督大人,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已经清醒过来,重新执掌乌拉特族的大权。” “启禀提督大人,两族之间发生战争的原因已经查清,原来是烈烈农尔和烈烈卡特兄弟二人为了泄私愤劫持了呼尔巴什族的长公主莫丽娅。” “启禀提督大人,对峙的双方显得很冷静,很克制,仗并没有打起来。” 听到这些消息,叶枫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原因一旦查清之后,双方可能会通过谈判来解决争端,而不会诉诸武力,因为动武对谁都没有好处。叶枫和伊普雷期待的好事落了空。敌人还没有愚蠢到自相残杀的地步。这无形中给叶枫和伊普雷增加了一种紧迫感,他们必须尽快打败克穆齐,打到狼关脚下。 关于白莲教的消息也不好,探马禀报,白莲教众集结的数量已经超过一万,而且正有大量的白莲教徒向这一带集结,预计今明两天数量还会有大幅度的增加。 伊普雷厌烦地对探马说:“你们还要给我仔细探查,这些白莲教徒到底想干什么?有没有对我军不利的企图?” 叶枫听到白莲教的消息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打算把他不肯当白莲教的圣夫而把白莲圣母杀了的事情告诉伊普雷,可他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有说出来。他实在是难以启齿。 第三天,伊普雷决定放弃强攻,率领军队试图绕过呼尔巴什族军队的阵地,向狼关进军。结果证明这是徒劳的。呼尔巴什族的铁骑移动速度极快,他们追上了试图绕道而行的起义军,并突然发起攻击。由于敌人的铁骑攻势凌厉,又出其不意,起义军吃了很大的亏。伊普雷果断下令,停止前进。重新摆开阵形与敌人厮杀。在这场追击战中,起义军的伤亡很大,几乎把第一天取得的优势丧失殆尽。望着上千名死伤的起义军战士,叶枫这才深刻领会到伊普雷说的那句话:“你不知道,在草原上,游牧民族的骑兵有多么可怕。” 折腾了一整天,伊普雷还是无法摆脱克穆齐军队的纠缠。 这时,有一位起义军将领向伊普雷进言道:“一直跟着叶城守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她是呼尔巴什族的公主还是郡主,总之身份不低。咱们可不可以用她来要挟克穆齐一下呢?” 伊普雷毫不犹豫地说:“咱们起义军不干这种下三滥的事。要打就真刀真枪地打。” 叶枫后来听说了这件事,对伊普雷的决定表示赞赏。就算伊普雷同意,叶枫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伊琳娜是为了他才卷到这场战争里来的。于情于理,叶枫都不能这么做。为了伊琳娜的安全着想,叶枫也曾劝她偷偷跑到克穆齐的军营里去。可伊琳娜坚持要待在叶枫身边,叶枫没有办法,只好随她去了。 就在第三天,起义军放出去的探马送回来的消息更糟糕了。 “启禀提督大人,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已提出和谈请求。他认为这是一场误会,为了消除盟友之间的误会,他派丞相梅里吞将长公主莫丽娅护送到库克尔克的金帐前。与此同时,他还把两个哥哥也送去了,说是要听候库克尔克的发落。库克尔克宽宏大量,派丞相别里古台把大慈大悲两位贤王送还给烈烈维奇。” “启禀提督大人,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已经正式结束敌对状态,握手言和。” “启禀提督大人,乌拉特族大汗和呼尔巴什族大汗已商定双方要通过谈判解决问题。谈判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 叶枫听到这些消息后,失望地说:“看来这场仗打不起来了。” 伊普雷说:“敌人之间的误会很容易解开,一旦解开了,他们就会合兵一处来解决狼关的问题。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摆脱克穆齐” “有什么好办法吗?”叶枫问。 伊普雷皱着眉头望着面前的篝火,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望着叶枫,声音低沉地说:“和林穆海距离这里只有两天的路程。如果不能在两天之内打败克穆齐,咱们就会陷入重围。克穆齐军队的实力与咱们不相上下,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败他,几乎不可能。” “那怎么办?” 伊普雷想了想,冷静地说:“咱们两个要想都到达狼关已不可能。只能用老办法了。” “不行”叶枫一听说老办法,背脊一阵发凉。他知道伊普雷所说的老办法是什么。那就是像上次翻越雾山筹粮后被呼尔巴什族重兵围困时那样,由伊普雷指挥军队向敌人发起自杀式袭击,以帮助叶枫突围。 “你不用担心,现在的情况不像上次那么糟。”伊普雷一边说一边展开地图,就着篝火指给叶枫看,“敌人的兵力不像上次那么多,战斗力也不比我们强。他们没有围困我们的实力。我们把军队一分为三,我亲自指挥两个纵队在明天下午向敌人的右翼发起攻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然后我让祖正指挥两个纵队在黄昏时向敌人的左翼突破,让敌人以为这才是我向右翼进攻的目的,他们可能会全力防守左翼。这时,你和祝宏将军率领一个骑兵纵队原地待命,这支骑兵纵队在这三天的战斗中伤亡不大,是我特意为你保留的。等我把敌人的两翼都撕开了,敌人的中路露出空当的时候,这时天大概也快黑了,你们就可以乘着夜色从中路突破。突破之后,你们只管沿着北征大道直奔狼关。这支骑兵纵队有五千余人,如果能顺利抵达狼关,对守住狼关也会有很大的帮助。这是眼下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那你怎么办?”叶枫的眼眶又湿润了,他内心的焦急一览无余。 “你不用替**心,我手里还有不少人马。如果我实在无力突破克穆齐的防线,我就会在敌人将我围困之前向大青山撤退。我带的都是轻骑兵,速度快,况且敌人的注意力都在狼关,你放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叶枫想了想,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好同意伊普雷的决定。叶枫知道,在战场上伊普雷要比自己能干得多,还是听他的比较稳妥。还有一件事促使叶枫同意离开伊普雷,他怕自己把白莲教这股祸水引到伊普雷身上。 关于白莲教的最新消息如下: “启禀提督大人,白莲教在我军身后十五里处继续集结,人数已超过两万,而且源源不断地还有人赶来。” “启禀提督大人,我们巡逻队抓到了两个白莲教的密探,他们在我们营地周围逡巡,探头探脑的,好像在找什么人。” “找人?”伊普雷好奇地问。 “是的。” “找什么人?” “他们不肯说。”巡逻队员回答。 叶枫赶紧低下了头。 帝国历351年1月16日,起义军已做好战斗准备。 到了下午,天气突然变得阴沉了,还刮起了大风。风把草原上的积雪都扬了起来,战场上的人和马都感到刺骨的寒冷。 伊普雷率领的那两个纵队已经整装待发。他走过来与叶枫告别。 伊普雷眯着眼抬头望望天,对叶枫说:“快变天了,这是个好兆头。看来咱们的运气不错。”变天能降低夜间的能见度,便于突破敌人的防线。 叶枫叹了口气,说:“要是你能跟我一起到狼关那该多好。” 伊普雷说:“我不具备这个实力。我做不到。” 叶枫笑了笑,拍了拍伊普雷的肩膀说:“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先替狼关的兄弟们谢谢你。” 伊普雷握住叶枫的胳膊说:“祝你一路顺风。” 叶枫说:“你也保重。” 伊普雷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向自己的军队跑去。 叶枫一直望着伊普雷远去的身影,一直到身影消失在不远处整装待发的军队中。 不一会儿,战斗的号角吹响了,远方又响起了厮杀声,叶枫知道伊普雷的骑兵开始向敌人发起进攻了。 风呜呜地刮着,天空中的阴云越来越多,天气更加阴沉了。快到黄昏的时候,祖正将军率领的两支骑兵纵队开始向敌人的左翼寻求突破。 片刻功夫,喊杀声就从西方响了起来。 为了避免敌人发现自己的意图,祝宏将军率领那支骑兵纵队跟在祖正将军身后向西移动,等走到一半时又开始返回北征大道。等到达北征大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祝宏将军走到叶枫面前说:“城守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叶枫望着远方。远方隐约有一些灯火,数量不多,那可能是敌人留守在北征大道上的军队。叶枫点点头说:“好,开始吧。” “是”祝宏将军命令骑兵上马,同时把手中的火把丢掉。 随着一根根火把的熄灭,这支军队立即融入了黑暗中。 祝宏将军下达了突破敌人防线的命令。 五千余骑兵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北征大道向南方冲了过去。 敌人果然没料到起义军会从正面突破,他们留守的兵力明显不足。祝宏和叶枫率领的军队一个冲锋就打穿了敌人的阵地,将正面留守的敌人杀得人仰马翻。 突破之后,祝宏和叶枫领着这支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向狼关奔去。 在黑夜中,在北征大道上,叶枫聚精会神地望着前方,手里的鞭子不停地抽打着胯下的骏马。他内心焦切,他恨不得再眨一下眼就能看见狼关上的灯火;再挥一下鞭子,他的马就能一头冲进狼关。他跑得太快了,以至于他的军队都跟不上他了。风越刮越大,叶枫的耳中除了身后杂沓的马蹄声就是呜呜的风声。那凄厉的风声就像冤魂恶鬼在忧伤地哭泣。 “提督大人”祝宏快马加鞭追上了叶枫。祝宏的声音很大,在狂风中,声音太小,怕叶枫听不到。 “什么事?”叶枫侧过头来喊道。 “身后有敌人的追兵”祝宏请示道,“我们怎么办?” “你派一部分人阻击一下,其余的继续全速前进。” “是”祝宏调转马头,发布命令去了。 叶枫继续向前奔跑,刚跑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片灯火。叶枫一阵惊喜,他以为看到了狼关。他正准备继续往前跑时,祝宏追过来喊道:“城守大人,不能再跑了,前面有敌人” 叶枫吓了一跳,他果然看到前方的灯火移动起来,像条火龙一样慢慢向他所在的地方游动过来。这肯定是敌人而不是狼关,狼关的灯火是不会移动的。 “怎么办?祝宏将军,我们怎么办?”叶枫既懊恼又有些慌乱。狼关已经不远了,怎么还会有敌人的阻拦? “别慌,城守大人,咱们先停下来看看。”祝宏向军队发布了“停止前进”的命令。 叶枫和他的军队刚在北征大道上停下来,就发现在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出现了许多火把的亮光,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看来又有大批敌人向这里涌来。 祝宏看了看四周说:“我们快被包围了,城守大人。我们的意图已经被敌人发现。” “那怎么办?”叶枫焦急地问。 “没有别的办法了。城守大人,只能放弃原有的计划。我们要想办法突围,然后去找提督大人会合。” “那狼关呢?”叶枫心有不甘地望着狼关的方向,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狼关……去不了啦。对面的敌人数量很多,我们的人马又少,不一定能冲过去,就算冲过去了,损失也一定会很大。” 叶枫叹了口气说:“指挥打仗我不懂,一切由你来安排吧。” “是,城守大人。”祝宏派了一支卫兵保护叶枫,然后开始指挥军队突围。 祝宏环顾四周,只有北边来的敌人数量相对少一些。他果断地命令军队前队做后队,向北面突破。他们刚跑了没多远,就和北面的敌人碰上了。双方在月黑风高之夜展开了一场混战。 混乱之中叶枫也被迫参加了战斗,他拔出马刀来,碰到冲到面前的敌人就胡劈乱砍一气。他与冲过来的一个呼尔巴什族骑兵过了两招,第一下把叶枫的手震得生痛,第二下把他手里的马刀震飞了,他的右手的虎口也被震裂了,鲜血直流。那个呼尔巴什族骑兵见这个对手这么没用,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他骄傲地朝叶枫叽哩咕噜地喊了几句。叶枫虽然听不懂,但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便用偷学来的呼尔巴什语中一句骂人的话,回敬了那个骑兵一句。这句话效果不错,那个骑兵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一瞪,冲叶枫哇哇乱叫起来,他愤怒地举起马刀就向叶枫奔来。叶枫调转马头慌忙逃跑,刚跑了没多远,就听脑后有风声,他赶紧低头猫腰,敌人的马刀一下就把叶枫的皮帽削掉了。顺带还削掉了一缕头发。幸好这时罗振玉赶了过来,他用弓箭射死了那名呼尔巴什族骑兵。 第三章 城守不见了 第三章城守不见了 “您没事吧?”罗振玉问。 “我没事。”叶枫一边回答一边在地上找自己的帽子。这时天色很黑,只有敌人的骑兵手里举着火把。那名被射死的士兵的火把掉在了地上。罗振玉跑过去捡了起来,他举着火把帮助叶枫找帽子,找到之后递给了叶枫。 “谢谢你。”叶枫说。 “不用谢,保护您是我的职责。”罗振玉谦逊地说。 “说的好听,我刚才跟敌人血战的时候,你跑到哪儿去了?”叶枫不满地说。 “我去找伊琳娜小公主了。她是一个女孩子,在战场上同样需要保护。”罗振玉振振有辞。 叶枫冷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城守大人,您看见伊琳娜小公主了吗?”罗秘书丝毫没有觉察到叶枫对他的不满,他的心里还惦念着小公主呢。 叶枫戴好帽子笑道:“你替她操什么心呀,来杀咱们的都是呼尔巴什族的人。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 “别可是了,还是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要紧。你现在还不是库克尔克的女婿呢,这些呼尔巴什族骑兵见到你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好像是有意证明叶枫的话似的,叶枫刚说完,就有几支流矢从黑暗中飞了过来,落在叶枫和罗振玉的身边。 罗振玉翻身上马,保护着叶枫继续往北边跑。中途躲过了几支正在厮杀的军队,他们的意图很简单,就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在这平坦的大草原上想找个藏身之处还真不容易。 他们刚跑了几百步远,就看见一队起义军急匆匆赶了过来,人数大约有十七八个,每个人手里居然都举着火把,看来战况已经很激烈,他们顾不上隐蔽了。 其中一个领头的长着络腮胡子的男子骑在马上向叶枫行礼道:“城守大人。在下张铁生,是骑兵纵队的副都尉。在下奉祝宏将军之命前来保护城守大人。” “好。”叶枫点了点头。身边突然增加了十八名士兵,这大大增强了他的安全感,他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他问那个叫张铁生的都尉:“祝宏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报告城守大人。祝宏将军正指挥军队突围。他派我来保护大人,并将大人护送到提督大人那里去。” “伊普雷将军那里吗?” “是的,城守大人。提督大人正在东北方向与敌人战斗。我们刚得到他的命令。他命令我们放弃原来的计划,到他那里去会合。”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叶枫说。 “是城守大人。”张铁生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领着十八个人保护着叶枫向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天越来越阴沉,风越来越大,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小,火把的灯光也越来越暗弱,直至全部消失。 叶枫和保护他的士兵们都被无边的黑暗所包围。 叶枫越跑心里越不安,他发现自己正在偏离战场,他不知道这个叫张铁生的人准备把他带到哪里去。可他又不能认定张铁生是个骗子,因为他并没有把自己引到敌人那边去。况且伊普雷的战场离他有多远,他也说不清,也许确实很远呢,也许必须得跑这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路程呢。 叶枫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张都尉,我们走的方向对不对啊?” “对的,城守大人。方向没错,只是提督大人的战场离我们很远,我们还要再跑一段路才能看见他们。” “好,那就快点跑吧。”叶枫不再怀疑,跟着张都尉拼命向前跑去。 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了一堆堆的篝火,还有一顶顶的帐篷,篝火旁边有散乱的人影,从这些人影的形状来看肯定不是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因为他们的衣服样式很杂,很像老百姓的衣服。叶枫心想,这应该就是伊普雷的军队了,因为起义军没有统一的军服,他们穿的衣服跟老百姓一样五花八门的。 张铁生都尉策马跑到叶枫身边,指着前方那如星星一般的一堆堆篝火说:“您瞧,城守大人。我们就要到了。” “太好了。”叶枫叫道。 虽然这次突围没能成功,但能看到伊普雷和他的起义军,还是让叶枫心里感到欣慰。能与伊普雷的军队会合是眼下最好的结果,增援狼关的事情等回头再另想办法吧,这毕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做了不起的事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况且天气又很冷,风又这么大,搞不好下半夜还要下大雪。叶枫领教过草原上暴风雪的威力,如果再不找个地方宿营,他们有可能被活活冻死,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向那一堆堆篝火跑了过去…… 当伊普雷发现对面的敌人开始向北征大道方向分兵时,他就意识到从中路突破的意图已经被敌人识破。他怕叶枫这支骑兵纵队陷入重围,他不顾长时间征战的疲劳,继续指挥他的骑兵摆脱与他激战的敌人,向北征大道全速前进。 伊普雷率领军队赶到北征大道时还不算太晚,敌人刚刚对祝宏这支军队形成包围。伊普雷指挥军队向敌人发起猛烈的攻击,生生将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伊普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帮助祝宏和他的骑兵突出重围。与此同时,祖正的那支军队也赶过来与伊普雷会合了。 呼尔巴什族军队看到起义军又重新聚拢,已没有什么机会了,便鸣金收兵。一场持继到深夜的混战终于结束了。 浑身是血的祝宏将军提着军刀,踉踉跄跄地跑到伊普雷面前,“扑通”跪倒在地,双手将刀举过头顶,泣不成声。 伊普雷蹲下身子,伸手扶住祝宏的手臂说:“你起来吧。这次没能成功不是你的责任。是我思虑不周……” “不是这件事……”祝宏哭着说,“请提督大人责罚我,我失职……” “到底怎么了?”伊普雷也意识到出了事,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城守大人呢?” “城守大人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伊普雷这一惊吃得可不小,他一把纠住祝宏的衣领问道,“他死了?” “我不知道,提督大人。我本来都已经冲出重围了,后来我发现城守大人不见了,就又率兵杀了回去。我到处找他,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人没见到,连尸体也没见着。” 伊普雷惊呆了,整个人都僵在那里,眼珠一动不动,目光呆滞,浑身上下就像一具尸体,没有一丝儿活气。 起义军的将领们都吓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伊普雷变成这样过,即使是在起义军处于最危险的时刻,即使是他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提督大人,您这是怎么啦?” “提督大人,都是我该死啊” “提督大人,您别急啊。也许城守大人只是负了伤,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是啊。或者是做了敌人的俘虏。” “您可不能这样啊?您还要领着我们打仗呢。” …… 第二天清晨,伊普雷便派使者到克穆齐那里提出交换俘虏的请求。克穆齐同意了,因为起义军俘虏的呼尔巴什族士兵也不少,交换战俘他们并不吃亏。 快到中午的时候,伊普雷又派使者到克穆齐那里提出要清理和交换阵亡将士的尸体。克穆齐感到很惊讶,伊普雷的这个要求若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提出来还可以理解,现在提出这种要求显得十分离奇。难道他们不想再打了?克穆齐耍了个心眼儿,他提出,交换阵亡将士的尸体可以,但必须连同阵亡将士的铠甲和武器一起交换。起义军的铠甲和武器质量比较差,这样交换对呼尔巴什族有利。伊普雷痛快地答应了。 到了下午,伊普雷又派使者到克穆齐那里询问他们有没有抓到一个叫叶枫的俘虏。如果有,请尽快归还。 克穆齐答复说:没有。 克穆齐隐约感觉到起义军里可能丢失了什么人,他们在查询这个人的下落,这个人一定对他们十分重要。如果他们找不到,就有可能迁怒于己。经过这三天的战斗,他发现这支起义军非常有战斗力。不仅纪律严明,士气高昂,而且将领有极高的指挥艺术,对战场的感觉很敏锐,特别善于把握战机。克穆齐率领的呼尔巴什族军队若不是在数量和装备上占了优势,恐怕早就落败了。即便这样,他的军队损失也很大,这四天打下来,他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对起义军凌厉的攻势一直心存畏惧,可是他又不能退让,他身后就是狼关,在没有得到大汗撤军的命令之前,他是绝不能后退半步的。他只有硬着头皮死扛。克穆齐害怕起义军严厉的报复,在答复完起义军最后一名使者之后,他就下令全军进入戒备状态。 果然不出所料,当使者回去复命之后不久,起义军就在克穆齐的营地前面摆开了阵势。 克穆齐下令呼尔巴什族军队出战。 双方在北征大道上重又摆开阵势准备继续厮杀。 克穆齐端坐在马上举着单筒望远镜望着起义军的阵地。 起义军的进攻号角呜呜吹响了,他们的骑兵开始向前移跑。起先速度不快,没过几秒钟,速度突然加快。在草原的地平线上,起义军的军队就像一股波滔汹涌的大潮般向克穆齐的军队压了过来。 克穆齐将望远镜对准跑在最前面的一员将领。 此人骑一匹黑马,身形高大魁梧,穿一身普通牧民的皮袄,手提一柄大砍刀。他的脸形方正,脸上胡须浓密,两眼炯炯有神,就像正在猎食的老虎。克穆齐认识这个人,他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敌军的最高统帅。 “这是什么打法?”克穆齐自言自语道。 站在他身后的将领说:“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大王,敌人这是要拼命了” “是啊,大王。敌人来势凶猛,看来是想破釜沉舟了。” 克穆齐连忙放下望远镜说:“我可不想跟他们拼命。你们想办法给我挡住。挡不住就后撤,记住,要多使用弓箭手,不要跟他们硬拼我们要争取的是时间。时间懂吗?” “是大王。”众将领齐声应道。 克穆齐说完,连忙调转马头,在众多卫兵的保护下匆匆向军阵后面跑去。 伊普雷确实一直在找叶枫,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军队里。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否则今后见到叶枫的妈妈,见到灵凤妹妹他怎么说呢?他还有脸见这些亲人吗?此外,伊普雷认为叶枫是个文官,身体不够强壮,又没有冲锋陷阵的经验,是个敌人就能把他杀死,在昨夜那场混战中,他活下来的机率很小。如果真是这样,那对面的这支呼尔巴什族军队就是他的仇人了他一定要用克穆齐的头颅来祭奠叶枫不这么做,他就对不起自己的兄弟此外,他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帮助叶枫完成他的心愿──增援狼关。在盘陀岭的时候,他和叶枫睡在一个屋里,叶枫经常在夜里做梦呼喊着狼关,呼喊着柳明秀的名字,梦醒之后他就躲在被子里呜呜地哭泣,那凄凉无助的哭声让伊普雷心如刀绞。 伊普雷下定决心要打败克穆齐的军队,虽然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有必胜的信念,有不怕死的勇气,还有一种不论成败都必须要这么做的强烈的使命感这是一种精神更是一种力量他相信凭着这种力量就能够取得胜利。 在决战之前,伊普雷什么也没有说,他甚至连激动人心的演讲都取消了。伊普雷认为,他的军队根本不需要激励士气。 没错 起义军太了解他们的将军了。他们从伊普雷的眼神中,从他的表情上,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感受到一股令人热血沸腾的杀气这种杀气平时不常见,每到起义军处于最危险的时刻,每到进行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决战时,他们的将军身上就会弥漫这种杀气。这种杀气一旦出现,敌人必将溃败,从无例外 眼下,他们的将军又要带领他们创造奇迹了 他们要战胜另一支强大的游牧民族的军队 他们认为对面的敌人必将在他们强大的攻势下溃败他们的内心和他们的将军一样充满自信。 伊普雷身先士卒,率领他的军队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呼尔巴什族的阵地冲去 呼尔巴什族没有见过如此凶猛的攻势,起义军中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在拼命向前冲杀,那种气势就像从陡峭的山坡上突然飞溅下来千万颗巨大的石头,一切试图阻挡它的东西都将被它砸得粉碎。 他们胆怯了,只有弓箭能给他们壮壮胆 当起义军冲出箭雨,就要冲到他们面前时,他们的阵脚松动了,他们慌忙后撤 伊普雷冲入敌阵,拼命厮杀,他的大刀左劈右砍,所向披靡。 一个敌将提着刀向伊普雷的身后扑来。伊普雷刚刚砍翻对面的一个敌人,他就像看见身后的那个敌将似的,挥刀向身后轮去。刀锋从敌将的脖颈处划过,头颅飞到了空中,脖腔里的血像喷泉一样飞射出来,在半空中划过一条血色的虹。 伊普雷的神勇镇慑了敌人,围堵他的敌人开始纷纷向后退却。 克穆齐站在远处的高坡上拿着望远镜观战他越看越胆寒。起义军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儿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突然想起来了,他在狼关见过。刚开始他奉命协助乌拉特族军队从北面进攻狼关时,守狼关的那些人身上就有这么一股子狠劲儿看来,他们还真是一伙儿的。这股子狠劲儿竟然一模一样。 他以前和他的同僚们在一起时嘲笑过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觉得这位大汗徒有虚名,连一帮山匪都摆不平,剿匪居然剿了两年,真是丢人现眼。可是今天,克穆齐再也不会嘲笑烈烈维奇了,他甚至开始同情乌拉特族人和他们的大汗。不过,现在最值得同情的还是他自己。 “这是一群疯子一群野兽这仗怎么打?怎么打啊?我真他**的倒霉” 克穆齐焦急得使劲儿用望远镜敲着自己的脑袋。这种自虐行为当然于事无补。 克穆齐大王的精神和他的军队一样马上就要崩溃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呼尔巴什族的军队被起义军杀得节节败退,行将溃败之际,突然一支流矢从空中飞落,一下射进了伊普雷的胸口 这支箭射得很深,鲜红的箭羽还在伊普雷的胸口微微颤抖着。 “大王,你看”站在克穆齐身边的卫兵惊喜地指向乱成一团的战场喊道,“大王他们的主帅受伤啦” 克穆齐连忙举起望远镜,镜头中那位身材魁梧的起义军将领倒在他那匹黑马旁边。他的胸口插着一只箭负责保护这位将领的卫兵们团团将他围住,以防敌人来袭。 接着卫兵们试图将那位受伤的将领扶上马。 他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身子软软地又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他周围的将士们乱成一团…… 第四章 魂灵附体 第四章魂灵附体 “真是天神保佑”克穆齐突然振作起来,他果断地对身后的将领说,“传我的命令命令预备队开始反击我要把这些草寇打退回去输给他们,我丢不起这个人” “是大王。”将军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克穆齐得意洋洋地指着hún乱的战场向身后的传令官说:“立即通告全军凡能割下敌将首级者,封千户,赏银千两再赐美女十名” “是大王”传令兵兴奋地跑向正在jī战的军队。 很快,呼尔巴什族的预备队开始实施反击了。这支预备队本来是克穆齐留给自己逃命时用的,没想到还能用它来扭转败局。克穆齐为此沾沾自喜。 战场上的形势开始发生变化。 随着伊普雷的大旗在不断后撤,起义军的队伍里出现了hún乱,他们的进攻不像原来那么犀利那么凶狠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将军怎么了?是受伤了?还是死了?怎么将旗在摇摆,在后退,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发生过。起义军的将士们突然无所是从了,他们mí失了方向。 就在这时,他们遭到了敌人猛烈的反扑起义军开始陷入hún乱本来唾手可得的胜利转瞬之间就这么失去了。 伊普雷的处境十分危险,他身受重伤,无法继续拼杀,也不能指挥军队。由于刚才冲得太猛,他率领的这支军队已经深陷敌阵。敌人看到他受伤,便乘人之危,拼命向他涌来涌来的敌人越来越多他的退路被彻底切断。 他身陷重围,脱身无望。 昨天夜里,叶枫被那个自称奉命保护他的副都尉张铁生诓骗了。他傻乎乎地跟着这个骗子离开了战场,来到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地方。 这个张铁生确实是起义军里的副都尉,但他更是一个虔诚的白莲教徒。他通过别的教徒得到了来自总坛的命令,命令他想尽一切办法把一个叫叶枫的人带到白莲教的营地里来,当然是要活的。他们还告诉张铁生,这个叶枫就是和提督大人关系密切,自称是城守的那个人。张铁生得到命令之后一直想下手,苦于没有机会,因为这位叶城守经常跟提督大人在一起,而且身边总有人保卫。直到昨天夜里发生那场hún战时,张铁生才等到了机会。他和其他十八名白莲教徒一起,在敌人的包围圈没有合拢之前,把叶枫骗离了战场。 当叶枫看到点着堆堆篝火的营地里的帐篷上印着白sè莲huā的图案时,就像见了鬼似的浑身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叶枫急忙回头问张都尉。 “你应该来的地方。”张都尉面无表情,那张脸活像一具僵尸。 叶枫吓得汗毛直竖,不过他的头脑还算清醒,他调转马头想跑。 张铁生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了叶枫的后背。 叶枫的马自顾自跑了出去,它的主人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张铁生立即指挥手下人把叶枫捆了起来,还在他的嘴里塞了一块毛巾,头上méng了一块黑布。 叶枫拼命挣扎,可是根本没有用,他身上的绳索捆得很结实。他的眼前一片矇眬,他被推搡着往前走,他透过黑布隐约看到一堆堆的篝火,还有篝火旁憧憧的鬼影,有的鬼影的头会突然伸到他面前看他,吓他一跳。叶枫知道他走进了白莲教的营地,这是一条不归路,他此时的心情反倒平静了。如今连xìng命都保不住了,增援狼关的事他连想都不愿想了。杀了圣母的事情叶枫不想抵赖。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他现在不求别的,只求速死,痛痛快快地死。 叶枫被张铁生和他的手下推进一顶大帐篷里。 帐篷里的光线昏暗,叶枫的头上又méng着一块黑布,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白莲教的人对他还算客气,给他搬来了椅子坐,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他们把叶枫的身体绑在了椅子上。这个椅子很沉,像是huā梨木或楠木之类的硬木。这样一来,叶枫是绝对不可能逃走了。 叶枫觉得头上戴着一块黑布很难受,他拼命摇头,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张铁生说:“城守大人。你只要不喊,不反抗,不逃跑。我可以给你取下头套和嘴里的毛巾,这样你也许会舒服些。” 叶枫拼命点头,嘴里呜呜叫着,表示答应张铁生的要求。 张铁生摘下叶枫的头套,又从他的嘴里掏出了毛巾。 叶枫晃了晃脑袋,他转过头看了看周围。这顶帐篷还不错,家具陈设都很高档,帐篷中间还点着炭炉,坐在里面不觉得冷。叶枫看到帐篷里除了张铁生和他的两个手下之外,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个戴黑头套的人。 叶枫狠狠瞪了一眼张铁生骂道:“你这个骗子你竟敢骗我” 张铁生笑了笑说:“我确实是起义军里的副都尉,我像尊敬我们提督大人一样尊敬您。我哪里敢骗您呢。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您,我信奉白莲教。为了白莲教,为了白莲圣母,我宁愿献出自己的生命。虽然白莲圣母已经去了仙界,但我依然忠诚于圣母她老人家,我的赤胆忠心永远也不会变……” 叶枫一听到这些虔诚到几乎疯狂的白莲教徒说那些肉麻的颂辞时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赶紧转移话题,他朝身边的那位戴黑头套的人努了一下嘴说:“他是谁?” “他就是一直跟随您的那个人。”张铁生微笑着说。 叶枫知道是罗振玉,便对张铁生说:“你把他的头套摘下来,把他嘴里的毛巾取出来,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这……恐怕不行。我如此善待你,是因为我听说您有可能是我们的圣夫。至于他……我没有理由善待他。” “没有理由吗?好,我给你一个理由。”叶枫恶狠狠地瞪着张铁生说,“你如果不照我说的去做,我马上咬舌自尽” “这……”张铁生受到了无理的威胁,一个阶下囚居然敢威胁掌握他命运的人,这让他感到很恼火,可是他的脸上不敢lù出恼怒的神情。他还是很顾忌叶枫的身份的,无论是城守的身份,还是白莲教圣夫的身份。 叶枫看准了张铁生的心理,他伸出舌头向张铁生亮了一下,继续威胁道:“其实很简单,只要使劲儿一咬,就一了百了啦。你们想拿我做什么文章都做不成啦。你们得到的只是一具僵硬的尸体。”叶枫以为白莲教肯定要给他开个审判大会,然后以极其残酷的手段弄死他,给伟大的圣母报仇。叶枫如果不想让他们如愿,自杀是唯一的手段。 张铁生不得不让步,他笑着说:“您又何必这么固执呢?万一您不是我们要找的圣夫,我们还会把您放回去的。” 叶枫当然不会心存这种奢望,只要白莲教中的主要人物一出现,他的凶手身份马上就能确定下来,到那时谁都救不了他。既然已经是死路一条,他还怕什么?他态度坚决地对张铁生说:“老子天生就是这个暴脾气,改不了啦。你必须照我说的去做。否则你得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 张铁生软了下来。 “好,好,我让步,我尊重您的意见。”说完,他向站在他身后的手下使了一个眼sè。那个手下就摘下了罗振玉的黑sè头套,取出了他嘴里的毛巾。 叶枫得寸进尺,对张铁生说:“我和这个人有话要说。请你和你的手下出去一下。” “那可不行。您的要求太过分了。您别忘了,在没有确定您的身份之前,您是我的俘虏,您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我提醒您记住这一点。” 叶枫什么也没说,又伸出了他的舌头。 “您又想咬舌自尽吗?”张铁生惊讶地问道。 叶枫点点头,笑道:“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命运从来都在我的手里,不是你能够掌握的你如果不信,咱们可以试试。” “不用试,不用试。”张铁生发现他面对的是一个不能以常理揣度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一个疯子。他本来已经立了一大功,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将大功变成大过。张铁生挽回面子似地说:“这可是最后一次,希望您不要再提出类似这样的无理要求,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叶枫面容和善地朝一脸懊恼的张铁生点了点头说: “谢谢你,你可以出去了。” 张铁生狠狠地向他的手下挥了一下手,走了出去。他自我安慰道:“帐篷外面有几十个人呢。我不怕他会跑掉。哼这家伙要不是圣夫,瞧我怎么收拾他” 罗振玉一脸惊奇地望着叶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城守大人,咱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叶枫叹了口气说:“没什么。我在那个山洞里杀了白莲圣母,他们找我报仇来了。” “啊?白莲圣母是你杀的?”罗振玉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是我杀的。”叶枫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敢杀她?” “人逼急了,什么不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她逼你了?她是怎么逼你的?她是不是逼你上chuáng了?”罗振玉的声音里有些**的味道。 “我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思打听这些事儿。” 罗振玉听叶枫的语气凄凉,心里也难过起来,他的眼神也变得忧郁了。 “他们真的要杀你吗?”罗振玉的腔调很悲伤,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是的。杀人偿命嘛。他们怎么会放过我呢?” “那他们也要杀我了。我的命怎么这么惨啊?”罗振玉放声大哭。 叶枫很不高兴,他本来以为罗振玉是在替他悲伤,替他流泪,现在看来不是。 等罗振玉哭了一会儿,叶枫说:“他们不一定会杀你。这件事情跟你无关。待会儿,他们审问我的时候,我会尽量撇清和你的关系。这样你就能得到自由。” “那就谢谢城守大人了。”罗振玉止住了哭泣。 “不用谢,你只要替我做一件事情就行了。” “什么事?” “你如果能回去,见到伊普雷或是柳明秀大人,你一定要跟他们说,我是在突围的时候战死的,是死在乱军之中了。那个杀死圣母的叶枫虽然也叫叶枫但不是我。这个人只是与我同名,除此之外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记住了吗?” “你为什么要我撤谎呢?” “我不是要你撒谎,我是要你保护我的名誉。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雾山。我不怕死,但我怕死得不明不白,更怕死后遭人耻笑,遭人唾骂。”叶枫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湿润了,以现在的处境来判断,他死后遭人耻笑的可能xìng很大。 “可这不是撒谎又是什么呢?”罗振玉的脑子有点生锈,他不能领会叶枫话中深奥的哲理。 叶枫懒得再跟他解释他的人生哲学,他眼睛一瞪,威胁道:“你要是不照我说的去做,你要是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我就是变成鬼也要缠着你。你每天睡觉时我就站在你身边看着你。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用我冰凉的没有一丝肌肉的手指掐住你的脖子。你放心,我不会掐死你,掐得你只剩下一口气时我就会松开,留着下次再掐……我还要用这种方法对待你的老婆、孩子,还有你的孙子,我要搞得你们全家鸡犬不宁。” “太可怕了。城守大人,请不要再说了,我全都答应你还不行吗。” 叶枫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 叶枫刚刚把他的遗嘱交待完,就听见帐篷外面人声嘈杂,好像来了不少人。这些人好像还在互相拌嘴,声音忽高忽低,忽大忽小,仿佛在争辩着什么,情绪显得十分jī动。 叶枫心想:他们应该jī动。抓住了杀害白莲圣母的凶手,他们能不jī动吗?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进来。可是帐篷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叽哩呱啦的就像蛤蟆跳坑。叶枫虽然不耐烦,不想听,可他的手脚都捆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听着。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帐篷的帘子挑起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长着一头红发的外族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他的眼睛蓝汪汪的,鼻子很长,嘴巴很大,鼻头弯曲像个钩子。最有特点的是他的脖颈,又细又长,没有肉,皮包着一条骨头,就像一只衰老的掉光了毛的鹅的脖子。读者对这个人应该还有印象,他就是白莲教的大祭司图图塔,是白莲教除圣母之外的三巨头之首。 在图图塔身后跟进来两个穿白sè衣服的彪形大汉,图图塔用手一指坐在叶枫身边的罗振玉。那两个彪形大汉便把罗振玉连人带椅子搬了出去。罗振玉想挣扎,可是没有用,他被捆得结结实实。 叶枫本来想再叮嘱罗振玉几句,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遗嘱,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来。因为他看到了站在yīn影里的大祭司图图塔。由于帐篷里的光线昏暗,只有帐篷中央的炭炉里发出一些淡青sè的光,图图塔的形象显得十分可怕,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图图塔走到叶枫面前,伸出像鸡爪子似的手,捏住叶枫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他的眼神原本就很yīn郁,当他看清叶枫的面容之后变得越发的yīn郁了。 图图塔的蓝眼睛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让人看一眼就感到头晕目眩。与图图塔对视是需要勇气的,叶枫正鼓起勇气这么做。他睁着眼睛怒视图图塔,摆出一副绝不妥协的战斗姿态。 图图塔神情木然,他松开了叶枫的下巴,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叶枫行了一礼。 叶枫知道他为什么行礼,即使杀了圣母,也改变不了他是白莲教圣夫的事实。他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恶心,难受。他心里越发气闷了,他朝图图塔冷冷地说: “圣母反正已经死了。你们要杀就杀赶紧下手,不必这么假惺惺的。” “圣母死了?”图图塔摇着一根枯瘦的食指说,“不,不,不,不,不,圣母没有死。” 他说的星月帝国的语言有一种奇怪的腔调,这种腔调yīn森缥缈,让人觉得仿佛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在说话。 图图塔的话把叶枫搞糊涂了,他反问道:“圣母难道没有死吗?”他明明记得他用蜡烛台把圣母打死了,怎么会没有死呢?叶枫心想:不管圣母死还是没死,反正他叶枫都是要死的他宁可去死,也不当这个老妖婆子的丈夫。 “您想念她了吗?”图图塔温柔地说,连他那双蓝眼睛也变得温柔了,这种温柔让叶枫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图图塔继续温柔地说:“我让她老人家来看看您好吗?她一定也想念您了。” 叶枫咬着牙点了点头,他倒要看看这个被他亲手打死的圣母怎么复活。 图图塔向后退了一步,盘tuǐ坐在地上,两眼微闭,进入冥想状态。过了一会儿,他那又瘦又长的胳膊突然举了起来,浑身颤抖不己,就像鬼魂正在进入他的身体。 “又来这一套。”叶枫撇了撇嘴。 这时,令叶枫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图图塔突然睁开眼睛望着叶枫,开口说话: “小乖宝贝儿,你往哪里跑啊?你以为你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图图塔说话的声调竟然和圣母一模一样,而且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圣母在洞房里对叶枫说的第一句话。 这怎么可能? “我会给你荣华富贵的。你只要依了我,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图图塔说完这句话时,慢慢站了起来,向叶枫走过来,他走路的姿式竟然都和圣母一样。还有这第二句话,也是圣母在洞房里亲口对叶枫说过的。那一晚上的情景对叶枫刺jī太大,印象太深刻了,他绝对不会记错。难道真是圣母的魂灵附体了?她找我报仇来了?叶枫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图图塔走到叶枫跟前,慢慢蹲了下来,温柔地摩挲着叶枫的脸颊,叹口气说:“你还记得我在那天晚上跟你说的这两句话吗?” 叶枫已经吓傻了,他现在完全相信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圣母的魂灵了。他的脑筋已经停止转动,就像钟摆的发条突然被异物卡住了一样。他本能地答应道:“是的。我记的。” “圣母”突然声sè俱厉地说:“那你为什么还要用蜡烛台打我的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叶枫颤抖着说:“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 “圣母”的声音又突然变得温柔了,她轻轻拍了拍叶枫的脸颊说:“唉,现在还提这些有什么用呢?即使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怪你的。我喜欢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她用袖子轻轻抹了抹叶枫额头上的汗,温柔地说,“瞧瞧,瞧瞧,哎哟。流了这么多汗。别害怕,我的小乖乖,只要你答应继续当我的丈夫,我就饶恕你。” 叶枫一把推开鬼魂的手,强自镇定地说:“不,……绝不” “难道你不爱我吗?你就不能答应当我的丈夫吗?” 图图塔那双蓝汪汪的眼睛里凶光毕lù,那凶光叶枫也是在圣母的眼睛里看见过的,那是一种yīn毒的凶光。 叶枫快要疯了。他的第一任老婆爱他爱得发了狂,即使变成鬼魂还是疯狂地爱着他,这可真让他受不了。 叶枫已经吓得晕头转向,冷汗直流,不过他的头脑里还保存着一丝丝理智,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说:“不行。我有心爱的人了我就是死也不当你的丈夫” 他已经快虚脱了,他是拼着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的。 “那你就去死吧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圣母借着图图塔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掐住了叶枫的脖子。她的手指mō到叶枫的脖子稍一用力,叶枫就感到头一阵晕沉,他不知道是自己受到了惊吓还是确实被这个半人半鬼的家伙掐的。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在他晕过去之前,他的头脑里闪过这样一连串念头: “我快要死了。要是死了,到了地狱里,还被圣母逼着做他的丈夫怎么办?我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办法逃脱她的魔爪呢?再死一次吗?都成了鬼魂儿,还能再死一次吗?要是还能再死一次,那我宁可再死一次……” 第五章 为了国家的利益 伊普雷身陷重围,无法脱身,而起义军又被分割阻断了,情况十分危急。 祖正和祝宏将军知道提督大人身受重伤,心急如焚,带领自己的军队不顾一切地前来救援。他们被敌人的军队死死地拦住了,即使他们做出最大的努力也无法靠近被围困的伊普雷。 伊普雷慢慢从巨痛中恢复过来,他苏醒了,睁开了眼睛。 “提督大人醒了提督大人醒了”他身边的卫兵高兴地大喊起来。 “敌人又冲上来了,快保护好提督大人。”他身边的战斗也越发地激烈了。 伊普雷的苏醒提振了保护他的士兵的士气,他们激动得都快哭了,他们一边笑着一边抹着眼泪冲向扑过来的敌人。只要提督大人还活着,他们就有信心战胜敌人。 伊普雷艰难地看了看胸口cha的羽箭,还有衣服上那正在往外渗的殷红se的血。他并不在乎受的伤,这对他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这次伤到了要害,伤势比较严重罢了。他想努力站起来,他想骑到马上去,哪怕只是骑在马上不动,也能起到安定军心,提振士气的作用。可是他几次努力都失败了,别说骑到马上,就连站起来都是一种奢望。他知道自己这次伤的不轻,他恐怕难逃一死了。 由于刚才的努力牵动了伤口,他身上的血流得更多了。他的头有些晕,他在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提督大人,您没事吧?” “您醒醒,醒醒啊。您可不能再睡过去了。” “祖正和祝宏将军正率领军队向这边杀过来,他们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您一定要坚持住啊。提督大人。” 伊普雷强忍着巨痛,笑了笑说:“没事。我没事。我不会睡着的。” 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睛却渐渐矇眬了。他累了,他感到jing疲力竭,他真想就这么睡过去。他知道要是睡过去了,他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就又能见到叶枫了。他们是从xiao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怎么能让他的好兄弟一个人上黄泉路呢。那里有很多恶鬼,他的好兄弟身体那么弱,肯定会受这些恶鬼的欺侮,他要去保护他,陪伴他。就这么定了。伊普雷的眼皮重得像铅一样,他不想再坚持了,他要睡了。 “提督大人您快看快看啊我们有救了。” “这么多人?这得有多少人啊?” “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啊?” “管他哪里来的呢?他们肯定是来帮咱们的。” “那个骑着马站在最前面的人是谁啊?他好像是他们的首领呢?” “你是说那个穿着花花绿绿的长袍子的人吗?” “是啊。是啊。” “看不清啊。去拿提督大人的望远镜看一看。” “我看清楚啦,那穿长袍子的人好像就是咱们的城守大人啊。” “城守大人没有死吗?” “太好啦城守大人还活着” 这句话像一股电流刺激了伊普雷的心脏,他努力睁开眼睛,聚拢目光,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躺在地上,身周围都是他忠心耿耿的卫兵,他们挡住了他的视线。 伊普雷抬起头来问:“你们刚才说什么?” 士兵们好像没听到他们的提督在提问,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风云突变的战场上。 伊普雷叹了口气,想拼命坐起来,再问。 这时,士兵们突然欢呼起来,大声喊道: “好啊敌人逃跑啦” “北山大王克穆齐逃跑啦” “他连将旗都不要啦。好狼狈呀” “我们赢啦我们赢啦” 伊普雷听得稀里糊涂的,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战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他们可能转危为安了 伊普雷活下去的信心陡然增强了。他一定要活下去他想知道叶枫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他还想知道这场仗是怎么赢的,他又是如何得救的。他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叶枫感觉到有人在用冰凉的mao巾给他擦脸,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他似的。叶枫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他发现自己已不在椅子上,而是躺在一张床上,他的手脚也获得了自由。 “这是什么地方?是地狱吗?”叶枫mimi糊糊地问道,显然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叶枫所在的地方还是那顶帐篷,帐篷里面的光线依然很昏暗。帐篷里除叶枫之外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正在铜盆里浣洗mao巾,他背对着叶枫,轻轻地说: “不是地狱。你还活着。”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那个人转过身来,手里拿着mao巾,笑容可掬地望着叶枫。此人长得胖乎乎的,面容和善,说话的声音亲切得像兄长一样。 “许……。” 胖子用mao巾一把捂住叶枫的嘴,然后用手指竖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叶枫点了点头。 胖子松开捂住叶枫的手。 叶枫一把抱住胖子,呜呜哭了起来。 这个胖子就是白莲教的大总管潘富贵,也就是叶枫的大哥许德昌。叶枫这下可见到亲人了,受了这一番惊吓,内心的紧张、委曲、恐惧、担忧通通渲泻了出来。 “哭吧,但是不要哭出声。”许德昌拍了拍叶枫的肩膀说,“外面有人,xiao心让他们听到。” 叶枫哭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问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不是。我救不了你。”许德昌指了指帐篷外面说,“外面有很多人。你不可能逃走。” “外面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万多人吧。” “他们都是白莲教徒吗?” “是的。他们都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白莲教徒,他们听说你在北征大道上现身了,就匆匆赶了过来。” “他们想替白莲圣母报仇吗?” “报仇?”许德昌笑道,“不,不。他们不想报仇。” “不想报仇,为什么?” 许德昌附在叶枫的耳边xiao声说:“白莲圣母说她自己不是rou身凡胎,她已经修到了长生不死的境界,信徒们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圣母既然是不死的,他们就不会认为是你杀死了圣母,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叶枫听到这里大大松了口气,他又问道:“那他们想要把我怎么样?” “按白莲教的说法,白莲圣母已去仙界了,可能仙界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她处理吧,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不过,她最终还是会回来的,她不可能丢下她的这些信徒不管。” “那就好,那我就恭喜这些信徒了。希望圣母她老人家能早点儿回来,到时候你陪我去拜访她,给她陪个不是。”叶枫边急匆匆地掀开被子下床边说,“我还有急事,我得先走了。” “慢,慢,慢着。”许德昌一把拦住叶枫说,“你别急呀,听我把话说完。” 叶枫无奈地坐回床上,叹了口气说:“好吧,尽量快点儿,我真的还有急事。” “白莲圣母突然去了仙境,连招呼也没打,更没有安排后事。现在白莲教群龙无首了。你知道,白莲教是这三年里迅速发展起来的民间宗教,教内宗派林立,各不隶属,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是对白莲圣母的绝对崇拜。换句话说,白莲教徒只听圣母的,圣母不在了,没有人能领导这个宗教。” “噢。真是不幸。”叶枫深表同情地说。 “白莲教中的当权者当然不希望看到这个局面,可他们一时又找不到能代替白莲圣母的人。根据白莲教义,要找到圣母转生的圣婴,需要一整套非常繁复的仪轨,十分耗费时间和jing力。在此期间,白莲教的权力出现了真空,各个宗派势力互相争斗,都想攫取这个权力。白莲教总坛的命令已无人执行,总坛的威望也已江河日下,教内危机四伏。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白莲教就将土崩瓦解。” 叶枫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他们土崩瓦解关我屁事 “现在,只有你能拯救白莲教。” “我?”叶枫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大哥,你可真能开玩笑。我能拯救白莲教?我又不是什么圣婴。” “可你是圣夫啊?你是白莲圣母在凡间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合法代表。这是所有白莲教徒都认可的事。在圣婴没有选出来之前,你就是白莲教中地位最崇高的人。圣母不在了,他们会尊敬地称呼你为──圣父,并把你当成他们的jing神领袖。” 叶枫这一惊吃得可不xiao,他才刚满二十一岁,突然没来由地多出成千上万个徒子徒孙,这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的。他不明白怎么会是这种情况,他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许德昌,就像许德昌的脸上隐藏着答案似的。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许德昌笑了笑说,“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你xiao子有福气啊,你娶了一个了不起的老婆。她不仅在死之前就替你洗脱了罪名,还给你留下了一笔惊人的财富和十余万供你驱使的教众。” 叶枫终于明白了,他发现这位和颜悦se的大总管跟刚才那个装神long鬼的大祭司都是一伙儿的。他们先是威bi,威bi不成又来利you,其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他承认他是白莲教的圣夫,承认那个又高又胖又大的老巫婆是他的前任妻子,承认他是一个已婚男人,而且还是一个鳏夫 叶枫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他对许德昌也有了敌意,他瞪着许德昌怒道: “许大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让我为你去死,我都乐意。可要让我做这个圣夫,我可办不到绝对办不到” 许德昌愣了一下,他看叶枫真的急了,便和颜悦se地说:“这有什么不好呢?这对你没有什么坏处啊?” 叶枫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抹了一下鼻涕说:“没有坏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我要是承认了这个圣夫,那我成什么人啦?我不就成了面首啦?成了男宠啦?我今后还怎么见人?柳明秀大人会怎么看我?她还会理我吗?我宁可去死也绝不答应” “其实我觉得……” “你不要再说了。许大哥,我一直很尊重你,可我没想到你会把我往火坑里推。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算我瞎了眼,jiao了你这么个朋友你要是再劝我当这个圣夫,我就不把你当大哥,不把你当朋友了咱们一刀两断” 许德昌被叶枫的这番话气得站了起来,他指着叶枫怒道:“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账话?你简直就是个……就是个混蛋没错你说的没错。白莲圣母死后,白莲教内luan成了一团,是我劝说大祭司图图塔和大护法蒙克派人去找你的。我让他们推举你当这个圣夫,以平息教内的纷争。这个主意就是我出的。照你的说法,是我在把你往火坑里推。这些我都承认。可是你知道吗?现在最大的火坑不是白莲教,是伊普雷和克穆齐正在jiao战的战场,是柳明秀大人和她的将士们苦苦死守了两个月的狼关你的火坑跟他们的火坑比哪个更大?你说啊” 叶枫惭愧地低下了头,他用两只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德昌余怒未消,继续喊道:“我请问你,是谁把他们推进这个火坑的?是谁?你以为你很勇敢,像个英雄似的,动不动就死啊死的你以为不怕死就是英雄了吗?狗屁动不动就想死那是狗熊是懦夫能忍辱负重那才叫英雄呢你连这点儿屈辱都受不了,还想当英雄?做梦吧你张嘴闭嘴就是你今后如何做人?你喜欢的nv人今后还爱不爱你?你今后会怎么怎么样……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自己。你想过正在苦战的伊普雷和他的起义军吗?你想过被困在狼关里饱受煎熬的将士们吗?英雄是你这个样子的吗?有像你这样自私自利的英雄吗?我真是看走了眼,把你这个自私鬼当成好兄弟你不是想死吗?好吧,我成全你,这件事我不管了” 许德昌说完转身就走。 叶枫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住许德昌说:“是我错了。大哥,你别走,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还不行吗?” 叶枫说完放声大哭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委曲过,也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 许德昌没有走,也没有回头,他听着叶枫的哭声,心中酸楚不己,忍不住泪流满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放声大哭,一个站在床头默默流泪,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 许德昌偷偷用袖子擦干眼泪,转过身来,坐在叶枫的床边,轻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刚才我有些话说的太重了,过了头,你可别往心里去。” 叶枫用力地点了点头。 许德昌继续说:“不过,道理还是我说的对。你爱惜名誉没有错;你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也没有错。可是,个人的名誉跟国家利益相比,个人的名誉又算得了什么呢?你是西都大学毕业的,你们的老校长在毕业前的训诫你难道忘记了吗?” 叶枫抬起头来望着许德昌说:“我没有忘记。” 他当然没有忘记,这是他们的校训,也是每一个西都大学的学生神圣的誓言。老校长那充满ji情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 “‘我深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就像我深爱着我的母亲,我不能让她遭受羞辱和欺凌,我要用生命和鲜血捍卫她神圣的尊严’” 这回dang在耳边的铿锵有力的声音给了叶枫极大的鼓舞,让他能够篾视一切苦难、挫折和屈辱,让他变得更加勇敢、坚强、无所畏惧。 许德昌神情庄严地说:“好。我想你是不会忘记的。为了你的国家免遭羞辱,我现在要求你忍受羞辱,你能够忍受吗?” 叶枫点点头说:“我能”刚说完,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他知道,他只要一答应,今后就再也没有资格去追求柳明秀大人了。“我能”这两个字彻底埋葬了这段刚刚萌发的美好感情。对于像叶枫这样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年青人来说,这是多么痛苦的抉择啊 许德昌拍了拍叶枫的手说:“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你只要答应当白莲教的圣夫,帮助他们平息教内的帮派纷争,他们就答应出手帮助起义军打通前往狼关的道路。虽然白莲教不是什么正规的军队,但他们有严密的组织,有宗教的狂热和不怕死的jing神。我已经观察好几天了,克穆齐和伊普雷势均力敌,而且这几天拼耗得也差不多了。只要白莲教一cha手,胜负的天平必然会向起义军这边倾斜,通往狼关的道路就会被打开。狼关就有救了。不过,这是牺牲你的名誉和你的爱情换来的,你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叶枫平静地望着许德昌坚定地说:“我不反悔。你放心吧。我只是希望他们能马上出兵” “没问题。只要为你举行一个xiaoxiao的登坛仪式就可以了。你收拾一下。待会儿,大祭司图图塔会过来,他会替你安排一切。我还要和大护法蒙克商量一下明天参战的事,我先走一步了。”许德昌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叶枫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他神情木然地拿起早就叠放在床头边的那套花花绿绿的“圣夫”的礼袍,认认真真地穿戴起来。 第六章 悲壮的歌声 第六章悲壮的歌声 从351年12月中旬起,帝国中央就把战略重心转移到了西北。经过近一个月的jī战,帝国的军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351年12月底,蓝玉率领南疆军团夺下了七家镇。到了352年1月初,帝国的军队全面突破了尼雅河防线,迫使巴特隆的防线不断向北收缩。收复七家镇,突破尼雅河的辉煌胜利给了西都城的守军以强烈震撼。不死将军魏建功同意了帝**务院的谈判请求,西都战场的战火暂时平息下来,双方就投降事宜开始讨价还价。 巴特隆派重兵固守庆阳城、卢龙城等大城市的同时,又在北征大道上部署了十几万游牧民族的精锐骑兵,准备与星月帝国的大军决一死战。 虽然军务院所有的战略方针都是围绕着解救狼关制定的,但随着战局的不断发展,战线的不断北移,还是给狼关造成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自从尼雅河防线被帝国的军队突破之后,巴特隆对西都战场彻底丧失了信心,他决定不再打西都城的牌了,他草草地安排了一下西北的防御,就气急败坏地跑回狼关前线来督战。他知道双方力量悬殊,星月帝国夺回西北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通狼关,把他困在西北的军队带回到草原上来,避免全军覆没的命运。 巴特隆恨透了库克尔克和塔塔格里亚这两个骗子他们骗他说,到了352年1月11日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就会从狼关北面发起攻击。可如今都到了352年1月13日,狼关北面依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巴特隆打狼关已经打了两个月了,虽然其间狼关守军得到了一次强有力的增援,但打到今天,他知道狼关守军的力量就要消耗殆尽了。只要北边一发起进攻,狼关的防御就会彻底崩溃。他不晓得乌拉特族会制造出劫持使臣这么耸人听闻的外交事件,他更没想到库克尔克竟会一怒之下弃狼关于不顾突然向乌拉特族兴师问罪。他现在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来打通狼关了。 从1月13日起,巴特隆亲自到狼关督战。他精心组织了一支敢死队。在敢死队发起攻击之前,他亲自向敢死队员敬酒,并答应他们如果攻下狼关,他将赏赐给他们数额巨大的金钱和漂亮的姑娘。在酒精、金钱和美女的三重刺jī下,巴特隆的敢死队向狼关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jī战了一整天的狼关,沉浸在令人心碎的寂静之中。 柳明秀头发散乱,额头上包扎着一圈白纱布,左额角的白纱布上有一大块血迹,她那本来俊俏的小脸,被战火熏染得黑一块白一块的,乍一看就像唱戏的huā脸。不过,她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炯炯有神,而且镇定自若,看来她已经习惯每天在城头浴血奋战的生活了。她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身边的刀锋上也有血痕,她刚刚率领军队打退了敌人一次疯狂的进攻,正坐在城墙的石凳上休息。 “柳明秀大人,你看”站在她身边的卫兵就像看到鬼一样惊叫起来。 柳明秀刚刚擦去脸上的汗水和血水,突然听到卫兵的惊叫,连忙站起来向狼关下面眺望。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血腥场面。 敌人的敢死队刚从狼关撤下来,还没有回到自己的阵地,就被巴特隆派来督战的弓弩手乱箭射杀了。有些敢死队员中箭倒地之后还没有死,还在地上挣扎,突然从弓弩手后面冲上来一队骠骑兵,他们用马刀从上往下扎,一直到把所有的敢死队队员通通扎死为止。 巴特隆用如此极端残忍的方式来渲泻心中的怒气,逼迫他的军队为他拼命。 柳明秀看了几眼,扭过头来厌恶地骂道:“真是疯了” “柳明秀大人。崔舒翰将军换防来了。”卫兵向柳明秀禀报。 柳明秀回头一看,只见崔舒翰领着一群士兵走上了城头。准确地说这不是一群士兵,而是一群伤病员。他们不是少一只眼睛,就是少半个鼻子,或是少一只手,还有那跛了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其中也有一些四肢健全的。有戴白帽子的厨师,有穿白衣服的随军医生和护士,还有一些勤杂工和文职人员。总而言之,凡是手脚能自由活动的几乎都被崔舒翰调集到城头上来了。 散坐在城墙上的其他地方的将士看到这个情景都惊呆了,他们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惊讶地望着来换防的士兵。 柳明秀眉头紧蹙,望着崔舒翰问道:“你怎么把这些人都叫来了?” “没有其他人了。” “预备队呢?” “刚才打得jī烈的时候,我不是派预备队上来了吗?” “还有呢?” “没有了。那是最后一支预备队。” 柳明秀上前一步,指着崔舒翰身后那支所谓的军队,急切地问道:“就靠他们守夜?” “是的,只有靠他们了。” “敌人很有可能连夜攻城,他们守得住吗?” “我建议您的军队不要回营房了,就在城墙上休息吧。一旦敌人发起进攻,他们还得参战。” “这怎么行?他们都打了一整天了,总得让他们喘口气吧?” “说实话吧,柳明秀大人。现在狼关里活着的还有七千五百多人。但其中重伤员就占到了五千人,非战斗人员六百人,尚有完整战斗力的只有您率领的这一千多人和南疆军团剩下的三百多人了。”崔舒翰叹了口气说,“我们的力量已经耗尽,如果明天还得不到增援,就一切都结束了。” 崔舒翰的话刚一说完,狼关上所有的将士都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之中,有的人伤心地流泪。 柳明秀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在回味着崔舒翰的话。晚风将她那长长的秀发托起,温柔地抚弄着。她那张脸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红润而有光泽,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眼神中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愉悦,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她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她周围的将士们,然后用袖子抹了一下脸,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将士们不知道他们的主帅为何发笑,全都惊奇地望着柳明秀。 “结束了?”柳明秀停止了大笑,不过脸上的愉悦和轻松依然没有褪去。她大声向将士们说,“早在十天前,甚至二十天前,我以为这里的战斗就要结束了呢,没想到居然能坚持到现在不只是我没想到,敌人恐怕更没想到。我们让他们胆战心惊地渡过了两个月,我们让狼关脚下堆满了尸体,我们逼得巴特隆疯狂屠杀他自己的士兵。我真的感到很高兴自从父亲死后,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 柳明秀抬头望着天空。红日已经落山,月亮冉冉升起,天空呈现出一片洁净的青灰sè。柳明秀微笑着说:“父亲现在一定在天上看着我呢。他老人家会和我一样感到痛快的我现在不怕到天上去见他了。我会高兴地站在他面前,把发生在这里的故事讲给他听。他听了之后肯定会感动的肯定会为我们感到自豪的” 将士们也都随着柳明秀抬头望着天空,好像天空中真显现了柳琛公爵大人那庄严慈祥略带病容的脸庞。他仿佛在笑,那笑容是欣慰的,喜悦的,自豪的。将士们受到了柳明秀明快爽朗的笑声的感染,沮丧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们也lù出了自豪的笑容。 不知是谁慢慢哼起了一支古老的歌曲,其他人也都渐渐加入进来,跟着他一起吟唱: 天上没有星星,月亮也消失了, 四周被黑暗笼罩着~~~ 城墙倾覆了,家园在燃烧。 可是,战士们啊,你们没有丧失勇气。 看啊四周是一片断壁残阙。 敌人任意践踏我们的土地 牧童的短笛喑哑了啊~~~ 盲人手里的琴弦也已断裂。 嘹亮的战歌已经响起, 还有喊杀声和战马的嘶鸣。 英雄们战死沙场啊~~~ 鲜血染红了征袍。 头颅离开了躯体啊~~~ 可他们面带微笑。 他们的魂魄回到故里啊~~~ 与他们眷恋的土地, 永不分离。 在狼关的南城墙上,上千人一起高声吟唱。 这首歌凄婉哀伤催人泪下,将士们唱着唱着就流下了热泪。 柳明秀一边和大家一起唱着歌儿,一边想:要是叶枫在这儿该有多好。他一定会站在我身边和大家一起唱的。这个臭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呢?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等他回来了,瞧我怎么收拾他柳明秀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酸楚,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最亲近的人不在身边,多少会感到有些遗憾。 正在金帐里喝闷酒的巴特隆派人去问外面是什么声音。 去问的人回来禀报说: “陛下,城墙上的顽敌正聚在一起唱歌呢。” “唱什么歌?” “我听不太懂,好像是挽歌之类的,调子很悲伤。” “挽歌?” “陛下,要不要派兵打一打,不让他们唱这种歌。” “让他们唱吧。”巴特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他们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帝国历351年1月17日,黄昏。叶枫率领一群白莲教徒打败了克穆齐的军队,打通了前往狼关的道路。 与其说克穆齐的军队是被打败的,不如说是被吓跑的。叶枫率领的白莲教徒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按伊普雷的话说就是乌合之众,这些人打家劫舍还行,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干,他们绝对不是正规军队的对手。可当时克穆齐的军队已经与伊普雷的起义军鏖战了大半天,被起义军凌厉的攻势打得心惊肉跳,成了惊弓之鸟。伊普雷中箭落马时,克穆齐以为机会来了,便不顾一切地反扑,想要一举扭转败局,就在这时,他的探马慌慌张张地向他禀报,有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向他们杀了过来。人数非常多,多得数不过来。克穆齐忙问是哪里来的军队。他的探马说了一句非常关键的话: “启禀大王,这支军队穿着与起义军同样的衣服。” 其实无论是起义军还是白莲教徒,他们穿的都是西北普通百姓的衣服,当然没有任何差别。 克穆齐和他的军队这时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他还没等叶枫率领的白莲教徒冲过来呢,就已经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对于叶枫来说,这场胜利是十分难得的。 叶枫在大护法méng克和五百名白衣武士的保护下来到了伊普雷面前。为了避免伊普雷怀疑,他特意换下了那件代表“圣父”身份的huāhuā绿绿的礼袍,穿上了他平时穿的衣服。 身受重伤的伊普雷此时已不能骑马,他被抬进了马车。这辆马车是从克穆齐那里缴获的。叶枫钻进马车,看望伊普雷。 伊普雷面黄如纸,气力微弱,看来伤得不轻。 叶枫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伊普雷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你跑到哪里去了?” 叶枫不好意思跟他讲自己被骗的事,便搪塞道:“我怕你打不过克穆齐,就去搬救兵了。” “噢。你认识白莲教的人?”伊普雷知道在这一带,除了白莲教,没有别的人了。 “嗯。他们中间有我的几个朋友。” “白莲教里鱼龙hún杂,你最好不要跟他们搅在一起。” 叶枫羞愧地低着头说:“知道了。” 伊普雷吃力地说:“你去吧,快去狼关吧。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叶枫从伊普雷的马车里出来后,就开始安排增援狼关的事。经过这几天的jī战,起义军中有五千余人负了伤,能参加战斗的还有一万一千多人。叶枫让祖正将军率领两千人马保护伊普雷和这五千余伤病员回大青山的营寨里养伤。祝宏将军率领其余的九千人马和叶枫一道增援狼关。 白莲教的大护法méng克提出要派一批白衣武士跟随叶枫去狼关,被叶枫婉拒了。不过,白莲教徒贡献的数量可观的粮食、衣物和药品都被叶枫接受了,他让起义军把这些东西都带到狼关里去。白莲教徒们之所以这么大方,是因为他们做的是顺水人情,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从克穆齐的营寨里抢来的。 叶枫归心似箭,他告别了伊普雷、许德昌、白莲教的大祭司图图塔、大总管méng克,然后翻身上马,率领起义军,连夜向狼关进发。 北征大道平坦开阔,叶枫率领的起义军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狼关奔驰。在他们的行军途中突然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探马来报: “启禀城守大人、副提督大人。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的谈判已经结束,双方现已合兵一处向狼关方向杀来。他们的先头部队距离狼关只有不到七十里了。率领先头部队的将领是呼尔巴什族的南山大王德拉戈玛。” “他们有多少人马?” “估计有四五万人,全都是精锐骑兵。” 叶枫转身向祝宏说:“祝宏将军,咱们必须全速向狼关进发。” “遵命,城守大人。”祝宏转身向旁边的传令官大声说,“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叶枫望了一眼前方,虽然有月光,但远方的雾山不像白天看得那么真切,月光下的雾山朦朦胧胧,若有若无。 叶枫一咬牙,举起马鞭来使劲儿抽了一下马屁股。 那马吃痛,迈开四蹄,像闪电一样朝狼关方向奔去。 紧跟在叶枫身后的,是九千名起义军。他们都举着火把,像火龙一样沿着北征大道蜿蜒前进。 叶枫看到狼关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不过,北方的冬夜漫长,天还没有亮。 叶枫突然在黑夜里看到前方有一团刺眼的火光冲天而起。他的心像是被锐利的锥子狠狠地扎了一下,扎得他鲜血淋漓。 他“啊──”的一声大喊,手不由自主地一勒马缰。 那马在急速奔跑中突然被勒,又惊又痛,人立起来。 叶枫一下子失去平衡,从马上倒栽了下来。 不知是摔伤了,还是心里急的,他一张嘴,一口滚热的鲜血喷了出来。 守护在叶枫身边的祝宏吓了一跳,赶紧下马来扶叶枫。 叶枫狠狠地一把推开祝宏,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别管我快救狼关快快来不及啦” 祝宏不敢违命,他让卫兵去扶叶枫,他自己转身上马,率领九千名起义军展开攻击队形,像扇子一样朝狼关蜂拥而去。 叶枫顾不得自己受伤吐血的事,他急急忙忙地爬起来,望着狼关方向那团熊熊大火,痛苦地悲吟一声: “晚啦晚了一步” 狼关的南北城墙都是巨石垒筑而成,不可能燃起这么大的火。狼关的中部地带全都是砖木结构的营房,仓库也在中部,仓库里有很多家具、粮草、衣被、柴火等易燃物。狼关一旦燃起大火,就意味着敌人已经攻破了南关墙,双方开始在营房区域内jī战了。 换句话说:狼关已经失守了 叶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搬来了救兵,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功亏一篑,真是可惜 叶枫急得眼泪哗啦啦直淌,可是他没工夫伤心哭泣,他一边抹着腮边的眼泪和嘴角的鲜血,一边翻身上马,像疯子一样朝狼关方向纵马狂奔。 第七章 迟来的救援 第七章迟来的救援 在狼关以北,敌人还有一支留守部队,那就是从昭苏城来的三千多城防部队,这支军队大都是步兵,没有什么战斗力,他们的职责就是看住狼关里的军队不让他们出来。可是他们没想到会在半夜里突然遭到一支强大的骑兵的偷袭。他们很快就被起义军击溃,狼狈向昭苏城方向逃去。 起义军没有追赶这支软弱的军队,他们的目标是狼关。 祝宏将军将战刀向狼关一指,率领起义军一口气冲到了狼关脚下。 狼关的吊桥高悬,城门紧闭,不过关墙上倒是站着很多人,他们全都举着火把向北边的城下观望。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有一支骑兵把昭苏城的那支军队打跑了呢? 这时叶枫也急匆匆赶来了,他朝城头大喊:“我是叶枫啊是你们的城守大人,我带援兵来了。” “你真是叶城守?”那声音很苍老,像是老将军柯尔纳的声音。 “真的是我啊。是柯老将军吧?我听出你的声音了。”叶枫大声喊道。 “快开城门,放吊桥。我也听出来了,没错,是叶城守的声音。”柯尔纳侧过身来冲身后的人大喊。 叶枫望着城墙,他赫然看见,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柯尔纳的左臂已经没有了,袖子被直直地系在腰里。柯尔纳成了独臂将军。 叶枫心里紧张得要命,狼关的战况如此惨烈,他不知道柳明秀大人、罗氏兄妹、李权、还有那个跟他争风吃醋的崔舒翰是否还活着,就算还活着,是不是已经缺胳膊短tuǐ了? 好在这时吊桥已经落了下来,北城门也已打开。 叶枫来不及细想,一马当先,迅速冲进了狼关。 祝宏率领起义军紧随其后。 果然不出叶枫所料,狼关的南关墙已经全部失守,狼关南边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的敌人,还有更多的敌人涌进狼关。为了延缓敌人的进攻,崔舒翰命令将狼关中部的营区点燃。熊熊大火到处燃烧,不规则的火阵已将整个狼关战场分割成无数个小块。柳明秀和她的军队在烈火和浓烟之中继续与敌人jī战,由于视线不清,兵找不到将,将也找不到兵,大家全都各自为战,直杀得昏天黑地。 叶枫刚冲进来时,眼睛都huā了。到处都是浓烟、烈火、刀光、剑影、横飞的鲜血、烧焦的尸体、断臂、残肢。 叶枫什么也不顾了,他在这hún乱如麻的战场上焦急地寻找着柳明秀。 祝宏派来保护叶枫的四名起义军士兵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你看见柳明秀大人了吗?”叶枫抓住一个刚从火里逃出来的战士问。 “你没看见我的眼睛都被熏瞎了吗。你还是找别人问吧。”那名战士向叶枫翻了一下白眼儿,表明自己是个瞎子,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对不起,你看到柳明秀大人了吗?”叶枫又找一个刚退下来的士兵问。 “柳明秀大人刚才还在这里厮杀呢,现在不知到哪里去了。” “柳明秀大人在哪儿,你知道吗?”叶枫抓住一个正在与敌人jī战的士兵问。 “我……”被叶枫询问的战士刚一转身,突然一支冷箭射中了他的屁股,他疼得跳了起来,痛苦地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对叶枫说,“你,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叫我?你把我害惨了,你怎么这么讨厌”这个人一边说,一边伸手去mō屁股上的箭。 “对不起,对不起。”叶枫内心充满了歉疚,他向这位因他而受伤的士兵鞠过躬之后,又开始继续寻找柳明秀。 叶枫绕过一个火堆,跳过一根正在燃烧着的柱子,就看见一位脸黑得像炭一样的战士手舞大刀正跟一个又高又壮的敌人厮杀。这位战士刀舞得飞块,只一会功夫就把敌人砍翻了。 “请问,你看见柳明秀大人了吗?”叶枫走到那位脸黑得像炭一样的战士跟前问。 “你找我干嘛?”这位战士头也不回地应道,同时,顺手将敌人的首级砍了下来。 “你说什么?难道你是……”叶枫愣住了,他想不到漂亮得令他神魂颠倒的柳明秀大人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他也许不是柳明秀,也许他的名字的发音恰巧跟柳明秀有点相似。他怎么可能是柳明秀呢? 叶枫很快就不这么想了。当这位黑脸战士看清叶枫之后,突然愣住了,接着就jī动地扑进了叶枫的怀里。 “你真是柳明秀大人?”叶枫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是我啊。是我,没错。”柳明秀仰起小脸时,已经泪流满面,她的泪水把脸上被火熏黑的地方冲成了一条一条的,活像斑马背上的huā纹。 叶枫心痛,用力将柳明秀紧紧地搂在怀中。 “哎哟,哎哟,你弄疼我了。”柳明秀一把将叶枫推开,左手扶着右臂说,“我胳膊上有伤。” “哪里有伤?让我看看。” “我没事。”柳明秀又恢复了常态,她嗔怨地看了叶枫一眼说,“你到哪里疯去啦?” “谁疯去啦?我找伊普雷搬救兵去啦。” 这时,有大队大队的起义军士兵从叶枫和柳明秀身边跑过,投入了战斗。 柳明秀看了看起义军矫健的身影叹了口气说:“唉。你干什么事儿总是慢半拍,你要是早点儿来,狼关也不至于丢了。你说你现在来还有什么用?” 叶枫生气地辩解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这狼关又不是我的家,我想来就能来吗?”叶枫搬来这支救兵很不容易,那里面的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付出的努力得不到柳明秀的认可,心里感到十分委曲,眼泪忍不住又簌簌地落了下来。 这时,崔舒翰和老将军柯尔纳朝柳明秀这边匆匆跑了过来。叶枫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他擦了擦眼泪,让到了一旁。 崔舒翰冷冷地看了叶枫一眼,然后向柳明秀禀报道:“柳明秀大人,伊普雷将军的起义军来增援咱们了。祝宏将军请求让他们来阻挡敌人的进攻,我们的军队是不是可以撤下来了。” 柳明秀点点头说:“嗯。让兄弟们撤下来休息吧。再不撤下来,恐怕真的要打光了。” 崔舒翰又问:“柳明秀大人,咱们还有五千多伤病员聚集在北城门呢。把他们撤到哪里去呢?是撤出狼关,还是继续呆在狼关里?” 柳明秀皱着眉,抬头望了望被战火熏烤得像灶膛一样火热的狼关,一时拿不定主意。 叶枫走过来,冷静而又果断地说:“我看这狼关是守不住了。咱们不如乘敌人还没有攻过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崔舒翰插话道:“离开这里到哪里去呢?到游牧民族的草原上去吗?” 叶枫说:“咱们去大青山,去和伊普雷将军一起打游击。总而言之,不能在这里束手待毙。” 柯尔纳上前插话道:“我赞成城守大人的主意,狼关已经守不住了,咱们撤吧,柳明秀大人。” 柳明秀果断地说:“好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她转过身对崔舒翰说,“你现在就组织人手,安排伤员撤出北城门,沿着北征大道向大青山方向进发。”之后,她又对柯尔纳说,“你去找那位祝宏将军,请求他率领起义军掩护我们撤离狼关。” 崔舒翰和柯尔纳领命走了。 柳明秀在敌人的尸体上擦干净自己的刀,将刀插进刀鞘里,然后转身就向北城门方向跑去。 叶枫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拉住柳明秀问道:“请问柳明秀大人,罗氏兄妹,还有李权哥哥,他们都到哪里去啦?” 柳明秀转过身来望着叶枫,有些迟疑地说:“你先别急,听我说。今天晚上敌人的进攻很突然,也很猛烈,幸亏崔参谋官在营区中间布置了一个火阵才阻挡了敌人……” 叶枫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瞪着眼睛怒道:“你赶紧告诉我,他们到底怎么样啦?是不是战死啦?” 柳明秀伤心地说:“他们全都困在了火阵那边,没有跑过来。他们要么战死了,要么就当了敌人的俘虏。” 叶枫急痛攻心,他突然转身,疯了一样向正在熊熊燃烧着的大火的方向奔去。 柳明秀对叶枫太了解了,她早就料到这家伙会发疯。她扑过去,一脚勾倒了叶枫,然后单膝抵住叶枫的后背,不让他站起来。 叶枫拼命挣扎。 柳明秀身上有伤,她又怕叶枫负伤,不敢太用力,她看了一眼傻愣愣地站在叶枫身边不知所措的四位起义军战士,问道:“你们是城守大人的卫兵吗?” 其中一个战士说:“我们奉祝宏将军的命令保护城守大人。” 柳明秀严肃地说:“那好,你们快点儿把城守大人捆起来。” “这……”四名起义军战士显得很为难。 柳明秀柳眉一竖,怒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您是女公爵大人。是伊普雷将军的上司。” “你们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服从我的命令?我现在命令你们把这个疯子捆起来。” “遵令。”四名起义军战士不再迟疑,他们用绳索将叶枫捆得结结实实,任凭叶枫怎么挣扎,他们也不松手。 柳明秀率领数千名残兵在起义军的掩护下陆续撤出了狼关。随后祝宏将军指挥起义军也撤出了狼关。 祝宏让每个起义军骑兵都驮一个伤员。一匹马驮着两个人,开始沿着北征大道向北进发。 狼关已经完全被巴特隆的军队控制了,他们正在扑灭营区里的大火,同时也开始在狼关的北城墙上布防了。他们没有追击柳明秀和祝宏的军队。 这时,天快要亮了,东方的地平线上lù出了鱼肚白。 这支打了败仗的军队沿着北征大道无精打采地走着。 骑在马上的柳明秀神sè木然,她一直强制着自己不回头看狼关。她身边的战士有的忍不住回头望着那座在晨曦中显现的雄伟的关隘,望着望着便掩面痛哭起来。这是他们坚守了两个月的雄关啊,如今就这么放弃了,内心实在不忍。柳明秀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狼关已经很远了,她的眼前一片矇眬,她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坐在她身边的叶枫一言不发,脸白得像纸一样,目光呆滞,脸上的表情就像傻子似的。他虽然搬来了救兵,可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狼关,也没能救得了他的兄弟们。 他的眼前浮现出他在庆阳城救出罗晃时的情景,那时罗晃还是一个遭到通缉的强盗,是叶枫让他变成了一位帝国的将军。他后来改名罗归正,他帮助无家可归的卢龙城市民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让他们躲过了席卷半个中洲大陆的兵燹之灾,罗归正对卢龙城的百姓可以说是恩重如山。还有漂亮的罗菲姐姐,她是那么美丽,那么热情,那么质朴,那么热爱生活。还有李权,他是那么聪明,那么能言善辩。当叶枫身陷囹圄的时候,是李权用他那天下无双的辩才救了叶枫的xìng命。在大家都不想守狼关的时候,是他帮助叶枫说服了大家。他这时又想起了初次遇到李权,在酒楼里喝酒的情景……往事一一涌上心头。叶枫的内心充满了自责,他觉得是他害死了他的兄弟们,这种自责就像毒蛇口中**的毒液一样滋滋地流进了他的心里。他觉得他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终于支撑不住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身子在马背上晃了一晃,倒栽了下来。 柳明秀反应快,她一伸手就抓住了叶枫的衣领,然后将他提到自己的马鞍上来搂着。 紧跟在柳明秀身后的崔舒翰赶紧上前来说:“柳明秀大人,还是让我来照顾他吧。” 柳明秀摇了摇头说:“不用。”然后又对旁边的士兵说,“快去,把随军医生找来。” 崔舒翰看柳明秀神情异常,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退到了一旁。崔舒翰心里清楚,要是没有叶枫的援军,他和柳明秀就会和罗氏兄妹们一样,要么战死,要么做了敌人的俘虏。 过了一会儿,随军医生骑着马赶来了。 柳明秀跳下马来,然后又把叶枫扶下来,让随军医生给叶枫诊治。 随军医生告诉柳明秀,城守大人只是精神上受了刺jī,再加上身体劳累,才晕厥的,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充份休息就会苏醒的。 柳明秀松了一口气。 随军医生给叶枫喂了一些药,然后又命人抬一个担架来,将叶枫搬到担架上,由四个人抬着走。 这支军队又走了三四个小时,突然探马来报: “启禀柳明秀大人,在我们身后发现了敌人,他们全都是呼尔巴什族的骑兵,正沿着北征大道向我们奔来。” “有多少人?” “不太清楚,可能有上万人。” 祝宏对柳明秀说:“大人,这应该是南山大王德拉戈玛的军队。他们本来是直奔狼关去的,他们可能得到了我们离开狼关的消息,就追过来了。” “那怎么办?”柳明秀对札兰大草原的情况不太熟悉,她一时也没了主意。 祝宏果断地说:“我们不能再沿着北征大道走了,我们必须向东,渡过无定河,然后再向北进发。” 柳明秀对祝宏说:“这里的情况你比我熟悉,你来代替我指挥军队吧。” “是,大人。”祝宏调转马头,指挥军队离开了北征大道,开始向东边的无定河方向前进。 第八章 四面被围 第八章四面被围 刚走了没有十里路,突然一名探马匆匆跑了过来。 “禀,禀报大人。敌敌敌敌……” “你慢点儿说。”祝宏将军说。 “敌人追上来啦”探马神sè慌张地说。 祝宏转身对柳明秀说:“请您带大家先走吧,我率领起义军断后。” 柳明秀点点头说:“你要小心。”说完,她命令所有的伤员下马,把战马让给起义军战士。他们互相搀扶着徒步前进。 祝宏命令司号兵吹响集合号。 八千名起义军骑兵集合在一起,摆出一个扇形的防御阵形,弯弓搭箭,准备迎敌。 一会儿功夫,敌人的骑兵出现了,数量不少,而且全都是铁甲骑兵。 祝宏皱着眉头,心想:这可怎么打?看来也只能把敌人拖住,多拖住一会儿,女公爵大人和她的军队就会多几分逃生的希望。祝宏决定按兵不动,等着敌人进攻。 追过来的果然是鼎鼎大名的南山大王德拉戈玛,他的王旗在远方猎猎飘扬,他那粗壮的身躯坐在高大的马上就像一座大铁塔。他显得很有耐心,骑着马在阵前走来走去地观察起义军。 祝宏心想:“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进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都过了快一个小时了,敌人还是没有要进攻的意思,那个南山大王还在阵前蹓跶来蹓跶去。 祝宏突然醒悟过来,暗叫一声:“不好”他急忙下令后队作前队,以极快的速度向柳明秀和她的军队行进的方向跑去。 祝宏以为德拉戈玛会分兵绕道来截击柳明秀和她的军队呢,结果是一场虚惊。 柳明秀和她的军队正步履艰难地行走在大草原上,速度虽然很慢,但周围并没有追兵。 “柳明秀大人,您没事吧?”祝宏问道。 “我没事。就是太慢了,照这个速度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大青山啊。” “是啊。可我率领的都是骑兵,没有战马怎么阻挡敌人?”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战马当然应该给手脚健全的战士用。我这些兵,即使给他们马他们也骑不了。”柳明秀无奈地说。 突然,探马又跑了过来。 “禀禀禀……” “你慢点儿说。” “禀报大人,敌人又追上来了。” 祝宏对柳明秀说:“大人,您带着大家继续赶路吧,虽然慢一点儿,总比不走强。” 柳明秀继续率领大家赶路。祝宏率领起义军去阻挡敌人,这一次崔舒翰要求跟祝宏一起去看一看。 德拉戈玛率领的数万呼尔巴什族骑兵又追了过来,虽然来势汹汹,可临到快追到起义军的时候,他们又放慢了脚步。 “奇怪,他们这是想干嘛?”崔舒翰望着敌人说。 “不知道。他们上次就是这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祝宏皱着眉头说。 崔舒翰想了想说:“你率领大家向他们发起一次进攻试试。” “进攻?你没看到敌人比我们多出一倍啊?” “是啊。所以我才让你试试。他们完全有能力一举将你击败,可他们没有这么做,这里面肯定有原因。你不试,怎么知道原因呢?” “好。”祝宏一咬牙,下令司号兵吹响冲锋号,然后率领骑兵向德拉戈玛的军队追杀了过去。 可怜那德拉戈玛率领的骑兵,就像见了鬼似的掉头就跑,他们看来早就做好掉头就跑的准备了,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儿了。 祝宏和他的起义军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恐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祝宏率领军队又跑回崔舒翰的身边,祝宏说:“没想到德拉戈玛胆子这么小。” 崔舒翰和德拉戈玛交过手,知道底细,他摇了摇头说:“不是他胆子小。德拉戈玛可是呼尔巴什族的名将,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他怎么会怕你这几千人马。” “那他们为什么见我们冲过来就落荒而逃呢?” 崔舒翰笑道:“你见过小猫抓耗子吗?” “见过。你是说,我们是耗子,他们是猫?” “凭你的实力,你还想当猫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玩弄我们?” “可能是吧。我也说不准。” 祝宏抬头望着前方说:“既然他们不想马上杀死我们,我们也就没有必要那么紧张了。慢慢地走吧。” “嗯,天也快黑了。士兵们都累了。也该休息休息了。”崔舒翰说。 祝宏和崔舒翰追上柳明秀,他们把敌人可疑的情况向柳明秀汇报了。 柳明秀捋了捋发梢,叹了口气说:“崔参谋官说的对,我们就是一群受伤的耗子。随他们去吧。咱们扎营休息,吃点儿东西再说。” 祝宏于是下令就地扎营,埋锅造饭。 德拉戈玛的军队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扎下了营寨。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既不太远,也不太近,太远怕跟丢了,太近又怕打起来。不知为什么,他们好像很怕打起来。 无论是祝宏、柳明秀还是崔舒翰都猜不透敌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猜不透,索xìng就不伤这个脑筋了,吃完东西之后,大家便躺在篝火旁边休息了。 经过充份的休息,叶枫终于苏醒过来了。 柳明秀把德拉戈玛的奇怪举动告诉了叶枫。 “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柳明秀问。 叶枫想了想说:“这很简单,他们是想活捉我们,所以才避免与我们正面交锋的。德拉戈玛的任务就是拖住我们,后面会有更多的军队来围堵我们。” 柳明秀觉得叶枫分析的有道理,可是有道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无法逃脱被围困的命运了。 第二天清早,起义军保护着柳明秀的军队继续向无定河方向前进。由于伤病员太多,行军速度很慢。他们整整走了三天,到了352年1月21日,他们才到达无定河边。 在这三天里,德拉戈玛的骑兵还是不即不离地跟着他们,显得非常有耐心,而且这三天里很平静,没有其他军队来围堵他们。 军队长途跋涉,早已人困马乏。柳明秀向祝宏提议在无定河边休息一会儿再走。祝宏便下令军队扎营。 军队停了下来。疲惫的士兵们全都瘫倒在草地上。 叶枫向柳明秀匆匆跑了过来。柳明秀命人凿开无定河上的冰,她蹲在河边用河水洗脸。她的脸上又显现出少女妩媚清丽的模样。 “你们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停下来呢?快命令军队过河”叶枫对柳明秀喊道,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 “怎么啦?”柳明秀眨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叶枫。 “上次就是在这里,伊普雷指挥起义军全歼了敌人的追兵。” “是吗?” “没错,就是在这里。” “怪不得士兵们向我汇报说,草丛里有大量的尸骨呢。” “伊普雷说,这里是兵书上所说的死地。不能在这里停留。” 这时崔舒翰也走了过来,自从叶枫回来之后,他的警惕xìng增加了十倍,叶枫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出他的视线。 崔舒翰以一个内行的口wěn说:“兵书上所说的死地是指河里有水的时候,现在是冬季,是枯水季节,河里都是冰,士兵们可以随心所yù地渡河,这里就不是死地了。” 叶枫懒得跟崔舒翰争辩,心想:这个讨厌的家伙怎么没死在大火里,偏偏是我的好兄弟们都死了。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叶枫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哭。 崔舒翰看着叶枫伤感的样子,觉得好笑,便说:“叶城守当真是多愁善感啊?古诗有云:可怜无定河边骨,曾是春闺梦里人。想必是叶城守触景生情了吧。” “你放屁”叶枫气得一下跳了起来,他指着崔舒翰骂道,“就是你这个下三滥的hún蛋下令放的火。是你把罗氏兄妹还有我三哥害死的你要替他们偿命”叶枫一边骂着一边扑向崔舒翰拳打脚踢起来。 崔舒翰怕打伤了叶枫惹柳明秀不高兴,他以前有过这个教训,可他又不能白白挨打,他一边躲闪着,一边恶狠狠地说:“叶城守,我可让你三招了。你不能欺人太甚” “我不用你让,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啊你个孬种” 柳明秀真的不高兴了,她跑过来一把扯开叶枫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闹?” “是他害死我的好兄弟的,我要他偿命”叶枫瞪着眼睛,不依不饶地说。 “你冷静一点儿好不好?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如果你不来增援,崔参谋官、柯提督还有我,还有那几千名伤员,不都得死在狼关里呀谁能活得下来?” 叶枫刚想争辩,突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好像有千军万马在狂奔,他们甚至感到连脚下的土地都颤抖起来了。 柳明秀皱着眉朝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那声音来自河对面。很快她就看到河岸那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sèbō浪,那bō浪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涌动,马蹄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大地颤抖得更厉害了。 崔舒翰突然喊道:“你们看”他说完,朝他们来的方向一指,在西边的地平线上也出现了一条黑sè的bō浪向他们迅速涌来。 叶枫又惊呼道:“北边也有”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南边,他们不用再眺望了。因为他们听到了游牧民族嘹亮的牛角号声,那是游牧民族军队进行合围的信号。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起此彼伏,有远有近,十分嘹亮。 正在吃中饭的将士们听到号角声全都惊恐地站了起来。 叶枫望着崔舒翰怒道:“我说什么来着?我的兄弟伊普雷说这里是死地,就是死地。他比你强多了。你这个傻蛋” 崔舒翰狠狠瞪了叶枫一眼,然后向祝宏将军所在的方向跑去。他指挥的军队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他要和祝宏将军商量一下对策。 柳明秀皱着眉,慢慢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处境:他们已经被包围了。在无定河的东岸驻扎的是乌拉特族军队,而在北、西、南三个方向全都是呼尔巴什族的军队。 柳明秀用她那洁白如玉的牙齿咬了咬红润的嘴chún,眼神中虽然有些为难,但没有恐惧,更没有慌乱。经过狼关鏖战的柳明秀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了,她身上具有了一种稳如磬石的镇定气质,叶枫曾经在柳琛公爵大人身上见到过这种气质。 叶枫深情地望着柳明秀,心想:能和柳明秀大人死在一起,这可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谢谢老天爷的保佑。谢谢啦,谢谢,谢谢。叶枫嘴里念念有辞,双手作揖朝湛蓝湛蓝的天空拜了又拜。 柳明秀看着叶枫奇怪的举止,忍不住问道:“你在干嘛?” “没干嘛。” 叶枫甩了甩手说。他当然不能说出来,否则柳明秀又该骂他是疯子了。 柳明秀的残兵和祝宏的起义军被呼尔巴什族与乌拉特族的数万大军团团围住,围得像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叶枫看了看敌人,敌人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再看看自己的军队,有一半伤残,其他的也有气无力,疲惫不堪。这两支军队根本没有较量的余地。 望着敌人那密不透风的森严的军阵,叶枫叹了口气,心想:这下完蛋啦,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啦。 第九章 盛情邀请 第九章盛情邀请 敌人没有进攻,而是在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过了好一会儿,叶枫突然闻到了一阵令人馋涎yù滴的烤肉的香味。 “好香的烤肉啊。”叶枫说。 一个士兵匆匆跑过来说:“报告敌人给我们送来了烤肉,说是让我们尝尝他们的手艺,我们能不能吃?请大人定夺。” 柳明秀愣了一下,问道:“在哪儿呢?” “在那儿呢。”那名士兵朝柳明秀侧后的几棵树的方向指了指。 柳明秀回头一看,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她的士兵在没有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正抱着敌人送来的烤肉大啃大嚼呢。 柳明秀急匆匆地跑过去,一把夺过一名士兵嘴里的烤肉训斥道:“谁让你们吃的?” 那名士兵紧张地站了起来,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满脸通红地说:“是他们请我吃的。”说完,他偷偷地朝身后一指。 在那名士兵身后,有十几个肚子大,脖子粗,穿白衣服,戴高筒白帽子的家伙正在架火烤肉呢,一边烤着,一边将熟了的肉分给士兵们吃。 柳明秀指着那几个厨师模样的人说:“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那名士兵说:“他们是呼尔巴什族军队里的炊事员,他们每个人扛着一只羊跑到我们这里来。他们说,他们是奉上司的命令来给我们做烤肉吃的。他们还说,我们初次到草原,应该尝尝他们游牧民族的手艺。他们在吃之前,自己还先尝一口,告诉我们没毒。说句实话,柳明秀大人,他们的烤肉还真是tǐng好吃的。” “好吃也不能吃,你们这帮没出息的家伙”柳明秀气乎乎地朝呼尔巴什族的炊事员跑了过去。 叶枫怕柳明秀发火,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柳明秀跑过去一脚就把烤架上的半只羊给踢翻了。怒气冲冲的柳明秀把那十几个肚子大,脖子粗的家伙吓得直往后躲。柳明秀狠狠地瞪了那些炊事员一眼,然后跑到自己的士兵们面前。士兵们看到柳明秀发火了,都紧张地站了起来。柳明秀夺过一名士兵手里的烤羊tuǐ,狠狠地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嘴里念叨着:“叫你吃,叫你吃。”有的士兵舍不得烤羊tuǐ,想偷偷藏在身后,最后硬是让柳明秀生生给拽了出来。那名士兵急得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柳明秀大人,我们都快两个月没有吃到肉了。你就让我们吃一口吧。” “是啊。柳明秀大人,你就让我们吃一口吧。”其他士兵也哀求道。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们有点儿出息好不好,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叶枫在柳明秀身后劝道:“我说,柳明秀大人,你听我说。你这又何必呢?只要没毒,士兵们吃就吃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柳明秀转过身来冲叶枫嚷道:“你懂个屁他们要用这香喷喷的烤羊肉来瓦解我们的斗志。” “没那么邪乎。吃了他们的烤羊肉就没有斗志了?我看,吃不饱肚子才会没有斗志呢。” “你跟他们一样没出息”柳明秀开始把矛头指向了叶枫。 “真是的,我又没吃烤羊肉。你跟我急什么?”叶枫一脸的无辜。 柳明秀正想派士兵把敌人的炊事员遣送回去,这时有两名士兵押着一个老头儿走了过来。 “柳明秀大人,我们抓到一个jiān细。” “jiān细?” 柳明秀看了看那个老头儿。只见他长得愁眉苦脸,就像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愁下顿似的。他悲苦地替自己辩解道:“你们误会啦。我可不是什么jiān细呀。我是呼尔巴什族的丞相别里古台。” 柳明秀和叶枫都吓了一跳,呼尔巴什族的丞相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他得了老年痴呆症? 柳明秀有些不信,她上下打量了老头儿一番,没有说话。 士兵说:“柳明秀大人,我看他不像丞相。像jiān细,他一个人偷偷溜到我们这里来东张西望。我们抓住他时,他就说要找您。我们就把他带来了。” “您就是柳琛公爵大人的女儿,女公爵柳明秀大人吧?” 柳明秀点点头说:“没错儿,是我。” “太好了。女公爵大人,您听我解释,我真的是丞相别里古台。我们大汗听说女公爵大人在这里,就想请你去赴宴。大汗说,女公爵大人是当世最了不起的女英雄,派一个不起眼的使臣来有失恭敬,所以特意派我来请您。为了表达我们大汗的诚意和善意,我就一个人来了,没有带随从和卫兵,也没有带武器。这是我们大汗的请柬。”别里古台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着精美图案,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请柬递给柳明秀。 柳明秀看了别里古台一眼,接过请柬来看了看,只见请柬上写着一行小字: “星月帝国女公爵柳明秀大人:不知阁下驾临草原,未能迎候,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为尽地主之宜,鄙人特备薄酒,为阁下接风洗尘。阁下如能赏光,鄙人将深感荣幸。” 这封请柬不仅语气谦恭,连落款也只有库克尔克四个字,没有写任何头衔,甚至连大汗的官印也没盖。这封请柬亲切随意得就像朋友之间请客吃饭似的。 柳明秀问道:“这是你们大汗亲笔写的?” “是的,大人。是大汗亲笔书写,特派我送来的。我们大汗精通贵国的语言和文字。” “你们大汗也太客气了吧。” “不是客气,”别里古台说,“我们大汗是真心诚意想与您会晤。” 柳明秀心想,既然请我去,我如果不去,倒像是我胆子小,怕了他们。于是她抬起头来对别里古台说:“好吧,我答应你赴宴。不过,我要带两个人一起去。” “可以,可以,多带几个人去也可以。”别里古台看了一眼站在柳明秀身后的叶枫说,“我们大汗已备好酒宴,随时恭候您大驾光临。您看您是现在去,还是……” 柳明秀一挥手说:“你回去复命吧。你告诉你们大汗,让他放心,就算他给我准备一杯毒酒,我也一定会去喝的。” “是,是。”别里古台慌忙改口道,“啊,不不不,不是毒酒,是美酒。我们大汗会用呼尔巴什族最好的酒来招待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 别里古台走了。 柯尔纳、祝宏和崔舒翰听说敌人的丞相来过了,全都跑到柳明秀身边来问情况。 “你不能去,大人。”柯尔纳摆了一下他剩下的一只手说,“敌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您这一去,恐怕就回不来了。” 崔舒翰说:“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我刚才草草地看了一下,敌人的数量应该在十万以上,而且全都是装备精良的铁甲骑兵,这场仗实力太悬殊了,根本没法打。敌人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派使臣来约谈。我看咱们还是应该听听他们怎么说。” 叶枫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柳明秀望着叶枫问道:“叶城守,你觉得呢。” 叶枫抬起头来说:“他们想说什么,我能猜到。他们肯定想劝我们投降。” 祝宏和柯尔纳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叶枫看了看大伙儿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投降?” 崔舒翰说:“不投降还能怎样?这仗还能打吗?” 叶枫不屑地瞥了一眼崔舒翰说:“看来崔参谋官对投降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崔舒翰气得跳了起来,他轮起拳头就要打叶枫。站在叶枫身边的祝宏一下子抱住了崔舒翰。 “你就会打我。”叶枫一边向后躲,一边指着敌人的军营说,“有本事你打他们去” 柳明秀柳眉一竖,怒道:“你们怎么老打架啊真是烦死我了” 崔舒翰和叶枫彼此不服气地瞪了一眼,收住了手。 柳明秀没有再说什么,她忧伤地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士兵们。士兵们也都在望着她。这些从狼关里逃出来的战士几乎都受了伤,基本丧失了战斗力,他们都是跟随柳明秀在狼关里苦战了两个月的勇士。柳明秀的眼睛湿润了,她转过身来对大家说:“崔参谋官说的没错,这仗不能再打了。我决定去赴宴。” “我陪您一起去。”叶枫和崔舒翰几乎同时说道。 柳明秀点点头说:“好吧。你们两个陪我去。柯提督和祝宏将军,请你们照料好士兵们,一定要稳定大家的情绪。叫大家不要惊慌,等我的消息。” 柳明秀在叶枫和崔舒翰的陪同下来到了呼尔巴什族的军营前。丞相别里古台一直在辕门外等候着。他看见柳明秀如约而至,高兴地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卫兵整齐地向后退去,同时营门大开。营门内是一条五丈宽的通道。这条通道很长很长,一直通到大营中央一座巨大的帐篷前,帐篷上绘着精美的图案,流光溢彩,帐篷前面插着许多彩旗,迎风飘扬。这应该就是呼尔巴什族大汗的金帐了。 有三名shì从正以极快的速度铺设红地毯。红地毯从柳明秀、叶枫和崔舒翰的脚下一直铺到金帐门口。在三名shì从铺红地毯的同时,有两列穿着鲜艳服装的女兵排着队跑了过来,她们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她们恭敬地站在红地毯两侧,准备迎接客人。 柳明秀等人都没想到,呼尔巴什族在迎接他们时竟然在避免炫耀武力,像这样的谈判,强势的一方一般总要炫耀一番武力的。 柳明秀、叶枫和崔舒翰将马交给看门的卫兵,然后踩着长长的红地毯向大汗的金帐走去。凡是他们走到的地方,穿着鲜丽服装的女兵都会恭敬地跪下来行礼。 叶枫瞧着有趣,他附到柳明秀耳边低声说:“大人,我怎么觉得倒像是我们的军队把呼尔巴什族人给包围了似的?” 柳明秀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想必也有同感。 金帐前有一位贵fù人带领十几位shì女在那里等候着。那fù人穿戴华丽,举止高雅,气质不凡。 叶枫看到这位贵fù人时,又是吃了一惊,他在莫丽娅的家里见过这个女人。她就是小公主伊琳娜的母亲,大汗库克尔克的王妃。王妃亲自在金帐外迎接客人,这是什么礼数?这是来谈判?还是来探亲访友?连叶枫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在前引路的丞相别里古台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的王妃。” 柳明秀和崔舒翰都大为吃惊,他们心里的疑窦想必跟叶枫一样多。 这位王妃虽然不会说星月帝国的语言,但是大家都能感受到她的热情。她走上前,微笑着向柳明秀致意。柳明秀连忙还礼。王妃还向叶枫微笑致意,叶枫也慌慌张张地躹躬。 丞相别里古台又说:“王妃邀请你们进浴帐,她将安排shì女们shì候你们沐浴更衣。” 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呼尔巴什族为何这么客气。两军对垒,强势的一方假惺惺地邀请弱势的一方喝个酒,吃个饭,然后双方再勾心斗角chún枪舌箭地谈一谈,谈得拢就签和约,谈不拢再开打,历史上这种事倒是常有。喝酒之前还要洗洗澡,这可是从没听说过的。 崔舒翰悄悄地问柳明秀:“大人,您看这个澡咱们洗不洗?” 柳明秀满不在乎地说:“洗管他呢。”柳明秀确实很想洗澡,自从守狼关以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洗澡了。女孩子都爱美,爱干净,她也许能禁受得住烤羊肉的yòuhuò,但是她禁不起温暖的洗澡水的yòuhuò。 叶枫琢磨这事儿tǐng有意思,忍不住笑道:“就是嘛。死猪还怕开水烫吗?” 柳明秀皱了下眉头,不高兴地说:“你才是死猪呢” “你干嘛生气?我不过是打个比方。” “你比什么不好,非要比死猪” “难道咱们还是活猪吗?要是活猪我就用嘴拱他们了,谁还有心情来假惺惺地跟他们玩儿这一套” 崔舒翰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王妃还等着咱们呢。” 三个人在王妃的带领下,走到金帐旁边的一顶小帐篷里。这顶帐篷其实也不小,里面有男女两间浴室。三个人洗了澡,换上了王妃给他们准备的新衣服。这些衣服居然还是星月帝国的款式,不仅做工精细,sè彩鲜艳,而且非常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似的。呼尔巴什族招待客人可真是热情、周到、细致,简直是无可挑剔。 沐浴更衣之后,三个人向王妃表达了谢意,然后走出帐篷。 丞相别里古台早就在帐篷外候着了。他迎过来对三个人说,大汗已经到了金帐,正等着接见你们呢。 三个人在别里古台的引领下,走进了金帐。 第十章 招蜂惹蝶 第十章招蜂惹蝶 “啊呀,欢迎,欢迎。”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看到柳明秀就像看到老朋友一样,连忙站了起来,用纯正的星月帝国的语言热情地说,“女公爵大人能光临敝处,真使篷壁生辉啊。” 叶枫远远地打量库克尔克。库克尔克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显得很精明。他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采,神态虽和蔼可亲,却暗藏威严。叶枫心想,这就是小公主伊琳娜的父亲吗?怎么跟小公主长得不一样呢?他们游牧民族的女人都很随便,没准儿小公主不是这个家伙生的呢。 柳明秀没有遵循惯例向大汗躹躬行礼,而是傲慢地向左右看了看说:“我听你们的丞相说,你给我们准备了毒酒?毒酒在哪儿呢?让我瞅瞅。” 库克尔克没想到柳明秀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柳明秀说这句话是很不礼貌的。她毕竟很年轻,虽贵为公爵,身上还有很多孩子气。而且她这次来是被逼无奈,她又不想处于下风,便在言辞上主动出击,胡言乱语,讨些便宜。 站在一旁的别里古台这下可紧张了,他愁眉苦脸地辩解道:“女公爵大人啊,您是不是听错啦,我说的是美酒,什么时候说毒酒啦?真是的……真是的……。” 库克尔克大度地哈哈一笑道:“女公爵大人很会说笑话。这种开朗幽默的xìng格我很欣赏。来,来,请上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库克尔克已经使尽浑身解数来化解柳明秀的敌意,柳明秀刚满二十岁,心机和城府都不深,她对库克尔克的敌视立场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软化了。她主动挑衅,库克尔克居然也不生气,她就不好意思再给热情的主人难堪了。她微笑着朝库克尔克行了一个礼,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为她准备的席位上。 库克尔克看着柳明秀的背影,满意地笑了,他的满意是隐藏在心里的,不易察觉。 依照惯例,大汗接下来要接见柳明秀的随从,这种接见仪式应该是礼节xìng的过场。可是库克尔克的热情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他让这个短暂的礼节xìng过场变得十分漫长、有趣。 库克尔克看了崔舒翰一眼,突然高兴地喊道:“啊呀,这不是崔将军吗?” “是的。大汗殿下”崔舒翰赶忙向大汗躹躬。 库克尔克热情地张开双臂像老朋友一样拥抱了崔舒翰。崔舒翰皱着眉头,无可奈何地与大汗拥抱,他们曾经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友谊,装作不认识不是崔舒翰的为人,可他们现在毕竟是交战的双方,这么亲热似乎不大好。这让崔舒翰感到左右为难。 “好久不见啦,崔将军,有三年了吧。你还记得你给我讲兵法的情景吗?我可没有忘记啊。那时候我们彻夜长谈。说实话,我可是受益匪浅哩。” “啊。是的,是的。”崔舒翰敷衍地笑道。 叶枫一直站在崔舒翰身后,他见库克尔克跟崔舒翰聊得tǐng热乎,心里生气,故意低声说:“说你是叛徒,你还不承认,这下原形毕lù了吧。”他的声音虽低,但足以让崔舒翰听清楚了。 崔舒翰的眉毛皱得像个咸菜疙瘩,拳头捏得嘎啦啦直响。 库克尔克听到崔舒翰身后有人在说话,便让开崔舒翰,准备接见最后一位客人。 崔舒翰赶紧向库克尔克躹了一躬,坐到了柳明秀下首的位子上。 叶枫对崔舒翰占自己的位子很不满,自己的官职在柳明秀之下,但在崔舒翰之上,他有什么资格挨着柳明秀大人坐呢?真是岂有此理可叶枫又不好发作,毕竟这是在敌人的帐篷里,他们起码要表面上显得团结才行。为了大局着想,叶枫决定忍下这口气。 “这位是……” 库克尔克走到叶枫跟前,准备向叶枫表示欢迎。 叶枫急忙退后一步,摆了摆手说:“咱们两个就不必拥抱了。我是个无名小卒,您不认识我的。” 库克尔克上上下下打量了叶枫一番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就是……叶枫,叶城守了。” “啊?是的。你怎么认识我的?”叶枫没想到库克尔克会认出他来,他愣了一下。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你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啊。” “如雷贯耳?……” “我妹妹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你妹妹?”叶枫皱着眉,望着库克尔克。 “是啊。莫丽娅长公主,你难道忘记了吗?她出使和林穆海城时,你曾经帮助过她,她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啊。她常常跟我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你就是她难得遇见的知音啊。她说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无话不谈,每次谈得都很尽兴,很愉快,总是谈得很晚很晚。她常常在我面前夸你,说你知识渊博、聪颖过人、情趣高雅、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哎哟哟,她为了赞美你,都快把这世界上最美好的词儿都用光了。当时我可不信,我还以为她吹牛呢。今天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材,名不虚传哪。” “缪赞,缪赞。不敢当,不敢当。过誉了,过誉了。”叶枫连连逊谢。 “你不要客气了。不仅是我妹妹,我那小女儿伊琳娜对你也赞不绝口。她说是你把她从白莲教的那帮暴徒手里解救出来的。起义军与克穆齐的军队对阵时,他们想用小女来要挟克穆齐,是你拼命阻挡,才使小女躲过一劫的。你对小女有救命之恩,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我的夫人为了表达她的谢意,早早就在金帐外面等候诸位了,你们见过她了吗?” “见过了。见过了。”叶枫支唔着,心慌意乱。 库克尔克对站在门口的shì从说:“你去告诉长公主和小公主,告诉她们,她们的好朋友叶枫来了,请她们快来赴宴吧。” 叶枫能感觉到柳明秀和崔舒翰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他的身上。他不敢去看他们。 库克尔克说这番话其实是想向叶枫表达他的热情和善意,他不知道叶枫在暗恋柳明秀,他的热情让叶枫头痛yù裂。 库克尔克的欢迎仪式终于结束了,叶枫如释重负地向库克尔克躹了一躬,自觉地朝末座走去。他现在很感jī崔舒翰坐在了原本属于他的位子上,这个时候,他可不想离柳明秀太近。他在坐下来之前,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柳明秀一眼。没想到柳明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呢,那眼睛好像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长公主小公主的?什么知音?什么救命恩人?你到底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叶枫赶紧把目光错开,低头不语。他能说什么呢?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崔舒翰不屑地看了叶枫一眼,冷笑了一声。库克尔克对叶枫比对崔舒翰还要热情,热情得就像一家人一样。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叶枫都比崔舒翰更像个叛徒。 这一声冷笑,叶枫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已顾不上跟崔舒翰斗嘴了。他在想,待会儿长公主和小公主来了,他该怎么做才能既不在两位公主面前失礼,又不会让柳明秀大人误会呢?显然这是很难做到的。 大汗的金帐虽大,陈设却很简单。大帐内除了别里古台之外没有其他的官员,也没有披坚执锐的武士,只有十几个身穿漂亮衣服的shì女站在一旁shì候着。这里的氛围丝毫不像呼尔巴什族大汗处理军国大事的地方,倒像是库克尔克与亲朋好友聚会的起居室,显得亲切随意而又温馨。 库克尔克对客人们说:“三位尊贵的客人,真是对不起。我还邀请了几位客人,他们还没有来,还请你们稍等一会儿。”他说完就命shì女给三位客人端上新鲜的水果。现在是隆冬季节,能吃到新鲜的水果简直是不可思议。柳明秀和崔舒翰出身贵族,他们在冬天里吃过用快马从南方运来的新鲜水果,所以脸上没有lù出惊讶的表情。叶枫哪里见过,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这些水果是从扶桑国的南方运来的,一路上用冰车贮存,所以很新鲜,请大家放心品尝。”库克尔克说完率先拿起一块水果吃了一口,以示无毒。 柳明秀和崔舒翰也吃了一块。 叶枫还在想过一会儿长公主和小公主来了怎么办呢。他刚刚拿起水果尝了一口,就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这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一看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小姑娘看了一眼三位来客,然后望着库克尔克说:“大伯,你有好吃的为什么不给我吃?”她说的居然也是星月帝国的语言,不过发音不太纯正,像是刚学会没多久似的。 库克尔克望着小姑娘,慈祥地说:“大伯要用它来招待客人。” “是招待叶枫哥哥吗?”小姑娘一边说一边转过头来打量三位客人。 柳明秀和崔舒翰一齐转过头来望着叶枫。 叶枫这下可真傻了眼啦,他咬着半块水果望着大家,不知道是咽还是不咽。 叶枫看了柳明秀一眼。柳明秀的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她心想:“这个huā心大萝卜,连这么小的女孩子都不放过。我们在狼关浴血奋战的时候,他却跑到呼尔巴什族里来拈huā惹草。等回去之后,我非要好好修理修理他不可。” 叶枫完全读懂了柳明秀眼睛里的意思,这下他可真急了,他指着小姑娘对柳明秀说:“我可不认识她。我从来没见过她。” “你就是叶枫哥哥吗?”小姑娘走到叶枫面前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叶枫。 “对。是我。你找我有事吗?”叶枫有点儿不知所措,他说这话时板着脸,心里郁闷得不得了。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还给你写过信呢,我向爸爸求情,求他对你好一点,我还告诉他,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你难道都忘记了吗?”小姑娘走得离叶枫更近了,脸上的笑容灿烂如huā。 “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乌日娜小郡主吧?”叶枫一说完就后悔了,他这不是在不打自招吗?他真想打自己的嘴巴。 “对啊。你想起来了吧。我给你写了好长好长的信呢。” 叶枫偷偷看了柳明秀一眼,然后转过头来耐心地对乌日娜说:“不是你给我写信,是你为我写信。” “是啊。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你是为了我给别人写的信。” “噢。”小姑娘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我为了你才给爸爸写的信。” “对对对。”叶枫松了口气说,“所以你没有给我写过信,咱俩儿也从来没有见过面,对不对?” “对呀。今天总算见到了。我早就听伊琳娜姐姐说,你长得很帅。” “哪里,哪里,其实我长得很一般。”叶枫不好意思地说。 “还行吧,还算不错啦。我很喜欢。” 叶枫的脸蓦地红了,他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乌日娜老气横秋的口气把库克尔克逗乐了。库克尔克看叶枫有些窘迫,便试图替他解围,他用严肃的口wěn对乌日娜说:“乌日娜啊。大伯正在跟客人们谈正经事儿呢,你待会再来玩儿好不好?” “好的,大伯。我只是想看一看叶枫哥哥。好了,我看过了,我去找伊琳娜姐姐去了。她还在梳妆打扮呢。”乌日娜说完,向大家挥了挥手,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叶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叶枫的这口气还没有出完,就见金帐华丽的门帘一挑,两位美丽的女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这两位女人都穿着呼尔巴什族节日里才穿的盛装,远远望去就像在五月里盛开的牡丹,huā团锦簇,姹紫嫣红,令人目不遐接。 走在前面的女人长得丰腴圆润,笑容甜美,就像汁水饱满的水蜜桃儿。 走在后面的女孩子个子很高,身材苗条,眼睛很大,肌肤白皙,天真可爱得就像一株迎春huā。 柳明秀和崔舒翰的目光都被这两个女人的美貌吸引住了,他们没想到游牧民族的女人居然也能长得这么美,一点儿也不比中原的美女逊sè。 唯有叶枫板着脸低垂着眼睑,一副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样子。 走在前面的女人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叶枫一眼,微微一笑就朝库克尔克走了过去。 走在后面的女孩子则直率得多,自她进来之后,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叶枫。 库克尔克拉着两个女人的手来到柳明秀面前,微笑着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呼尔巴什族的长公主莫丽娅,我的堂妹。这位就是我的小女儿伊琳娜。”然后他又转过身来对莫丽娅和伊琳娜说:“这位就是我常常向你们提起的,星月帝国柳琛公爵大人的女儿,女公爵柳明秀大人。” 库克尔克很知趣,他介绍完了就退到了一旁,他知道该把这个舞台让给这两个美丽的女人了。无论是柳明秀还是叶枫,他们对这两个女人都会比对他感兴趣。而且女人之间会有很多话题,一旦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她们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关系拉得很近。而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下面就该是他精心安排的这次宴会中最重要的环节了,这个环节直接关系到事情的成败。所以他虽然故作悠闲地退到了一旁,注意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他在密切关注着。 “您好。”莫丽娅微笑着向柳明秀致意。 “您好。” 柳明秀在回礼时一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莫丽娅的脸,她心里想,这个姐姐的皮肤怎么这么好啊?这么白,还这么嫩,就像一把就能掐出水来似的。真是好看啊。我可没有这么好的皮肤,别说男人了,就是我都忍不住想mō一mō呢。叶枫一定也这么想过,他要是敢mō,我回去就把他的那只臭爪子给剁下来 “您好。”伊琳娜心不在焉地向柳明秀致意,她的一双眼睛就像被叶枫勾住了似的,偷偷地往那里看着。 “你好。” 柳明秀打量着伊琳娜,心想,这丫头倒未见得比我强。个子应该跟我差不多,身材嘛,我可比她强多啦,她太瘦啦。容貌嘛,我也不输给她。可是,她好像很小啊。柳明秀忍不住问道:“请问,你有多大啦?” “十六。” 柳明秀的心里又七上八下的了。她才十六,可我都已经二十了,看到她,我都觉得自己老了。唉 莫丽娅也在打量着柳明秀,她见柳明秀问伊琳娜的岁数,便乘机问道: “请问女公爵大人芳龄几何?” “二……十。” “噢。那我可要叫你一声妹妹了。”莫丽娅亲热地拉过柳明秀的手。 “姐姐好。” “一看你就是西北的女孩子,又漂亮又大气又爽快,你是从小在卢龙城长大的吗?” “是啊,那里是我们家的封地,我们柳家在那里居住了三百多年。” “噢。卢龙城,那可是个好地方。” 柳明秀闻到了一阵甜甜的奶香,沁人心脾。她忍不住问道:“姐姐用的是什么香水?怎么这么香啊?” “我从来不用香水,我只是喜欢用牛奶洗澡,春天和夏天的时候放些新鲜huā瓣在里面。秋天和冬天的时候就放些干huā。” “姐姐的皮肤这么好,是用牛奶洗澡的缘故吗?” “可能是吧。好像是比别人细嫩些。” 柳明秀望着莫丽娅从衣袖里lù出来的胳膊,忍不住想mō一mō,她刚把手伸出来,又不好意思地放下了。 莫丽娅善解人意地拿起柳明秀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任凭柳明秀抚mō。 “真的很光滑”柳明秀就像mō着婴儿的皮肤一样感觉到细嫩润滑,她感到很惊奇。 “你回去也可以试一试呀。牛奶用普通的就行。huā瓣嘛,最好是桃huā。春天的时候你可以多采一些,把它晾干了,天冷的时候,先用温水把干huā瓣泡开,然后再放进牛奶里,这样就有香味儿了。” “好麻烦啊。” “不麻烦,习惯了就不麻烦了。我那里还有好多干huā瓣呢,等妹妹临走的时候,我送你一些。” 柳明秀觉得跟莫丽娅在一起很亲切很温暖,她这些年一直在打仗,天天跟男人待在一起,她都快忘记自己是女孩子了。如今她碰到了一个女人得不能再女人的姐姐,她当然会觉得新鲜。而且她也很好奇,她很想看看叶枫的红颜知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说: “姐姐坐在我身边好吗?” “好啊。”莫丽娅笑着说。 柳明秀向崔舒翰使了个眼sè。崔舒翰乖乖地站起来,把位子让给莫丽娅。 崔舒翰走到叶枫跟前。叶枫正襟危坐,就像没看见他似的。他又不好跟叶枫争,只好坐在了叶枫的下首。 小公主伊琳娜见柳明秀和莫丽娅姑姑谈得很热乎,自己觉得无趣就走开了。她见叶枫一直都不拿正眼看她,伤心得都想哭了。可是她忍住了,悄悄地坐到叶枫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位子上,偷偷地看着叶枫。 “姐姐是怎么认识我们叶城守的?” “这事儿说起来tǐng有趣的……”莫丽娅就把在和林穆海城里发生的事儿简要地向柳明秀说了。 柳明秀越听越生气。叶枫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起过这件事。他肯定对这个漂亮的姐姐动过歪念头,他心虚所以才守口如瓶的。这个登徒子 柳明秀心直口快,直截了当地问:“那姐姐一定很喜欢他了?” “喜欢呀。”莫丽娅毫不犹豫地说,然后微笑着问柳明秀,“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是我爸爸喜欢他,还让他当城守……” “真的吗?”莫丽娅微笑着望着柳明秀的眼睛。 柳明秀有点儿慌了,躲避着莫丽娅的目光。 “姐姐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觉得你言不由衷。” “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可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很聪明,也很有趣。” “姐姐看来真的很喜欢他。”柳明秀说这句话时舌头有点儿发僵。 “我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原来是姐弟恋呀。现在最流行这个了。” “什么姐弟恋呀,我可是结过婚的女人啊。我还有一个孩子。”莫丽娅说到这里悠悠叹了口气。 “噢。”柳明秀心里一阵窃喜,可是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高兴,应该表示同情,她连忙关心地问:“那您的丈夫呢?” “死了。三年前就死了,被火烧死的。” “哎。真是不幸。” 柳明秀突然可怜起这个姐姐来了。像她这么美丽的女人居然还有这么悲惨的往事。真是红颜薄命啊。看来女人还是长得平凡一些好。上天不可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同一个女人,给了她美貌的同时也会把坎坷的命运一起给她。 两个美丽的女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聊得很投机,很融洽,简直就像一幅美丽的图画,看了让人赏心悦目。唯独叶枫没有这种感觉,他看见莫丽娅和柳明秀在聊天,心里就不踏实,两个女人的声音忽高忽低的,他听不清楚。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如坐针毡。 第十一章 和平的使者 第十一章和平的使者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像是呼尔巴什族语,因为叶枫没有听懂。 库克尔克连忙站了起来,向客人们解释道:“一位贵客来了,我得去迎接一下。你们随意。” 过了一会儿,库克尔克领着一个小个子男人走了进来。这个男人年纪在五十上下,只是鬓角有些huā白了,目光也很忧郁,可能最近不太顺心。他的穿著看上去很随意,但衣料高贵,做工讲究,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他的手上和脖子上戴着很多珠宝,家里想必很有钱。他个子虽小,走起路来步履沉稳,显得很有气势,应该是个大有来头的人。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两个少fù,一个少女。两个少fù怀里都抱着孩子,手里也都牵着一个孩子,孩子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三四岁。他们都躲在妈妈身后一边朝里面走一边偷偷观察着金帐里的陌生人,显得很胆怯。 库克尔克把小个子男人还有跟在他身后的那一群女人和孩子领到柳明秀面前,介绍说:“这位是乌拉特族的大汗烈烈维奇。” 柳明秀“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在围攻卢龙城的敌人中间,呼尔巴什族的军队不是很多,乌拉特族的军队可不少。柳明秀的目光既惊讶又充满敌意。 大汗烈烈维奇主动向柳明秀躹躬致意,然后用蹩脚的星月帝国的语言恭敬地说:“能见到女公爵大人,我烈烈维奇很高兴,很jī动。我非常感到荣幸。” 柳明秀怒火中烧,她瞪着烈烈维奇大声说:“我见到你,既不高兴,也不jī动。而且我觉得自己很倒霉,很背运” 烈烈维奇一脸的茫然,柳明秀的语速太快,他可能没听懂。 站在烈烈维奇身后的一位少fù附在烈烈维奇耳边低声说话,想必是在翻译柳明秀的话。 柳明秀不管烈烈维奇听没听懂,继续骂道:“你是我最恨的人之一,见到你我就生气,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你。我不想跟你在一个帐篷里待着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烈烈维奇傻了,他呆呆地望着柳明秀。 库克尔克也有点儿犯晕,心想,这是在我家啊,这个丫头怎么不经我同意,就把我的客人往外撵呢? 柳明秀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马上改口道:“你要是不出去,我就出去你别以为你带着很多兵来,我就怕你。咱们战场上见” 柳明秀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席位,就要往外走。 莫丽娅一把拉住柳明秀,劝她不要离席。柳明秀从小习武,力气很大,莫丽娅那么柔弱哪里拉得住她。可正因为莫丽娅柔弱,柳明秀才不好意思用力,她磨不开这个面子。娇弱的莫丽娅居然奇迹般地把驻守狼关的女英雄给拦住了。这正是库克尔克想要看到的效果。看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等那位少fù向烈烈维奇翻译完柳明秀的话之后,烈烈维奇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争辩,而是沮丧地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地向怒气冲冲的柳明秀躹了一躬,转身就往外走。那一群女人和孩子也都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 叶枫、崔舒翰都愣住了,这位低眉顺目,可怜巴巴的中年男子哪里像叱咤风云的枭雄啊?更何况在无定河东岸还有他那数万铁骑呢。他怎么会这么窝囊?怎么会这么忍气吞声?他真的是烈烈维奇吗?不仅叶枫和崔舒翰不敢相信,连柳明秀也含糊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慢着,慢着。烈烈维奇兄,请留步。” 库克尔克拦住了烈烈维奇。他张开双臂横在金帐的门口大声对屋里的人说: “女公爵大人,请您息怒。烈烈维奇兄,请您先坐下。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我有话要对你们说。请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求求你们了。等我说完了,你们愿去愿留,我都悉听尊便。”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柳明秀要不是洗了人家的澡,吃了人家的水果,还刚认识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姐姐,她真想拔起tuǐ来就走。可是她现在不得不给库克尔克面子。 烈烈维奇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低着头,一脸愁苦地坐到了早就替他准备好的席位前。那些女人和孩子也都坐在了他的身后。 “诸位。我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令中洲大陆上每一个善良的人都感到高兴的事情。”库克尔克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充满jī情地说:“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我们今后不再是敌人了” 众人全都惊讶地望着库克尔克,不知道他这个惊人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库克尔克接着说:“四天前,就在尊敬的女公爵大人撤离狼关的那一天。贵国的隆圣皇帝陛下派一名特使来晋见我们的武威皇帝陛下。特使照会我国皇帝说:‘星月帝国同意举行和谈,并在全国范围内实现停火。’我可以郑重地向你们宣布,人们盼望已久的和平就要到来啦而给我们带来和平的使者就是……”库克尔克就像一位jī情四射的演说家,他的胳膊朝柳明秀坐着的方向一挥,大声地用jī动得近乎颤抖的声音喊道:“就是我们的女公爵柳明秀大人” 库克尔克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金帐内,除了柳明秀、崔舒翰和叶枫之外,其他人也都jī动地鼓起掌来。 柳明秀眨着大眼睛望着库克尔克,她想笑又笑不出来,她挥了一下手说:“行了,老库。” 众人都愣住了,连库克尔克自己都愣住了,他恐怕自出娘胎以来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称呼过他“老库”呢。 “呼尔巴什族大汗。”柳明秀不好意思地改口道。 众人都忍不住乐了,可慑于库克尔克的威严,谁都不敢笑出声来。 “没关系,你就叫我老库吧,这样显得亲切。”库克尔克微笑着说。 “好吧。老库。今天你这么热情地招待我,我十分感jī。可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你干嘛用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来忽悠我啊?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客人,是你的朋友,对朋友应该以诚相待啊。你干嘛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我……”库克尔克想解释。 柳明秀是个急脾气,她说话要么不说,要么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痛痛快快地一口气说完。 “我告诉你,老库。说我是和平的使者,这话连三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实不相瞒,我柳明秀守了狼关两个月,杀人如麻,杀得我的手上都起茧子了那些攻打狼关的士兵,包括你们呼尔巴什族的士兵,还有你们乌拉特族的士兵,一看见我站在城头上,他们就会吓得尿kù子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一问巴特隆那个老浑蛋。他对我可是恨之入骨啊就跟我恨他一样你要说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还有几分贴切,说我是和平的使者?哈哈,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柳明秀说完就坐下了,她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xiōng口还在起伏。 莫丽娅悄悄倒了一杯暖茶递给柳明秀。柳明秀接过来一饮而尽 库克尔克想了想说:“我说的真的都是事实。我没有跟女公爵大人开玩笑。就在三天前,我们的皇帝陛下派人通知我,让我一定要在草原上找到女公爵大人。因为贵国的皇帝陛下在照会中说得明明白白,实现停战和谈的条件就是要您安然无恙地回去。用照会中的原话说,就是‘不能少一根汗毛。’女公爵大人,说一句不敬的话,当我看到您完完整整地坐在我的金帐里,我高兴得差一点儿流泪。我是替天下苍生高兴啊他们méng受了三年的战争苦难,现在托您的福,终于可以从苦难中解脱出来了。” 柳明秀、叶枫和崔舒翰这下完全明白了。怪不得库克尔克会对他们如此恭敬,如此热情呢,原来如此。 柳明秀坐在那里想了想问道:“老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让我投降,做你们的俘虏,好让你们用我来向我们的皇帝陛下讨价还价?” “不是,不是。女公爵大人。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让您投降的话,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指望您会投降我们。您在卢龙城、崎峰谷还有在狼关表现出来的英勇无畏的精神我们深感钦佩,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您是一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英雄。” “算你说对了。我是宁死也不会投降巴特隆的你们就不要做这个梦了” “可现在是贵国的皇帝陛下在向我们索要您。而且把您宝贵的生命作为停战的条件。对于那些还在西北战场上艰苦作战的士兵们来说,您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您也是我们的救世主,因为这些士兵中有一半是我们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的战士。他们的父母、老婆和孩子都在盼望着他们回家。” 库克尔克的话还没有说完,金帐里突然传出嘤嘤的悲哭声。大家循声望去,原来悲哭的竟是坐在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身后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们。 库克尔克解释说:“这其中就有乌拉特族的三位王子。今天,烈烈维奇兄把他的两个儿媳和他小儿子的未婚妻都带来了,还有她们那可怜的孩子。她们要来恳求您让她们的丈夫和爱人回家。难道您忍心不答应她们的请求吗?难道您忍心让这些可怜的孩子再也见不到爸爸吗?” 柳明秀刚要说话,那三个女人领着四个孩子走到了柳明秀面前,突然跪倒在地,哭成一片。 这哭哭啼啼的声音弄得柳明秀心里烦乱,她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行了别哭了” 女人们都吓得不敢再哭,孩子们却比刚才哭得更凶了,他们被柳明秀严厉的声音吓坏了。这个场面弄得柳明秀哭笑不得,她望着库克尔克严肃地说:“老库。我可不是个感情用事的家庭fù女,我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我不可能因为同情她们就会放弃我的立场。” 库克尔克脸上lù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他非常郑重地说:“我想她们的悲伤已经证明了我刚才的话。您绝不是我们的俘虏,您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会恭恭敬敬地把您送回国,送回到贵国的皇帝陛下身边。” 柳明秀当然不会被这些美丽的言辞和虚假的情义所míhuò,她直视库克尔克说:“好了。老库,你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够清楚了。你不必再费心思绕弯子了。请你告诉我,我国的军队到底抓了你们多少俘虏?我想听实话。” 库克尔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突然发现这个小丫头比他当初预想的要难对付的多,怪不得她能差点儿要了巴特隆的老命呢,这个丫头很不简单。不过,他倒也没有丧失信心,他手里还有牌没打呢。他叹了口气说:“好吧,那咱们就实话实说吧。”说这话的时候,他朝那三个女人和孩子使了个眼sè。他们全都乖乖地站了起来,回到了烈烈维奇身后。 “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库克尔克说,“魏建功将军已经下令西都城的七万守军向贵国缴械投降了。加上在其他战场被俘的士兵,应该在十五万人左右。” 柳明秀心想,终于看到对方的底牌了,她嘿嘿一笑说:“拿我们这些人的xìng命去换这十五万人,对你们来说这笔买卖太划算了。我们的皇帝陛下念在先父的情份上可能会答应做这笔明显吃亏的买卖。但是,我柳明秀有自知之明,我的头没那么值钱。我告诉你,老库,就是皇帝陛下答应,我也绝不会答应” 库克尔克摇了摇头说:“女公爵大人,您说这番话让我非常失望。我们并不是在谈一笔交易,我们谈的是天道,是人心啊。我们同在一个大陆上生活,原本就像邻居一样。我们彼此有很多恩怨,历史上贵国有十位皇帝向我们游牧民族发动过战争,我们也曾有九次大规模的南侵。我们已无法搞清楚这些恩怨的由来,以及谁对谁错,而且这么做也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向前看。当前我们应该致力于恢复大陆上的和平,结束这场战争。这三年的战争,不仅给我们游牧民族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也给贵国造成了沉重的创伤。老百姓的愿望就是停止战争,恢复和平。这就是人心难道女公爵大人可以无视这种愿望吗?可以违背这种愿望吗?难道我们可以拿这种善良的愿望来做交易吗?” 生姜还是老的辣,库克尔克这番话说得柳明秀哑口无言。 “我想向女公爵大人、城守大人还有崔将军展示一下我们的诚意,我想让你们看看我们是如何尊重这种愿望的。”库克尔克一边说一边向丞相别里古台示意。 别里古台从一扇屏风后面领进一个人来。这个人坐在一架被四个人抬着的椅子上,他身上负了伤,xiōng口缠了很多白布。他脸sè苍白,神情冷峻。 “伊普雷?”叶枫喊了一声,站了起来。 坐在椅子上的正是伊普雷,看来他们也没有逃脱被围捕的命运。叶枫心想,这下可真是全军覆没了这些年来,他和柳明秀苦心经营的这几支军事力量全都完蛋了。为了狼关,他们已经把所有的本钱都搭进去了他们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库克尔克说:“伊普雷将军和他的军队是我们在半路上碰到的。我们没有向他们发起进攻,我们也没有要求他们投降,当我们看到他们的军队中有很多伤员时,我们主动给他们送去药品,还派了许多医生,帮助他们救治伤员。我们还让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物替伊普雷将军治疗箭伤,他那时伤势已经很严重了。据我们的医生说,伊普雷将军要是得不到我们及时的救治,现在已经不治身亡了。我说的是不是事实,请伊普雷将军自己说吧。” 伊普雷吃力地点了点头。 “我还要高兴地告诉大家,乌拉特族大汗不计前嫌,主动向滞留在大青山山寨里的起义军表达了和解的善意。他派人给留在山寨里的起义军送去了大量的粮食、衣被、帐篷和药品,帮助他们渡过寒冷的冬天……” 柳明秀开始犹豫了,库克尔克话说的虽然客气,但意思很明白。起义军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里。如果不能举行和谈,如果他们那十几万战俘回不到草原,起义军的下场将是十分悲惨的。 但这还不足以使柳明秀妥协,她咬紧牙关坚持着。 库克尔克终于打出了他的最后一张王牌,这张牌终于让柳明秀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别里古台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这时他匆匆跑进来对库克尔克说:“客人们来了。” “真的吗?是远方的客人吗?”库克尔克xiōng有成竹地问道,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自信。 “是的,大汗。” 库克尔克转身对大家说:“诸位让你们等了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可以举行宴会了。因为我们最后一批尊贵的客人到了。他们远道而来,我们应该热情地迎接他们。”他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帐篷里的人全都感到十分惊讶,他们没想到还会有客人。是什么样的客人呢?他们争先恐后地走出金帐的大门,来到金帐外面的台阶上。 这时,在从营门铺到金帐前的大红地毯上走过来一队人。这些人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当他们看到柳明秀和叶枫出现在金帐前面时,他们全都加快了脚步,以最快的速度走过来。 “妈妈?”叶枫大吃一惊,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 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叶枫的母亲,搀扶着她老人家的是叶枫的妹妹叶灵凤。在这母女二人身后,还跟着物资局局长李长生、副提督裴绍、巡警署署长江石等滞留在崎峰谷的一班文武官员。叶枫赶紧奔下台阶,跑了过去。 柳明秀看到这些人时,心里一片冰凉,她彻底心灰意冷了。她知道崎峰谷的老百姓已经几乎全部都落入敌手了。把百姓们带回卢龙城去是她当初庄严的承诺,她怎么能违背这种承诺呢?她怎么能弃她的百姓于不顾呢?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柳明秀决定去当和平使者,平息这场可恶的战争。 第十二章 被忽悠了 第十二章被忽悠了 “哈哈哈……”巴特隆得意地大笑起来。 他此时正站在自己的御帐里。这顶御帐搭在狼关中间的一片开阔地上。这片开阔地原本是狼关驻军的校军场,在这片开阔地的周围是一片焦土。崔舒翰放的那场大火,几乎把狼关里所有的房屋都烧毁了。巴特隆没有办法,只好将行营建在校军场上。 在他身前站着刚刚从库克尔克那里回来的使臣塔塔格里亚。他已经用二十几辆马车把柳明秀、叶枫等一干重要的战俘押回了狼关。他此时正在向巴特隆复命。 巴特隆非常高兴。库克尔克能说服柳明秀投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库克尔克当初派人来向他索要从崎峰谷抓来的那些重要官员和他们的亲属时,他还觉得库克尔克是在白费力气,柳明秀绝不可能投降。也不知道这小子用的什么方法,竟能把柳明秀说降了。 巴特隆恨柳琛和柳明秀,更恨卢龙城的百姓,他们在他成就霸业的道路上制造了太多的障碍。尤其是这场狼关之战,柳明秀和她的狼关守军逼得他不得不在西北与星国帝国的大军死磕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让他元气大伤。所以自丞相伏生带兵清剿过崎峰谷之后,他又派兵清剿了三次,他要把这股势力彻底铲除,他打算把抓获的这二十几万百姓还有几千名士兵都带到昭苏城去做奴隶。他要让这些可恶的家伙为他建造新的宫殿、城堡、坚固的城墙。他要世世代代地奴役他们,让他们永远做苦力。他要用这种方法来发泄他内心的仇恨。 现在柳明秀和她的党羽在他的手心里攥着,他心里觉得舒坦极了。柳明秀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筹码,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有了柳明秀这张牌,他就可以和星月帝国的皇帝在谈判桌上较量一番了。自从蓝玉将军把他的爱将雷川打败之后,他就一直在吃败仗,这么多败仗累积起来,已经有三十多万人做了帝国的俘虏,其中游牧民族的士兵占到了三分之二。而他抓到的战俘只有区区五六万人。如果没有柳明秀,他是没有跟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的。所以他很高兴。也许在柳明秀身上无法实施他的复仇计划,但在她的党羽身上,他还是可以肆无忌惮,为所yù为地报复一番的。他们跟柳明秀不一样,帝国不可能huā大价钱买这些无名之辈。 在得到柳明秀之前,巴特隆一直在生库克尔克的气。这家伙说话不算数,没有履行当初的承诺,虽然事出有因,但他不分主次,不分轻重,他的过失非常严重。巴特隆本想在夺下狼关之后就给库克尔克一点颜sè看看,可是他现在改变了主意。库克尔克把柳明秀和她的同党献给了他,是明摆着在讨好他,向他承认错误,是在将功赎罪。他刚刚在西北战场上吃了亏,他的脚跟还没有站稳,他对库克尔克还有所依赖,而且库克尔克在劝降柳明秀这件事情上的表现确实让他非常满意。他决定表现得仁慈一点,大度一点,他要宽宥库克尔克一次。 库克尔克确实是把柳明秀给忽悠了。星月帝国的皇帝陛下并没有写什么照会给巴特隆。狼关被攻破两天之后,帝**务院才获悉这个消息,皇帝陛下才焦急地派人打听柳明秀的下落。至于只要交出柳明秀帝国就答应停战世界将恢复和平云云纯属无稽之谈。一个庞大帝国的战争机器一旦运转起来,怎么可能说停就能停下来呢?就算停也不可能为了柳明秀一个人停下来。有时候,即使皇子在敌人那里做人质,战争还是会照样爆发的。柳明秀的政治经验十分有限。叶枫的水平虽然高一些,但他毕竟年轻,于权谋诡诈之术所知甚少。他们两个人上老谋深算的库克尔克的当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有一点库克尔克还是看得很准的。那就是柳明秀对星月帝国的皇帝非常重要。她在西北的威望太高了,她的威望有百分之四十来自她父亲的余荫,有百分之六十来自她在这场战争中的杰出表现。既然如此,柳明秀对巴特隆来说肯定也是非常重要的。这个小丫头是一份厚得不能再厚的厚礼。库克尔克能通过献出柳明秀来讨巴特隆的欢心。这就是他处心积虑地说服柳明秀投降的动机。 看来库克尔克的目的达到了。 “这一次库克尔克干得非常漂亮。”巴特隆正式对塔塔格里亚说,“你可以转告库克尔克,上次他违约的事,我就不予追究了。” “陛下英明。毕竟违约的事也不都是库克尔克一个人的错,他们乌拉特族也有责任,怎么可以绑架使臣呢?这种事是任何一位君王都不能容忍的。乌拉特族人做得也太过分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你告诉他们,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就把它忘了吧,今后谁都不许再提。我们草原民族应该团结一心,这样才能跟星月帝国斗下去。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老搞内讧怎么行呢?” “是的,陛下。我一定会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他们。还有一件事,陛下。我们答应付给呼尔巴什族的那些酬金,您看还要不要兑现呢?” 巴特隆捋着两撇chún髭,想了想说:“还是付给他们吧。毕竟能让柳明秀那丫头投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是对这件事情的酬劳吧。你要把我的意思说清楚。赏罚还是要分明的。” “是,陛下。我这就去办。”塔塔格里亚转身要走。 “慢着。你再去准备一份与给呼尔巴什族的那份完全相同的礼单。” 塔塔格里亚愣了一下,问道:“陛下是想送给……” “对。我要送给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这件事烈烈维奇也出了力。做人难啊,塔塔格里亚啊,你知道吗?做一个有钱人更难你说给谁不给谁好呢?要给只能一起给,要不然就会有人对我有意见啦。” 巴特隆说这番话的口气就像一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他现在很得意,脸上油亮油亮的,还泛着红光。 塔塔格里亚匆匆走了。 巴特隆开始忙碌起来。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由于狼关被堵,巴特隆就把离狼关最近的卢龙城和榆林小城作为他临时的大本营。从西都城跟随他一起逃亡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还有一些重要的技术人员、中下级官员、职员,后宫的嫔妃和服shì她们的宫女太监们,甚至还有许许多多忠于他的普通百姓,全都滞留在卢龙城和榆林小城里,总人数达数百万之多。这些人都要通过狼关回到昭苏城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去。除了人员之外,他还有大量的战略物资和这三年来他掠夺的数量惊人的财富都要运回昭苏城去。这是一场规模庞大头绪繁多的大搬家。由于星月帝国的攻势凌厉,虽然巴特隆的军队已经建立了一条比较稳固的防线,但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免惶惶然,都想抢先通过狼关。只有过了狼关,他们才会觉得安全。他们一听说狼关被打通了,无不欣喜若狂,全都不管不顾,争先恐后地向狼关涌来。这两天狼关前面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和孩子,还有在他们周围的那些载满了东西的马车、驴车、骡车和人力车。 巴特隆派军队维持狼关的秩序,然后安排他们按照顺序通过狼关。 巴特隆除了要处理狼关的事情,还要兼顾西北战场。虽然星月帝国的军事力量十分强大,但由于他一再主动收缩防线,他的军事力量还是能够为大撤退赢得足够的时间的。此外,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已经主动向巴特隆提出要再派一批军队南下,帮助他断后。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这么做并不完全是为了巴特隆,被困在西北战场上撤不下来的军队也有这两个族的人马,他们也是为了自救。不过,两个族这种积极主动的态度巴特隆还是十分欣赏的,这也是他刚才向库克尔克和烈烈维奇慷慨解囊的重要原因。他现在虽然没有更多的土地分给他的盟友了,但他有的是钱,他把大半个星月帝国的官府和民间的财富全都搜刮来了,星月帝国是这个虚拟世界里最富庶的国家,巴特隆手里的金银财宝多得无法想象。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他的两个盟友怎么可能不积极呢。所以,西北战场上虽然还有不少麻烦,但是巴特隆并不担心。只要狼关还在他的手里,这些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巴特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那就是联系与星月帝国的谈判。自从狼关被他拿下之后,星月帝**队的攻势锐减。这些分布在西北平原上的数十万大军就像受到了沉重的精神打击似的,突然变得蔫头呆脑不知所措了。老jiān巨猾的巴特隆一下子就明白了。星月帝国突然发起的这场西北战役跟柳明秀和狼关有密切联系。狼关被攻克,他们失去了目标。既然柳明秀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那他干嘛不投石问路,试探试探帝国的反应呢。前些日子,他心里郁闷极了。他留给魏建功守西都城的都是他的精锐军团,他们勇敢善战,为了掩护他撤退做出了巨大的牺牲。魏建功这小子让他非常失望。就在他从西北战场上节节败退的时候,魏建功率领七万西都城守军向星月帝国缴械投降了。作为条件,星月帝国赦免了魏建功以往的所有罪责,还封了他一个侯爵当当,他不仅可以保住xìng命,还可以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是他出卖巴特隆那七万精锐军团换来的。巴特隆为了报复魏建功,已经下令屠杀了魏建功全家。他心疼他的这支军队。如今他想利用柳明秀这个重要的人质把这支军队换回来。也许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不管怎样,他总得试试吧。 巴特隆从上午一直忙到天黑,光御前会议就开了三个,其间还招见了十几位重要的大臣。当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巴特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在接见完最后两位重要的大臣之后,他急不可奈地转过身来对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丞相伏生说: “走,去看看。” “看什么,陛下?”伏生愣住了。天都快黑了,还能看什么呢?视察狼关的防务吗? “当然是看我那个宝贝喽。”在伏生面前巴特隆是不必故作严肃的,再说一天到晚端着一副帝王的架子也是很累的。他说这话时,脸上lù出了一丝yín笑,这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是不自觉的。 伏生何等聪明,他一下子就明月了这个宝贝指的是谁了。 “陛下的意思是想去看柳明秀吗?” “是的。” “陛下……”伏生想要阻拦。他猜不到库克尔克用了什么办法把柳明秀诓骗来的,但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诈。一旦柳明秀知道是骗局,她是绝不肯做巴特隆的俘虏的,更不可能甘心受辱。柳明秀是一只野xìng十足的雏鹰,不是一只关在笼子里任人玩弄的金丝雀。所以伏生说,“柳明秀xìng情刚烈,陛下,您可不能去招惹她啊。万一jī怒了她,……” “我只是去看看她,没别的意思。” “陛下,您怎么能去看她呢?您一去就会jī怒她,万一她一怒之下寻了短见怎么办?她现在对我们来说……” “噢。对了,丞相。我刚才托你办的事你忘记了吧?” 巴特隆说的是向呼尔巴什族和乌拉特族借兵南下的事情。这件事涉及到军事指挥权的移交问题,还有复杂的后勤保障问题,以及两个族之间建立一个统一指挥的军事机构,以便能够互相协调配合的问题。总之不是一两天就能够解决的。 伏生惊讶地说:“陛下不是说不着急吗?我准备明天去办。” “谁说不急,这件事很急,你现在就去办。马上去办” “是陛下。”伏生恭敬地向巴特隆行礼,他那瘦削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他躬身退出去的背影显得越发瘦小可怜了。 巴特隆望着伏生的背影说:“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啰嗦了”然后,他又转身对站在他身后的太监们说:“你们看见穆修了吗?” “启禀陛下,穆统领正在帐外候着呢。” “快让他进来。” “是陛下。” 过了一会儿,穆修进来向巴特隆恭恭敬敬地行礼。 “那丫头的帐篷你们给准备好了吗?” 穆修是巴特隆肚子里的蛔虫,他当然知道陛下所说的“丫头”指的是谁,他连忙回答: “准备好了。陛下,我们把淑妃的帐篷让给她住了。这好像也是陛下您的意思吧?” “是的,是我的意思。” “那淑妃今天晚上是和陛下同寝吗?” “不,让她跟皇后一起睡去。” “是,陛下。” “走,咱们去看看那个丫头。”巴特隆说这句话时两只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泛着sè眯眯的光彩。 “是陛下。”穆修微笑着躹躬。 巴特隆走出御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在校军场的东面就是宽阔的北征大道,北征大道与校军场之间有一堵高高的围墙隔着,经过那一场大火,那堵围墙已经成了断壁残垣了。巴特隆能隐约看到北征大道上车来人往的繁忙景象。为了尽快完成大撤退,狼关不分昼夜地二十四小时开放。所以到了晚上,到处都点着灯笼,狼关里显得很亮。 巴特隆看到这繁忙的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 “陛下,在这边。”穆修说着,就领着巴特隆朝柳明秀的帐篷方向走去。 柳明秀的帐篷很大,很华丽。帐篷的窗帘垂着,里面点着一盏灯,灯光昏黄,不太明亮。帐篷里面也没有柳明秀的倩影。在帐篷外面有数十名身强力壮的禁卫军战士守护着。领头的一位军官看到穆修和皇帝陛下驾临,赶紧上前行礼。 “这丫头怎么样啦?”巴特隆朝帐篷一努嘴说。 “启禀陛下,一切正常。”那名军官回答。 “什么一切正常?说得具体些。” “是,陛下。犯人不吵不闹,十分安静。除了坐在chuáng上发呆,就是méng头大睡,有时睡着了还说梦话,还哭,其中有一次是哭醒的。” “吃饭怎么样?” “食yù不错,每顿能吃两碗米饭,菜吃得也不少。” “嗯。”巴特隆点点头,对那名军官说,“去,把门锁打开,我要进去看看她。” “是陛下。”军官从kù兜里掏出钥匙就去开门,那把挂在门上的大铁锁又粗又重,开锁的时候需要有两名士兵托着。 “陛下,您可一定要小心啊。”穆修紧张地提醒道。 “小心什么?我又不是面捏的,她还能把我吃了?你在门外等着我。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巴特隆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得意地走进了柳明秀的帐篷。 “是。陛下。”穆修行了一礼,然后又担心地望着帐篷门。 巴特隆进去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从窗户里能看见巴特隆坐在chuáng沿上的侧影。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在欣赏一只漂亮可爱的猎物。 穆修松了口气,这柳明秀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嘛,看来还是tǐng温柔的嘛。女人嘛,都是这样,一旦被制得服服帖帖的,就会温柔得像只小绵羊了。 “统领大人,不好啦。”那名禁卫军军官指着帐篷的窗口惊叫道:“打起来啦” 穆修急忙回头看,只见窗口的人影突然消失,一会儿又突然出现,等出现时竟然是一男一女扭打在一起的影子。他还隐约听到了jī烈的打斗声。糟糕,竟然还有皇帝陛下痛苦的叫声。 “快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驾”穆修急得狠狠地踹了那名军官一脚。 “可是,陛下说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去。”军官迟疑不决地回答,他可不想落下个抗旨的罪名,那可是要杀头的。 “哎哟,你这个笨蛋,你难道要让陛下被那个臭丫头活活打死吗?快去呀出了事我顶着。”穆修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穆修是那名军官的顶头上司,穆修的话他不敢不听。他领着两名士兵冲进了帐篷,把巴特隆扶了出来。 就着灯光,穆修看到巴特隆的脸颊上有两道被指甲抓破的伤痕,都渗出血来了。此外,皇帝陛下的tuǐ和小肚子可能也受了伤,只见他双手捂着肚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没有士兵们扶着,他就像要跌倒似的。 那名军官义愤填膺地说:“陛下,这犯人太不像话了。她竟敢把您打成这样?要不要我进去鞭打她一顿?” 巴特隆眨巴了一下小眼睛,突然伸手给了那名军官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把那名军官打愣住了。 “你不许动她一根汗毛听到没有?”巴特隆大声吼道。 “是。陛下。”那名军官诚惶诚恐地说。 巴特隆用手捂着肚子,回过头来,瞪着那顶帐篷的窗口喘着粗气。 在帐篷里,在昏暗的灯光的映照下,柳明秀正双手叉着细腰,愤怒地喘着气,她那高高的xiōng脯一起一伏的,喘得很剧烈,看来她一定是受了惊吓,而且那一顿拳脚也费了她不少力气。 巴特隆越看越生气,他突然大声地说:“穆统领,带我去看看那些可恶的家伙。” “是,陛下。”穆修连忙转身引路。他知道皇帝陛下所说的那些可恶的家伙是指柳明秀的同党,他们可没有柳明秀这么好的待遇,他们被关在了狼关的地牢里。 巴特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sèyīn沉,两只小眼睛里闪烁着凶光。刚才,他走进柳明秀的帐篷里的时候,柳明秀正在睡觉。他看见柳明秀睡觉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亲了那丫头一口,没想到他竟为此挨了柳明秀一顿暴打。他憋了一肚子气。他不能拿柳明秀出气,还不能拿柳明秀的那些同党出出气吗?所以他决定要杀几个人,出一出xiōng中这口恶气。 第十三章 死期临近 第十三章死期临近 狼关的地牢很大,也很坚固,而且历史悠久。狼关以前曾经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疆域的分界线。这里经常抓到走sī犯、通缉犯、非法越境者,还有敌人派过来的jiān细。所以这里的地牢修得很大,可以同时关押数百人。崔舒翰放的那把大火把地面上的建筑烧得jīng光,但狼关的地牢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它还是那么坚固、冰冷、yīn森可怕。 狼关的地牢入口建在悬崖边上,是一座看上去有点儿像窑dòng似的建筑。在窑dòng外面,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日夜轮班把守。进了窑dòng之后,就能看到地面上有一块大铁板,这块铁板是用生铁铸成的,重达五千八百斤。每天早晨,地牢里的狱卒换岗的时候,先由士兵们推来两座由滑轮和铁索构成的起重架,(这种起重架是修城墙的时候用来吊巨石的那种,只是要矮xiǎo很多。滑轮固定在窑dòng的天huā板上。)然后再由十八位身强力壮的大力士同时摇动起重架上的手摇扶柄,这样才能把这两扇极沉的大铁板给掀起来。 大铁板下面有一条长长的甬道斜斜地伸入地下,甬道两旁点着油灯,油灯泛着蓝幽幽的光,照着那条磨得光滑油亮的石板路。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大铁栅栏mén,铁栅栏mén旁边有一间凹进去的石室,石室里有值班的狱卒。铁栅栏mén的钥匙也在狱卒手里。进了铁栅栏mén,有一条近乎直上直下,十分陡峭的阶梯,阶梯有四五十级。到了阶梯底下,就是狼关的地牢了。 据说这座建在大山底下,有三百年历史的地牢从来没有发生过越狱事件。 大成帝国武威皇帝陛下此时正站在地牢的入口处,看着大力士们在用力摇动起重架。 “嘎啦啦,嘎啦啦啦……” 随着刺耳的铁索滚动的声音,地面上的两块大铁板被吊了起来。 巴特隆抬起tuǐ正准备走进地牢的甬道时,突然窑dòng外面有人喊: “陛下陛下原来您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巴特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说:“是塔塔格里亚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办完了吗?” “办完了,陛下。” “说说,他们的反应怎么样?”巴特隆说这句话时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地微笑,迈出去的两条tuǐ又收了回来。 “好极了,陛下。库克尔克大汗说他非常感jī您的慷慨和大度。烈烈维奇更是喜出望外,他说,他做梦也想不到,皇帝陛下会给他这么厚重的赏赐,他真是不知道怎么感jī您才好呢。他说到后来,都jī动得淌眼泪了。” “烈烈维奇老弟就是这样的人。受人恩惠,他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而且肯定会加倍报答。我最欣赏他的就是这一点。噢。对了,你有没有跟他说,叫他不要把赏赐的事情告诉库克尔克?” “我说了,陛下。烈烈维奇大汗说,他是无功受赏,他不会告诉库克尔克的。他知道陛下一直都是偏向他的,他又何苦让库克尔克对他嫉妒,对陛下不满呢。” “嗯,这就对了。”巴特隆看见在窑dòng的外面还站着一个人,他好奇地问道:“那个人是谁?是你带来的吗?” “是的,陛下。”塔塔格里亚朝窗户外面的那个人一指道:“他是乌拉特族的丞相梅里吞。他是奉烈烈维奇大汗的旨意来向您表达谢意的。” “啊呀,你干嘛不早说,快叫他进来。站在外面多冷啊” “是,陛下。”塔塔格里亚侧过身去,挥手示意梅里吞进来。 梅里吞走进窑dòng里,yù向皇帝陛下行跪拜大礼,却被巴特隆一把拉住了。 “不必多礼啦。烈烈维奇派你来想跟我说什么?” “陛下。我们大汗已在金帐内备好酒宴,他想今晚能与陛下共饮,并向陛下当面道谢。”梅里吞又凑近巴特隆,压低声音说,“陛下,我们大汗让我告诉您,他从扶桑国买的十二位艺妓,今天刚刚运到。这些姑娘sè艺绝佳,其中有两位还是雏妓呢。我们大汗想请陛下去欣赏她们来到我国的第一次歌舞表演,不知陛下肯否赏光?” 巴特隆一听高兴得不得了,他曾经在烈烈维奇那里看到过两位扶桑国的艺妓的表演,那舞跳得确实很美,有异域风情。他当时就说也要买几名扶桑国的艺妓充实后宫。后来,巴特隆整天忙于军政事务,日理万机,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这烈烈维奇是个有心人,又替巴隆隆nòng来了一批艺妓。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情好了许多,柳明秀给他的ròu体和心灵造成的伤痛好像也减轻了不少,他兴致盎然地笑道:“好啊。我都累了一整天了,也该好好放松放松啦。”他转身对穆修说:“你派人通知伏丞相,就说我到烈烈维奇那里喝酒去啦。狼关的事,让他多费点儿心。” “是,陛下。我这就去。是不是现在就准备銮驾呢?陛下。” “是的,你现在就去准备吧。” “要不要多带些禁卫军去呢?” “啊……”巴特隆沉yín不语。 “还是多带些吧,陛下。有备无患嘛。” 巴特隆点点头说,“好吧,那就多带些吧。” “是的,陛下,我这就去安排。”禁卫军统领穆修躬身告退。 “等等。你再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陛下。” 巴特隆指着深不见底的地牢的甬道说:“我这口气还没有出呢。你派人去地牢里给我选出两个最可恨的家伙,等我回来之后,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遵命。陛下,我一定让他们jīng心挑选两个最可恨的家伙让您出气。” 巴特隆点了点头。之后,他就离开了地牢mén口,去他的御帐里换了套衣服,准备前去赴宴了。 帝国历352年1月24日上午,叶枫、崔舒翰、柯尔纳还有其他一干战俘统统被押进了狼关的地牢里。其中只有三个人被宽大处理了。一个是伊普雷,他身负伤重,被留在库克尔克的军营里继续治疗。另外两个是叶枫的母亲和妹妹。她们不是军人,不能按战俘对待,她们被押解到狼关南面专mén关押卢龙城百姓的集中营里去了。 到了狼关的北关墙之后,柳明秀的马车没有停留,而是一直驶了进去。叶枫和其他人都被轰下了马车,而且戴上了手铐、脚镣。叶枫没想到敌人这么快就变脸了,看来,他们看重的只有柳明秀一个人,他们这一路上受到的礼遇也都是沾柳明秀的光。如今柳明秀被单独关押了,他们受到的礼遇立刻就被取消了。 叶枫没有惊讶,他安之若素。毕竟他只是一个xiǎoxiǎo的城守,帝国像他这样的官员成千上万。打了败仗,受到这种待遇,也属正常。 叶枫抬起头来,看了看狼关的北城墙。北城墙上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排穿黑sè军服的敌人的士兵,城楼前面的旗竿上飘扬着的也是那面令他恨得牙痒痒的飞鹰大纛。旗上的那只雄鹰嚣张地扬着翅膀,目光如电般地盯着他们,好像随时都要飞下来啄瞎他们的眼睛。 这时,负责押解他们的呼尔巴什族军队和狼关地牢的狱吏之间的jiāo接手续已经办妥。有两名穿黑sè军服的狱卒走过来推了叶枫一把,大声喝道: “看什么看?快走” 叶枫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仰头看了一眼狼关。他还在后悔当初没有及时赶到,要是早到半天时间,狼关就不会丢可是命该如此,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叶枫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jīng打采,晃晃当当地走进了狼关。 叶枫刚被押进地牢里时,就觉得这个地方不像监牢,倒像一座坟墓。四周是冰冷的铁青sè的石头,就像是墓xùe里的墙壁;那一盏盏幽暗的油灯,就像是蓝sè的鬼火;那一扇扇木头牢mén,就像一具具排列整齐的棺椁。所以叶枫走进地牢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走在叶枫身后的崔舒翰低声讥讽道:“怎么啦?叶城守,是不是害怕啦?” 崔舒翰对这个地方比叶枫要熟悉,他守狼关期间,曾经到这座地牢里来看过几次。所以他比叶枫要镇定得多。 叶枫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两个狱卒手里提着两盏玻璃灯,那灯在他们手里一晃一晃的,那两片灯光也就到处luàn漾。突然灯光晃过的一间牢房的mén缝里闪现出一只眼睛,叶枫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又圆又大,充满血丝的凶神恶煞般的眼睛。这只眼睛也看到了叶枫,在看清叶枫的脸的一刹那,那只眼睛睁得比刚才更大了,好像就要夺眶而出了。紧接着,在那扇牢mén后面发出了一声如鬼哭狼嚎般的惊叫声。 “兄──弟”那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叫声在地牢里回dàng,经久不绝。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都感到máo骨悚然,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叶枫先开始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辨认出这个声音,他一下子扑到那只大眼睛跟前叫道:“是二哥吗?是罗提督吗?是吗?快回答我” “是我。兄弟”牢mén里面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你没死,你居然没死,太好……”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根粗大的皮鞭鞭梢飞向叶枫的后背。“啪”的一声,叶枫后背那件厚厚的棉衣被打裂了,棉絮luàn飞,lù出里面白sè的单衣,很快,那件白sè的单衣上渗出了血痕。 狱卒恶狠狠地收起皮鞭,吼道:“快走不许说话” 叶枫没理他,依然紧紧抓住那窗牢mén,问mén缝里的那只眼睛:“李权哥哥呢?罗菲姐姐呢?他们在哪儿?” 又是“啪”的一声,狱卒那条皮鞭又重重地落在了叶枫的后背上。叶枫吃痛,跪在了地上,可是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住牢mén。 “快走吧,兄弟他们会打死你的。”罗归正粗重的嗓音里充满了悲伤。 这时有两个长得像阎王殿里的恶鬼模样的狱卒向叶枫跑来。 “快告诉我,快……”叶枫急着说。 “我不知道啊,兄弟。我没看见他们,他们也许死了,也许被关押在这里。你别问了,他们会打死你的,快走……” 还没等罗归正的话说完,那两个恶鬼模样的狱卒轮起手里的棍子,恶狠狠地朝叶枫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只几棍,就把叶枫打趴在地上,不醒人事了。那两个狱卒把叶枫架起来,在地上拖着往前走。 由于叶枫不听管教,受到了狱吏严厉的惩罚。 叶枫晕mí了不知有多久,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吊在一间很大的牢房中央的一根大石柱子上。他两脚悬空,两只手被固定在高高的铁环上面。两条胳膊被自己的身体拉得直直的。胳膊已经感觉不到痛,可能是吊得太久,麻木了。 这间牢房很大,牢房的mén不是木制的,而是铁制的,而且还有一排用来监视的铁栅栏,以便巡逻的狱卒随时观察牢房内的情况。牢房内的设施齐全,条件很好,想必是关押极其重要的犯人的。 叶枫苏醒过来后,并没有因为受到ròu体的惩罚而感到沮丧,伤心。相反,他的心情很好。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罗归正。刚才那只在牢mén缝里出现的眼睛位置很低,罗归正也许负了伤,站不起来了,他可能是蹲在地上的,或是跪在地上的。不过,他只要活着,对叶枫来说就是一个安慰,就是一个惊喜。既然罗归正能活下来,那李权、罗猛和罗菲姐姐也有可能活下来。他在进地牢的路上看到有上百间牢房,这些牢房里有很多都关着犯人,也许其中就关押着他最关心的这三个人呢。除此之外,跟他一起被关进来的还有崔舒翰、柯尔纳、罗振yù、祝宏、裴绍、江石还有那位年迈的李长生。可以这么说,卢龙城的这一班人里面除了柳明秀和伊普雷之外,几乎全都被关进这座幽深的地牢里了。叶枫想起了他第一次坐牢,那座卢龙城巡警署里的牢房可没有狼关的牢房那么yīn森可怕。叶枫的xìng格外向,感情丰富,热情爽朗,喜欢朋友,喜欢热闹,最怕的就是孤独寂寞。所以叶枫还是觉得狼关的地牢比较令他满意。有这么多人陪着他,总比一个人坐牢强得多。就是被处死,黄泉路上也能多几个伴儿。叶枫想到这里时,忍不住“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真是个疯子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坐在牢房角落里的一个人冷言讥讽道。 叶枫听出是崔舒翰的声音,他又抬眼确认了一下:没错,就是这个家伙。叶枫好不容易才出现的好心情全都不见了。他心想:怎么把我跟他关在一起了?真他妈的倒霉。 这座监牢本来是准备只关押叶枫一个人的。刚才狱卒打晕了不守规矩的叶枫,狱吏不放心,过来察看了一下,他发现叶枫的体质十分虚弱,怕他熬不过这一顿毒打,死在牢房里。于是就想找一个犯人看护他。这时崔舒翰主动请求担负看护的任务。狱吏见崔舒翰这么热情就同意了。他们哪里知道这两个人是情场上的死敌,他们要是知道就不会同意了,因为这会要了这位重要犯人的命。 崔舒翰斜着眼睛看了叶枫一眼,“哼哼”冷笑了两声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跟我关押在一起很倒霉。是不是?” “没错”叶枫承认了。 “可我的想法跟你正好相反,我感到很幸运。”崔舒翰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叶枫面前说,“这是上天眷顾我,给了我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前你是城守,我是嫌疑犯。你有柳明秀大人撑腰,还有那么多忠于你的人保护你。除了柳明秀大人还信任我之外,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你想让你的人打我,他们就打我;让他们关我,他们就关我。我那时就是想跟你算账也算不了。现在好了,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这里也没有城守和嫌疑犯,只有囚犯。而且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地算一算账了。” “算什么账?我跟你没什么好算的。”叶枫气极败坏地望着崔舒翰,他都被吊在半空里了,而且头脑晕晕沉沉的,哪儿有心情跟他算账。不过,他说这话时的底气并不足,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崔舒翰身上的怒气和杀气。 “这笔账当然要算,我崔舒翰做人的原则就是:我不欠人家的,人家也绝不能欠我的。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一丝一毫都不能差” “你可真是个xiǎo心眼儿。什么都要算得清清楚楚,你累不累啊?我叶枫的为人是,有恩的我能报就报,有仇的我能不报就不报,只要不是深仇大恨能过去就过去吧。人在世上走一遭都不容易,何必斤斤计较呢?” “你是你,我是我。你不能用你的那一套来要求我今天这笔账我一定要算。而且在我眼里,这些都是深仇大恨” “好吧。”叶枫无奈地笑了笑说,“你要算,我就陪你,你说怎么个算法?” “好。咱们先说说这夺妻之恨?” “夺妻?你开什么玩笑,你有妻室?我怎么不知道?” “我说的是未婚妻。” “你说得准确点儿嘛,省得别人误会。我误会没关系,要是柳明秀大人误会了,你xiǎo子可就惨了。”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问你,你追求过柳明秀大人没有?” “没错,我追求过。我不仅追求过,我为了救她的命还差一点儿被火烧死呢。窈窕淑nv,君子好逑嘛。我为了追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呢。” “你知不知道我是跟柳明秀大人定过婚约的?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知道。可是我也知道柳琛公爵大人临死前已经解除了你们的婚约。” “他那是单方面解约,根本不算数”崔舒翰显得很jī动,jī动得连嘴chún都颤抖了。 “你说不算数就不算数啦?那时候你们崔家已经被帝国按查院抄了家。你又下落不明,大家还都以为你死了呢。难道柳琛公爵大人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nv儿守寡吗?他解除婚约有什么不对吗?” 崔舒翰气得脸sè煞白,他拼命咽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说:“这笔账咱们暂且不算。”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公平吗?你说不提就可以不提,这公平吗?我知道你很勇敢,你不怕死。可我告诉你,我叶枫也绝不会怕你这笔账咱们接着算否则就什么都别算” 崔舒翰气得xiōng膛一鼓一鼓的,他瞪着叶枫咬牙切齿地说:“好。我承认你有权力追求柳明秀大人。咱们接着往下算” 叶枫微笑着说:“这还差不多。你算吧,我听着。” “我浴血沙场,九死一生,虽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吧?我回来之后,你为什么把我当成嫌疑犯软禁起来?” “嘁”叶枫不屑地冷笑一声说,“依我看,软禁你还是轻的呢。我当初真后悔没有把你当叛徒给处决了你居然还跟敌人的大汗彻夜谈什么……什么兵法你那是泄lù军事机密按帝国律,当斩立决灭九族除非你现在就把我杀了,你要是让我活着回去,我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帝国的军事法庭告你去” 崔舒翰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气愤地指着叶枫的鼻子大声说:“你还有脸说我?你跟敌人的这个公主那个郡主勾勾搭搭,粘粘乎乎,还帮助她们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她们对你亲热得像一家人一样。为了让你kù裆里的那根xiǎo玩艺儿舒服一点儿,你连脸都不要了你甚至连十三四岁的xiǎo姑娘都勾引。这么无耻的事情你都干得出来,真让我替你害臊你这个不要脸的xiǎo白脸,你把咱们帝国男人的脸都丢尽了……” 叶枫听得不耐烦了,猛地大喊道:“我呸住嘴你,你,你,血口喷人” “你喊什么?你心虚了吧?”崔舒翰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心虚?告诉你,我叶枫身正不怕影子斜。俗话说,捉贼拿脏,捉jiān拿双。你说我跟呼尔巴什族的那些nv人有一tuǐ,你有什么证据?拿出证据来啊” “你问我要证据?我还问你要证据呢你说我是叛徒,你说我泄lù军事机密,你也拿出证据来啊” 叶枫和崔舒翰两个人就像两只斗得jī烈的大公jī一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都不肯先收回那凶狠的目光。 叶枫被吊在柱子上,他要瞪崔舒翰就得把头垂得低低的,这个姿式实在太累,他决定妥协。 “好好,咱俩都没有证据,扯平了。关于这两件事情的真相,还是让帝国的检察院去调查吧。我相信,是非自有公论。” 崔舒翰也收回了凶狠的目光,他微微一笑,xiōng有成竹地说:“那咱们接着算下一笔。去年11月中旬,你被困在狼关,向我们求援。我奉柳明秀大人之命前来营救你。我们好不容易突破了敌人的重围打进了狼关。那时候,我想率军突围返回峰峰谷,我跟你们说,狼关太危险了,我们势单力薄,根本守不住。可是你不听啊,非要逞英雄结果呢?你也看到了,全军覆没我们全都做了敌人的俘虏,你还害得柳明秀大人做了敌人的人质这笔账,你说吧,应该怎么算?” 这番话就像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突然打下来的闪电,一下子就把叶枫击倒了。他脸sè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sè。他把两只眼睛缓缓地闭上了,脸上是极其痛苦的神情。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慢慢睁开眼睛,又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一句话来: “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崔舒翰一把拉住叶枫的kù带,(他本来是想拉住叶枫的衣领的,但由于叶枫吊得太高,他只能拉住他的kù带。)咬牙切齿地说:“你没想到,我却想到了你这个hún蛋你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那么固执你把我们大家都害惨了我真想杀了你”说到这里,崔舒翰抑制不住满腔的愤怒,轮圆了拳头,一拳打在了叶枫的肚子上。 叶枫痛得一阵痉挛,一股白沫从嘴角潽了出来,白沫里还掺杂着鲜红的血丝,他吃力地说:“姓崔的这笔账你不用算了。我欠你的。我也欠柳明秀大人的,欠卢龙城百姓的,欠你们所有人的。是我害了你们,你打吧……使劲儿打”叶枫狠狠地喘了口气,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怪你的打……打吧” 崔舒翰没想到叶枫会是这个态度,他愣了一下。 叶枫凄然一笑,对崔舒翰说:“你这个懦夫你害怕了?你不敢打死老子,是不是?” “你说什么?”崔舒翰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的眼睛里又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叶枫拼出最后一丝力气说:“你最好打死我。你要是不打死我,你就不是个男人快啊来啊快动手你犹豫什么?你还瞪什么眼睛,瞧你那个熊样。太让我失望了,你可真是个孬种” “好那我就成全你” 崔舒翰两只眼睛瞪得极大,就像一只被jī怒的狮子,他浑身的杀气都涌到了脸上。就像汹涌的làng涛在翻滚一样,一làng高过一làng。他咬了一下牙,用两只手拎起那根沉重的大铁索,他侧过身来,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几十斤重的铁链子朝叶枫的脑袋上砸去。 叶枫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神的降临。 “住手” 突然一名狱卒用铁棍从背后使劲儿捅了崔舒翰一下。崔舒翰失去了重心,铁链甩歪了,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石墙上,直砸得火huā四溅 “你们两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都死到临头了还互相打就那么急着去阎王殿里报到吗?”这是地牢里的狱吏的声音。 叶枫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牢房的mén开着,有七八名狱卒拿着铁棍站在崔舒翰身后。一名狱吏拿着一张纸问道: “你们两个谁是叶枫?谁是崔舒翰?” “我是。”叶枫和崔舒翰两个人几乎同时回答。不过,一个有气无力,一个中气十足。 “别急,一个一个说。”狱吏望着吊在石柱上的叶枫问道,“你叫叶枫?现任官职是星月帝国的卢龙城守,对吗?” “是的。”叶枫说。 “把他解下来。”狱吏指了一下叶枫。 有两个狱卒跑过去把叶枫从石柱上解了下来。 狱吏转过身来问崔舒翰:“那你就是崔舒翰喽?你曾任狼关守军的提督,现任nv公爵柳明秀的参谋官,对吗?” “是的。”崔舒翰点头承认。 那名狱吏合上那张纸,朝身后的狱卒一挥手说:“好了。统领大人要的就是他们两个,给他们套上铁枷。” “是” 那八个如狼似虎的狱卒抬着两只重达五十斤重的大铁枷分别套在叶枫和崔舒翰的脖子上。 “你们要干什么?”崔舒翰愤怒地问道。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叶枫也急得喊了一声。 “去哪里?”那名狱吏嘿嘿冷笑道,“去地狱” 第十四章 陛下的性生活 第十四章陛下的xìng生活 帝国历352年1月24日晚上5点,大成帝国武威皇帝陛下那威风凛凛的禁卫军骑兵簇拥着华丽高贵金光灿灿的龙辇走出了狼关的北城mén,浩浩dàngdàng向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的金帐方向进发。 遵照皇帝陛下的旨意,呼尔巴什族大军驻扎在狼关西北方向距离狼关15里的地方,乌拉特族大军驻扎在狼关东北方向距离狼关5里的地方。相对来说,巴特隆更信任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着他的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 到了晚上6点半钟的时候,皇帝陛下的銮驾抵达了烈烈维奇的金帐。烈烈维奇的大营张灯结彩,金帐内灯火通明,他们早就做好了迎接皇帝陛下的准备。烈烈维奇得到銮驾就要抵达的消息后,早早就来到辕mén外恭候圣驾。他的脸上挂着一个即将破产的商人巴结财大气粗的大富翁时常有的那种笑容。由于大病初愈,他的身体显得很虚弱,他裹着厚厚的衣服在寒风里站着,身体微微晃动,就像一个不倒翁。他脸sè苍白,脸上的肌ròu绷得紧紧的,好像有些紧张,有些诚惶诚恐。 武威皇帝的龙辇停在了烈烈维奇面前,一名贴身shì卫把皇帝陛下的车mén打开,车帘掀开,一位内shì太监躬下身子给皇帝陛下当下车的脚凳。 巴特隆站在龙辇的mén口朝外面看了看,微笑着点了点头。 “恭迎圣驾。”烈烈维奇躬身行礼。 “免了吧,烈烈维奇。” “是。陛下。”烈烈维奇带着刚才我们描述过的那种笑容走到龙辇前面来,搀住巴特隆的手,扶着他从龙辇上慢慢走了下来。 “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巴特隆一边踩着内shì太监的后背下车一边关切地询问烈烈维奇的病情。 “没大碍,还是老máo病,痛风。不过最近发作得频繁了些,也许是天冷的缘故吧。” “你我的年纪都不xiǎo啦。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是,陛下。” “我刚刚请来一位御医,听说医术不错,回头我让他给你看看。” “多谢陛下……狼关的事我……没想到陛下还是这么关心我……我……”烈烈维奇jī动得热泪盈眶。 “好啦,好啦,别哭啦。我知道你有难处。这事不全怪你。现在狼关不是被咱们夺下来了吗?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啦?星月帝国已经让咱们搞得元气大伤了。咱们不用怕他们,只要咱们兄弟团结一心。今后一有机会咱们还能打回去失去的东西还能再夺回来今后,只要你配合我把草原的事情处理好,我是决不会亏待你的。” “是的,陛下。是的,是的,陛下。”烈烈维奇点头如捣蒜。 巴特隆看了看恭候在辕mén里迎接他的人群说:“怎么尽是一些文武大臣啊?你的家眷们呢?” “请陛下来赴宴是我临时想出的主意,事先没有安排。我的家xiǎo前两天都回和林穆海城去了,这几天草原上起了寒流,有几个xiǎo娃娃病了,所以我就让他们都回去了。” “噢。是这样。烈烈维奇啊,你可有好久没请我喝酒了。这回你怎么想起来啦?” “是啊,是啊。陛下您是知道的,我那里的事情不断,实在忙得我没有情绪。这不,他们刚刚给我送来了我从扶桑国买的艺妓。实话跟您说吧,陛下,我是看到这些漂亮的艺妓才想起请您喝酒的。这可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呢。” “哈哈哈……”巴特隆高兴地大笑起来。 “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怎么会呢,烈烈维奇。还是你了解我啊。我很高兴,很高兴,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还有。”烈烈维奇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捏得紧紧地对巴特隆说,“陛下,您差塔塔格里亚大人送来这么厚重的赏赐,我最近又没立什么功劳,我心里有些不安……陛下……您看……” “行啦,行啦。烈烈维奇,收下吧,收下吧。”巴特隆用温暖的手握住了烈烈维奇那捏着一张纸的手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算不了什么。你就不要跟我客气啦。” “多谢陛下。”烈烈维奇一边用极快的速度把那张纸塞进怀里,一边用jī动得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陛下……您……您对我真是太好了。您看……我都不知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啦。烈烈维奇啊,外面这么冷,咱们还是进帐喝酒吧。你那从扶桑国买来的艺妓呢?让我瞅瞅,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漂亮?你不会是吹牛吧?” “陛下,您放心,她们的sè艺全都是一流的,待会儿她们一定会让您开心的。” “哈哈哈……我现在就已经很开心啦。烈烈维奇,前面引路吧。” 烈烈维奇兴高采烈地把巴特隆请进了金帐。 武威皇帝陛下刚一进金帐,从狼关一直跟随来负责皇帝陛下安全的五千禁卫军士兵就呼啦啦把金帐给包围了。原本守护在金帐周围的原乌拉特族卫兵全部撤离了,把金帐的安全保卫工作完全jiāo给了巴特隆的禁卫军。不仅帐外如此,帐内也一样。紧跟在巴特隆身后的是禁卫军统领穆修,在穆修身后跟着二十几名膀大腰圆的禁卫军战士。他们身上的衣甲比其他禁卫军战士的衣甲要漂亮的多。而且身体也更加魁梧健壮。他们都是皇帝陛下的贴身shì卫,他们是保护皇帝陛下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贴身shì卫身后还有十几位随行的宫nv太监,他们是随时听候皇帝陛下使唤的。守护在金帐内的四名乌拉特族卫兵看到巴特隆的贴身shì卫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他们立即把头一低,乖乖地退了出去。无论皇帝陛下到了哪里,都得由绝对忠于皇帝陛下的禁卫军来布防,这是大成帝国的规矩,谁都不得违反。 烈烈维奇没有吹牛,那十二名扶桑国的艺妓一个个貌若天仙,婀娜多姿,美yàn绝伦,尤其是那两个雏妓,长得就像两朵夏日阳光下含苞yù放的粉红sè荷huā。令人心醉神mí的不仅仅是她们的容貌,还有她们的舞技。她们的腰肢如杨柳般细软,真想握在手心里轻轻地抚摩;她们的眼神如chūn水般温柔,真想在里面照一照自己的影子;她们的芳chún如樱桃般红润,真想含在齿间轻轻地shǔn吸;她们的酥xiōng如rǔ酪般香甜,真想…… 烈烈维奇用来招待武威皇帝的酒也是希罕物,这酒名叫青酒,是从扶桑国送来的。据烈烈维奇向巴特隆介绍说:这酒不烈,微甜,口感轻滑,即使喝多了也只是微醺,不会酩酊大醉。换句话说,不会影响皇帝陛下享受鱼水之欢。武威皇帝听了之后尝了一口,确实非常好喝,他对烈烈维奇用这么好喝的酒来招待他感到很满意。 当然,为了皇帝陛下的安全考虑,他喝的酒和吃的菜,都必须经过随行太监的检验。这些太监都是验毒的专家,在他们确定酒和菜无毒的情况下,皇帝陛下才能放心享用。 烈烈维奇早就看惯了这一套,他不觉得这是皇帝陛下对他的不信任,因为这是规矩。 巴特隆看着看着心里就痒痒了,他的眼神开始不断地在那十二位美nv的丰rǔ与féitún之间逡巡。他有些坐不住了,显得躁动不安。他的衣领也解开了,lù出了黑乎乎máo绒绒的xiōng口。他的袖子也撸起来了,lù出了胳膊上比狼máo还要粗硬的汗máo。他那两只xiǎo眼睛使劲儿睁着,眼白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眼红,如果有放大镜,就能看到巴特隆的眼底有两团暗青sè的火焰在上窜下跳。那是yù火 这时,对皇帝陛下的习xìng了如指掌的穆修向烈烈维奇使了个眼sè。乌拉特族大汗马上站起来,面向巴特隆躬身行礼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想必您也累了。就让这些可爱的nv孩子们shì候您休息吧。” 巴特隆微笑着挥了挥手说:“好的。谢谢你,烈烈维奇。你可以退下了。” “祝陛下能有一个愉快美妙的夜晚。晚安,陛下。”烈烈维奇面带微笑,躬身退了出去。 金帐内所有的乌拉特族人都跟随在烈烈维奇身后躬身退了出去。凡是皇帝陛下独处的地方,方圆五百米之内都不能有外人存在。这也是大成帝国的规矩,不得违反。现在,他们在烈烈维奇的金帐里,不好意思过于严格,但起码金帐之内是不能有外人的。 穆修看到除了金帐中央乖乖地站在那儿等着shì候皇帝陛下的十二名扶桑国的美nv之外再没有旁人了,便挥了一下手。内shì太监明白穆统领的意思,他们连忙跑到屏风后面去查看。 烈烈维奇的金帐除了一个大厅之外,还有一个套房,套房里有两个房间,外间是浴室,里间是寝室。浴室里准备了一个能让十三个人一起洗澡的大浴盆。寝室里准备了一张能让三个人一起睡觉的大软chuáng。浴盆里已经装满了水,水很温暖,水面上漂着新鲜的huā瓣,还笼罩着一层轻烟般的水汽。chuáng也铺好了,有又漂亮又干净又柔软的枕头和被褥,还有三个软垫,上面也撒了些huā瓣和香气扑鼻的香粉。为了突显这两个房间的sī密xìng,浴盆和chuáng的顶上还挂着轻纱制成的帷幔。现在,人还没有来,这些轻纱帷幔都由漂亮的红丝带紧紧地束在一起。 内shì太监把这两间屋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家具都一一查看了,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于是他们出来向穆修禀报说,里面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皇帝陛下可以放心地沐浴jiāo欢了。 在穆修替皇帝陛下安排这一切的时候,巴特隆一直sè眯眯地笑着,两只眼睛一刻不停地在那十二位姑娘身上转,尤其是在那两个雏妓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穆修走到巴特隆面前,恭敬地请皇帝陛下沐浴。 这来自扶桑国的十二位艺妓都是训练有素的,她们一见巴特隆站了起来,立即像一群可爱的xiǎo鸟一样飞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搀扶着肚大腰圆的巴特隆。巴特隆高兴得大笑起来。这十二位艺妓正值青chūn年少,完全不懂宫廷里的规矩,跟宫里那些温顺如绵羊的嫔妃们相比,她们显得活泼开朗,无拘无束,充满了青chūn的朝气。她们的笑声像黄莺一般动听,她们的动作像羚羊一般轻盈。巴特隆开心极了,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不二十岁他jīng神焕发,红光满面。他望着周围这一群美丽的姑娘,大笑着伸出了双臂,他真想把她们一下子都搂在怀里,在她们那可爱的身体上亲wěn个遍。 巴特隆被十二只叽叽喳喳的“xiǎo鸟”簇拥着进了浴室。 没有人敢偷窥皇帝陛下干那种事儿,甚至连皇帝陛下最亲近最信任的穆统领都不敢。他们只能在浴室的mén外候着。 穆修坐在椅子上,耳朵贴着mén,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浴室里可热闹啦,有欢声笑语,有哗啦啦的水声,有互相戏谑打闹的声音。让穆修感到钦佩的是,皇帝陛下那浑厚粗重的声音跟那些细嫩轻脆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居然显得很谐调。就像一位男高音由十二位nv声伴唱一样,让人听得心旌摇摇,不能自已。 过了大约四十分钟,欢笑声和水声都消失了。有十位艺妓全都穿着粉红sè浴衣,戴着粉红sè浴帽鱼贯走了出来。她们心情愉快,见到站在mén口的穆修还不忘向他躹躬行礼。穆修不知道扶桑国的nv人那么讲究礼仪,连忙躹躬还礼,一口气躹了十个躬。这十位nv孩子出来之后,笑着跳着跑到烈烈维奇那里去领赏钱了,因为她们已经光荣地完成了任务。他们只管陪浴,剩下的任务就由那两位美丽的雏妓来完成了。 穆修目送这十位艺妓离去,他咽了咽口水,从怀里掏出块表来看了一眼。由于他常年陪shì在皇帝陛下左右,所以他对皇帝陛下的xìng格、习惯甚至xìng能力都非常了解。 过了一阵子,穆修又看了一下怀表,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五十分钟了。穆修急忙对身后的宫nv太监们说:“皇帝陛下快要出来了。你们赶紧准备。” 宫nv太监们全都拿好东西排成一排,等着皇帝陛下出来。 有两名贴身shì卫立即跑到金帐外面去叫人把皇帝陛下的龙辇驶到金帐mén口来候着,以便皇帝一出金帐就能钻进温暖的马车里,这样就不会被寒风吹着了。 穆修通过内shì太监从shì寝的嫔妃们那里了解到了皇帝陛下xìng生活的规律。一般情况下前戏需要十到十五分钟,皇帝陛下是个急xìng子,前戏时间不会太长。**jiāo欢的时间大概在三十分钟左右,然后皇帝陛下还要搂着嫔妃们休息二十分钟。全部加在一起大约需要一个xiǎo时。 穆统领当官已经当到一定境界了,怪不得他总是能身居高位呢。就在一xiǎo时零五分钟之后,皇帝陛下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他先在第一位宫nv端着的铜盆里洗了洗手,然后走到第二位宫nv面前接过干máo巾把手擦干,接着走到第三位宫nv面前从她怀里取出“参茸养生汤”一口气喝了下去。那位宫nv一直在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这杯汤,等待皇帝陛下房事之后饮用。最后,一名内shì太监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让皇帝陛下擦嘴。 皇帝擦完嘴之后,穆修走过来xiǎo心地问道:“陛下,咱们这就回狼关吗?” “是的。”皇帝把用过的手帕jiāo给了内shì太监。 “那这屋里的两个nv子怎么办呢?要还是不要?”穆修继续询问。 “当然要。我很喜欢她们,她们很不错。” “那好。我把她们一起带走。”穆修转身就要进屋。 “你不要进去。她们还在哭呢,可能还没穿衣服。” “在哭?” “她们这是第一次嘛,有些不太习惯,我又xìng急了些……。行了,你别打听那么多了。你快去跟烈烈维奇说,就说这两个艺妓我都要了,请他明天派人给我送到狼关去。” “是,陛下。”穆修望着巴特隆,皱了皱眉,问道,“陛下,您的脸sè好像不太好。还有,您这嗓子是不是也不太舒服呀。” “是的。”巴特隆róu了róu太阳xùe说,“我也觉得有点儿不舒服,也许是酒喝得太多了吧。我有些累了,你快去准备銮驾吧。” “是。陛下。”穆修急匆匆跑出金帐,到外面察看銮驾准备的情况去了。 等了一会儿,巴特隆就在二十名贴身shì卫的保护下走出了烈烈维奇的金帐。 皇帝陛下的车辇早就在金帐mén口候着了。 烈烈维奇面带微笑地站在车辇旁边,他刚刚听完穆修向他传达的皇帝陛下的旨意,他表示一定照办。 巴特隆疲倦地向烈烈维奇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径直钻进了温暖的车辇。 烈烈维奇微笑着向皇帝陛下上车的背影躹躬致意,算是送行了。 武威皇帝巴特隆在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士兵的保护下,浩浩dàngdàng地回到了狼关。 皇帝的銮驾返回狼关的时间是帝国历352年1月24日晚上10点25分。 第十五章 天翻地覆 第十五章天翻地覆 虽然巴特隆在刚回来的路上显得很疲惫,可回到狼关的御帐里时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他坐在御案前,随手拿起一本书在看。当然,皇帝陛下不想睡觉,谁都不敢催他,就是那些宫nv太监再困倦,也得在一旁shì候着,这其中也包括禁卫军统领穆修。 穆修心里觉得奇怪,一般情况下,皇帝陛下要是连夜开会,或是紧急召见重要的大臣,都会先让他去休息,以示对他的关心。可今天没有,皇帝陛下自顾自地坐在那里看书,没有理他。 很快,穆修就得到了解释。mén外有一位站岗的shì卫跑进来向穆修低声禀报道:“统领大人,狼关地牢的监狱长把您要的那两个人都带来了,他们正在mén外候着呢。” “是一个叫叶枫,一个叫崔舒翰的两个人吗?” “是的。监狱长说,这两个正是您要的人。他们都戴着死刑犯的大铁枷,随时听候您的发落。” 穆修这才恍然大悟,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原来皇帝陛下在等这两个人呢。虽然陛下刚才玩得很高兴,毕竟这口恶气还没有出。他在等着杀了这两个人,这样他才会去睡觉。我怎么差点儿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穆修转过身来,对站岗的shì卫说,“你去叫他们把这两个人带进来。” shì卫转身刚要出去,穆修一把拉住他又问:“你确定他们的头上戴着铁枷吗?” “是的。六十斤的铁枷。” “脚镣呢?” “也带着呢。” “为了陛下的安全,你再去确认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你就把他们带进来吧。” “遵令,统领大人。” 过了一会儿,头戴铁枷,脚拖铁链的叶枫和崔舒翰被四名禁卫军战士押了进来。叶枫和崔舒翰还在愤怒地挣扎,可是没有用。他们几乎是被架着走进了巴特隆的御帐。 “陛下。”穆修向正在夜读的巴特隆禀报道,“您要的人带来了。” “什么?”皇帝陛下的目光离开了书本,疑huò地望着穆修。 “您忘记了吗?您要杀两个人出出气。我把这两个人给您带来了。” “噢,我想起来了。我刚才玩得太高兴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皇帝陛下把目光移向叶枫和崔舒翰。 叶枫和崔舒翰听出了他们被杀的原因,原来是要给这个可恶的狗皇帝出气。他们两个都觉得很憋屈,挣扎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叶枫跳着脚骂道:“巴特隆,你这个老王八蛋,有本事你让他们放开我,咱俩一对一地决斗。你看我不宰了你的……”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叶枫的体力得到了恢复,他又可以骂人了。如今他得到了一个当面痛骂巴特隆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他把所有肮脏恶毒的骂人的话都骂了一遍,而且还创造xìng地把它们重新排列组合了一番。 崔舒翰当然也不示弱,他不想让叶枫表现得比他更爱国,更勇敢,更像个烈士,所以他也张口骂了起来,他虽然没有叶枫那么会骂,但是他身体强壮,中气十足,声音哄亮,十分刺耳。 看来巴特隆确实在烈烈维奇那里玩得很开心。他心情不错,怎么骂他都不生气。他一直微笑着望着叶枫和崔舒翰,而且眼神里有一种很欣赏的味道。不知道他是欣赏叶枫和崔舒翰的勇敢呢还是欣赏他们两人那高超的骂功。 在御案周围那明亮的灯光的映照下,巴特隆的微笑和眼神叶枫和崔舒翰看得清清楚楚。这种微笑和眼神把叶枫和崔舒翰都nòng糊涂了。他这是想干嘛?我骂他,他怎么还笑呢?是笑里藏刀呢?还是一个受虐狂? 叶枫看到骂巴特隆没有什么效果,便严肃地对巴特隆说:“好吧。姓巴的,事已至此,你要杀就杀吧。不过,在死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满足我。” “你说吧。”巴特隆依然微笑着平静地说。 叶枫指着崔舒翰说:“你要杀他,就不能杀我;要杀我,就不能杀他。总之,我们两个你不能一起杀” “为什么?”巴特隆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他这个人特别讨厌我鄙视他我不想在黄泉路上碰见他” 这句话把崔舒翰惹火了,他冲叶枫大喊道:“你讨厌我?我还讨厌你呢我也鄙视你我十二万分地鄙视你。我也不想在黄泉路上碰见你你最好离我远远的” 巴特隆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互相吵架,觉得很有趣,就像看一出戏似的看着两个人。 穆修看不过去了,他朝叶枫和崔舒翰叫道:“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在御帐内不得喧哗” 叶枫和崔舒翰两个人同时瞪了穆修一眼,两个人几乎同时张开嘴,刚要对穆修破口大骂。此时就听巴特隆说:“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穆统领,你把他们带回去吧。我今天有点儿累了,不想杀人。明天再说吧。” “是,陛下。”穆修命shì卫们把这两名战俘推出了御帐。 巴特隆依然没有睡意,他也不理穆修,继续坐在那里看书。 穆修实在困得有点儿受不了了,他的脑袋发沉,脖子发酸,再这么下去,他就要打瞌睡了,他决定提醒陛下去就寝。 就在穆修走到正在看书的皇帝陛下面前,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一名shì卫走进来禀报:“守卫狼关北城mén的提督大人想要面见陛下。”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巴特隆说。 “陛下,这位将军说,他有急事,要立即面见陛下。” “那好吧。我正好还没睡,你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 过了一会,守卫狼关北城mén的提督大人走进御帐给巴特隆磕头行礼,道:“启禀陛下。呼尔巴什族的一支骑兵已经到了狼关北城mén,他们说是奉命南下增援庆阳城的。” “他们有我的手谕吗?” “有,陛下。”提督大人把一张纸递到巴特隆的御案前。 巴特隆看了一眼那张纸,脸sè突然严厉起来,训斥道:“难道你不认识我的字体吗?” “认得,陛下。” “认得,你还三更半夜地跑来打扰我干什么?” “陛下,这虽然是您的手谕,可是上面没有加盖您的玺印啊。我不敢擅自主张……” 巴特隆一拍桌子大怒道:“你是成心气我不成。难道我当面向你下的命令还不如一个印符” “不敢,陛下。”提督头上的汗都流下来了。 “那好,我再向你口述一遍:庆阳前线吃紧,现在我命你立即打开北城mén,放呼尔巴什族军队过狼关。你听清楚了吗?”说完,巴特隆重新把那道手谕丢给了那名提督。 “听清楚了,陛下。” “听清楚了还不快滚” 那位提督吓坏了,连忙捡起地上的手谕,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等那位提督走后,巴特隆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对站在他身边的穆统领说: “我困了,要睡觉了。” “是,陛下。您今晚去哪位嫔妃的帐篷就寝呢?我陪您去。” “不用了。我可没有这个兴致了,我就在屏风后面的那张chuáng上睡一觉吧。你去吧,去休息吧。” “是,陛下。” 穆修躬身告退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值夜的狼关士兵正在清理北征大道。他们把正急着通过狼关的老百姓赶到一边,准备让到南边紧急参战的呼尔巴什族军队先过。 穆修看了一眼,也没往心里去。他本来就是一个事不关己,从不过问的人。他关心的只有他的仕途和权势,他唯一的目标就是shì候好巴特隆,让他开心。穆修在两位禁卫军士兵的陪同下,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走进帐篷,连衣服也没脱,倒头便睡。这一天可真够他累的,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就在穆修那一场黄粱美梦正做到美妙处时,他突然朦朦胧胧地觉得有人在急切地推搡他,同时还在高声呼喊他: “快醒醒,穆统领。快醒醒别睡啦” 穆修生气地坐了起来,一边róu着眼睛一边怒道:“为什么不让我睡觉?” “你还有心思睡觉?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穆修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推他喊他的竟然是丞相伏生。他当然不敢得罪伏生,他赶紧从chuáng上爬起来,问道:“丞相大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伏生指了指帐篷外面。 穆修凝神谛听,他听到了一阵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还有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达达”声,由于在深夜,这些声音全都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这是深夜行军的声音啊。怎么啦?” “你知道呼尔巴什族的军队已经开进狼关了吗?” “知道啊他们不是要南下去支援前线吗?” “他们为什么要半夜过狼关?你难道不知道军队不许夜晚过狼关的禁令吗?” “我不太清楚,什么时候颁布的禁令?” “就是昨天,皇帝陛下亲自颁布的。” “不会吧。” “是谁同意他们通过狼关的?” “是皇帝陛下自己呀。我亲眼看见陛下批准他们通过的。” “这绝不可能。陛下不可能批准的绝不可能” “肯定是陛下批准的。我亲眼所见。我真的没骗你,丞相大人。” “陛下呢?陛下现在在哪儿?” “陛下在御帐里睡觉呢?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快快去见陛下” 穆修没有办法,只好站起来,戴上帽子,陪着丞相伏生向巴特隆的御帐跑去。与其说跑,倒不如说狂奔更准确些,丞相伏生的两条xiǎotuǐ拼命地蹬着脚下的石板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巴特隆的御帐前。他没等值夜的卫兵通报,直接冲进了御帐。 伏生绕过御案,一脚踢倒屏风,冲到那张供巴特隆临时休息的御chuáng前。他看了一眼chuáng上隆起的锦被,一把抓住被头,用力掀了起来,流光溢彩的锦被下面竟然是一卷máo毯。 大成帝国的皇帝陛下不见了 伏生死死地盯着那卷máo毯,眼睛睁得极大,眼神中透出一种极度的恐惧 就在这时,御帐里的三架自鸣钟几乎同时敲响了。 “当……当……当……” 那钟声在平时听起来清亮悦耳,可在此时此刻,在丞相伏生和禁卫军统领穆修的耳朵里,这些钟声就像敲在了他们的心坎上,敲得他们心都快要炸了,敲得他们hún身战栗起来。 伴随着钟声响起的是冲天的喊杀声 在金帐外面,在四面八方,甚至在他们的头顶上,全都响起了像惊雷般的喊杀声。那种令人恐惧得如惊涛骇làng般的巨大声响仿佛把大地都震撼了仿佛连那坚固得像铁铸一般的城墙都被这巨大的声音震得动摇了,坍塌了,融化了,变成了一堆堆瓦砾和碎片。 在穆修和伏生的感觉里,狼关并没有发生一场战争,而是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天崩地裂 房倒屋塌 他们两人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张着嘴瞪着眼睛站在那里像两尊雕塑。他们已经被巨大的恐惧镇慑住了。 “当”的一声。 这是三架自鸣钟一齐敲响的最后一个声音。 穆修和伏生那空白的脑子里终于闪出了一个念头: 这三架钟原来是帝国的丧钟现在终于敲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该收场了 第十六章 都是欲望惹的祸 第十六章都是yù望惹的祸 我们的那位真正的皇帝陛下此时正为一件事情困扰着。 皇帝陛下今天得到了充份的ròu体和jīng神上的享受。这两位艺ji年纪虽xiǎo,而且是第一次接客,却表现出超群的技艺。她们手法出众,造诣深厚,一看就是师出名mén。她们伺nòng皇帝陛下的身体就像在伺nòng一架古琴,美妙的旋律让皇帝陛下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她们还具有极高的职业道德和坚忍不拔的jīng神,她们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咬着牙为皇帝陛下服务。这一点连皇帝陛下都深受感动。皇帝陛下长时间沉浸在yu死yu仙的境界之中,嘴里喃喃地yín诵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动人诗句。 这场xìng生活如此完美,按理说皇帝陛下应该感到满足。可奇怪的是他今天变得十分贪婪,两个nv孩子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无法令他一泻千里。 他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动作──自从有人类以来,男人们就乐此不疲地做着的那个活塞运动。刚开始他还觉得非常美妙,妙不可言。可是后来,他无可避免地出现了审美疲劳。活塞运动变得越来越机械,越来越单调,越来越无聊,越来越令他疲惫不堪难以忍受。 三个半xiǎo时过去了,皇帝陛下终于忍无可忍,他长叹一声,把那根巨大的男xìngshēngzhí器又叫**的家伙从可怜的艺ji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另外一名在旁边观战的艺ji吓得直往后躲,在她眼里,皇帝陛下拔出来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体器官,而是一个可怕的史前怪物或者外星生物身上的东西,这根又粗又长的家伙简直能要了人的命。那个刚脱离苦海的nv孩子胆子比较大,她xiǎo心翼翼地凑到皇帝陛下面前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那根令她如此痛苦的大**,看了许久。 巴特隆大huò不解地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那是一根红得发紫,紫里透黑,黑得发亮的家伙,那家伙硬得像一根烧火棍。它不屈不挠地tǐng立着桀骜不驯无法无天 巴特隆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老伙计,你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两位美丽的艺ji跪在巴特隆面前,张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巴特隆那张痛苦无奈的脸和他那根愤怒地高耸着的**。她们两个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对于这两位年轻的nv子来说,这件事情简直太可怕了她们那幼xiǎo的心灵从此méng上了yīn影,她们开始畏惧男nv之间的**了。巴特隆干了一件缺德的事,他把两个nv孩子一生的事业都给毁了。 “陛下。让我来告诉您原因吧。” 那声音是在巴特隆的身后响起的。巴特隆吓了一跳,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个时候闯进来?他回头一看,进来的这个人竟然是呼尔巴什族的大汗库克尔克 两位年轻貌美的扶桑国艺ji看到房间里来了陌生人,既害羞又害怕,赶紧披上衣服偷偷溜了出去。 巴特隆当然出不去,他沿着chuáng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的衣服。现在屋子里只有巴特隆和库克尔克两个人。巴特隆强自镇定地坐在chuáng上,半侧着身子问库克尔克: “怎么是你?烈烈维奇呢?他怎么没来?” “他做了一件对不起陛下的事,不敢来见您。” “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在您喝的酒里下了yào。”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 “骗您?我怎么敢骗您呢,我尊敬的陛下。” “我喝的酒都是司yào太监亲口尝过的。你们若是真的在我的酒里下了yào,我的司yào太监不可能查不出来” “陛下。我不得不说这是您的疏忽了。” “疏忽?” “是的。您难道忘记您已经把司yào太监们的**割下来了吗?” “那又怎样?” “那样一来,他们就有了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能验出各种yào,却唯独验不出*yào。*yào对他们不起作用,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男人。” “该死的难道你们给我喝了*yào?” “是的,陛下。就是这个。”库克尔克说着举起了手里的一粒淡蓝sèyào丸。“这叫伟哥,是**业发达的扶桑国刚刚研制出来的一种新型的强力壮阳yào。是专mén用来给患有**或早泄的病人服用的。当然,健康的男人也可以用它来延长**时间,但不能用得太多,只能用半粒,半粒就可以让身体健康的男人的**时间延长一倍。” “烈烈维奇给我用了多少?” “两粒,陛下。” “可恶” 巴特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又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望着库克尔克,两只眼睛**着怒火。 库克尔克用充满歉意的口wěn说:“真是对不起,陛下。我叮嘱过烈烈维奇兄,给您用一粒就可以了。可他不放心,非要用两粒,说这样保险些。其实也不能怪他,现在这个世道啊,骗子多,假yào也多,xiǎo心一点总没有坏处。您说是吧,陛下。” “hún……hún蛋hún蛋你们两个,都──都是hún账王八蛋” 巴特隆气得从chuáng上跳起来高声叫骂。他刚站起来,又慌慌张张地蹲了下去。他的双手紧紧捂住**,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这令他难堪的家伙。尤其是面前站着的这个不怀好意的库克尔克。巴特隆的脑子里luàn如杂草,理不出个头绪。不过,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jīng心策划的yīn谋 库克尔克微笑着躹了一躬说:“请陛下息怒。” “说你为什么要给我喝这个伟……伟……伟……?” “伟哥。”库克尔克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只是想让陛下您能玩得长久一点,尽兴一点。请您原谅我们这善意的玩笑吧。请您像宽厚的兄长那样原谅我们的淘气吧。” 巴特隆没有心思听库克尔克胡扯。他捂着**跳下chuáng开始到处找他的衣服,找了半天没找到,他便停下来望着库克尔克问道: “我的衣服呢?你们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被人穿走了,陛下。”库克尔克回答。 “被谁穿走了?” “被一个长得跟您一模一样的人穿走了。”库克尔克微笑着说,“为了能够以假luàn真,我huā了一年时间找到这样一个人,又huā了一年时间密秘训练他。今天看来,这些心血都没有白huā,他演您演得惟妙惟肖,简直bāng极了” “你把这个人藏在什么地方了?这两间屋子太监们明明都查过的” “藏在那个能容纳十三个人洗澡的澡盆下面了。澡盆里的热水重达数千斤,您的太监是不可能掀开来检查的。但是澡盆里有一个管子通到几十米外的地下坑道里。当您跟您心爱的nv孩儿上chuáng之后,这根管子就开始放水,等水放完了,那个藏身在澡盆下面的人就很容易出来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陛下,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请尽管问。我会尽量满足您的好奇心。”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巴特隆这下可慌了神,他冲着mén外大喊:“来人卫兵来人卫兵” “您不用喊了,陛下。您的卫兵都回去了,保护着那位假皇帝回去了。”库克尔克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位假皇帝现在正在狼关代替您发号施令呢。我叮嘱过他,叫他不要跟您的后妃们睡觉。不过,他这个人很好sè,会不会听我的,我也说不准。” 巴特隆终于全都明白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库克尔克问道:“你居然敢谋反?” “有什么不敢的,陛下。现在这金帐内外到处都是我的人,而您呢,竟然可怜到连一条kù子都没的穿。”库克尔克用怜悯的目光望着巴特隆,感叹地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响声。 巴特隆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那可笑的模样确实吓唬不了人。这身皇袍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没有这身衣服,无论在敌人面前还是在下属面前他都无法找到自信,而对方也绝不会害怕一个光着屁股的皇帝。剥了皮的老虎还算是老虎吗? “烈烈维奇呢?他这个hún蛋难道他也背叛了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巴特隆的声音比刚才明显降底了些。他现在真的很希望烈烈维奇能够出现。巴特隆对库克尔克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畏惧心理,他不想单独跟这个诡计多端yīn险毒辣的家伙待在一间屋子里。 库克尔克以非常公正而又严肃的语气说:“我想替烈烈维奇兄说句公道话。您冤枉他了,陛下。他本来不想背叛您,我曾经派长公主莫丽娅去找他谈过这个计划,被他拒绝了。这时正好发生了他的两位哥哥劫持长公主的事件。我就以此为借口向他发了兵。当然,如果没有这个借口,我也会找别的借口。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借口总是不难找到的。不过,我还是没有想到烈烈维奇的兵力会这么少。要说这件事还得怪您,您从他手里借的兵太多啦。所以当我大兵压境时,他很快就屈服了。为了保证这个计划……” “这不是计划,这是yīn谋是彻头彻尾的,卑鄙无耻的yīn谋”巴特隆越听越生气,终于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 “不错,是yīn谋。”库克尔克毫不介意地微笑着说,“为了保证这个yīn谋能够顺利进行,我扣押了烈烈维奇全家老xiǎo七十一口作为人质。我相信,烈烈维奇一直很爱您,陛下,但是他更爱他的家人。所以他就参与了我的计……啊,不,yīn谋。他现在终于可以和他的家人团聚了。所以请陛下不要怪罪他,他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您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巴特隆用又慌又怕又恨的眼神望着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叛徒说:“懂了,我全明白了。你说吧,你想怎么样?你想杀了我?” “不,陛下。我无意伤害您。您现在依然是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您在草原民族的心目中依然是了不起的鹰神,是您恢复了草原民族昔日的荣光,洗刷了三百年来一直遭受星月帝国欺凌的耻辱。这是您为草原民族所做的贡献,这一点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所以我绝不会把您怎么样的?这一点请您放心。我只想与您谈判。” 听到这番话巴特隆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些,他的气焰又上来了,他指着库克尔克破口大骂:“你个龟儿子你连一件衣服都不给我穿,还想谈判?谈个屁库克尔克你这个狗日的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如果再不给我衣服穿,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让你去跟鬼谈判” “陛下息怒,您的衣服我早就准备好了。”库克尔克说完从身后拿出一套衣服扔给巴特隆,这是一套非常普通的游牧民族贵族穿的衣服。 巴特隆显然已经不能再挑三拣四了,他手忙脚luàn地穿上了这身衣服。衣服有些xiǎo,尤其是kù子,把它那根备受摧残的**束缚得紧紧的。 “现在可以谈了吗?”库克尔克恭敬地问道。 “说吧,你想谈什么?”穿上衣服的巴特隆语气稍稍平和了些,他端坐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前,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望着库克尔克。 库克尔克从他带来的皮包里掏出两本文件夹,恭恭敬敬地平摊在巴特隆面前。 “请您过目,陛下。”库克尔克亲切平和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 巴特隆用颤颤巍巍的手轻轻掀开第一本文件夹,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退位诏书”。 巴特隆愤怒地抬起头来瞪着库克尔克说:“你想bī我退位?” “是的。”库克尔克点点头。 “你想篡位,想当皇帝?” “不,不不,陛下,您太抬举我了。我哪里当得了皇帝呀。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从xiǎo在草原上长大,我一心只想守护好草原。”库克尔克态度真诚。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道理很简单,陛下。我本来非常拥护您当皇帝,您当皇帝并不妨碍我什么。可是您应该在西都城里当皇帝呀?您跑到草原来干什么?您这位大皇帝肯定要有自己的领地才行。草原就这么大,哪里去找您的领地呢?难道您想把我们用借给您的军队换来的草原再还给您不成?如果您这么想我们也没有意见,但是,您总得把我们的军队还给我们才行啊。如果您还不了,那就对不起了,请您从皇帝的宝座上下来吧。顺便再告诉您一句,您的盟友兼兄弟烈烈维奇大汗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跟我是一致的。我与他谈判的时候,说出了上述理由,他就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在那封秘密签订的协议书上详细记载着……”库克尔克停顿了一下,用一种讥讽的腔调说,“记载着您所说的‘yīn谋’。” 这番话道出了两个游牧民族造反的真正原因,一切都是利益使然。巴特隆眨巴眨巴xiǎo眼睛,脑筋迅速地转着。他突然改变了态度,微笑着对库克尔克说:“库克尔克兄弟,关于退位的问题,咱们是不是还应该从长计议。你看,我虽然失去了大片土地,可是我的军队大部分还在,他们正在西北战场上对抗着强大的星月帝国,这支军事力量对我们草原民族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此外,在这三年里,我占据了中洲大陆上最富庶的土地,从他们那里nòng来了许许多多金银财宝。这些金银财宝的数量多得简直……我如果告诉了你,准会把你吓一跳。只要你们继续拥戴我当皇帝,我就把这些好东西一式三分,分给你们每人一份,我自己留一份。你看这样行不行?要不你再去跟烈烈维奇商量商量,别让我退位了,我保证把财宝分给你们。” 库克尔克只是微笑,没有什么表示。他表面上没有拒绝,心里却在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搜刮了多少。干嘛要一式三份?我苦心积虑地活捉你,不就是为了要独占这一份吗?你人都落到我手里了,你的那些财宝还能跑得了吗?就是你不告诉我,你的手下人也会告诉我的 库克尔克眨了眨眼睛说:“关于请您退位的问题,我想……嗯……这样吧,我回头再和烈烈维奇兄商量商量,这件事不用着急。不过,下一个文件您可一定得签署了,这件事很急,一刻也拖不得。” 巴特隆稍稍松了口气,他惊疑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库克尔克,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第二封文件。他用颤抖的手翻开了第二封文件的封面,突然一行字撞进了他的眼帘: “停战协定” 这四个字就像四根针扎进了他的脑袋里,扎得他的脑袋“嗡”了一声。他就像屋里有鬼似的,到处luàn看,边看边说: “是谁?我这是在跟谁签这个协定?你快告诉我” “是我。”随着声音响起,一位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子推开mén走了进来。他神情严肃地站在巴特隆面前,两只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位正在走霉运的皇帝。 巴特隆呆呆地望着进来的这个人,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复杂得难以描述。勉为其难地描述一句:跟见到鬼差不多。而且是一个被他害死多年,如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向他索要xìng命的冤鬼。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星月帝国派来的特命全权大使鲍超将军。”库克尔克脸上的表情依然那么温和亲切,一点儿也没改变。 鲍超望着巴特隆,以一种胜利者的口wěn微笑着说:“其实我们是老朋友了。不仅是朋友,我们曾经还是多年的搭档呢。”他又弯下腰盯着巴特隆的脸说,“我在您的手下做了三年的监军将军。是不是这样?皇帝陛下。虽然您三番五次想要我的命,可是我的命很大。您看,我这不是又站在您的面前啦。” 巴特隆这一下彻底绝望了。他本以为库克尔克、烈烈维奇和他之间的矛盾不过是草原民族内部的矛盾。这个矛盾虽然尖锐,但还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还可以通过妥协、让步和放弃部分利益来化解。毕竟他手里还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和数量巨大的财富,他还有谈判的资本。现在看来,他想错了,库克尔克和烈烈维奇已经把他彻底出卖了。 巴特隆知道大势已去。他脸sè煞白,浑身颤抖,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掉。他的眼神慌luàn,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想站起来,可他的tuǐ发软,就像脚底下踩着一大堆棉huā,他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等他终于站起来的时候,一阵红cháo突然涌到了他的脸上。他“啊”地一声尖叫起来,然后惊慌失措地低头去看自己的kù裆。kù裆正中湿了一大片。不知道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不过,经过这一番宣泻,皇帝陛下kù裆里的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终于低下了它那高傲的头,像只胆xiǎo的松鼠一样缩了回去。 yào效终于过去了。一分钟都不差,整整四个xiǎo时。 好神奇的*yào啊 第十七章 结局(一)名符其实的城守 帝国历352年1月24日午夜,大成帝国武威皇帝巴特隆在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和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二人的胁迫下分别签署了《停战协定》和《退位诏书》。 一个曾经煊赫一时的帝国就这样灭亡了。导致帝国覆灭的这起惊人的事件,历史学家称之为1.24事变或者狼关事变。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两粒伟哥竟然会断送一个帝国看来这种东西不能随便luàn吃。 352年1月26日,狼关事变的消息传到了庆阳前线。此时星月帝国的皇帝陛下正在前线视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对站在他面前的诸位将军们激动地说: “鲍超将军就要回来了这场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诸位将军全都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位鲍超将军是何方神圣,怎么他一回来,战争就要结束了呢? 鲍超回来之后立即觐见皇帝陛下,并向皇帝陛下简短地介绍了这次出使的经过。 这次出使真是一波三折。鲍超率领使团刚抵达海拉苏城的时候,呼尔巴什族对他们还算热情。因为那时候西都的战局还纠缠不清,巴特隆下一步的意图不是很明显。等到巴特隆北撤时,呼尔巴什族对使团的态度就变得冷淡了。甚至一度将他们软禁在驿馆里。如果没有狼关大战,他们就会被送到极北苦寒之地去放羊,永远也回不到帝国。 狼关大战是个重要的转机。尤其是在狼关守军坚持了一个月之后,呼尔巴什族内部对使团的态度发生了根本xìng的变化,开始把他们奉为上宾,好酒好菜地招待他们。密秘谈判也重新开始了,虽然谈判没有什么实质xìng的进展,但这却是一个很好的信号。鲍超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心里清楚,呼尔巴什族还在静观事态的发展。 库克尔克十分jīng明,他派北山大王克穆齐去攻打狼关只是做做样子给世人看,实际上克穆齐一直在按兵不动,狼关北面从来没发生过像样的战斗。库克尔克暗地里却在加紧备战,他一方面通过他一手扶植起来的伊普雷的起义军来牵制乌拉特族,一方面迅速将呼尔巴什族的全部大军调集到南方来。与此同时,一个周密的反叛计划出台了。这个反叛计划一共分两个部骤,第一步是将乌拉特族大汗烈烈维奇拖下水。为此,库克尔克先派莫丽娅去找烈烈维奇密谈此事,失败后,库克尔克就果断地派大军进bī乌拉特族的都城和林穆海,胁迫烈烈维奇参与他的计划。由于狼关被堵了两个月,迫使巴特隆的大军不得不在西北与帝国的大军决战,这样一来,巴特隆的实力受到了很大削弱。而库克尔克从战争一开始就隐藏实力,此时他的实力已与巴特隆不相上下。烈烈维奇权衡再三,决定投靠库克尔克。于是二人合谋制造了震惊世界的狼关事变。 叶枫和柳明秀虽然最终没能守住狼关,但他们以巨大的牺牲延迟了巴特隆撤退的时间,bī迫巴特隆不得不与帝国的大军在西北决战,从而大大削弱了巴特隆的势力,造成了敌人内部力量的失衡,最终促成了鲍超出使的成功。从这个意义上讲,叶枫和柳明秀是成功的。狼关大战也就成了帝国历史上最著名最经典最伟大的战役之一。 帝国中央对这一点是很清楚的。皇帝刘度在接见完鲍超之后立即派人去狼关招柳明秀觐见,以便能更清楚地了解狼关大战的前因后果。 叶枫的命运已悄悄地发生了变化,而他自己对此还一无所知。 帝国历352年1月27日,《停战协定》正式生效。 根据协定,双方所有的军队必须立即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各自后撤五里,避免再发生冲突。作为停战的条件,草原民族的军队将主动撤出庆阳城和卢龙城,并把这两座城池完全jiāo给星月帝国的军队驻守。此外,《停战协定》上还注明,双方所有的矛盾都将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来解决。 这场历时三年零两个月的平叛战争终于结束了。 就在《停战协定》生效的同一天,星月帝国派遣了一个庞大的谈判团去狼关。 帝国历352年1月28日,大成帝国的武威皇帝巴特隆颁布《退位诏书》,正式宣布大成帝国灭亡。 就在同一天,“草原民族同盟”宣告成立,这个同盟的主席由呼尔巴什族大汗和乌拉特族大汗轮流担任,第一任主席由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担任。库克尔克扶持了原大成帝国的禁卫军统领穆修,让他代替巴特隆担任德米特族的首领,率领巴特隆的残部,并参加了由库克尔克领导的“草原民族同盟”。当然穆修只是库克尔克的傀儡。库克尔克此时已成为草原上新的霸主。 等星月帝国的使团抵达狼关的时候,他们的谈判对手已经不再是巴特隆的大成帝国,而变成了库克尔克领导的“草原民族同盟”。 这场谈判表面上还算友好融洽,实际上斗争十分激烈。不过,谈判双方的宗旨还是一致的,那就是努力促成和平,避免今后再发生类似的战争灾难。双方不断地斗争,妥协,再斗争,再妥协。经过整整一个月的努力,谈判终于结束了。 当双方的谈判代表向媒体发表谈判感言时,都异口同声地说:艰苦。 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之间的矛盾历史太久远了,这里面错综复杂,仅靠一次谈判是理不清楚的。 这次谈判的结果带有明显的妥协xìng质。原来星月帝国在狼关以北有三个诸侯国,这三个诸侯国横跨整个札兰大草原。可最后帝国只要回了一个,那就是巴特隆的昌都王国。至于其他两个诸侯国的领土,一个给了乌拉特族,另一个并入了呼尔巴什族的版图。当然,作为让步,草原民族决定放弃狼关的控制权,把它jiāo还给星月帝国。狼关对帝国十分重要,宁可放弃部分土地,也要保有对狼关的绝对控制权。帝国的领土广袤,并不缺这两块地方,而且话又说回来,这两块地方原本就不是帝国的,是帝国在一百多年前从两个游牧民族手里抢过来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在如何处理巴特隆的问题上,帝国也做出了重大让步。原本帝国是想索要巴特隆,然后把他jiāo给帝国最高法院进行公开审判。可是库克尔克不同意,他向帝国的使臣解释说,免于一死是他对巴特隆的承诺,而且他是靠着这个承诺才从巴特隆那里换来了《停战协定》和《退位诏书》的。他不能说话不算数。库克尔克同时向帝国保证,他将终身监禁巴特隆,让他永远见不到太阳。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永远见不到太阳是一种非常严厉的惩罚。毕竟现在的巴特隆已经是一条死鱼,无法再兴风作làng了,帝国要他也只是为了杀了他出一口气,没有别的用处。最终经皇帝陛下同意,帝国的使臣在谈判中放弃了巴特隆。 库克尔克这么做当然不是出于对巴特隆的仁慈,他有两个理由,一个是可以告人的理由,那就是他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收买德米特族的人心。另一个是不可告人的理由,那就是他垂涎巴特隆掌握着的巨大财富。有一点他是低估巴特隆了。巴特隆曾经组建过一支秘密的运输队,这支运输队有一千多人,全都由巴特隆最信任的德米特族人组成,他们肩负着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要把西都城国库里贮存的所有金银财宝都运回昭苏城去。没想到半路上狼关出了岔子,他们就被困在了狼关南面。库克尔克早就在巴特隆的身边安chā了耳目,当然知道巴特隆组建这支运输队的事情。停战之后,库克尔克立即派人寻找这支运输队,结果让他大失所望,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找到,一千多人的运输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了。关于这件事的真相,恐怕只有巴特隆一个人知道。 这些烦人的政治问题还是jiāo给xiǎo说里的政治家们去伤脑筋吧。我们的目光应该追随我们可爱的主人公,看看他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了。 叶枫和所有被关押在地牢里的战俘都获得了自由,而且他幸运地在地牢里找到了李权、罗猛和漂亮的罗菲姐姐,还有那个拔刀相助的南疆军团的铁瑛将军。 柳明秀奉旨觐见皇帝陛下去了。在临走之前,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托付给了叶枫。 叶枫立即率领二十多万市民欢天喜地地回到了卢龙城。叶枫得意极了,他现在终于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城守了。进城之后他立即重新组建卢龙城的行政机构,然后带领大家重建家园。 卢龙城早已没有原来的繁荣景象,到处都是杂草和瓦砾,显得异常破败荒凉。那些在战火中幸存下来的建筑物已十分残破,里面早就没有人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蝙蝠、老鼠、蛇、狐狸、黄鼠狼、野猫还有野狗。叶枫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这些入侵者赶出去,如果它们不出去就消灭他们。他下的第二道命令就是对这些还能住人的建筑物进行修缮,把那些条件较好的房屋让给老人、孩子和伤残人士居住,身体健康的就住在条件稍差一些的房屋里。光这两件事就把叶枫忙得昏天黑地,他每天除了睡六七个xiǎo时的觉之外,几乎全在工作。工作虽然很累,但是他很高兴,他终于履行了柳明秀向全体卢龙城市民许下的神圣诺言。柳明秀的诺言就是他的诺言,在许多事情上,他和柳明秀是不分彼此的。起码他是这么想的。至于柳明秀方面怎么想,他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还有一个令叶枫高兴的事情:崔舒翰不见了。战争一结束,这xiǎo子就跑了,跟谁都没打招呼。这个可恶的家伙不在叶枫眼前晃悠,叶枫的心情自然就会很好。 有一天,李权突然风尘仆仆地跑来找叶枫。叶枫正在给柳明秀的寝楼刷墙呢,三面墙已经刷完了,正在刷第四面。 李权对叶枫说:“喂,我说城守大人。你能不能停下来先接见我一下啊?” 叶枫停下来一边抹汗一边笑道:“原来是你呀,三哥。你怎么也喊我城守大人啊?” “我看你这城守干得还挺带劲儿的,所以就这么叫你啦。” “唉,别提了。你可不知道我有多累。我从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干活,一直干到晚上。我不光自己干,还得时不时看看别人干得怎么样。我不能让他们偷懒啊。噢,对了,你干嘛跑到这里来?你不是回庆阳城了吗?你们的老王爷李默好吗?” “好。跟你们这里一样,也在干这些活,清理道路啦,收拾院子啦,刷墙啦……不过我们比你们聪明,在我们庆阳城外驻扎着大批帝国的军队,我们老王爷就去找军务院的总理军务大臣商量,让他派军队帮我们干活。老王爷和总理军务大臣是故jiāo,他不好意思回绝,所以我才有时间溜出来干点儿私事儿。” “我要是能认识什么总理军务大臣就好了。”叶枫叹了口气,一边刷墙一边问李权,“你来找我干嘛?” “是大哥叫我来的。” 叶枫手里的刷子突然停住了。一提起许德昌,叶枫就会想起那个令他痛苦万分的夜晚,就会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已婚的鳏夫。而现在这个鳏夫居然还在给他心爱的nv孩子刷墙,这不是典型的癞哈蟆想吃天鹅ròu吗?这些日子叶枫特别忙,心情又特别好,所以就把这事儿忘得差不多了。如今李权一提起许德昌,他又全都想起来了。 李权惊疑地望着叶枫问道:“你怎么啦?脸sè这么难看?” “没什么。”叶枫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继续刷墙。 “你是不是累的啊?我跟你说,xiǎo兄弟。当官的是动嘴的,不是动手的。你不要什么事儿都自己干。你可以让手下人去干。你应该看着他们干。” “我喜欢自己干。你有事没事?没事就请回吧。” “当然有事,大哥让我叫你去一趟。” “去哪儿?” “去狼关,他在那儿等着你呢。” “我不去,你没看我正忙着呢。柳明秀大人又不在,我脱不开身啊。” “嘿,大哥可真是聪明啊。他居然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李权附到叶枫的耳边xiǎo声地说,“大哥跟我说,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想见你,叫我务必要把你请去。” “什么重要的客人?” “说是你在西都城的故jiāo。” 叶枫的心嘭嘭地跳了起来。他又想起了那段清纯làng漫的大学生活,他又想起了他那几位同窗好友:梅林格、卡瑟、巴巴亚罗、苏曼,还有那个曾经让他神魂颠倒,让他饱尝初恋的酸甜与苦涩的慈雨。他们都还好吗?都还活着吗?他们都在什么地方?生活得怎么样?还能和他们相聚在一起吗?巴巴亚罗和苏曼是不是有孩子啦?那孩子是像巴巴亚罗一样黑呢,还是像苏曼一样漂亮呢?对同窗好友的思念和强烈的好奇心已经冲淡了他对许德昌的反感。他抬起头来,眼睛发亮地问李权:“你骑马来的?” “是啊。” “快吗?” “挺快的。” “行了。你的马归我用了。” “这怎么行?我还得回……喂,喂” 叶枫根本不管李权同意不同意,就匆匆跑了出去。他出了大mén,看见一匹健壮的枣红马拴在马桩上,他猜这应该就是李权的马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解开马缰绳,跳上马就向城外跑去。 第十八章 结局(二)谁是主谋 第十八章结局(二)谁是主谋 狼关的驻军还是呼尔巴什族的军队,根据谈判协定,两个月之后呼尔巴什族军队就将撤回草原,星月帝国的军队进驻狼关。 虽然有驻军,但狼关已经开放,行人不断地从狼关进进出出,当然要经过卫兵严格的检查。 叶枫跳下马,牵着缰绳走在排队等待检查的行人身后。随着队伍慢慢往前走,他看见在城méndòng两边的高墙上贴着十几幅人头画像。叶枫觉得很有意思,便问站在他前面的行人:“老哥,你知道这墙上贴得是什么人的画像吗?” “通缉犯。”那位行人回头看了叶枫一眼,笑道,“xiǎo伙子,你要是有运气碰见他们,你可就发财啦。你看到那第一幅画像没有?” “看到了。”叶枫踮起脚尖又看了一眼。那幅画像里的人长得很瘦,脸上几乎就是皮包骨头,看上去尖嘴猴腮的。 “那是个最大的通缉犯。他叫伏生,是巴特隆那个大坏蛋最大的帮凶。狼关事变的时候,呼尔巴什族的军队没有抓住他,让他溜了。现在……你看到没有,那告示上写着,悬赏黄金五千两。五千两啊,xiǎo伙子,那可是黄金啊。我要是能抓到这家伙,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叶枫心想,没想到曾经显赫一时的大成帝国的丞相伏生,现在竟然成了人人都想抓到的通缉犯。这家伙也真有本事,居然就这么跑了?他能躲到哪里去呢?要是他能躲到卢龙城去就好了。现在卢龙城百废待兴,可是李长生说,库房里的银钱早就用光了。要是能有这五千两黄金,那可真救了急了…… “下一位。”负责搜身的卫兵用星月帝国的语言喊道。 “该你了。喂,想什么呢?”站在叶枫身后的人用力推了叶枫一把。 叶枫进了狼关之后,就看见了许德昌。原来许德昌一直在狼关的城méndòng口等着叶枫。 “哎呀,兄弟。想死哥哥我了。”许德昌高兴地张开双臂想拥抱叶枫一下。 叶枫将胳膊在xiōng前一叉,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口wěn说:“听说你找我。找我有什么事?” 许德昌知道叶枫为什么对他冷淡,他也不生气,“嘿嘿”干笑了两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想告诉你白莲教……” 叶枫转身就走。 “喂,喂,你别走啊。”许德昌一把拉住叶枫急切切地说,“是好事儿,是好事儿。我保证。” “什么好事儿?” 许德昌看了看,旁边没人在注意他们,他便凑到叶枫的耳边低声说:“他们找到了圣母的转世灵童啦。这下你就可以脱身了。” “真的吗?”叶枫听到这个消息确实很高兴。他可不想跟那邪里邪气的白莲教扯上任何关系。不过好在狼关以南的西北地区还没有发现白莲教的活动迹象,叶枫的这个秘密暂时还不会有人知道。 “是真的。图图塔说等把灵童恭请回总坛之后,还要举行一个盛大的登坛仪式,到时候你去参加一下……” “你烦不烦啊?我不去。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不去不太好吧,人家毕竟帮过咱们的忙。” “那我还帮过他们的忙呢我跟他们扯平了。我不欠他们的”叶枫一提这事儿心里就窝火。 “好好好,这事儿咱们先不提。”许德昌使劲儿用他那xiǎo胖手拍了他那胖嘟嘟的脸一下,自责道,“你说我这人,真是的今天请你来,本来是想让你高兴一下。可我尽提一些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你说,我是不是越老越糊涂啦?” “是有点儿。”叶枫笑了。他看了许德昌一眼。他突然发现许德昌的鬓角有了许多白头发,额头上还出现了皱纹。他确实老了。 “来来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许德昌拉住叶枫就往狼关里面走。 “什么人?”叶枫一边跟在许德昌身后走,一边问。 “你认识的。” “是我的大学同学吗?” “不是,他的岁数要大得多。” “那是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 叶枫不好再多问,便跟着许德昌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那座yīn森可怕的地牢入口。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叶枫惊讶地望着许德昌。 “那个要见你的人在地牢里面。”许德昌解释道。 地牢的那个窑dòng前面站着四五十个呼尔巴什族士兵,他们全都穿着铠甲,手提兵刃,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许德昌刚想靠近地牢入口,就被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厉声喝止了。许德昌不敢再靠近。他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没来?这个***,一点儿也不遵守时间?” “你在等谁?”叶枫站在许德昌身边好奇地问。 “一个大人物。” “大人物?那你还敢骂他?” “那有什么不敢,他在背后也是这么骂我的。”许德昌突然向叶枫身后一指道,“你看,他来了。” 叶枫回头一看,只见从不远处走来一位中年男子,面容黑瘦,留着山羊胡子,身材中等,略微有些驼背。看他的样子很斯文,像一个乡下的教书先生。 “这不是胡斯先生吗?”叶枫说。 “你认识他?” “他是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的帐前咨政,我在和林穆海城见过他,那时他是陪同莫丽娅长公主一起去谈判的。” 这时,胡斯也看到了许德昌,他向许德昌招了一下手,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下次我也让你久等一回就是了。”许德昌笑道。 胡斯也不生气,笑着走过来与许德昌握了握手。 叶枫疑huò地问道:“难道你们两个也认识?” 许德昌哈哈笑道:“岂止是认识啊,他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出他来。” 胡斯还是一点儿也不生气,他看了看叶枫问道:“他就是叶枫?” “是啊。”许德昌点点头。 叶枫对胡斯笑道:“咨政大人,难道您不认识我啦?我们在和林穆海城的齐天楼里见过面。您忘记了吗?” 胡斯刚想说话,许德昌拦道:“我说老胡啊,时候可不早了。老头子该等急了,咱们还是下去吧。” “好吧。”胡斯说完就领着两人往地牢的入口走去。 胡斯走到卫兵面前时,卫兵们全都齐刷刷地向胡斯敬礼。由此可见,胡斯在呼尔巴什族中的地位很高,即便如此,胡斯还是向那名把守地牢入口的军官出示了大汗的手令。 那名军官收下手令之后就放行了。 胡斯领着许德昌、叶枫两人走进了狼关地牢。 叶枫此次走进地牢比上次还要觉得yīn森恐怖。上次走进地牢时,地牢里还关押着许多犯人,可这一次,除了在铁栅栏mén前有两名卫兵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整个地牢寂静得只能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这声音在幽深的地牢里回dàng起来,让人听得连头皮都揪紧了。 三个人沿着幽暗的甬道走下地牢的石阶,又穿过那一间间空无一人的牢房,一直来到当初关押叶枫和崔舒翰的那间牢房前面。 空旷的死气沉沉的地牢里,只有这里还有一丝人气。有一位穿着普通的灰白sè衣服,背有些驼的老人坐在牢房栅栏外面的一把椅子上。他面朝牢房里面,不知在看什么,从侧影来看,这位老人的年纪应该不xiǎo了。由于牢房里光线昏暗,叶枫从远处看不清老人的面容。在老人身后有四名呼尔巴什族士兵和一名文官模样的人恭敬地站着,好像是陪同老人来到这里的。 许德昌和胡斯来到老人身边,躹躬行礼道:“大人。我们把他带来了。” 老人慢慢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侧过身来望着叶枫。老人个子不高,形容枯瘦,头发和胡子全都白了,只是两只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充满智慧的淡定与从容。老人的身材不算高大,却有一种令人尊敬的气质。 叶枫走到老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老爷爷好。” 老人用慈祥的目光望着叶枫,轻轻点了点头。 “是您叫我来的吗?”叶枫问。 老人微笑着说:“是的。” 叶枫听到老人的声音时突然一愣,这个声音,叶枫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爷爷,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是的。我们一共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梅林格少爷家的huā园里,第二次是在北征大道旁边的树林里。” “噢。我想起来了。您就是那位huā匠老爷爷对吗?” “是的,孩子。不过,我可不是什么huā匠。我姓汤,叫汤寿臣。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看一个人。”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指了一下牢房里面。叶枫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突然看见一个庞大的身躯坐在yīn影里,那双眼睛从yīn暗中shè出两道凶光。 “巴特隆?”叶枫对此人恨入骨髓,即使他坐在yīn影里,叶枫也能一眼认出来。 巴特隆其实坐得离牢房的铁栅栏很近。原来在叶枫来之前,巴特隆就与这位叫汤寿臣的老人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好像在谈着什么。从巴特隆凶狠的充满仇恨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与老人的谈话并不愉快。 汤寿臣拉着叶枫的手来到正对着巴特隆的地方,也就是刚才老人坐着的地方,对叶枫说:“孩子,今天把你找来,是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你面前的这个人是你的仇人。他与你不仅有国恨,还有家仇。”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也用冷峻的目光望着监牢里的巴特隆。 “家仇?” “是的,你爷爷叶洛声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我爷爷不是病死的吗?” “不是,是他派人杀死的。”汤寿臣慢慢地坐回到原来的那张椅子上,叶枫站在老人的身边。 看来老人说的是真的,巴特隆面对这番指责竟然没有辩解,相反,他还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他仰靠在椅子上,两只脚往前伸着,眼睛微闭着,就像监牢外面的这些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老人继续对叶枫说:“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十八年前,东都城发生了轰动天下的东宫血案。那一年,我们刚刚与乌拉特族打了一场大仗,我们赢了。乌拉特族人不服气,为了报复,他们huā重金雇了一帮刺客,准备行刺皇帝陛下。按查院得到了这个消息,便通知皇家禁卫军注意皇帝陛下的安全。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皇帝陛下住在西山行宫里避暑。禁卫军便把大量的人手派往西山行宫。没想到这个消息是假的,敌人刺杀的目标根本不是皇帝陛下,而是当时还健在的皇太后。皇太后身受重伤,宫廷卫士、宫nv、内shì们为保护皇太后死的死,伤的伤。虽然最终把刺客都消灭了,但这件事在皇宫里造成了很大的sāo动和恐慌。皇太后盛怒之下严惩了我们按查院,将我们这些按查院的重要官员全都革职查办,后来又把我们发配到南疆做苦力。这一起震惊天下的血案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老人说到这里时,用手指了指监牢里的巴特隆。 巴特隆显然都听到了,他张开一只xiǎo眼睛看了汤寿臣一眼,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不仅陷害我们,还对我们赶尽杀绝。”汤寿臣看了一眼叶枫说,“你爷爷当时正在南疆担任地方官吏。我们发配的地方就在你爷爷的管辖范围之内。巴特隆为了杀害我们,准备huā重金收买你爷爷,但被你爷爷拒绝了。你爷爷是个正直的老人,他对我们的境遇非常同情。他拒绝收买之后,猜到了巴特隆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偷偷帮助我们离开了流放之地,躲过了巴特隆派来的杀手的追杀。我们这些人才幸免于难。你爷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们活不到今天。”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低低垂下了头,像是在缅怀叶枫的爷爷。与此同时,许德昌和胡斯也低下了头,脸上也有异常悲伤的表情。 老人拿出一枚yù戒庄重地对叶枫说:“你还记得这枚yù戒吗?” 叶枫看了看老人手里的yù戒说:“记得,这枚yù戒是从我爷爷那里传下来的。后来我把它送给了我的好友梅林格。” 老人解释道:“这枚yù戒是当时与我们一起流放南疆的按察使大人的。在我们帝国的情报系统内部,凡是接受重大任务的谍报人员都会同时获得一枚yù戒。这枚yù戒是用来识别身份,和与线人联络用的。所有的这种yù戒都是在一块独一无二的yù石上雕刻出来的,纹理很独特,根本无法仿制。所有帝国情报人员都知道yù戒的作用,他们凡是见到佩带yù戒的人,都会竭尽全力保护,并向他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你还记得三年前,你的同窗好友梅林格在西都城mén口被韩起率领的按查院的官员截住了。韩起虽然暗中背叛了帝国,投靠了巴特隆,但他手下的官员还是忠于帝国的。当他们发现梅家少爷的xiōng口佩带着这枚yù戒,便以为他是我们的线人,于是便对他进行了保护。如果没有这枚yù戒,梅家少爷是出不了西都城的。” 叶枫恍然大悟,同时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当时执意要把这枚yù戒送给梅林格,否则他的同窗好友早就被韩起害死了。叶枫好奇地问老人:“那您后来见到梅林格了?” 老人点点头说:“我是看着你把这枚yù戒送给梅家少爷的。我编了一个神戒的故事试图阻止你这么做。可是你不听,执意要这么做。我就只好派人从梅家少爷那里把这枚yù戒再要回来。这枚yù戒是已故的按察使大人给你爷爷的。我们不知道按察使大人为什么要给你爷爷这枚yù戒。也许他是为了报恩,也许是有重要的事情托付他去办。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当时按察使大人身患重病,不能跟我们一起逃亡。他一定是在临死前把这枚yù戒托付给你爷爷的。” 叶枫渐渐听懂了,他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老人接着说:“我们从南疆逃出来之后,经过十五年的努力,重新创建了一套情报系统。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干情报工作都几十年了,重建一套情报系统并不难。我从梅家大院逃出来之后,就派我的助手许德昌去调查你。他很快就查到了你在卢龙城,并发现你们家面临经济上的困难。我就让许德昌尽量帮助你解决。当然,跟你爷爷的救命之恩相比,我们所做的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老人突然望着叶枫悲痛地说:“你可能不知道,孩子。当我们听说你爷爷被坐在你对面的这个坏蛋害死之后,我们心中有多么悲痛。我们曾经一起立过誓,一定要替你爷爷报仇。为此,我们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巴特隆在帝国内部的同党。在巴特隆的反意已现之时,我们便把他的同党目录jiāo给了皇帝陛下,让皇帝陛下能够将其党羽一网打尽,从而挽救了危局。第二件事就是派我的副手许德昌帮助镇国公柳琛和他的nv儿柳明秀镇守卢龙城,牵制巴特隆的叛军。这两件事情,你可能都已经知道了。” 叶枫点点头。他这时又不由自主地看了巴特隆一眼。 巴特隆这时身子坐直了,眼睛也睁开了,他前倾着身子紧紧地盯着老人看。 老人微微一笑,对巴特隆说:“怎么,你也对这第三件事感兴趣么?” 巴特隆用流利的带有标准的东都城口音的帝国语言说:“是的。你这个老杂máo我想知道你还对我使了什么坏” “那好。我就告诉你我做的第三件事。我早在你反叛帝国之前就派我的另一个得力助手接近呼尔巴什族的南山大王德拉戈玛。德拉戈玛是一位头脑简单的人,很需要像我的这位助手那样聪明的人帮助他出谋画策。我的这位助手干得实在漂亮极了,他不仅赢得了德拉戈玛的信任,还赢得了呼尔巴什族大汗库克尔克的信任。他为库克尔克制定了在这场战争中的指导方针。这个方针显然是对你不利的。后来,他又替库克尔克出了一个暗中扶植起义军的好主意。这支藏身在大青山里的起义军有效地牵制了乌拉特族的军队,使他们chōu不出手来帮助你打通狼关。最后,也是我的这位助手最jīng彩的大手笔。那就是帮助库克尔克设下天衣无缝的计谋活捉了你这里面的情景我想你是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就没必要再重述一遍了。” 巴特隆气得一下子窜了起来,他猛扑到监牢的栅栏里来一伸手就抓住了呼尔巴什族的帐前咨政胡斯。巴特隆很聪明,他早就认识胡斯了,可是以前他只知道胡斯是库克尔克的一个谋臣,并不知道他出了这么多不利于已的坏主意,更不知道胡斯竟然是他的死对头汤寿臣安chā在草原民族同盟内部的一个卧底,而这个卧底最终要了他的命。所以,当他得知胡斯的所作所为之后,气得要发疯了。 胡斯一直安静地站在叶枫身后听老人说话,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他根本没想到关在监牢里的巴特隆会突然向他扑来。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巴特隆身高臂长,他一把抓住胡斯的胳膊,扯过来,张开大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哎哟”胡斯痛得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喊救命。 这时负责看押巴特隆的呼尔巴什族士兵也急了,大汗库克尔克对胡斯十分尊敬,胡斯要是在地牢里出了什么问题,大汗是会怪罪的。那名军官带着四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打开牢mén,冲进了牢房。他们举起早就准备好的铁棍,向巴特隆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巴特隆真是疯了,他像疯狗一样死死咬住胡斯的胳膊就是不松口。呼尔巴什族士兵举起铁棍朝巴特隆的嘴巴猛打,直到打碎了巴特隆的七八颗牙齿之后,巴特隆才不得不松口。 胡斯获得自由之后连忙躲到了老人的身后,心有余悸地望着蹲在地上寻找牙齿的巴特隆。 老人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对这一切并不感到奇怪。他轻轻地问了胡斯一声:“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大人。一点儿皮ròu伤。” “他这么恨你。这说明你干得很好。”老人又向叶枫招招手说,“来,孩子。我今天把你找来,是想让你替我们做个见证。我们没有违背当初的誓言,我们打败了我们的敌人,我们把他关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孩子,你跪在地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爷爷吧。你爷爷在天之灵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叶枫依言跪在了地上,闭上眼睛默默地向爷爷的在天之灵祈祷。祈祷完,他睁开眼睛对老人说:“我已经都告诉爷爷了。我想我爷爷一定会听到我的话的。” “是的,他会听到的。一定会听到的。孩子,你起来吧。今天我很高兴,我终于了了一桩心愿。我们可以走了。” 许德昌搀扶起老人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牢房里传来一个声音。 “汤寿臣,你不能走” 巴特隆由于被打掉了几颗牙齿,嘴里有些漏风,说话的声音含hún不清。不过,大家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老人于是停住了脚步,回身望着巴特隆。 巴特隆扑到铁栅栏前面,张开满是鲜血的牙齿,嘴里含糊不清地对汤寿臣叫道:“老杂máo你以为你把我关在这里就没事了?我告诉你吧,老东西东宫血案根本就不是我策划的。我也是被人利用的” 汤寿臣听到这番话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朝巴特隆走近一步问道:“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你也不想想,老太后那么喜欢我,我为什么要杀她?” “那不是误伤的吗?” “老太后在哪里都不会瞒着我,怎么可能误伤?” “皇太后住在哪里只有内务部的人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们他**的皇太后是我的拼头,这个sāo老婆子勾引我上chuáng,我为了拉这个sāo老婆子做靠山,只好捏着鼻子做了你们那个狗皇帝的后爹你说凭我跟那个sāo老婆子的关系,她住在哪里我能不知道吗?” 关于巴特隆与已故的皇太后的绯闻汤寿臣也有所耳闻。 “那会是谁?是谁干的?”汤寿臣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巴特隆。 巴特隆终于占到了上风,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又突然大哭起来。看来这家伙受了不xiǎo的刺jī,多半是疯了。 汤寿臣觉得巴特隆说的可能是真的,他落到这个地步,是不会抵赖十八年前的事情的。那件事跟他叛luàn的罪过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他没有必要不承认。可他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VIP卷 尾声VIP卷 尾声 VIP卷尾声 帝国历352年5月23日,东都城。 帝国最高法院的资料室里十分忙luàn,几十位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排版,他们正准备印刷上百份庭审记录。这些记录有些要存档,有些要下发给地方各级法律机构。所以他们的工作量非常大。 战争虽然结束了,可是有那么多投降巴特隆的变节者、帮凶,还有那么多战犯。帝国的法律机器要对他们进行公正的审判并做出相应的惩罚。 其中有一位排字员是新来的,名叫马旭,是经重要人物介绍才被招进帝国最高法院的。他对工作流程还不是很熟悉,干活哆哆嗦嗦,常常出错,就像患了帕金森氏综合症似的。资料室主任是个急xìng子,他看见马旭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十分不满,可是他碍于那个大人物的面子,又不敢大声叱责这个新来的家伙。于是他尽量温和地对马旭说:“我说老马啊。这里的工作量太大了,年轻人都受不了,别说你这个岁数的了。我看你还是去地下室的仓库里整理整理资料吧。” 马旭微笑着说:“好吧。谢谢主任。”他说完就取下黑乎乎的手套,放在排字架旁边悄悄走了出去。 马旭走进地下室的仓库里。这里很安静,没有楼上那种令人头痛的噪音。马旭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他呆呆地望着墙角那盏幽暗的玻璃灯出神,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鼻子一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他哭得很伤心,泪水流了一脸。 “你为什么偷偷地跑到这里来哭?你怎么会这么没出息?”一个yīn沉的声音在仓库里响起。 马旭吓了一跳,赶紧问:“是谁?” “你不必紧张,你放心。我不会揭穿你的密秘的,虽然我知道你就是帝国正在通缉的要犯──伏生。” 化名马旭的伏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脸sè苍白,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你难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话音刚落。墙角出现了一个人头的影子,那影子模模糊糊像是戴着一顶帽子。 伏生见到这个影子吓得赶紧趴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原来是主上。您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来是为了找你。只有我能猜到你会躲在哪里,你毕竟是我调教出来的。”影子说。 “主上。您找我还有什么用呢?我们已经完了。完了。全完了。都结束了。” 那个人头形状的影子摇了摇头说:“你不必这么沮丧。事情还没有结束呢,不,远远没有结束。这只是刚刚开始” (《风月江山》第一部《星月帝国》完)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